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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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楠咬着唇不说话,双眼看着又有掉泪的趋势了。

青云只得对她道:“我要是你,就会想办法跟乔大人说条件,要是你能为破案出点力,事后他或许愿意看在你的份上,从轻发落你母亲和哥哥呢?但现在你没有那本钱跟他讲条件,一来你父亲还在他手上,你还得求着他;二来,你不肯帮忙,他凭什么要看你的脸面呢?现在两边都是你的至亲,他们彼此立场对立,你不可能两边都选,必须要选择一方,优柔寡断,只会是两边都要失去。”她又故意用满不在乎的话气道:“反正我只要干爹没事就好了,你家里谁倒了霉,都与我无关。随你怎么选择吧,但此事关系到你父母兄长的身家性命,你可得想清楚了!”

周楠的眼泪掉下来了,她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要见父亲…”

青云想,让她去劝周康也好,也许周康听女儿说了妻子儿子的打算,会愿意合作呢?便答应了,又拉着她去找乔致和。

乔致和不在那屋子里了,姜七爷倒是在整理文书,听了她们的话,微微一笑:“正巧,周康之子找上门来了,你们也一道过去听听他要说些什么吧。”

周楠一怔,脸上露出了悲伤的神色,知道这是哥哥将母亲与二舅舅的计划付诸行动了,没想到他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青云忙问姜七爷:“我们也能去听吗?”

“当然可以。”姜七爷笑得很是意味深长,“乔大人最大方不过了,已经派人去提周康,一会儿,你们可以跟周康一起,听听他儿子要找齐大人说些什么。”

青云与周楠双双呆了一呆,继而面面相觑,心情复杂无比。

第六十五章药渣

乔致和坐在正位上,神情莫测地盯着堂下跪着的少年,心中有一种荒谬的感觉。

今日周棣穿戴打扮得显得分外清俊挺拔,身上的竹青色素面锦袍,腰间束的黑金丝绦,戴的灵芝青白玉佩,还有头上束发的墨玉直簪,连脚上踏的雪袜乌履,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眼熟。乔致和分明记得,自己年轻时最爱这样的打扮,也爱用墨玉直簪束发,在腰间佩戴灵芝玉牌,都是亡母为他精心挑选的,他常常戴在身上,直至她去世之后,方才将东西珍重收起。

王庆容也许不知道这件事,但她却记得自己当初与她私下会面时,最常见的穿戴是什么样的。如今周棣一介少年打扮成他当年的模样,加上其容貌又有几分肖似其母,乍一望过去,还让人以为周棣是他与王庆容所生,跟周康毫不相干呢。王庆容这是要做什么?想用这种旁门左道的伎俩引得他心软么?

乔致和忍不住轻笑一声,望向那少年的目光中,便带了几分戏谑之色。

王庆容无知妇人,玩弄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也就罢了,周棣知不知道他母亲的用意?打扮成这样出现在他面前,却将自身和周家父祖置于何地?

周棣还未照计划将话说完呢,忽然见乔致和竟然笑了,不由得吃了一惊,忙忙回顾方才自己所言,可有半点疏漏之处,却又没有发现,心下顿时暗恼,强忍住一口气,又再继续自己的话:“…父亲原是为了百姓,方才舍弃清名,忍辱负重,却没想到会引得朝廷误会,也连累自己被冠上谋逆之名。父亲有口难言,学生身为人子。却不能眼看着父亲为了百姓肩负恶名惨死,还请大人明察,还学生的父亲一个清白!”说罢伏下身去,重重磕了三个头,便一直伏在那里,没有再起来。

乔致和久久没有反应。周棣本就久病多时,身体不甚康健,渐渐地有些支持不住,额角冒汗,脸色苍白。他心中疑惑。为何这钦差大人的反应与母亲舅舅他们预计的不同?

过了好一会儿,乔致和总算有了动静,他没叫周棣起身。也没对周棣方才的话发表意见,只是淡淡地问:“你今儿这一身打扮…是你母亲替你收拾的吧?”

周棣只觉得莫名其妙,但又不敢不答:“是…学生平日在家中,衣食起居一向是家母照应。”

乔致和轻笑,满含深意地向侧面大屏风后的小隔间望了一眼:“真巧啊,我年轻时也喜欢象你这样打扮,你今儿无论是衣裳、玉佩还是发簪,看起来都跟我那时穿戴的极为相象呢。若非早知道你是周县令之子。我还当是看到自己的儿子跪在那里。”

周棣怔了怔,想起妹妹提过的母亲旧事,心中涌起一股屈辱感。却又不能说出口,只能咬牙应了一句:“大人说笑了。学生怎敢与大人的风姿媲美?只是巧合罢了。”

他不知道,在那扇沉重的大理石屏风后面。他的父亲周康已经气得浑身发抖,满面苍白,两行清泪缓缓落下,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周康身旁是泪流满面的周楠,此时此刻,她最想做的事就是冲出去打兄长一个耳光,问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不但侮辱了父亲的人品,侮辱了周家的列祖列宗,也侮辱了他自己!

然而她什么都不能做,乔致和早有明言,没有他的允许,不准他们发出半点声响,在他们身边,还有姜青云和姜七爷看着呢。

外间的乔致和又再度开了口:“你说的这些只是你一面之辞罢了,可有证据证明你父亲拿了那些财物后,确实全都用在了流民身上?”

周棣连忙将随身带来的小包袱打开:“这是父亲自己做的私账,上面将所有收支银两都列得清清楚楚。大人一看便知。”

随从将账簿转递到乔致和手上,乔致和只是略微翻了翻,便把它丢在一边:“瞧这笔迹,还真有几分象周建明的手笔。我只是不明白,这种见不得人的私账,他怎么会在上头留下自己的私印?好象生怕看到账簿的人不知道这账是他做的一样。”

周棣愕然,心下暗怨二舅舅做事不周密,居然出了这等纰漏,但此时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父亲心中深意,学生也不明白。”

乔致和笑笑,又道:“我查过清河县衙的账册,流民安置所用的银两,一条条,一笔笔,都写得清清楚楚,对账后并没有发现问题。这点我已问过主簿刘谢,连当时流民们从山上砍了多少树木,从河里挖了多少淤泥,用了多少,剩下多少,全都有记账。若说当中还有可做手脚之处,我却是心中存疑的。”

周棣忙道:“主簿刘谢是学生父亲的心腹之人,这账簿自然也经他之手,改得叫人挑不出错来了。”

青云在隔间里强忍下破口大骂的冲动,心想这周棣好眉好貌,居然是个信口雌黄的人,原本她还有些同情他被老娘和外公哄骗了,现在看来,真是蛇鼠一窝,没什么好可怜的,周楠才叫歹竹出好笋呢!

乔致和在外间道:“好吧,本官就暂且当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父亲所盗的财宝如今都在何处呀?”

周棣忙道:“都已典当发卖殆尽了,因是暗中偷来的,父亲也不敢露白。”

“我知道你们一定都卖掉了,不然哪里来的钱去安置流民?”乔致和漫不经心地道,“我是问你们都卖到哪里去了?总该有个买家吧?不然银子从何而来?若无法将这些财物追回,你要如何证明你父亲确实盗走了它们呢?不必担心,即便已经转了几道手,东西还是能找回来的。那可是淮王府的东西,样样都有册可查。”

周棣一窒,回答不上来了。此时他母亲与舅舅便是能拿出些财物来,充作淮王藏宝,也无法跟册子上的物件对上号。他心中深深埋怨二舅舅王庆山,怎会想出这么一个错漏百出的说法?

然而乔致和既然问了,他怎能胡编一个答案?只得再次祭出老办法:“此事乃父亲交待手下亲信去办的。学生当时尚在京城,因此不知详情,连他交待的是哪一个,也不清楚。”

乔致和心知是怎么回事,忍不住又笑了:“你不知道周康吩咐的是哪一个,倒知道他曾经吩咐过?也罢。我就信你一回,但这么多的财物,价值又不菲,若是在清河本地出手,通共也就一两家商户出得起银子罢了。找他们的老板来一问,便知道东西下落。”

周棣紧张地道:“父亲本意是要瞒过众人耳目,怎会在清河出售那些财物?自然是送到外地去了。只是学生不知父亲派的人去了哪里。想必路途颇为遥远,方能不留痕迹。”

“既然如此,那你父亲平日倚重之人里头,可有在那段时日里离开清河多时的?传那人来一问,不就知道了么?”乔致和笑笑,“这原也不是什么难事。”

周棣背后冒汗了,深悔自己方才说错了话,却只能支支唔唔地:“学生…学生…”

乔致和嗤笑。他不过是随口胡编了一句话。就把这小子给吓住了,周康跟王庆容生的儿子真是不中用!

他掸了掸袖口上不存在的灰尘,淡淡地道:“想不起来么?不要紧。你暂且在府衙住下,等你家里什么时候把这些财物找到,送过来。你再什么时候回去。本官还有公务在身,就先走一步了。”

他挥了挥手,便有两名官差走过来,一人捉住周棣一只手臂,将他拖了出去。周棣大骇:“乔大人!乔大人!学生冤枉啊!”但乔大人没理他,只是低头喝茶。

等到周棣被人带走后,他才放下茶碗,语气平淡地说:“请出来吧。”

姜七爷打头,带着周康父女与青云三人从隔间里出来了。周康此时已经不再流泪,只是满面凄凉,默然无语。一旁的周楠紧紧搀住父亲,默默地抽泣着。

青云先开口说话:“乔大人,刘主簿性子最老实了,他又是一心为流民谋福利,绝对没有在账簿上做手脚!”顿了顿,又补充道:“当时因为县衙没钱了,周大人下不了决心去安置流民,更担心钱一花出去,县衙连吏员的俸银都拿不出来,没法继续办公。因此刘主簿和我两人窝在家里,算了好几天,用了无数张纸,才拿出了最省钱又周全的方案。当时的草稿我还收着呢,不信我回清河拿给您看!”

乔致和笑了笑:“你对他倒还真上心,周棣只说了他一句不好,你便急不可待地为他辩白。”

沉默多时的周康忽然沙哑着声音道:“当日流民安置,确实是多亏了刘主簿,他办事沉稳,记账也很老实,他绝对没有做假账,甚至连旧账册中的漏洞,也都是他找出来的。清河县衙的公账早就亏空了,只是账面上好看。若我当真得了不义之财,根本不必重做假账,只要继续用老账,又有谁能挑出错来?”

这是他头一次开口,却没有为自己说好话,反而替刘谢澄清。青云心里很高兴,心里觉得他人品果然不错。

乔致和看着周康:“建明兄总算开口了,不知我那日说的话,你是否已经改变了想法?”他指了指门外:“那样的妻子,那样的儿子,真值得你拿自己的身家性命,还有祖宗清名去换么?”

周康闭上了双眼,良久不能成言。周楠忍不住哭出声来。

乔致和挥了挥手:“带他们父女下去吧,让他们好好想想。”随从带走了周康父女,青云与姜七爷落在后面,她有些不自在,不想看姜七爷,便又转向乔致和:“乔大人?还有什么事要我去做吗?”

乔致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刘谢倒是个有福气的,你一个干女儿,竟比别人亲生的骨肉还强呢。”

青云干笑。

乔致和深信自己的计策已经奏效,如今也不过是等周康父女下决心罢了,眼下已经没有了能用上青云的地方,便干脆地挥挥手:“你先下去吧。有事我自会命人传你。”

青云连忙问:“大人,您打算什么时候放刘主簿?”

“该放的时候,自然会放,你急什么?”乔致和起身离开了,只留下这么一句话,青云暗暗心急。姜七爷在旁笑道:“虞山侯府的罪证还未到手。钟淮拿走的财物也未送到,此时放了你干爹,难免打草惊蛇。姜姑娘放心,刘谢在牢中不会受苦的。”

话虽如此,但他一日没出来,她就一日放不下心。

姜七爷又带着慈爱看着她:“姜姑娘。你与我乃是本家,不必象外人那般生分。眼下已经是傍晚了,你可饿了?不如到我那里用饭吧?”

青云又紧张起来了,心想这姜七爷怎么笑得这么奇怪?难道是林德跟他说了什么?她干巴巴地说:“先生不必客气了,我已经跟同伴约好了要回客栈吃的。眼下时候不早,我也该告辞了。再见。”胡乱行了一礼,便疾走而去。

事实上。她的晚饭是在王氏大车店里与林家人一起吃的。一想到曹i明已经回去了,眼下可能正等着她,她心情就有些复杂。说真的,现在她真不想面对他。但林家兄弟怎会让她在外头滞留到深夜?天刚黑,林大夫妻俩就催着要送她回客栈去了。

青云只得在他们的陪同下回到了云来客栈,林大还上楼找到曹i明,将青云留在大车店与他们一同吃饭的事说明白了,将青云交到他手中。方才放下心,带着妻子离开。

曹i明似乎一直在为青云迟迟未回而担心,此时也松了一口气。还用有些埋怨的语气对青云道:“妹妹要跟林家人一起吃饭,原也没什么,怎的不事先跟我说一声?叫我好不担心!”

青云低头避开他的视线:“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中午饭也没好好吃,出府衙后,我肚子饿得厉害,就近找到林大叔他们,见他们正在吃饭,我就跟着一道吃了,不是有意让你担心的。”边说还边想,他眼中的关怀与担忧不象是假的,为什么他要对她说谎呢?

曹i明没有察觉到青云心中的异样,并未多加责怪,反而笑道:“也罢,你吃过了也好。今儿确实发生了很多事,你想必也累了,快回房歇息吧。我去给你熬药,一会儿你吃了药就早些睡下。”

青云心中一动,抬头笑问:“曹大哥,你总是让我吃药,我吃了这几天,觉得精神挺好的,晚上睡得也香,连吃饭都有胃口了。你这到底是什么药呀?怎么象仙丹一样厉害?”

曹i明不由失笑:“只是寻常补药罢了,你底子太虚,吃了有好处,哪里是什么仙丹?快回房去吧,一会儿可得把药都喝完。”

青云又道:“你今天也忙一天了,刚吃了饭就该散散步,休息一下,还要为我熬药,太辛苦了,不如我自己熬吧?”

曹i明迟疑了一下,便笑着回绝了:“不行,这副药要在熬的时候,一样一样放药引,过程十分繁琐,我怕你记不清楚,误了药效,还是我自己来吧。”说罢便走了。

青云心想,若只是寻常补药,怎么他连熬药都不让自己沾手呢?她好歹在钱老大夫手下历练过大半年,各种药方都熬过不少,同时熬八锅药都没弄错过,可说是经验丰富的熟手了,只是一副补药,能有多复杂?

她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莫非这副药有问题?

她立刻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觉得这不可能,但想得越多,她就越想知道这副药方都有些什么药,是治什么的。每次她问曹i明,他总是含糊其辞,笼统地说是补身用的。若只是补身的,他又何必弄得这么神秘?

青云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决定要想办法把药方弄到手,至少也要弄到药渣。钱老大夫的医术是信得过的,相比曹i明,他与她更亲近些,等回了清河,她把药渣拿给他看,或许能得到答案。

曹i明若有心隐瞒,就不会把药渣给她。而客栈的人多数偏向曹i明,随便找个外人又怕会走漏了消息…

青云咬咬牙,决定自己动手。她算准了时间,悄悄出了房门,沿着后楼梯下到中庭院子里,避过几拨客人与伙计,来到了客栈后院,趁人不注意,躲到了房屋和围墙的夹道中。她偶然发现过,客栈厨房里废弃的馊水等物,都是从这里的后门运到外头去的,每日晚上自有人来收。曹i明是在客栈厨房熬的药,药渣自然也是同样处理。幸运的是,他熬药是在晚上,那时收馊水的人已经离开了。

青云这一等,就足足等了将近两刻钟,冻得浑身发抖,鼻水直流。终于,让她等到一个厨房的小伙计,手里提着一个药罐,开了后门走出去,不一会儿又将空药罐拿了回来,重新走进厨房。

青云连忙从夹道的阴影中走出来,无声无息地打开了后门的门栓,跳到门外,从袖里掏出一张纸,借着巷子里昏暗的雪光,将那堆药渣包好,便飞快地关上后门,跑回客房楼上。

她一进房间,就吓了一跳。曹i明端着药碗站在房中,皱着眉回头看她:“妹妹方才上哪里去了?”又歪了歪脑袋:“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青云忙将药渣往身后一藏,心下跳得飞快。

第六十六章心酸

曹玦明又问了一句:“妹妹手里拿的什么好东西,还特地藏起来不让我知道?”他本是带着笑问的,只是鼻子太灵,很快就闻到了一丝药味,不由得露出困惑的神色,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药碗。

他似乎闻到了与这碗药一样的味道,是错觉么?

青云暗暗冒出一身冷汗来,却紧紧地捏着那包药渣,不让他看见,同时脸上露出笑来:“就不让你知道!你也不许偷看,不然我就生气了!”

这分明是撒娇的语气,就跟平日里没什么两样。曹玦明闻言也露出笑来:“你这丫头,不是叫你在房里歇息的么?怎么还跑出去了?我熬好了药端上来,不见你在房里,还当你出什么事了呢!”

青云脸上依然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没事做太无聊了,我就出去走了走。而且今天发生那么多事,我想要好好理一理,屋里太闷了。”

曹玦明没好气地瞪她:“这屋里又没有别人,想事儿一定要出去么?大冷天的,又是晚上,瞧你冻得鼻子都红了!还不快过来?把药喝了,我去叫伙计给你送炭盆来。”

青云笑容一顿,将空着的左手背到身后,抓稳药包,伸出右手来接碗。碗的温度并不算太烫,看来是没借口推说一会儿再喝了,她想想自己喝了那么多剂,也不见有什么坏处,犹豫了一下,还是一仰脖子喝了下去,又冲曹玦明笑:“喝完了,曹大哥放心了吧?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歇息吧,炭盆的事交待伙计就行了。”

“胡说,伙计怎么能随便进你屋里来?”曹玦明接回碗,微微皱了眉头,“喝了药就睡吧,别玩了。”

青云赶紧热情地送他出门。等关上门,她转过身来,将身后的药包拿到眼下瞧,发现药渣上附着的水份已经渗透了纸,又因她捏得用力,纸都快烂了。这样下去不行!青云想了想。便从包袱里找了块旧布帕,垫着药渣,拿到窗台下,稍稍将药渣分散开来,又打开了小半扇窗。如今夜里风大。只要一晚上,应该就能将药渣风干了吧?

不一会儿,曹玦明又带着伙计送炭盆来了。青云手快脚快地将药渣往背人处一放,方才去开门,放好炭盆后,她就宣称自己要休息,把人都打发走了。

她没有想到,曹玦明打赏了伙计后,回到自己的房间,便一直在沉思。

他的鼻子向来灵敏。辨别药材从未出过差错,常常闻一闻药味,就能准确地说出药方的成分。有时候甚至连每种药材的份量也难不倒他。方才青云进房间时,他分明闻见她身上有一股药味,与他熬的汤药气味相同。本以为只是错觉,那味道来自药碗里的药汁,可青云喝完药后,药味仍未散去。他去而复返,房间里的药味反倒更加浓郁了,让他清楚地辨认出来,那确实是他开的那副药的味道,而且还是今晚这一副。因为青云昨天抱怨药味苦了许多,他今天就多放了点姜,药中的姜味格外浓郁。

这是怎么回事?青云不是已经当着他的面把药都喝完了么?他就只熬了一碗,那药味是怎么来的?莫非…

曹玦明脸色变了变,立刻起身冲出去,找到厨房的伙计:“方才我托你丢掉的药渣,是扔在了哪里?”

那伙计忙道:“就在后门旁边,明儿早上会有人来收的。”

曹玦明却让他带路,两人到了后门路边一看,药渣只剩下些碎末,大部分却不见了。伙计还摸着自己的头满面疑惑地道:“怎么回事?老张头今晚来了两遭么?”

曹玦明压根儿就没听见他的疑问,只是整个人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呆坐半晌。

显然,药渣是被青云偷偷拿走了,可为什么呢?他猛然想起方才青云喝药之前,曾经犹豫了一下。当时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又似乎有些眼熟,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类似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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