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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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柳太太省亲(上)

文怡从东阳侯府回来后的第二天早上,三姑太太柳顾氏再次来到了侍郎府。

她进府后,也不去见嫂子蒋氏,直接就往于老妇人的院子里来。文怡与一众姐妹当时都在于老妇人屋里陪着说话,见丫鬟才通报过,柳顾氏便直接闯了进来,都吃了一惊,忙忙向她见礼。

柳顾氏一进门,两眼就盯在文娴身上,转了几转,直把文娴盯得满脸通红,方才移开了视线,向于老妇人请安。

于老妇人心情还算好,笑着让她起来了,还道;“我虽叫你过来坐坐,有事商量,但你也不用这样着急,才吃过早饭呢,难不成你天刚亮就出门了?”又指了指文怡姐妹们面前的圆桌:“这是昨儿五丫头往路王府做客时,王妃与世子妃赏的,你过来瞧瞧,挑两样带回去

柳顾氏这才看到那桌面上放着两只剔红的方盒,一只放着各式精美的堆纱宫花,一只盛着十二枚样式各异的白玉佩,都是精致的内造之物,如今可不多见了,虽不值什么钱,但戴着出门做客,可是体面得很。她又特地看了文娴一眼,文娴红脸低下了头。

文娟在旁撇撇嘴,心里暗暗抱怨。姐姐将王妃与世子妃赏赐的东西分给姐妹们,每人都只是客气地拿一样,连在自个儿院子里养病的文慧,都懂得礼数,只留下了一支宫花,祖母怎么一开口就给了姑母两样,也不问姐姐一声。

文怡心里却在想,三姑母神色古怪,莫非是听到了路王府有意聘文娴为媳的传言?而她之所以会来,似乎是大伯祖母传召,联想到昨日自己说的话,她双颊微微一红,心却不可抑制地跳得飞快。

柳顾氏正要开口跟于老夫人说话,但又看了几个女孩子一眼,轻咳一声:“母亲,女儿有要事想跟您商量。”特地在“要事”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于老夫人眨了眨眼,和蔼地对文怡等人道:“你们回去吧,今日天气阴沉沉的,看来快要下雪了,午饭你们在自个儿屋里吃吧,不必特地过来,免得受了风。”

众女齐齐应了声,便纷纷告退了。文娴犹豫了一下,没把那两只盒子带走,就这样留在了桌面上。文娟顺手给它们盖上了盖子,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她们一走,柳顾氏又斥退了丫环,便急不可待地走到母亲身边的椅子坐下,问:“母亲,我听说咱们家五丫头连着去了几回路王府,颇得路王妃青眼,马上就要做太子妾室了,是不是?!”

于老夫人脸上的微笑忽然凝结住,变得有些哭笑不得:“你打哪里听来的胡话?路王府看中咱们家五丫头,是打算配给她孙子的,又干太子什么事?”

柳顾氏怔了怔,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但旋即又打起精神来:“路王的孙子?是哪一个?世孙么?!”

“就是那个绰号叫‘琴痴’的,路王家的庶孙。世子妃也很赞成,还让两个孩子见过一面,听说那位小王孙对咱们五丫头挺满意的。”

柳顾氏更失望了:“居然是那个孩子?这门亲事......不大好吧?我也听说过他的传闻,据说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不过是得路王宠爱罢了。”

“有什么不好”于老夫人不以为然,“能与宗室王爷结亲,本人也是品貌双全的,还有什么可嫌弃的地方?我自然知道他爱好风雅,想来不理政事,但难的是个太平王府里的太平王孙,一辈子平平安安,你侄女儿能配这么一个人,也算是她的福气了。朝中的显贵,又或是身份尊贵体面些的官家子弟,固然是好,但你也要看一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二哥不过空有个进士名头,连个正经官职都没有,凭什么叫人看中你侄女呢?”

柳顾氏讷讷地说不出话来。于老夫人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之前,就因为她行事不慎,只顾着拉拢东平王府,叫人在御前进了谗言,不但丈夫挨了圣上训斥,连娘家兄长也受了连累。虽说此时柳家已经重新得到了圣上的信任,到底不比先前,更何况,丈夫还不曾消气呢,连外人都知道柳尚书与夫人不和,又怎会给她娘家体面?

只是她仍旧有些不服气:“太平王府的太平王孙,听着似乎尊贵,实际上遇到事,会不管用!母亲带了侄女儿们上京来,原是盼着给她们找一门好亲事,给家里也添些助力的,可如今,嫡出的五丫头配了个空头王孙,六丫头您又许给我家,剩下的九丫头十丫头,一个是孤女,一个是庶出,都一个能顶用?难不成那些体面的人家,还能看上她们做正经媳妇不成?!”

于老夫人瞥了她一眼:“谁跟你说我带几个孩子上京,是为了给家里添助力的?!”

“您不是…”柳顾氏不解,“大哥特意嘱咐的,不是么?”

于老夫人冷笑:“你也不瞧瞧眼下是什么时候?!几位皇子的争斗才结束,又开始抢起了太子妃的宝座了,一众藩王也都蠢蠢欲动,朝里什么人都有,乱成一片。你和你大哥也不跟我说请楚,若我早知道是这个局面,就不在这时候进京了!好亲事固然要结,可也不能为了结亲,便把自家给葬送了!”

“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柳顾氏听得骇然,干笑道,“您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朝里的纷争,我也听说过,但那跟先前相比,不过是小纠纷罢了。太子妃的人过不是定了么?我们家虽与东阳侯府素来没什么交往,但我们老爷年轻时与东阳侯也算有些交情,想来他家不会与我们为难的。至于郑家,他家女儿看来是要屈就良娣之位了。我们家与他们虽没什么深交,但六丫头与他家小姐从小交好,京里谁人不知道?他家同样不会害我们。再来就是几家藩王,我们家大姑太太嫁到东平王府…”她顿了顿,有些不自在她扯了扯嘴角”,虽说眼下她与我有些不大愉快,到底是骨肉至亲,真有事时,是不会不管我们家的,要知道,东平王可是太后亲子,圣上亲弟,就算真要削藩,他家也不会吃什么亏的。”

于老夫人冷冷一笑,心道若不是听九丫头说起,东阳侯府的人又进一步证实了那个说法,她也不敢相信,从来与顾家无仇无怨甚至还交情很好的郑家小姐,居然会下黑手嫁祸自家孙女!托了九丫头救下东阳侯府千金的福,目前顾家得以顺利脱身,但也因此得罪了郑家。郑家一日还在,她就一日不得安心,几个孙女的婚事也不敢大意,路王府的庶孙虽说不上是理想的婚配对象,至少不是郑家能动得了的,而顾家凭着这门姻亲,也可以与宗室王亲搭上话,将来遇事不愁没有援手。那位小王孙固然没有什么说话的权利,但路王有啊!

她看向女儿,正色道:“你别总想着东平王的太后亲子,圣上亲弟,便有恃无恐了。若圣上铁了心要削藩,东平王也不可能例外。一个藩王若是没了藩地,他与路王爷又有什麽不同呢?路王还能得到圣上的敬重,宗室中无人敢对他无礼,东平王一家子成天跟圣上怄气,等太后登仙,你当他家能有什么好结果?!”

柳顾氏瞪大了双眼:“母…母亲…”

“我可不是在说笑!”于老夫人哼了一声,“只看他家平日行事就知道了!本来藩王为了避嫌,是不该与朝臣私下结交的,因为你们家与东平王府是姻亲,这事儿避免不了,也就算了。可东平王府的那位世子爷,为了跟你们亲近,居然一路追到平阳,也倒也罢了,他本就要南下康城办事的,只当是路过,也说得过去。可前些日子京城里的传闻,就叫人忍不住觉得好笑!太后与圣上看中了东阳侯家的小姐,想配给三皇子,那是看中了东阳候的声望,要他给三皇子这个皇储撑腰的!东平王世子特地跑到太后跟前磨缠,说要求娶东阳侯府大小姐,这不是跟三皇子抢人么?!还特地把风声传得到处都是,一个不好,是要坏了天家姻缘的,岂不是坏了圣上的盘算?!你当圣上心里就不恼他一家子?!”

于老夫人更生气的是,这东平王世子爷要坏三皇子的姻缘就算了,做什么还要把文慧拉下水?!本来与柳家的亲事已经谈妥了,只等太子妃的册封结束,各家王府世子、王孙办了婚事,就能把六孙女儿给嫁出去,省得她再惹出什么事来。结果,那位世子爷也不知道打了什么主意,撩拨得文慧春心萌动,又给这门亲事增添了变数。若他是有心要文慧倒也罢了,偏偏这几日,外头没少传他与各家闺秀来往的韵事,求娶东阳侯千舍的事倒是没再提了,可他对文慧显然也没那个意思!这叫什么?欺负人么?!

柳顾氏听得脸上神色变幻,似乎有些挣扎:“这可不好 …景诚那孩子,还是年纪太轻了,不知天高她厚,只知道有太后护着,便真以为什么事都能做。我得劝劝他,还有王妃,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你拿什么去劝?别忘了,人家现在正恼你呢!”于老夫人冷言冷语地打击女儿,“这多余的事,你就不必再做了,就象你说的,东平王是圣上亲弟,圣上便是再不待见,只要他们一家子没犯下谋道大罪,一点闲气,圣上也不会与他们计较。

王府将来便是没了藩地,也有富贵平安日子过。柳姑爷本是圣上跟前的人,如今又重得圣上信任,你又何必画蛇添足?只管做好你的本分就行了!不许自作主张!”

柳顾氏缩了缩脖子,不甘不愿地应了,只是想了想,终究有些不死心:“若是只求太平安稳,也未必要将五侄女儿配给路王府的庶孙,一个镇国将军,能顶什么用?我们老爷也认得几个官宦之家的子弟,都是有才华有本事的,家世又好,前程似锦,若是女亲担心门第不相配,当中也有名门望族的旁支,足可匹配五丫头了。这些人在朝中官位虽不算高,却也是说得上话的,未必比路王一个闲散王爷差!”

于老夫人心道他们再有本事,地位也高不过藩王,能牵制住郑家吗?只是这话她不好跟女儿提起,只得说:“我已拿定了主意,你不必多说了。等你侄女儿嫁去路王府,有她带着,家里几个庶出的女孩儿也有机会配好人家,还不怕将来姻亲会被牵扯进朝廷纷争中,连累了我们顾氏一族。”她转面盯着女儿问:“说起来,你上回过来时,我跟你提的那件事,你还没办好么?”

柳顾氏愣了愣:“哪一件?您是说六丫头的婚事么?”她笑道,“我已经跟老爷提过了,老爷没有反对,只是说要等皇家的婚事办好了,再能宣扬出去。今年本是因为圣上身子不好,才不曾正式下拣择会选秀,以配婚皇子宗室,但赶在天璜贵胄之前要亲,又是官宦之家,就是在打圣上的脸了。只要三皇子与几位皇子、王世子的婚事定了下来,我们家就会送庚帖过来了,您不必着急。”说到这里,她又记起了侄女儿…说起来今儿怎么不见文慧?她方才就没在这里,既知道是我来了,好歹出来见个礼才是。”

于老夫人当然不会实话以对:“你一来就把几个孩子都赶走了,她哪里还敢来打搅?再说,婚事都定下来了,你便是她婆婆,她女儿家脸嫩,便是知道你来,也不好意思出来见你的。”

柳顾氏掩口笑道:“从小她就胆子大,见了男子,说话也一向大方的,结果如今要出嫁了,反倒害羞起来。”

于老夫人不希望她继续谈论文慧,便道:“我方才说的不是这件事,是说九丫头跟你们家东行的婚事!你别忘了,当初你是当着我,还有二房和四房的面,向六房提起这桩婚事的,又许诺说会把庚帖送过去。你六婶没回绝,又答应了换庚帖,就是答应婚事的意思了。你一直没动静,如今又装没事人,难不成是要变卦?!那可不行,将来我回了平阳,叫人知道这件事,是要戳我脊梁骨的!”

柳顾氏不自然地笑了笑:“您说的是这件事呀…”

“如何?我上回不是提过了么?你说要回去问柳姑爷,究竟是个什么结果?!“

柳顾氏脸色微微发白,声音也弱了许多;“提是提过了,可是?????。。。。老爷还没说什么,那个姓白的**,便说认得一个六品武官的继室,他家正好有个女儿,是前头原配留下来的,已经十七岁了,还未许人,有意将那个姑娘说给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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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柳太太省亲(下)

文怡离了于老夫人的院子,心里便一直七上八下的,时不时回头望望,脚下的动作也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

她昨日才对于老夫人说了那些话,后都既然会将三姑母找来,想必也是为了加快落实她与柳东行的婚事了,不然,又如何能消去各家千金对她的疑虑,愿意与她结交呢?只是事到临头,她又忍不住担心,担心三姑母会再次变卦,也担心文慧与柳东宁的婚事会给她与柳东行带来变数。

若是文慧前些日子在路王府茶会上的行径被传了出去,柳家姑老爷会不会拒绝这个儿媳?连带的,连她也不待见了?

文怡的心嘭嘭直跳,心里又是埋怨文慧一意孤行,又是怨恨郑丽君,挖了一个大坑给文慧跳,还要纵容她与东平王世子相交,若是无意为文慧说项,就别做这种让人误会的事呀!

文怡心事纠结,面上便有些闷闷不乐。文娴还以为她身上不好,就说:“九妹妹若觉得不适,便先回屋休息吧,我们还要去看一看六妹妹,很快就会回去的。”文娟小嘴嘟得老高,蒋瑶笑容不变,文雅却迅速露出一抹讽色,但很快就消失了。

自打昨天开始,文慧就安份了许多,也不象先前那样总是闹着要出去,或是收买小丫头婆子给她带信了,还让如意转告祖母,说她知道错了,以后会乖乖听话。于老夫人的脸色总算好看了点,晚饭时便宣布六小姐的病情有了好转,但仍旧需要静养。蒋氏心疼女儿,对她的管束也稍稍放松了些,虽然仍旧不许她出院门,但会时不时让人送些小玩意过去给她解闷,今日早上在于老夫人屋里时,她甚至还背着婆母,悄悄嘱咐几个女孩子闲时去陪女儿说一会儿话。

文怡对文慧的半信半疑,但实在没心情去应付她,便随口应了,送走了文娴蒋瑶等人,她独自走在小径上,来回徘徊。

忽然,一个人从她的身后走上来,小声唤了一句:“九小姐!”她回过头,见来的原来是如意,便笑了笑:“如意姐姐怎会在这里?大伯祖母那边不用你侍候么?”

如意却一脸肃穆,左右前后打量一圈,飞快地走到她面前,在她耳边小声道:“奴婢是偷着跑过来的,有一件事得告诉九小姐,您可别说是我说的。”

文怡双目一凛,也跟着压低了声音:“请说。”

“方才老太太问姑太太,九小姐与柳家行哥儿的婚事如何了,姑太太说柳姑老爷还没应承,因为柳家的那个白姨娘,给行哥儿说了另一家的小姐。”

文怡心下大惊:“什么?!”顿时心乱如麻。

前世的柳东行,据说是娶过一房妻子的,只是早早没了,才会在功成名就之后,找上她做填房。可这辈子她已经重生了,事情又有了那么多变化,柳东行根本就还没娶妻,她还以为那个元配不会再出现了,没想到......又出了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六品武官之女!莫非这就是那个元配?!

这怎么可以?!

文怡咬着牙问如意:“大伯祖母怎么说?!”

如意小声道:“老太太自然是生气的,只是姑太太不敢忤逆柳姑爷,奴婢出来钱,还不见她们有定论嫩。奴婢想着这事儿十分要紧,应该尽早通知九小姐,因此没听完就出来了。”

“你做得好。”文怡拉住她的手握了一握,“你这话帮了我大忙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的。好姐姐,你且回去,别叫人看见了,免得大伯祖母罚你。”

如意点点头,再左右望望,便迅速迈开小步转了回去。

文怡留在原地,脸上露出了微微的冷笑。

她来京城不过半月,就被逼着做了好几件不愿意做的事,这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长房的长辈们掌握着她与柳东行的婚约么?!若不是投鼠忌器,她又何必忍受这许多闲气?!如今连这么一桩再容易不过的婚事,她们都要搅和了,看来真当她是好拿捏的了!

文怡一甩袖子,冷着脸便往于老夫人的院子走,进了院门后,廊下几个丫环都露出了惊讶之色,如意倒是有几分了然,起身小声问了句:“九小姐?”

文怡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方才忘了一件事,要请示大伯祖母,她老人家还在屋里跟三姑母商量事情么?我去瞧瞧她们商量好了没有。一点小事,就不必劳烦几位姑娘了。”

蒋氏派来侍候的几个侍郎府丫环觉得有些不妥,但如意却看了双喜一眼,然后笑道:“九小姐请便,有事尽管吩咐。”双喜笑着点头,其他人见状,只当她们是如此惯了的,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文怡走到正屋廊下,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冲进去,屋里的对话声便隐隐传了出来,不知为何,越来越响亮,她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于老夫人正在发火:“她一个姨娘插手这些事做什么?!我们这边可是说好了的!你难道真要置目前的脸面与娘家声誉于不顾么?!”

柳顾氏一阵委屈:“母亲,女儿何尝不着急?可如今······那家论家世,又比六房强些,那家的女儿年纪也跟东行更相配,更要紧的是······那姑娘是原配所出,在家里不受继母待见,东行娶了她,就更没助力了,六房虽不错,可如今······也有嗣子了呀?!”

“那嗣子能不能长大还是两说,又能成什么气候?!”于老夫人最近脾气似乎浮躁了许多,“ 能不拖累东行已经算是好的了,又能给他添什么助力?!你先前答应得好好的,怎么如今因为那白姨娘的一句话,反倒束手束脚起来?!”

柳顾氏心中委屈,不由得失声痛哭:“母亲!女儿着实为难啊!如今我们老爷一见女儿,便横挑鼻子竖挑眼,连东宁也受了冷落,老爷都有三四天没问他的功课了!以前还从没有过这样的事······女儿见老爷似乎打算顺了那姓白的贱丵人的意,便是心里再不甘愿,也不敢与老爷顶嘴······横竖都是一样的,给东行说哪一家女儿,又有什么要紧呢?反倒还能让我们顾家的女孩儿少受点委屈呢!如今五丫头说给了路王府的庶孙,十丫头还小呢,又是庶出,九丫头好歹是嫡女,总能结上一门好亲事。那咱们也算对得起六婶了!若是执意顶撞老爷,就怕他······就怕他一恼,连东宁的婚事也······”

于老夫人听得又是生气,又是心酸,忍不住拍了女儿几下,哽咽道:“我苦命的儿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若不是不听我的话,犯了糊涂,怎会有今日的落魄?!只是你六婶托付我时,说的便只是这门亲事,却没说若是亲事不成,便让我们给九丫头另寻一户人家。她们与我们隔了房,我们是不好越过你六婶给九丫头做这个主的!”

柳顾氏哭道:“只要给九丫头寻门好亲事,比东行强一百倍的,六婶又怎会有怨言呢?便是族里知道了,也只会说母亲仁爱,断不会在背后非议您的!母亲,九丫头也是我侄女儿,我怎会不关心?只是事情实在不好办,又怕牵连到东宁和六丫头的婚事,女儿才不得不暂时委屈她,日后必会好好补偿她的!况且这是在京城,她与东行的亲事又没人知道,想必无碍······”

于老夫人长吁短叹地,似乎有了默许的意思,文怡此时已经一只脚迈进了门内,心头的怒火却是烧得更旺了,冷冷地开了口:“大伯祖母与三姑母这是在商议文怡的亲事么?!只是文怡自有祖母,还用不着隔房的长辈为文怡操心!”

于老夫人与柳顾氏都吓了一跳,回头看见她站在门口,脸色都有些不好看。柳顾氏先发作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外面的人都死光了么?竟不来通报一声?!”

文怡冷声道:“三姑母不必怪人,我原是有一件事要来请大伯祖母的示下,因外面的姑娘们都说大伯祖母与三姑母正在商议要事,因此不敢打扰,便在廊下候着,不想却听到了一番惊人之语!大伯祖母与三姑母兴许是一时激动,声音大了些,我便是不想听,也没法不停呢!”

于老夫人与柳顾氏闻言双双红了脸,想起方才,母女二人似乎确实激动了些,一时火气上来,声量便不知不觉地变大了。不过这都是旁枝末节,她们总算想起来,要先把文怡这个小辈安抚下来才行。

于老夫人清了清嗓子,放缓了声音道:“九丫头,你既然听见了,我便实话跟你说吧。这事儿说来都是你三姑母的错!她原是早就应下了你与东行的亲事,却因为急着回京,把这事儿给耽误了。如今你柳姑父家的白姨娘······就是生了两个表弟的那一位,也不知为何,执意要给东行说一门亲事,你柳姑父已是答应了,因此······”

文怡冷笑:“我一个晚辈,哪里知道柳姑父与姑母家里的事?我只知道,当初向我提亲的是姑母,如今婚事变卦,我也只问姑母便是!白姨娘是谁?我不认得。我是平阳顾氏的小姐,我的婚事,自有亲人长辈做主。那白姨娘是什么台面上的人物?几时有资格来插手我的亲事了?!”

柳顾氏眼圈一红,脸上却有几分惊喜与羞愧:“好孩子,你是个明理的,谁说不是呢?奈何那贱丵人如今在家里受宠,姑母也不得不让她三分······”

于老夫人重重咳了一声,重新换上笑脸,亲切地对文怡道:“这事儿你姑母虽有错,但归根到底,那是白姨娘作的孽!如今你姑母与你表哥在柳姑老爷跟前都不如那姨娘体面,我们也是没法子,不过你放心,大伯祖母与三姑母绝不会亏待你的!你的亲事,就包在我们身上,必会为你寻一个家世人才都比柳东行强一百倍的人,也别担心我们寻的人家不合你的意,大伯祖母会捎信给你祖母,得她点了头,才会为你······”

文怡冷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什么好亲事坏亲事?!难道我在意的是这个?!那我成什么人了?!谁稀罕什么家世,什么人才?!我只知道,我们平阳顾氏,乃是百年望族,祖宗有庭训,做人要讲”信义礼“,难不成只要攀上了体面的人家,得了富贵权势,便能背信弃义,悔婚另配了么?!大伯祖母,我自小受祖母教导,学的顾家祖训里头,可没有这一条!”

于老夫人与柳顾氏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虽满肚子的火,却又奈何文怡占了理,半点都发不出来。于老夫人还要担心她们的话说得太大声了,传出去叫外头的丫鬟们听见,惹来流言蜚语,不得不板起老脸斥道:“九丫头,你这是在怪大伯祖母了?你祖母难道就是这么教你的?也不知道礼敬长辈!”

文怡冷笑:“我倒是想敬着长辈呢,只是如今我叫人欺负到头上了,长辈们不但不为我说一句好话,还要帮着外人来欺负我!我若一声不吭的,岂不是任人毁了这桩婚约?!我离乡时,族中人人皆知我是定了亲的,如今无缘无故被人退了婚,日后我还如何见人?!我宁可担一个不敬长辈的罪名,也要向柳家讨一个说法,便是死了,也绝不能担此恶名,辱了顾氏女儿的清白好名声!”

于老夫人与柳顾氏说得好听,其实归根到底,是怕影响了文慧与柳东宁的婚事把?!文怡心中清楚得很,也就顾不上别的了。她是六房的女儿,自上京以来,没少为文慧收拾烂摊子,但凭什么连终身都要为这个不着调的堂姐牺牲?!若是别的事,她或许还有些顾虑,但事关婚姻,她相信柳东行是不会因为她对长辈直言便嫌弃了她的,自然也不会容许这门婚事有变。既然没了后顾之忧,她还怕什么呢?!

想到这里,她便索性低头抹泪:“祖母原是相信大伯祖母,才让我随大伯祖母与大伯母上京来的,没想到,大伯祖母不但不肯为我做主,还帮着柳家来逼迫与我!难道我不是顾家的女儿?大伯祖母不是顾家的媳妇?为何不顾家族清名,却帮外人来欺我呢?!”

于老夫人与柳顾氏都被文怡说得哑口无言,世人若是遇到这种事,只要能另结好姻缘,即便一时失了脸面,也很快能讨回来,是不会在这种事上纠缠过多的。但文怡的话却是正理,顾氏族训中确有“信义礼”的说法,但真能做到的有几个?于老夫人甚至想到,如今长房已经失了族长之位,若是她们不能将文怡安抚下来,她回平阳后在新族长面前告上一状,长房就什么脸面都没有了!

于老夫人暗叫不妙,心下急急思索着,该用什么法子把文怡安抚下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文怡出走

柳顾氏没母亲想得那么多,只觉得侄女儿的话不中听,便拉下脸来:“这婚事本就没说定,连婚书和信物都没有,谁肯信你呢?真把事情闹大了,才是坏了顾家女儿的清白名声呢!如今京里没什么人知道这事儿,你赶紧悄悄儿地,就当没这回事,等我这是我和小星星的爱情结晶给你另寻了好人家,你一出阁,即便回了平阳,又有谁会笑话你?!到时候六婶看见你配了个好女婿,家世人才都是一等一的,也只会谢我们。你细想去!这事儿已经是这样了,难不成柳家不愿娶你,你还要硬嫁过去不成?!”

文怡气得说不出话来,于老夫人也觉得有几分刺耳,忙低声提醒女儿:“好了,九丫头也是受了委屈,你用不着这样说话?”真是的,果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孩子怎么就处处都站在柳家立场上说话了呢?难不成真忘了自己也是顾家女儿?!这事儿本就是柳家理亏,她行事也有不妥之处,如今却连娘家人都不顾了。

文怡却在生气过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盯着柳顾氏,冷冷一笑:“今儿我算是见了世面,柳姑母亲口提的亲,说的媒,大伯祖母与四伯母、五伯母做的证,如今反口就不认了。说什么白姨娘黑姨娘的,一个妾,也敢越过正室嫡妻,做柳大人的主了,三姑母身为正室,不说教训不懂规矩的小妾,还帮着小妾欺负娘家侄女?!果真贤良得紧!只是贤良到娘家名声都不顾的,也着实少见!”

柳顾氏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恼火,她难道不想教训那个**么?不过是碍着丈夫罢了,文怡身为她的娘家侄女,居然也不懂体谅姑母的难处,反而句句话都在戳她的心窝子,瞧这都是些什么糊涂话?她脸色难看地道:“随你怎么说,有些事你小孩子家也不懂,我不与你一般见识!反正这婚事是不成了,你若安安分分的,别闹得满城风雨,我自会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心里却是老大这是我和小星星的爱情结晶不乐意,她本就不喜欢文怡,不过是念在同为顾氏血脉份上,给晚辈几分脸面罢了,既然这丫头不识抬举,她就不必费心张罗了文怡一眼就看出了她眼中的敷衍,冷冷一笑,只向于老夫人行了个礼:“若大伯祖母也是这个意思,那文怡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这件事,文怡断不能答应!”说罢甩袖就走。

柳顾氏气得跺脚:“母亲,您瞧这丫头,真真无礼!还好没把她娶进门于老夫人没好气地道:“本就是你说话不中听,这件事说来是那个白姨娘在捣鬼,让她得了逞,还会助长她的气焰呢,若不是为了保住六丫头与东宁的亲事,我们也用不着忍气吞声。你对着受了委屈的娘家侄女,本该缓缓劝说才是,却甩出这许多难听的话来,换了是我也要恼了,你还有理了不成?!”

柳顾氏被吓了一跳,满脸不敢置信:“母亲,您怎能为了这丫头骂我”她这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啊于老夫人再瞪她一眼,头痛地抚了抚额角。若是换了别的侄孙女儿,她才没那么烦恼呢,可如今文慧不能出门交际,又得罪了这是我和小星星的爱情结晶郑家,她还要靠文怡结交上东阳侯府与沪国公府,保住长子的官位前程,省的郑家再出什么幺蛾子。更何况眼下文娴的婚事又有了准信,若在此时,叫人知道柳顾两家有背约之举,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可她又没法象对付文慧那样,把文怡关在家里不许出门,且别说东阳侯府与沪国公府的小姐们会发来邀约,单是罗四太太和那位李统领的太太处,便不好交待了。

该怎么办好呢文怡一怒出了正屋,便看到廊下一众丫鬟无措地站在那里,为首的如意双喜两人面带忧色地望着自己。她心下一暖,用眼神暗示自己不要紧,便径自往外走了。

回到住处,文怡立时让院中负责洒扫的小丫头去外院唤赵嬷嬷与何家的,然将冬葵与秀竹都喊了来,让她们去收拾行李。

冬葵吓了一跳:“小姐,您这是要上哪儿去?!”

“这府里待不得了,咱们且上别处住几日。”

冬葵与秀竹面面相觑,后者忍不住细问:“小姐,您要上哪儿呀?是谁惹您生气了?大老太太和大太太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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