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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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艺无可奈何地要了一杯加冰威士忌，野末已经唱了起来。由于年龄的关系，他唱的多是老歌，但他的男低音确实不错。一曲唱完，女孩子们一起鼓掌，于是他又很得意地唱了一曲，才有些腼腆地回到座位。
“您唱得真好。声音很棒，很有味儿。”
抄子一夸奖，野末更得意了。又唱了一曲后，他一定要拉抄子去唱。
刚认识那会儿，安艺听过抄子唱歌。那是在一家有钢琴的酒吧里，她唱了一曲《献你一棵勿忘我》。
抄子唱歌并不算太好，但她那少年般清凉的声音，使人觉得她的唱法确如其人般清纯。
与那个时候相比，现在抄子已成熟了很多，选的歌曲也已经换成了《时光的流逝》这种大人情趣的曲子。
野末再一次拉抄子，抄子犹豫了一下，才跟他一起唱了一曲《银座恋情物语》。
两个人不时对视地唱着，野末的手抱住抄子的肩。抄子不好意思似的移开目光，看上去却很愉快。
看着两个人的样子，安艺请妈妈桑叫辆车。
也许因为自己不擅长唱歌，安艺有些情绪烦乱。
到底他要唱到什么时候？说是“只唱一首”，可现在已经第三次拿起麦克风了。
可能是觉得一个人连着唱不太好，他每唱完一曲都拉抄子唱，抄子推让着，可最后还是接过了麦克风。
抄子那听起来完全不像是三十过半人的清纯歌声回荡在夜晚的酒吧里，显得那么新鲜，别的客人也予以一阵掌声喝彩。
两个人接连唱了几首，麦克风转到别的客人手里的时候，服务生过来告诉他们车来了。
安艺点点头，喝了一口威士忌后对野末说：“差不多了，我们先回去了。”
这话有点太突然了，野末吃了一惊。
“你们要走了吗？”
“已经太晚了，她必须回去了。”
“那我也要回去了。”
“可我叫的车已经来了。我们先走了，你再玩一会儿。”
留下满脸遗憾表情的野末，安艺和抄子一起走出酒吧。
已经过了十一点钟了，银座大街上到处都是等客人的包租车和出租车，他们穿过车缝才找到叫来的车。
“怎么办？到原宿去一下吗？”
抄子看着霓虹灯闪耀的大街，考虑了一下后点点头说：“好吧。”
安艺告诉司机去原宿，然后靠在座椅上。
“那个家伙唱起来就没完，看样子他还会一直唱下去。”
“不过，真的很愉快。”
抄子好像有些醉了，她把脸贴到车窗上凉快着。
“已经相当晚了。”
他们现在去原宿，然后抄子直接回驹进的家，到家就得十二点多。
那么晚行吗？安艺有些担心地想，但是看抄子好像并不在意。
黑暗中，安艺再一次审视了一下抄子的脸。
“你和野末唱歌，真的很合拍呢。”
说着，安艺无奈地感觉到自己有些醋意。
“你们简直就像是热恋情人。”
“我怎么会成了野末先生的情人呢？”
“我是说，看上去像。”
抄子好像轻轻笑了笑。
“净想莫名其妙的事儿。”
“你不要再跟他那么亲热地一起唱歌了。”
责备着抄子，安艺觉得自己渐渐热了起来。
车到原宿的时候，已经十一点过半。
“下车吧。”
就这样和抄子进房间去是不会就此罢休的。明知道这一点，安艺还是提议道。抄子只是默默地跟在他的后面。
尽欢之后，黑暗中，抄子穿好衣服，轻轻地走了。
安艺这时感到抄子的倔强，同时也感到她想保全家庭的意志。
不管怎么说，她都必须回家去。再热情奔放，终究无法抛弃家庭。
安艺在抄子留下的温馨中漫无目的地思考着，这时床边的电话响了起来。
半夜里听到电话铃声，安艺会条件反射地想到自己家。
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或是家人生了病？半个月前，就是半夜里接到电话，说病重的岳父去世了。幸亏是在公寓里还能联系上，因为平时老不在家，这种不安总难以拭去。
虽说如此，他却并没有要改变现在这种生活的意思。离家这么长时间，总会有很多不便之处。他心里明白，但实际上还是离家越来越远。
现在他抑制住心里的不安，伸手抓起床边的电话。
“喂……”
他故意装出迷迷糊糊的声音回答。出乎意料的是，电话里传来的是抄子的声音。
“吵醒您了？”
安艺重又抓紧听筒，坐起身来。
“你现在在哪儿？”
“在家里。没打招呼就离开了，对不起。”
可能是因为夜深了的原因，抄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太清晰。
“出来以后感到有些担心，我走的时候没锁门。”
实际上，安艺刚刚到门口看过了。
“没事的，别担心。”
“那太好了。我以为您已经睡着了。”
“现在，你是一个人吗？”
“是啊，我是在另一个房间打的电话。”
抄子说到这儿，稍停了一下又接着说：“我也许要离开家。”
深夜里，抄子说这话还是第一次，而且看样子她明知道丈夫就在隔壁还这样说。
“出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只是……”
抄子又停顿了一下，用更低的声音说：“反正，我会仔细跟您说的。”
“……”
“您要休息了吧？”
“你呢？”
“我也必须休息了。”
抄子说着，跟他道了晚安后挂断了电话。
放回断了音的听筒，安艺慢慢仰卧在床上。他微微曲起双膝，两手交叉放在肚子上，望着屋顶。
在黑暗中，罩在灯上的白色塑料灯罩隐约可见。安艺看着灯罩，回味着抄子的话。
半夜两点多给他打电话，也真够大胆的。虽说是在另一个房间，但她明知道她丈夫就在隔壁却对他说：“也许我要离开家。”
跟平时一样，安艺又开始想象抄子的家庭。
在那个两室一厅的公寓里，她丈夫和孩子正在其中一个房间里睡觉。在旁边的客厅里，抄子一个人在打电话。中间虽然有墙隔开，但如果她丈夫要听的话也有可能听得到。或许抄子明知道她丈夫在听而故意那样说。
但是这样大胆的行动和午夜过半慌忙赶回家去时的她显然是有矛盾的。确实时间很晚了，但她撇下睡着的安艺赶回家去时的态度透着她要维护家庭的意志。
那么，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抄子呢？安艺又会想起抄子最后的那句话。
“我也必须休息了。”
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安艺被某种伤感牢牢抓住了。
抄子是要在她丈夫身边休息呢，还是把孩子隔在中间呢？或者是跟孩子在另一个房间里睡觉？
无论怎样，抄子都必须赶快休息，到了明天她又必须赶到公司去上班。
抄子就生活在工作与育子、丈夫与另一个男人之间这样一个充满各种矛盾的空间里。一个人要肩负起三个甚至于四个角色，肯定已经是疲惫不堪了。
“我必须休息了。”
这句话，就好像是从抄子瘦弱的身体里发出的哀鸣。想着想着，安艺再无睡意。
抄子和自己亲热后回到她丈夫身边休息这一事实，使安艺情绪激荡不已。
抄子所说的已经很长时间没让她丈夫近身这件事真的可信吗？如果真的是那样，她丈夫要求同房时，她会怎样回绝呢？对这样一种事实，她丈夫会采取什么态度呢？自己都觉得这种想象很粗俗，但一想到这里，他更无睡意了。
心绪烦乱的安艺，试着给野末打了个电话。
被一个人留在卡拉ＯＫ酒吧的野末，现在也该回到家里了吧？安艺他们是差几分十二点到家，野末肯定比他们要晚一些。
他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拨了电话，没想到野末马上就出来接了。
“是我。你还没睡吗？”
安艺吃惊地问道。野末困顿的声音回答说：“在那之后又和妈妈桑去了另一家酒吧，大概三十分钟前才回到家。”
“累了吧？”
“我今天有点兴奋过度了。你那边怎么样？她已经回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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