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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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盖亚安和杜隆坦帮助加拉德穿上战甲。它与狩猎甲胄不同,是专门被设计来抵挡斧刃、战锤和狼牙棒的,而狩猎护甲防御的主要是蹄子和长角。野兽往往攻击身体从胸口到大腿的中心区域,兽人也会攻击这些部位,但肩膀和喉咙这样的脆弱部位更是近战中兽人武器所青睐的目标。喉咙要用厚硬的皮颈甲护住,肩头要戴上镶有金属钉的大块甲片。但对于一个荣誉就是全部的种族,护甲远比不上武器重要,兽人带上战场的武器都非常巨大。

  奥格瑞姆手持的武器是毁灭之锤,他的家族正是以这件武器作为姓氏。它由一块巨大的花岗岩作为锤头,被镶嵌金钉的双股皮带固定在粗橡木柄上。仅仅是这根沉重坚硬的橡木柄就已经是一件致命的武器了。

  雷击是加拉德在狩猎时使用的家族武器,他在战场上使用的武器是一把名为“裂斩”的巨斧。这把斧子有双侧钢刃,都被精心打磨到只有一片树叶那样薄,是一件名副其实的强大武器。加拉德很少会将它绑在背上,但今天,他自豪地拿起了它。

  杜隆坦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因为自己是加拉德的儿子而感到自豪——当霜狼酋长大步走出屋门时,腰背挺得笔直,就像杜隆坦每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一双深褐色的眼睛里闪耀着正义的怒火。奥格瑞姆已经将命令传达给了氏族中的战士们,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也都披挂好了战甲。

  “霜狼兽人!”加拉德的声音在人群头顶回荡,“根据我的儿子带回的消息,有人闯入了我们的森林。那不是公开拜访我们的狩猎队伍,而是一些鬼鬼祟祟的家伙。他们从我们的树上砍下枝条,他们的身上带着陈血的气味。”

  不久之前的回忆让杜隆坦不由自主地想要打哆嗦,他立刻压抑下这种冲动。兽人认为新鲜的血腥气有一种独特的气味——只要那些血是因为狩猎或荣誉而泼洒,但陈血的味道,那种腐败变质的臭气……没有兽人愿意让身上有这种气味。战士们浴血奋战,以此为荣,但随后就会将血污清理干净,穿上洁净的衣服庆祝胜利。

  会是古尔丹所说的那些红步氏族吗?他们是不是因此才自称“红步”?因为他们走过的每一步都会留有他们的杀戮所泼溅的血液?当古尔丹提到他们的时候,杜隆坦本来对他们还有一些好感,觉得如果他们来到霜狼的地界,他会欢迎他们。任何拒绝那个术士的兽人都是值得尊敬的兽人。在嗅到那些兽人的气味之前,他一直都抱有这样的想法。

  应该允许被杀死的灵魂离开——无论是兽人的灵魂,还是像裂蹄牛这样野兽的灵魂,哪怕只是一只小小的雪兔。他们被杀死,被吃掉或火化,从此返回到大地、流水、空气和火焰中。他们留下的皮革都会得到清洁和鞣制,上面绝不会有一点烂肉和血渍。

  想到会有兽人执著于生命的腐败,杜隆坦不由得在心中感到惊骇——每一名认真倾听酋长说话的霜狼兽人一定也有着和他同样的心情。

  “我们会冲向这些入侵者,”加拉德继续高呼,“把他们从我们的森林中赶走,如果他们反抗,就杀死他们!”

  他举起裂斩,高声吼道:“Lok’tarogar!”胜利,或死亡。

  霜狼兽人们一同呼吼起来,并在这吼声中与他们的酋长一同驾驭已经迫不及待的座狼奔向战场。杜隆坦跳上利齿,回过头,越过没有披甲的肩膀迅速向父亲瞥了一眼。只是一瞬之间,刚刚还重压在加拉德身上的疲惫感又掠过了酋长的面庞。随后,加拉德将一切倦意都赶走了。杜隆坦明白父亲有着怎样纯粹而坚强的决心。

  杜隆坦突然感到喉咙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

  ***

  加拉德强迫自己将迟钝的意识集中在胯下坐骑的纵跃上。霜狼兽人正全速扑向那片遭受入侵的树林,没有采取任何隐蔽的措施。他的儿子和奥格瑞姆报告说看到了七个兽人的脚印,毫无疑问,那里还会有更多兽人。敌人的数量甚至有可能超过霜狼战队——人数从来都不是他的氏族的优势。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杜隆坦和奥格瑞姆都没有发现任何入侵者带有座狼的痕迹。那些入侵者(如果他们真的是红步兽人)将要面对二十余名兽人战士,但真正与他们作战的力量将更加强大一倍,他们的霜狼也都接受过和兽人战士一同作战的训练。在霜狼氏族中,兽人和座狼的关系更像是朋友,而不是主仆。

  他们有足够的力量消灭敌人。至少加拉德是如此希望的。他也只能希望自己可以坚持得足够久,履行职责,返回家园,继续和这种拖累他的,该死的虚弱作战。

  现在他的症状很像是被一种低贱却危险的虫子咬了,兽人叫它“掘地者”。被咬伤的人会连续数日衰弱无力,这对兽人而言是非常可怕的事。疼痛、剧烈地抽搐、断肢,这些症状兽人都知道该如何应对,但那种虫子带来的萎靡和昏睡会让兽人不知所措。

  但盖亚安和德雷克塔尔都没有找到他被掘地者咬过的痕迹,德雷克塔尔也没有从众灵那里听到任何声音,能够揭示这种神秘的疾病本质是什么,实际上,盲眼萨满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当杜隆坦带回有敌人出现的消息时,加拉德就知道这是一个预兆。他将起身奋战,他将重整旗鼓,战胜这种疾病,就像战胜其他所有敌人一样。

  实实在在的胜利也会鼓舞起氏族的士气。古尔丹可怕的预言,他的出现所引起的不安,他那个奇怪的奴隶,他的绿皮,还有所有那一切都让霜狼氏族笼罩了一层不祥的影子。让敌人流血会让他们重新振作起来。加拉德渴望着再一次挥起正义的战斧,让热血随之喷涌。也许这正是众灵的一次试炼——只要赢得胜利,他的力量就能恢复。疾病一直在暗中觊觎他的氏族,即使是作为酋长的他也无法幸免。现在一切都会像以前一样,他将彻底把恶疾打退。

  那些傲慢的闯入者在受伤的树下留下了一片宽阔的足迹,他们的脚印污浊了新雪。霜狼们紧随其后,宽大的狼爪沿着他们的足迹一路前行,在一座山脚下拐了个弯。老祖父山的顶峰此时消失在了低矮的云层里。

  这些闯入的兽人正在山丘的另一侧等待他们。加拉德对此感到高兴。

  他们站成一排,腰杆挺直,一言不发。一共只有十七个兽人。霜狼兽人的护甲和武器都显示出北方民族的风格,而这些入侵者的护甲却显得五花八门,格外怪异——熟皮,生皮,金属甲片杂驳纷乱。他们的武器也同样形制不一。

  但这不是让霜狼兽人感到惊诧的原因。加拉德知道,让他们感到惊诧的原因是他们的盔甲上,皮肤上,尤其是他们的脸上全都覆盖着铁锈色的,脏污的,干结的陈旧血印。

  那些兽人之中最为高大,肌肉也最发达的一个站在队伍中央,比他的同伴靠前一些。加拉德相信他就是他们的首领。他剃光了头壳,也没有戴头盔。

  加拉德轻蔑地看着他。这些也许就是红步兽人吧,他们在北方活不了多久。在寒冷地带,兽人战士会保留自己的头发,头发和头盔在保护肩膀上的脑袋的同时也有助于保暖——在这方面,奥格瑞姆是氏族中唯一的叛逆者。加拉德决定要砍掉那颗秃头,看着他落在雪中,看着从那里面流出的热血将白雪融化。

  早些时候,盖亚安曾经请求他不要参与这场战斗,几乎是乞求。盖亚安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妻子的恐惧比折磨他的疾病更让他感到警惕。盖亚安是他认识的最勇敢的兽人,但现在,加拉德发现自己已经成为妻子的弱点。他们在人生的道路上结伴而行已经有这么长时间,加拉德完全无法想象没有盖亚安陪伴在身边,他该如何战斗。但这就是他现在要面对的状况,他很清楚盖亚安为什么会选择留在村中。

  这种耗竭性的疾病是不适合兽人的,加拉德不会容忍它继续存在下去。

  他不会责怪盖亚安没有陪伴他。

  他从喉头发出一阵低吼,凝聚起全部力量,用它们做了两件事——举起裂斩,张开嘴发出洪亮的战吼。

  他的声音立刻得到了其他霜狼兽人的回应。他的身边有儿子和奥格瑞姆。就像他们和盖亚安以前经常做过的那样,两名年轻的战士协同一致向前猛冲,气势悍勇,令人胆寒。他们的座狼紧紧靠在一起让两名骑士并肩冲锋,然后便分向两边,朝各自的目标冲锋而去。

  加拉德则盯准了敌人的头领。在他的眼前,这名高大的兽人微笑着点了点头。他手中的斧头上能看到一些黏滞的液体——是树脂。毫无疑问,这个没有敬畏之心的兽人早先曾经用它砍伐过树木的枝干。这种恶劣的行为在加拉德心中点燃了怒火,加拉德让这股火焰熊熊燃烧。他感觉到能量开始在体内升腾——真正的能量,哪怕它是来自于兽人的嗜血之心。

  高大的秃头兽人一声吼叫,向加拉德扑来。粗壮的双腿推动着他,让他在雪地中也能跑出相当快的速度。但徒步的兽人绝对无法和霜狼相比,加拉德先一步冲到敌人面前,笑容在他的獠牙两侧显现。

  寒冰也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他张大了嘴,红色的舌头从雪白锋利的牙齿间垂挂出来。加拉德举起裂斩,双手紧握斧柄,计算好时间,只等时机一到便俯身砍下这个敌人的头颅。

  但就在此时,秃头兽人喊道:“玛格拉!”

  加拉德突然移动重心。寒冰有些吃力地调转方向。加拉德从没有听到过兽人会在战斗中提出进行玛格拉的要求。红步兽人此战必败无疑。这时提出用一场决斗来决定胜负是纯粹的懦夫之举。如果是霜狼一方处于劣势,他们会与强大的敌人奋战至死,以此来赢得自己的荣誉,而不是企图用一对一的格斗来改变战争的结局!

  加拉德对红步的厌恶更加强烈了,但他的心中也闪过一丝忧虑。通常情况下,他会欣然接受这个南方兽人的挑战,但此时非同寻常。他的四肢正在威胁着要背叛他,他无法安心依靠自己体内残余的力量。

  但他又怎么能装作没有听到对方的挑战?如果其他兽人听到玛格拉,看到他背弃了荣誉,那么蒙受羞耻的将是加拉德,而不是闯入者。秃头兽人看到了加拉德脸上矛盾的表情,残忍的笑容扭曲了他獠牙两旁的嘴唇。

  这种傲慢是无法忍受的。加拉德从寒冰背上跳下来,微微打了个趔趄,但他很快就站稳脚跟,用意志支撑住自己。你很强壮,他对自己说,这一点疾病会过去的,不会压倒你。你是酋长,它则什么都不是。你会战胜这名挑战者,你的霜狼氏族会彻底消灭红步。

  “我接受!”他呐喊一声,冲向了敌人。

  仿佛强大的裂斩只不过是小孩子用来训练的玩具,秃头兽人沾染树脂的斧头轻易就将它挡在一旁,也让加拉德心中一惊。他急忙稳住重心,紧紧攥住战斧,努力不让自己跌倒。现在站不稳就只有死路一条。

  那个红步兽人开始攻击了。只是举起裂斩挡住这致命的一击,就让加拉德吃力地哼了一声。现在他能做的只有这个了。他的手臂和双腿已经没有了力气。他的身体中再也榨不出一点能量来发动攻击。太晚了,他明白自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被引诱进现在的困境。苦恼和愤怒涌遍他的全身,让他再次鼓起力量,高举大斧,最后一次强猛地向下劈斩。

  但他的对手已经从他眼前消失了。秃头兽人跳到旁边,冲着加拉德竭尽全力挥出的斧头哈哈大笑。在他们周围,霜狼兽人显然已经赢得了这场战斗。红步兽人战斗得很顽强,但他们不熟悉雪地战场,人数也处于劣势。秃头兽人向周围扫了一眼,冷冷一笑。

  “我最好快一点结束这一切,”他说道,“毕竟只有你和我知道这是一场玛格拉。”

  他举起战斧。加拉德愤怒地哼了一声,竭力想要挥动裂斩发动反击。但裂斩刚刚被提起数寸便从他虚弱的手指中掉落下去,他只能无助地看着自己的手臂在颤抖。

  即使这样也好。就这样吧,加拉德想道,我毕竟还是死在了一场公平的……

  突然间,他明白了。加拉德的敌人知道他能够被轻易击败。

  那把匕首——古尔丹的刀子……

  当他彻底看清事实的时候,他的心也变得像冬天一样寒冷。

  红步兽人的战斧劈落下来。

  

第六章

  除了已经变成尸体的主人,寒冰不需要其他骑手。

  当加拉德倒下的时候,这头高大的霜狼发出哀恸的长嚎,紧接着便猛扑上去,迅速而血腥地解决了那个杀人凶手。现在,寒冰站立在雪地中,浑身颤抖,杜隆坦正在将父亲的尸体绑到强壮的狼背上。兽人和狼四目相对,杜隆坦在寒冰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心中深深的哀伤。大多数兽人氏族都只将他们骑乘的狼看做是可驾驭的猛兽——能够成为兽人的脚力,仅此而已,从某种角度来说,还不如他们带上战场的武器重要,因为狼是会死的,无法让子孙继承。

  霜狼兽人却从不会这样想。恰恰相反,霜狼会选择主人。他们会一直陪伴自己的主人,直到死亡结束他们之间的羁绊。寒冰会哀恸主人的逝去,也许和兽人的哀悼不同,但那一样是痛彻肺腑的悲伤。杜隆坦不知道寒冰是否还会再允许别人骑到自己的背上。他很同情这头巨兽,还有他的母亲。想到自己必须将这个可怕的消息告诉母亲,杜隆坦就有一种心碎的感觉。他给了自己一点时间,好看清楚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父亲,朋友,导师,酋长。

  霜火岭的生活是严酷的,岁月迁延,这种生活只是变得更加严酷。父亲在孩子面前离去并不是什么非同寻常的事。但加拉德就这样离开他们,这实在是一种令人难以承受的重担。许多年以来,加拉德一直是一位睿智、强大、成功的领袖。他不应该如此被笼罩上一层阴云。

  杜隆坦和其他许多人都看见了加拉德在死去的时候甚至无法握紧裂斩。

  现在,杜隆坦是霜狼的领袖了——至少此时此刻,他需要担负起这个责任——他们全都在看着他。当确认自己的父亲在返回霜火岭的路上不会掉下狼背之后,他就在寒冰身边转过身,扫视了一遍这支战队。

  “今天,我们奔赴此地,应对挑战,”他说道,“我们与敌人拼杀,我们赢得胜利。卑劣的敌人变成雪地上僵硬的尸体,我们消灭了对氏族的威胁。但这场胜利并非没有代价,我们失去了加拉德,杜高什之子,罗库克之孙——我们氏族的首领。像所有霜狼战士一样,他死得其所:在战场上,为了保护氏族,消灭敌人而英勇献身。”

  杜隆坦停顿了一下,翕动着鼻翼,准备驳斥任何反对的言论。没有人说话,但积雪在轻声呻吟——有人在不安地挪动着重心,并躲避着杜隆坦的目光。

  “我们会安静地带他回家。作为他的儿子,我是他的继承人,除非众灵认为我不具备这样的价值。”或者除非我受到挑战,他心中想。他没有将这个想法说出口。如果已经有人动了这样的心思,他自然无法阻止,但他不会亲自埋下这样的种子。

  即使如此,阴影已经落下了。加拉德在不应该倒下的时候倒下了,这对杜隆坦,对霜狼氏族都是一个非常不好的预兆。

  但决心赶走了他的哀伤。当杜隆坦跳上利齿的时候,在眼前这一片充满漩涡的混乱迷雾中,他清楚一件事:他将用自己的全部力量来洗清一位伟大兽人身上的尘埃,为他赢回全部的荣誉。

  ***

  加拉德是一位在位时间很久的酋长,所以现在的霜狼兽人中很少有人曾经参加过这样的仪式。每一名霜狼氏族的成员,从发色灰白的老者到还在吃奶的孩子都来到了德雷克塔尔受命布置的一个特别场所。它和村庄保持着一段不算远的距离,位于一片足以容纳整个氏族的开阔地上。杜隆坦痛苦地意识到,尽管这片地方今晚是哀悼逝者之地,但它也是氏族在舞蹈中庆祝仲夏日的场所。

  加拉德的尸体被安放在火葬堆上。这座火葬堆消耗了氏族大部分的木柴储备。杜隆坦暗自想着一件苦涩却又讽刺的事:正是一次收集木柴的任务导致了氏族这一次大量的木柴消耗。

  这一切都是如此不正常,如此可怕。四天以前,他们还根本没有听说过什么名叫古尔丹的绿色兽人。今天早晨,加拉德还在呼吸,整个氏族还沉浸在幸福之中,完全不知道那些可怕的红步兽人已经近在眼前。杜隆坦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将那些干血的臭味从鼻腔中清除干净。

  加拉德的尸体已经被洗净,但他胸前的巨大创口仍然敞开着。就像活着的人身上的伤痕,夺取战士生命的伤口也会给予他们荣誉。如果兽人在战斗中倒下——无论是与敌人还是与猎物——他身上的伤口就会让所有人看到这位氏族的成员都有过怎样的英勇行为。加拉德还穿着牺牲时穿戴的盔甲,他的胸甲也因为那致命的一击而损坏了。看到父亲的身体再不会动弹一下,痛楚之情再一次充满了年轻兽人的心。

  为德雷克塔尔服务的年轻萨满正在火葬堆的周围摆下一圈石块。石块圆环有一个缺口,让杜隆坦能够进入其中。这些石块都由氏族收藏,接受过圣歌的洗礼,伴随着虔敬之心被逐一摆放。当每一名氏族成员都静静地坐到了圆环周围时,杜隆坦能够感觉到能量在这个圆环中逐渐凝聚。

  终于,圆环即将完成,德雷克塔尔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一只手按在慧耳身上。现在那头狼引导着他的主人走进这个圣石圆环中。德雷克塔尔轻轻拍了他一下,低声让他离开,然后站直身体。

  “霜狼兽人们!”他高声说道,“我们知道,我们的生活是值得保护,值得为之奋战的。今天,我们的战士就履行了他们的职责。绝大多数战士都在胜利中回来了,但有一个不能再与我们共同继续这样的生活。对于任何故去的战士,我们都将为之哀悼,向他的牺牲表达敬意。今天我们也要这样做,但我们聚集于此还有另一个原因。在今天牺牲的兽人是我们的酋长,加拉德,杜高什之子,罗库克之孙。所以我们必须寻求大地、空气、水流、火焰和生命之灵的祝福,赐福于加拉德的儿子——杜隆坦,让他领导我们,就像他的父亲一样英明睿智。”

  人群中没有议论声,至少是听不到多少声音。这场仪式太过重要,容不得半分不敬。但还是有人在转着眼珠,有人在微微晃动身体——这都让杜隆坦怒火中烧。他没有理会这些异动,只是注视着德雷克塔尔,等待盲眼萨满召唤他走进圣石圈的信号。

  但盲眼萨满首先召唤的是杜隆坦的母亲。他用柔和的声音说道:“盖亚安,尊盖尔之女,珂祖格之孙。你是加拉德的人生伴侣,送别他的火焰应该由他的挚爱之人点燃。”

  盖亚安通常都是整齐结成辫子的头发现在松开来,垂在腰间。当她大步走向火葬堆的时候,身子挺得像松树一样直。只有熟悉母亲的杜隆坦能够看出她的眼睛里有泪光在闪烁。以后,她会哭泣,以后,他们都会哭泣,在只剩下他们和内心的痛苦时。但现在,当苦涩的污渍还笼罩着他们深爱的丈夫和父亲的回忆,他们必须让自己坚强起来。

  如果众灵有和氏族中一些成员同样的感觉……

  不,他绝不会容忍这样的想法,哪怕一瞬间也不行。加拉德是一位伟大的兽人酋长。杜隆坦知道他没有做任何会让家人,让氏族,让众灵蒙羞的事。一切都会好起来。

  必须好起来。

  他的手指攥成了拳头。

  “杜隆坦,加拉德之子,杜高什之孙,到圣石圈里来。吾众从时间之初便开始崇敬众灵,并将永远崇敬它们,即使今日来至此地之人均已被忘记,再没有人传诵我们的名字,这份崇敬仍然不会泯灭。现在,你就将受到众灵的裁判。”

  杜隆坦从余光中看到奥格瑞姆正专注地看着他。他高大魁梧的同伴缓慢而审慎地将拳头按在宽阔的胸膛上,扬起下巴,向他表达敬意。片刻之后,另外几个兽人也依样而行。越来越多的兽人都依样而行。等到年轻萨满将圣石圆环闭合的时候,整个氏族都在向加拉德的儿子致敬。杜隆坦感激地向奥格瑞姆看了一眼,便镇定下来,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

  对于仪式的内容,德雷克塔尔没有向他吐露过半个字。不过有一点很明显,这一定会是他从未有过的经历,他不可能做好妥当的准备。“我怀疑这对于任何人都会很难。”盲眼萨满只是这样对他说。杜隆坦知道一件事,当众灵对他进行评价的时候,它们同时也会和德雷克塔尔进行交流。

  德雷克塔尔手中捧着青烟叶,干燥的叶片被紧紧扎成一束长辫。在燃烧的时候,这种植物会散发出芬芳的气息。长辫的一端从萨满的手里落入火中,慢慢被火焰吞噬,袅袅轻烟缓慢地升起。杜隆坦跪倒在萨满面前。萨满手持烟叶长辫的一端,让冒烟的另一端在杜隆坦面前摆动。

  青烟叶的气味很好闻——洁净而清新。德雷克塔尔把青烟叶交给他的助手帕尔卡,另一个名叫雷卡戈的年轻萨满向杜隆坦捧来一只杯子。杜隆坦一饮而尽杯中的液体。这种液体又热又浓,带有树木汁液的甜美。他将空杯子还给雷卡戈,等待着盲眼萨满的下一步指示。

  “现在,坐下来,年轻人。”德雷克塔尔说道,他的声音中充满关爱——他和加拉德的关系非常要好,现在这位萨满一定也在努力压抑着故友骤然离去的空虚感,“众灵会随着它们的意愿而至。”

  杜隆坦听从萨满的一字一句。现在,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皮在变沉,便让自己闭上了双眼。

  然后,他的眼睛猛然睁开。

  过去,杜隆坦见到过冬日的夜空中有仿佛雾霭般的光辉在跃动。梦幻般的景象出现在他的面前,掀起一阵阵看似宁静的波澜,向他展示出苍穹深处的优雅和绝美。但和杜隆坦现在所见到的相比,那只不过是参天大树旁的一株幼苗。杜隆坦发出敬畏的惊呼,像无知的孩子一样,不假思索地向远处的缤纷景象伸出手。

  绿色、红色、蓝色和黄色,它们在他的眼前舞蹈。不过他知道,这并非是现实的情景。它们只出现在他的意识中,在他的耳朵、眼睛、血液和骨髓里。它们纵跃盘旋,是那样真实,但他知道,这些只有他一个人能够见到。

  在他的幻景中,他脚下的雪消失无踪,舞动的光辉也随之一同隐退。杜隆坦坐在松软厚实的土地上,就如同躺在母亲怀中的婴儿。他惊奇地将双手按在泥土上,十指深深地插入其中,充溢在他的指缝间的是最肥沃的土壤。

  杜隆坦露出微笑,一阵微风不知从何处吹来,拨散了他捧在手心里的泥土,引得他发出一阵有些惊讶,又无拘无束的笑声。和风中带着新鲜的青草气息,轻轻拂过他的面颊。他深深吸气,感觉到自己的肺叶松弛下来。

  风在他的身边盘旋,渐渐出现了色彩。但那不是之前在他的眼前跳跃的,轻柔活泼的光晕,而是明亮的,强烈的弧光:清晰跃舞的红色、橙色、白色和蓝色,一团火焰突然在他的周围爆发。面孔已经被严寒冻得麻木的杜隆坦很欢迎火焰的温暖。没有火,霜狼就无法生存,火焰对于他们异常珍贵。火焰之灵似乎也知道这一点。

  某种湿润的东西碰触到他的面颊。硕大的白色雪花飘飞下来,火焰和它们碰撞的时候,就会爆起明亮的火花,发出微弱的“咝咝”声。尽管喜爱火焰的温暖,杜隆坦还是平静地接受了它被水之灵取代。没有了冰霜,霜狼又会怎样?冰和雪让霜狼氏族变得与众不同,变得坚强有力。水清洁和净化,滋润干渴,还会充盈一个人的眼睛,从他的面颊上滑落下来,就像现在这样。水给人带来抚慰与治愈。杜隆坦接受它在这种形态的温柔,正如同接受它在另一种形态的锋利。

  流转的光色在亦幻亦真的世界中盘旋,彼此追逐,如同狼崽追咬着彼此的尾巴。但它们的速度是那样快,没过多久就变成了一团幻雾。灿烂的白色在杜隆坦面前绽放,是那样强烈,那样美丽,让他无法直视。

  大地、空气、火焰、流水——它们一同到来,欢迎世间最伟大的灵:生命之灵。

  自从父亲死后,杜隆坦一直处在麻木的状态。他亲眼看到父亲被敌人砍倒,却无法及时伸出援手。霜狼酋长失掉武器,失掉生命。而他只能压抑下心中的情绪,在氏族面前表现得坚强。现在,他无法再这样压抑下去。他的心中迸发出剧烈的火焰,让他感觉到自己的活力,无论这对他而言会有多么痛苦。爱与痛在他的胸膛中激荡,强大的力量让他无法承受。一个渺小的兽人怎么可能……

  但你不是,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他的意识中响起,你体验了生命所有的喜悦、畏惧、恐怖、失落、祝福和力量。你希望能够成为族人们坚强的酋长——承担起它们,哪怕只是短短一瞬,你将有能力保护你的族人。他们害怕,他们渴求,他们会笑,会哭,他们会一直生活下去——明白这一点,杜隆坦,加拉德之子。明白这一点,对它永远保持虔敬之心!

  杜隆坦感觉自己被拉伸,被重塑,现在的他远比他曾经的想象更加丰富厚重。他只是一个兽人,除此之外,要成为酋长,他还需要具备些什么,才能照料好他的族人?如果不能真正体会到他们的心境,他又该怎样率领他们?杜隆坦在敬畏中颤抖着,接受了生命的试练。他被充满,不只是被充满,他变得如此广博辽远,他……

  然后,一切都消失了。

  它们全都不见了。

  杜隆坦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单调的,缺乏色彩的世界。他的心脏在胸膛中飞快地跳动着,他的肺在剧烈地扩张又收缩。但杜隆坦再次回到自己——一个兽人。片刻之间,强烈的孤寂感让他难以承受,就像刚才承担整个氏族那样艰难。但到最后,这种感觉也消散了。

  他凝聚起目光,看到他的母亲站在父亲的火葬堆前。一点微笑出现在母亲的唇边,她眼睛里也不再有哀痛的目光,而是闪动着强烈的自豪。杜隆坦还处在众灵离去后的眩晕中,他能看到一张张面孔,熟悉得就像是他自己的脸映照在池水中,现在这些面孔却又让他觉得如此陌生,如此焕然一新,蓦然之间向他展示出珍贵的美好,生机勃勃的活力。

  霜狼兽人曾经追随他的父亲。现在,他们将会追随他。他将为他们竭尽全力,就像加拉德一直努力去做的那样。杜隆坦想要说话,但他的心中洋溢着激动之情,让他找不到一个能说出口的字。

  “众灵接受了你,杜隆坦,加拉德之子,杜高什之孙,”德雷克塔尔的声音响起,“你们呢,霜狼兽人?”

  欢呼声震耳欲聋。杜隆坦站起身,向天空中高举起拳头,仰起头,发出充满喜悦和希望的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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