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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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明敏点了点头:“这确实是我们再三顾虑之处,因此当我从蒋小姐这里得到密信时,心里实在是激动万分。”
蒋瑶紧了紧手中的帕子:“家父不是执拗性子,但对朝廷是绝对忠心不二的,郑王若再三相逼,他有可能暂时答应下来,虚与委蛇,伺机行事。只要你们去找他,他一定会尽全力帮忙的!只是他并不认得你们的人,要不…,我亲自走一趟?只说是我想父亲了,特地前去探望?”
钟离太太有些惊喜:“若是这样,就再好不过了,只是危险了些。”罗明敏却不赞同:“带着小姐,赶路时多有不便,何况小姐眼下寄住侍郎府,上有姑母约束,能轻易出门么?只需派几个亲信家人引领就是了。”
蒋瑶咬了咬唇:“家里…亲信仆人大多随家父去了任上,剩下来的人…不是我信不过,只怕他们会走露风声。我也不瞒你们,家父原是庶出,侍郎府的顾夫人却是嫡女,家父不过是暂管家业,等两位嫡出伯父的后人长成,这份家业的归属就难说了。因此家中仆人,只忠心听命于我们父女的并不多。”这是家丑,说出来也没脸,若不是事关重大,她是不会开口的。
罗明敏与钟离太太齐齐皱眉。若蒋家是这样的情形,倒真不能靠他家的仆人了。毕竟蒋家的嫡出姑太太,嫁的可是东平王妃娘家的姻亲。
文怡提议:“未必一定要派几个人去,只要有一个可靠又嘴紧的仆人引领,就足够了。只要让他见到蒋舅老爷,再递上蒋姐姐的亲笔信,后面的事自然好说。更何况,蒋舅老爷既然传了那样的密信出来,家里派了几个眼生的仆人过去,难道他心里就没数?”
罗明敏抚掌大笑:“这话说得是!我看那密信上的文字,就能猜到这位蒋大人必是个聪明绝顶的长者。不过是要瞒着郑王府在锦南知州衙门里的眼线罢了,等进了屋子,说起家务事,蒋大人自然就明白了。”
蒋瑶眉头一松:“既如此,还请罗公子早些定好人选。我这里把跟在家父身边的几个亲信家人的长相特征写下来,你们到时候也好认人。还有我的信,也需得写成密信才好,免得叫人截下来,走漏风声,连累了家父。”
罗明敏忙道:“还需有个名目,只是这个时候,端午已经过了,中秋又还未到,七夕…只有蒋大人给你送礼的,倒过来就是笑话了。不知蒋小姐可有什么主意?”
蒋瑶答说:“家父七月过寿,只当是提前送去贺生礼物就是。”
“做戏要做全套,蒋小姐,这两三日内你可能备下一份礼物?”
“这有何难?我已经替家父做了一件秋衣,本就打算七月送去的。”
“那再添上几样糕点或补药、衣物料子什么的,也就行了。我家商行货物充足,但有所需,蒋小姐尽管开口。”
“既如此,家父素来喜欢古籍印石,若有一二珍本,作为生辰礼物也尽够了。糕点到了地方再买几样就行。若带得太多,只怕路上累赘。”
“那好,我这就去准备,蒋小姐若是明天再来,就能看到东西了,也好先掌掌眼,别送错了。”
“我要在这里住两日,是姑母亲口准许的。”
“那就太好了!”罗明敏笑着起身,转头对钟离太太说,“事情成了,后头还要忙呢,咱们先走吧。”又对蒋瑶笑笑,“我明日再见。”
蒋瑶起身福了一礼:“静候佳音。”
文怡与钟离太太面面相觑,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一会儿功夫,事情…就商量好了?
第二百九十章 议定计划
面对文怡与钟离太太困惑的目光,罗明敏与蒋瑶的表情似乎显得更困惑:“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可是有哪里遗漏了?”
文怡有些讪讪地收回目光,低头掩口清了清嗓子。钟离太太微笑道:“没什么不对,只是有些吃惊,蒋小姐真是个爽利人。”
蒋瑶脸一红,低下头,小声说:“我也是心急罢了,家父还身处险境呢…”
钟离太太笑着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蒋小姐放心,只要郑王府没发现蒋大人有任何违逆之举,是不会下杀手的。他们要稳住青州锦南两地的官民,只靠刀枪可不行。等我们的人联系上蒋大人,定会将他平安救出。等蒋小姐父女团圆了,蒋大人还立了大功,将来有的是好日子,那什么出身呀,亲戚呀,都不过是些许磨砺罢了。蒋大人平步青云,蒋小姐也就更能顺心如意了,不是么?”
蒋瑶脸微微一红,镇定地微笑回应:“承您吉言了。”
钟离太太笑得更深了几分,彬彬有礼地向文怡与蒋瑶告辞,便叫上神色有些糊涂的罗明敏出门上车去了。文怡忙一路送出大门。
待罗明敏一行离开了羊肝儿胡同,并未走远,却是拐进了附近的一条胡同,在一座不大起眼的宅子前下了车,仆人各自卸车拉马,钟离太太却领先几步进了门,罗明敏随后跟上。两人到了前院的倒座房内,里头已有三四个男子围着一幅地图小声议事,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其中一人回头看来,神色一柔:“如何?那蒋家千金答应了么?”
钟离太太微笑着点点头:“幸不辱命。这位蒋小姐,倒是个爽利人。夫君,这回咱们若能成事,可得记蒋家父女一功。”
罗明敏也笑说:“蒋小姐不但答应让我们借用她家的名头,还会派一名亲信家人为我们引介,并且将蒋知州身边亲信仆人的相貌特征描述下来,方便我们认人。她还答应写一封亲笔信,加上几样礼物,以送生辰贺礼的名义,让我们名正言顺地走进锦南知州衙门。”
那人露出了喜色:“如此大善!有了这个名目,谅那郑王府的耳目也不可能发现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盘算,以后要打听他们的动静也方便许多。只是派去的人必得行事谨慎,我们谁也说不准郑王府是不是打算今秋起事,若他们要拖上一两年,我们就得再潜伏些日子,可不能露出破绽,叫他们对蒋沐溪生出疑心,那样不但会坏了大局,还要连累蒋沐溪。”
旁边另一人忙恭声应了:“绝不会有这种事,咱们兄弟都是办事办老了的,这样的错怎会犯呢?”但另一人却有些担忧:“无论是青州还是锦南州,明明郑王有异状,却无一名官员上报,究竟是与郑王府同流合污,还是已被对方制住甚至惨遭杀手?此事不得不防。若只有青州的官员倒也罢了,锦南有驻军所,却没发现知州衙门有异,会不会这蒋沐溪已经倒向郑王那边了?若是如此,我们的人一过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罗明敏忙道:“若他已经倒向郑王,又怎会送出密信呢?”
“也许是他送出以后,才改的主意?罗兄弟,不是我多心,这两个月里锦南州可是半点异状不见啊,前些时候送进京的奏折,也不过是寻常的请安折子,丝毫不见他在折中提及郑王府之事。”
钟离太太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他不过是个五品知州,送进京的都是明折,若他在折子里提及一丁半点,只怕折子还未出锦南,他就已经遭了毒手。”
那人忙道:“我自然明白这一点,我只是觉得,他大可以在折子里弄些花招…”
罗明敏白了他一眼:“谁知道发现他耍花招的是什么人?他虽懂得写密信,终究不过是个寻常官员,你也别太苛刻了。你自个儿想不出那样的好主意,生生叫郑王府截下了几个兄弟拿命换来的书信,拿不相干的人出什么气?!”
那人讪讪地闭了嘴,罗明敏又向那姓钟离的男子道:“参议大人,在下认为蒋知州还是可信的,他当日送了密信出来,至今已有近两个月了,若是真的投向郑王,大可以派家人暗中通知其女,莫将消息泄露出去,但他毫无此意,可见是有意让其女将消息报上去,揭露郑王密谋。至于他在明面上半点异状不露…蒋小姐倒是提过,她父亲并不是个性子死板的,若郑王威逼利诱,也许他会在嘴上答应下来,私底下再伺机行事。如此看来,在下倒宁可他假装向那郑王投诚了,至少这么一来,他人是活的,行动也不会受限,我们的人过去后,办事会方便许多。”
钟离参议点点头:“这话有理。那我们就先派几个身手好的人,先以蒋家仆人的名义进知州衙门探探口风,若他是可信的,再安排后面的事不迟。若是他愿意配合司里的计划,就更好不过了。但我们也别把希望只押在他一人身上,凡是原籍在京城或周边乡镇的青州、锦南两地官员,我们都要彻查一遍,尽可能说服他们的家人,掩护我们的行动。
这些官眷都住在京城附近,若有异动,控制起来也方便,若是遇上已经向郑王投诚的,也可以这些家眷为质,迫那些官员认罪听命。”
罗明敏忙道:“参议大人,蒋知州那里,就由我带人去吧?”
钟离参议怔了一怔:“你?这是为何?你的职责是在东平府,若不是因为蒋家千金是借你之手送出消息,此番原也用不着你出面。”
罗明敏道:“正因为蒋家小姐是向我求助,才把密信传出来,而她愿意配合司中的计划,也是因为信得过我的缘故,我才想走这一遭,不然,若蒋大人有个好歹,岂不是我的罪过?东平府那边,能用的人太多了,不缺我一个。我从前去过青州,对道路人口都很熟悉,那里又有罗家族人,真要遇到危险,要脱身也不难。大人,我去是最好的人选。”
钟离参议犹豫了,罗明敏的话也有些道理。原本熟悉青州锦南两地的人手,只经折损了不少,罗明敏去了,至少还有罗家族人与商行之便,但派他去的坏处也是十分明显的:“就怕你过去青州,又有族人在那里,会被人认出来。要知道,这回去的人,借用的是蒋家家仆的名头!”
罗明敏还要再说,钟离参议举手止住他:“我知道你担心你父亲,但事已至此,还当以大局为重。放心,此番青州之变,他顶多是有失察之责,并无大错,只要事情顺利解决,也不过是挨点罚罢了。”
罗明敏抓了抓头发:“大人,我是真的想去帮忙的。我不相信,以家父的谨慎小心,他亲自布置的人手,居然会有人背叛通政司。”
钟离参议皱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还是安心等消息吧。东平府那边虽然暂时没什么动静,但蒋沐溪既在信里提到东平王曾派人去与郑王接洽,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东平离京城近得多,但凡有点异动,京里很快就能察觉,说不定我们还能从东平王府这边打听到青州府的计划呢。你对青州再熟,对东平却更熟,况且这些事一向是你负责的,临阵换将,不小心就要出乱子。”
话说到这份上,罗明敏只能放弃了,心情有些沮丧。钟离太太偷偷笑了笑,便安慰他:“何必着急?这回不过是派人去接洽罢了。只要蒋大人那里不出问题,这送礼的仆人去了自然要回来,过后蒋家还要再派人去呢。若是不能在一年半载之内打破郑王府的图谋,通政司怕是要跟蒋大人多合作些时日。到时候,你还怕没机会出力么?”
罗明敏想想也是,笑了笑,便不再提了。
众人便就派遣的人手商议一番,又定了行事章程,钟离太太便说:“我们要与蒋小姐联系,多有不便,即便柳宜人能把她接到家里,罗兄弟上门,外人见了,难免要说些闲话的。柳兄弟正在为国征战,他妻子又是在帮通政司的忙,若是连累了她的名声,岂不是我们的罪过?”
罗明敏忙道:“我原也担心过这事,因此无事不上他家的门。横竖她们已认得太太了,不如日后就由您出面吧?”
钟离太太摇头道:“夫君如今已经化暗为明,做了正经通政司的参议,我偶尔也会与外头的人交际一番,那些人虽与我无甚私交,却也知道我家是做什么的,多有提防。若是由我出面,去得柳家多了,万一有人认出我是谁,外人岂有不疑心的?没得带累了柳宜人。”
众人闻言,也都烦恼起来。罗明敏倒是有了法子:“这有何难?那柳家宅子两旁的房舍也算清幽,回头我以别人的名义买下来,打通一处小门,迁几个信得过的人手过去,日后要与蒋小姐见面,便先让柳家弟妹把人接过来小住,然后借口说是邻里来往,请人过来吃茶,既不惊动外人,也不会引起柳家下人疑心。等这事儿过去了,我再以自己的名义‘买’下这宅子,只说是打算日后成家用的,与好友做了邻居,也好日日来往。这样谁也说不了闲话了。”
钟离参议认可了这个办法,还说:“司里兄弟有家眷又没有固定居所的,可以帮上忙。”罗明敏立时便要去办事,钟离太太只说要帮着参详,随他出了屋子,便叫住他笑道:“罗兄弟,我瞧那蒋家小姐正值妙龄,似乎并未定亲,不知你可有意求娶?”
罗明敏吓了一大跳:“钟离太太这话何意?我可没有那样的心思!”
钟离太太白他一眼:“好个糊涂虫!现放着大好姻缘,你还不起心思,要几时才能娶到媳妇?!我告诉你,日后你还想要娶到一个知道你身份,还能信得过的女子,可不容易了,该珍惜就要珍惜!”
罗明敏抓抓头发,干笑着说:“您多虑了,这婚姻大事…家中父母自会参详…”
钟离太太冷哼一声:“令尊是不敢自作主张的,就怕令堂会选中不当之人。你也别怪我说话不客气,令尊本有机会再进一步,碍于家里的情形,只能屈就了,难道你也要象他那样,一辈子出不了仕,考不得功名?你小时候,不也曾有过青云之志么?”
罗明敏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他当然不甘心一辈子做见不得光的暗探,但他又能如何呢?家中已经没有更好的人选可以继承这独特的“祖业”了。
钟离太太放缓了神色,劝道:“你今日先后在柳宜人与蒋小姐面前暴露了身份,固然是因为你对她们并不设防,但也显露出你行事不够谨慎细心。有这样的缺点,日后你想要在通政司里苦熬,十年八载都未必能出头。难道你还真想象令尊一样在底下干一辈子么?你本是个文武双全的青年俊杰,既入了通政司,不如索性做了明人,哪怕只是个八九品的芝麻官儿,也比一辈子只能在暗中行事强。有了身份,你与那蒋小姐也就匹配得上了。你可别说你无心,若是无心,你这么担心人家蒋大人做什么?”
罗明敏一窒,思虑半晌才苦笑道:“您的话固然是为了我好,但这种事哪里是我想就能成的?司里的兄弟谁都想做明人,但那可不是嘴皮子说说就行的。不但要有功劳,还要有功名。我却只是白身而已。
这样的我,想要高攀人家官宦千金,谈何容易?您不必再说了,咱们在背后议论人家闺阁小姐,可不是君子之举。”说罢抬脚就走了,只是脚步迈得比平常慢许多。
钟离太太也不拦他,她看得出来,自己那番话并不是毫无作用的,罗明敏定然已经听进去了,接下来要如何,就得看他的心意了。不过她还是真心想撮合罗明敏与蒋瑶的,难得两人性情相投,蒋瑶又是个聪明爽利的姑娘。方才看着他们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把事情议定,她就仿佛看见了年轻时候的夫君和自己…
第二百九十一章 淑女之思
文怡第四次看向蒋瑶,蒋瑶无法再当作没察觉了,故作地问:“你瞧我做什么?”
文怡犹豫片刻,才道:“方才罗大哥与钟离大太在的时候,我瞧姐姐说话行事,比平日还要爽利三分,心里有些吃惊,没想到姐姐还有这样的魄力呢。”
蒋瑶微微红了脸,目光闪烁:“家父还在锦南,安危未卜,我也是心急,想着只要是我能做的,就尽量去做,若是拖拖拉拉,指不定家父就要多担一刻风险呢。”顿了顿,“再说了,那位罗公子就是个爽利人,跟爽利人打交道,自然要爽利些。”
文怡恍然。罗明敏的性子,做事总是风风火火的,常常说话间就把事情议定了,不大耐烦跟别人磨蹭,蒋瑶投其所好,也是为了方便通政司打探消息与救人,原是人之常情。她不再多问了,只是笑说:“既然已经定下了章程,姐姐索性就在我们家多住几日吧,若通政司那头有什么变故,咱们也好及时因应情势而动,省得你回了侍郎府,我要给你递消息,还要过五关斩六将。”
蒋瑶笑着应了,两人便商议好,派侍郎府跟过来侍候的一个婆子回去报信,只说是事情还未商量好,可能还要出门看园子,因此要让前者在柳家留宿两天。若是两天后,通政司那边还未有准信,说不得便要再寻借口,多住几日了。
卢老夫人对蒋瑶非常欢迎,还让文怡尽心招待。因蒋瑶只带了含笑一个丫头留宿,文怡便特地把秋果拨了过去。秋果是陪嫁丫头,虽是顾氏世仆,却跟长房没什么关系,办事稳妥,性情又敦厚细致,随文怡进门不过数月,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这座宅子里最受敬重的大丫头,哪怕是舒管家之女润心以及跟随柳东行时间最长的冰蓝,也都肯服她管教。有她在屋里镇着,文怡就不必担心蒋瑶在柳家会受到怠慢。
蒋瑶接受了文怡的好意,再三谢过,便先带着含笑随秋果去了客房,略作休息整理,再去与主人家一道吃晚饭。
蒋瑶住的就是柳七老爷一家曾经住过的那个小院子,因柳七老爷一家才离开不久,那院里的房舍还算干净,只需略作打扫,便可以住人,又与内院相对独立,住起来比较方便。秋果请了蒋瑶进正房,介绍了院中的布局,便领着一个小丫头去收拾屋子了。这本该是含笑的工作,但她心中有事,便留了下来,寻了茶具,泡茶给蒋瑶喝。
蒋瑶接过茶,却往旁边几上放了,淡淡地道:“你去帮秋果收拾行李吧,咱们带的东西虽然不多,但也不好全都让别人做了。自己的东西,自然是自己最清楚。”
含笑咬了咬唇,四处看看,见没人在跟前,便凑近了蒋瑶小声道:“小姐,方才您与顾家九姑奶奶都不让奴婢们进屋,却与那位罗公子,还有那个不认识的太太在屋里说了半天的话,到底是在说什么呢?您该不会忘了上回奴婢说的…”
蒋瑶打断了她的话:“少胡说!我们是有正事要商议,更何况,九妹妹与那钟离太太都在跟前呢,你别胡乱说嘴,传出去反叫人家笑话我们家没规矩!”
含笑缩了缩脖子,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再开口了:“小姐别嫌奴婢多事,奴婢也是为了小姐好。那位罗公子固然是好的,但小姐也当谨慎些才是。虽有顾家九姑奶奶在,但外人真要说闲话,她也逃不过去,而那位钟离太太,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外人不知,未必就会拿她当一回事。为了小姐与顾家九姑太太的名声着想,日后小姐要再见那位罗公子,还是让奴婢们在跟前侍候的好。便是小姐嫌奴婢啰嗦,上不得台面,也该劝顾家九姑奶奶,把她身边的丫头留一两个在屋里啊!”
蒋瑶眉头一皱:“这话越发糊涂了!你也不瞧瞧这是在谁家,就在那里混说!”
“不是奴婢糊涂。奴婢也是担心。”含笑皱着眉头,“你们在屋里说了半天话,我与秋果她们一道在门外守着,除了秋果与莲心是站在门边,别人都离了十尺远。这柳家的婆子也有人在外头小声议论,不知主人与客人在屋里说什么话呢,也有人议论那位钟离太太是什么人。”
蒋瑶冷笑:“哪个婆子这样大胆?居然敢非议主人家行事?!回头我就告诉九妹妹去,这样的人可不能轻饶了!”
含笑吓了一跳,忙道:“那婆子也说不上是在非议,不过是在二门外叫了那个叫润心的丫头过去,问问来的是什么客人罢了。润心没告诉那婆子,那婆子也就不再问了。”
蒋瑶眉头紧皱。她知道这柳家是从学士府分家出来的,家中的下人自然也有柳家家生子,说不定便有偏向柳学士那一头的,万一走漏风声,可不是玩的。她拿定了主意,回头定要好好跟文怡商量商量才行。
含笑见她陷入了沉思,面上却半点看不出端倪,想了想,又小声劝说:“小姐,其实那位罗公子…也算是一表人才,品行也好,又救过小姐,且皇商之家,归海名门,也不算是没有根基了,若是将来能考个功名,做了官,倒比那些皇亲贵族之家的纨绔子弟强些。小姐的想法,奴婢不敢擅自揣摩,但若小姐真的拿了主意,为何不去信问问老爷的意思?”
蒋瑶看了含笑一眼,心中有些好笑。为了保密,她连身边的丫头都没透露过消息,因此含笑对父亲的事并不清楚,也难怪会有这种误会。不过,含笑从前对罗明敏可是半点都不看好的,怎的今日倒换了口风?
含笑见她没有回应,只得继续劝道:“老爷一向疼爱小姐,只要老爷愿意点头,小姐自然就能心想事成了,那岂不是皆大欢喜?强似如今这般,还要求了熟人帮着遮掩,才能见上一面。万一有丁点风声传出去,小姐的名声就毁了!就算没有外人知道,一年大,二年小的,小姐迟早要说亲,要是姑太太那边替小姐看准了,先一步跟老爷说,小姐便是有再多的想法,也是不成的,那岂不是只能伤心…”
蒋瑶打断了她的话:“我记得你从前还劝我早早打消了那些念头的,怎的今儿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含笑红了脸,赔笑道:“果然是小姐,奴婢再瞒不过您的。奴婢在侍郎府里,与他家的丫头说笑,听过些小道消息,是关于他家五姑奶奶的…”
蒋瑶皱眉:“你真是要死了,咱们在那府里,说话行事都要担着小心,他家丫头糊涂,大胆议论主人,你掺和什么?!”
含笑忙道:“奴婢并不是有意,不过是闲聊时有人起了话头,奴婢又不好起身走人。小姐也曾嘱咐过奴婢,要跟他们家的丫头婆了相处好了的。”
蒋瑶抿了抿嘴:“以后再遇上这样的事,可得仔细些。若叫姑妈或顾二太太抓着了,你就算不用受罚,我脸上也没光彩。”顿了顿,又问:“她们都议论五姐姐什么了?”
“说是顾家五姑奶奶在柳家过得不怎么样,明明是亲表姐弟结亲,柳家少爷待妻子也不过平平罢了,听说前两天,还因为一个丫头吵了一架,最后闹到柳夫人面前,柳夫人要打死那丫头,柳少爷还劝住了,亲口把那丫头许给了身边的小厮。顾家五姑奶奶没了脸,回到自个屋里,还要看柳少爷的冷脸…”
蒋瑶又皱了眉头:“这种话是怎么传回来的?顾家的丫头如何能知道?”
“陪嫁过去的四个丫头,有一个是顾家老太太屋里的,一个是我们姑太太屋里的,还有一个是顾家二太太屋里的,三人都是家生子,家人都在侍郎府里当差。这种事,哪里能瞒得住呢?”含笑压低了声音,“那柳少爷是学士府公子,奴婢跟着小姐,从小儿就见过无数次,都说是再和气不过的人了,出身好,又有才学,容貌也好,在这京城里头,可是有名的贵公子。可饶是这样,对妻子还是这个态度,更别说那是他亲表姐,又才新婚不久…出了名和气的人都这样,其他王孙公子还能比他强不成?小姐平日行事虽温柔和气,其实最是有主意的,若真的落到那样的人手里,哪里会有好日子过…”
蒋瑶又一次打断了她的话:“你这丫头又说什么胡话呢?!”
含笑有些委屈地扁扁嘴:“奴婢哪里说胡话了?原是一心为小姐着想的。奴婢知道,为着老爷的出身,小姐在家里也跟着受了不少气,去了侍郎府,也没过过舒心日子。小姐满心要嫁个体面人家,最好是宗室皇亲,为的就是将来不叫人小看了。可若只有外头体面,私底下的日子过得不好,那再体面也都是虚的。奴婢见小姐对那罗公子似乎挺在乎的,他出身也不是那么差,连顾家老太太,还跟姑太太说要将孙女嫁过去呢…”
蒋瑶差点被呛着:“你说什么?顾家老太太要将孙女嫁过去…嫁给谁?!”
含笑抿嘴偷笑,悄悄看了她一眼:“自然是罗公子啦。奴婢跟顾老太太屋里的涤尘相熟,这是她在打扫屋子时无意中听见的。好象顾家人上京时,曾经见过那位罗公子,老太太挺满意的,有心要把孙女嫁过去,只是嫁哪一个,却还未定。姑太太说,十一表小姐年纪太小了,还不到年纪,要嫁就嫁十表小姐,但十表小姐与罗公子的弟弟更相配些。老太太不知为何恼了,骂了姑太太几句,说她不知道为女儿着想,不是个好母亲…”
蒋瑶脸色忽地一白,接着咬了咬牙,冷哼一声,挑了挑眉:“后来呢?她还听到什么话?!”
含笑见状有些不安:“后来就没了…她也没听清楚,因看见有人过来,她就忙忙躲了…小姐…”
蒋瑶抿着唇,半晌不出声。含笑小心道:“小姐,若是连顾家老太太都愿意把孙女嫁给罗公子,可见罗公子未必不是良配。若是小姐不尽快跟老爷说…”
蒋瑶横了她一眼:“急什么?!该我的就是我的,不该我的,强求也无用!”含笑不敢再说了,耳朵听见秋果在隔壁屋里吩咐小丫头干活,她忙抬脚出去帮忙了。
蒋端坐半日,想了又想,索性把心一横。她难得遇上个看得顺眼的人,即使家世差些,又有什么要紧?正如含笑所说,嫁得再体面,日后过得不好,那都是虚的!那些宗室皇亲之家的太太奶奶们,若是真的能看得上她,也就不会到现在也没透露过一星半点要说亲的意思了,连打趣一句都没有!既然些路不通,她就不能再把罗明敏给错过了,虽然不知道他对她是什么心意,但从他行事可以看出,他是个君子,也不讨厌她。通政司又如何?身份不够尊贵又如何?难道她还要一辈子巴结那些贵妇千金吗?姑奶奶没那个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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