第48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希拉里·曼特尔作品狼厅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 ※ ※

二月底时,一位名叫托马斯·西顿的神父被处以火刑,他因为走私廷德尔的圣经而被罗彻斯特主教费希尔抓获。事后不久,十来位客人在主教家用过简朴的餐食后发了病,纷纷呕吐、痉挛,脸色煞白,浑身无力,被人抬到床上接受医生的检查。巴茨医生说事情出在肉汤上;根据侍者们的证词,这是唯一一道所有的人都尝过的菜。

自然本身也会酿制毒药。不过,在拷问主教家的厨子之前,他会先去厨房看看,撇一撇汤锅上的油。但没有别的人怀疑是有人犯了罪。

厨子很快供认在肉汤里加过一种白色粉末,是别人交给他的。是谁呢?只是一个男子。一个陌生人,说这只是一个善意的玩笑,帮费希尔和他的客人们清理一下肠道。

国王大发雷霆:既愤怒,又恐惧。他觉得是异教徒所为。巴茨医生摇了摇头,撇撇下唇,说,比起地狱,毒药让亨利更为恐惧。

你会因为一个陌生人跟你说只是个玩笑,就把毒药投进主教的饭菜中吗?厨子不肯多说,也许是到了一种无法再说的状态。那么是审问把握不当了,他对巴茨医生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医生这个人热爱福音,他讪讪地笑了笑,说,“如果他们想让那家伙开口,就该请托马斯·莫尔来才对。”

有人说,在将上帝的仆人们拉长、压缩这双重艺术方面,大法官已经成了行家。当异教徒们被抓获后,在伦敦塔里,他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受刑。据说在他切尔西宅邸的门房里,他让嫌犯们带上手足枷,对他们一边说教一边刑讯逼供:印刷工的名字,把这些书带到英格兰来的那艘船的船长的名字。他们说他用鞭子、镣铐以及它们称之为“斯克芬顿之女”的刑具。那是一种便携式刑具,把人弯成一团塞进去,膝盖抵着胸口,将一个铁环绕到后背,通过拧一颗螺钉,可以让铁环越套越紧,直至犯人肋骨折断。这需要技巧,要确保犯人不会窒息而死:如果犯人死了,他所知道的一切也就消失了。

接下来的一周里,两位用过餐的客人死了;费希尔本人则恢复过来。他猜想,厨子可能招供了,但他的话却不是说给普通人听的。

他去见安妮。她是两朵玫瑰间的刺,正坐在她的表亲玛丽·谢尔顿和她的弟媳罗奇福德夫人简之间。“小姐,您知道国王为费希尔的厨子设计了一种新死法吗?在沸水中活活煮死。”

玛丽·谢尔顿微微地倒抽一口气,脸也红了,仿佛哪个登徒子轻薄了她似的。简·罗奇福德慢条斯理地说,“Vere dignum et justum est,aequum et salutare.”她为玛丽做了翻译:“罪有应得。”

安妮的脸上毫无表情。就连一个像他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也看不出任何内容。“他们会怎么干呢?”

“我没有问具体的细节。您要我去了解一下吗?我想应该会用链子把他吊起来,这样围观的人群就可以看到他皮肉分离,听到他尖声惨叫。”

对安妮公正地看,就算你走过去对她说,你将被煮死,她大概也只会耸耸肩,说:这就是生活。

费希尔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当他能下床走动时,看上去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天使和圣徒们的斡旋也没能治好他受伤的肠道,并让他骨头上的肉重新长回来。

最近流传着廷德尔说出的残酷的真相。圣徒不是你的朋友,他们不会保护你。他们无法助你得救。你也无法用祷告和蜡烛让他们为你服务,就像雇人来帮你收获那样。耶稣的献身是发生在受难日;而不是在弥撒活动中。神父们无法帮助你升入天堂:你也不需要神父站在你和你的上帝之间。你的善行无法拯救你:只有活着的基督的善行才能拯救。

三月:露茜·皮蒂特为她丈夫——一位大食品杂货商,也是下院的一名议员——的事到奥斯丁弗莱来找他。她穿着一件黑色小羊皮外衣——估计是进口货——里面是一条得体的灰色精纺羊毛长裙,爱丽丝接过她的手套,暗地里伸进一个指头去试了试它的丝质衬里。他从桌子后面站起身,握住她的手,把她带到火边,并递给她一杯加了香料的热酒。她捧住杯子时手还在发抖,口里说,“真希望约翰也能这样。有这酒。这火。”

狮子码头被突然袭击的那天,黎明时下起了雪,但过了不久,一轮冬日升了起来,照亮了市区房屋的窗玻璃,使嵌有墙板的房间既有团团暗影,又有片片冷光,黑亮相衬,格外分明。露茜说,“我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的,就是那种冷。”而莫尔本人的脸则裹在毛皮衣领中,他带着警官站在门口,准备搜查仓库和他们自己住的房间。“我是第一个赶到的,”她说,“用一些玩笑话跟他周旋——我大声说,亲爱的,大法官为议会的事儿过来了。”酒劲上了她的脸,打开了她的话匣子。“我不停地问,您吃早餐了吗,先生,真的吗,仆人们都在他旁边穿来穿去,拖延着他——”她喘了口气,轻轻地苦笑了一声。“而约翰则一直忙着把他那些文件藏到一块墙板后面——”

“你做得很好,露茜。”

“等他们上楼时,约翰已经做好了面对他的准备——哦,大法官,欢迎光临我可怜的寒舍——但这个可怜的倒霉鬼,他把自己的《圣经》扔在桌子底下——我的眼睛马上就看到了,真奇怪他们怎么没有注意到我的视线。”

一小时的搜查毫无收获;大法官说,嗯,约翰,你确定自己根本没有那新书吗,因为我得到消息说你有呀?(而廷德尔的书就躺在那儿,犹如洒在瓷砖上的毒药的残渍。)约翰·皮蒂特说,不知道谁会告诉你这个消息。我为他自豪,露茜说,一边举着杯子要求再添点酒,我为他的大胆回答而自豪。莫尔说,今天我的确没有找到什么,但你必须跟这些人走一趟。副官先生,把他带走好吗?

约翰·皮蒂特已经不年轻了。根据莫尔的指示,他睡在铺着一层稻草的石板上:如果允许人探访,也只是为了让他们给他的左邻右合带回一些坏消息,说他是如何满脸病容。“我们送了食物和厚衣服过去,”露茜说,“但是被人奉大法官之命给挡了回来。”

“有一种贿赂的行情。你给监狱的看守们塞点钱。你需要现钱吗?”

“如果需要的话我会来找你的。”她把杯子放在他的桌上。“他不可能把我们全都关起来。”

“他有足够的牢房。”

“对于身体而言,没错。但身体是什么呢?他能抢走我们的财物,但上帝会使我们兴旺。他可以让书店关门,但还是会有书。他们有他们陈旧的圣骨,有窗户上的玻璃圣徒,有他们的蜡烛和圣坛,但上帝却给了我们印刷机。”她的脸上容光焕发。她低下头,看到他桌上的画。“这些是什么,克伦威尔先生?”

“关于我的花园的规划。我想买下这后面的一些房子,我需要这地。”

她笑了。“花园……这是我这段时间以来听到的第一样令人高兴的东西。”

“我希望你和约翰能来这儿,并喜欢它。”

“这个是……你打算建一座网球场吗?”

“如果我得到这地的话。你瞧,我想在这儿种植一个果园。”

泪水涌上了她的双眼。“去向国王求个情吧。我们全指望你了。”

他听到一阵脚步声:是乔安。露茜猛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上帝饶恕我……我一时间还以为你是你姐姐呢。”

“认错人了,”乔安说,“有时还将错就错呢。皮蒂特夫人,听说你丈夫被关进塔里了,我很难过。不过你们这是自作自受。你们这些人是最先对已故的红衣主教造谣污蔑的。不过我想,现在你但愿他能回来。”

露茜扭头久久地看了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出去了。他听见茉茜在外面跟她打招呼,从那儿她会听到几句亲切的话语。乔安走到火边暖暖手。“她觉得你能帮她些什么?”

“去找国王。或者是安妮小姐。”

“那你会吗?不要,”她说,“不要去。”她用指关节抹去一滴泪水;露茜使她心烦意乱。“莫尔不会对他上肢刑的。消息会传出去,城里的人不会让他那样的。但他可能还是会死。”她抬头看了他一眼。“露茜·皮蒂特已经很老了,你知道。她不该穿灰色的衣服。你注意到她的脸颊凹陷了吗?她再也不可能生孩子了。”

“我听懂了,”他说。

她的手握成拳头放在裙子上。“但如果他真的那样呢?如果他真的给他上肢刑,而他供出了名字怎么办?”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转过身去。“他早就知道我的名字了。”

他把事情向安妮小姐说了。我能怎么办呢?她问,他说,我想,你知道怎样让国王高兴;她笑了起来,说,什么,拿我的贞操换一位杂货商的命吗?

他也尽量找机会跟国王说了,但国王白了他一眼,说大法官知道自己的职责。安妮说,我试过了,你也知道,我亲自把廷德尔的书放在他的手上,他那尊贵的手上;你觉得廷德尔有没有可能回到这个国家?冬天时,他们就此商量过,书信在海峡两边来往。春天时,他在安特卫普的朋友史蒂芬·沃恩安排了一次见面:那是晚上,借着夜色的掩护,在城墙外的一处田野上。拿到克伦威尔的信后,廷德尔潸然泪下:他说,我想回家,我过腻了这种生活,从一座城市被赶到另一座城市,从一幢房子被赶到另一幢房子。我想回家,只要国王能够同意,只要他能允许用我们的母语写成的圣经,他可以选自己的翻译官,我会就此搁笔。他拿我怎么办都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只要让英格兰的民众听到福音。

亨利没有说不行。他从来没有说过。虽然廷德尔的译本和其他的译本都一概被禁,也许有朝一日,他会允许某位他所同意的学者翻译出一个版本。他怎么能说不行呢?他想讨安妮的欢心。

但是夏天来临,他,克伦威尔,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危险的边缘,必须摸索着回头了。亨利太过胆怯,而廷德尔又不肯让步。他写给史蒂芬的信中流露出一丝恐慌:弃船保命。他不想为廷德尔的好战而牺牲自己;亲爱的上帝啊,他说,莫尔和廷德尔,真是棋逢对手,虽然都人模人样,却是两头倔强的骡子。廷德尔不会公开赞成亨利的离婚;同样,僧侣路德也不会。你以为他们会为了向英格兰国王示好,而稍稍牺牲一点原则吧:但是不会。

当亨利问到“廷德尔是什么人,居然来评判我?”时,廷德尔马上有了回应,快得像话语也有翅膀一般:一个基督徒可以评判另一个基督徒。

“一只猫可以看国王,”他说。此刻他正抱着马林斯派克,跟他的学徒托马斯·艾弗里说话:艾弗里近来一直在史蒂芬·沃恩身边,以便跟着那边的商人学习业务,但任何时候,他都可以乘船回奥斯丁弗莱,带着自己的小包裹,包裹里面有一件羊毛短上衣和几件衬衫。他风尘仆仆地一进门,就大呼小叫地喊茉茜、乔安和几个小姑娘,他从街上的小商贩那儿给她们买了糖果和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而如果理查德、雷夫和格利高里就在一旁,他会一边给他们两拳头,一边说我回来了,但自始至终,他会把包裹夹在胳膊下。

小伙子跟着他进了办公室。“当您旅行在外时,您从来就没有想过家吗,先生?”

他耸了耸肩:我想,如果我有家的话,大概会想的。他把猫放下,打开包裹。手指掏出一串念珠;艾弗里说,掩人耳目,他说,好小子。马林斯派克跳到他的桌上,它盯着包裹里面,用一只爪子探了探。“那儿唯一的老鼠就是糖老鼠。”小伙子扯扯猫的耳朵,跟它疯闹起来。“沃恩先生的家里没有任何小宠物。”

“史蒂芬这个人一心扑在生意上。而且近来很严厉。”

“他说,托马斯·艾弗里,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有没有给你的主人写信?去做弥撒了吗?好像他很在乎做弥撒似的!唯独不问,你的肠道怎么样?”

“明年春天你就可以回家来了。”

他们一边说话,他一边摊开那件短上衣。他轻轻一抖,让衣服翻了个面,然后用一把小剪刀剪开一处缝线。“针脚很工整……是谁缝的?”

孩子犹豫着;脸红了。“詹妮可。”

他从衬里中掏出一张叠好的薄纸。把它展开:“她的眼睛肯定很好。”

“是的。”

“而且还漂亮?”他微笑着抬起视线。孩子直视着他的脸。一时间,他似乎吃了一惊,又似乎想开口说话;接着又垂下目光,转过身去。

“只是逗逗你的,汤姆,别往心里去。”他读起廷德尔的信。“如果她是个好姑娘,又在斯蒂芬的家里,那有什么坏处呢?”

“廷德尔说了些什么?”

  如果觉得狼厅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希拉里·曼特尔小说全集镜和灯提堂狼厅,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