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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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如白着一张脸哀求道:“好妹妹,求你千万别告诉人,求你了!”
“谁有空管你的事呀?快放手!”
“不,你一定要答应我!你绝不会把今晚的事告诉人。”春瑛不耐烦地甩开她,怒道:“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以为谁都把你当根葱?!我没事干嘛要跟人提起你?!你有空再这里做这种没意义的事,倒不如早些回去当差,免得席上发现没了茶水,下来问人时没瞧见你,到时候就算我不吭声,你也讨不了好!”
曼如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但又马上抓住春瑛的手臂,继续哀求着:“我这就回去,但你一定要答应我,别把方才的事告诉人…”“这种事只要找几个人问一问,就能查出来了,你求我有什么用?”春瑛睨了地一眼:“方才那丫头,还有那个媳妇子,难道不是知情人?你要堵住所有人的嘴,光缠着我干什么?各处有职司的人,偶尔离开偷懒一会儿也是常事,被人知道了,不过挨几句骂,你有什么好害怕的?”
曼如咬紧了下唇,睫毛一颤,便掉下泪来:“我害怕…这原是我娘的差事…我求了许多人,才顶了她的缺进来的…若是叫人知道了,我娘的差事不保,我也再翻不了身了…”
春瑛皱皱眉:“崔婶好好的当着差,你干嘛要折腾?我真不明白,你都已经当上一等大丫头了,事事都是出挑的,将来也能有好结果,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侯府上下,但凡当上一等丫头的,配婚时多半会问过本人的意愿,如果跟主人感情够好的话,还能争取外嫁,嫁进金贵人家当少奶奶的也不是没有。春瑛觉得曼如纯粹是脑子抽了,不是说她不该向上爬,但她干嘛要一边得罪顶头上司一边企图当他小妾?!
曼如闻言,面上的凄楚更添了几分:“你只知我当上了一等丫头,哪里知道我的委屈?我在今日之前连二门都进不了…婆子们说,是三少爷下的令…我见不了太太的面,三少爷又不松口,白顶了个一等的名分,其实连小丫头都不如…”
春瑛嫌恶地挪开两步:“行了行了,别哭了,今日府里摆喜酒呢,叫人看见,又是一顿臭骂,还要连累我!你自己作的孽,又能怪得了谁?”
曼如止了哭声,却委屈地低下了头:“我知道你怨我…以前的事是我不对,可那不能完全怪我呀?!我未进府时,只当进来了,便是有出息了,可进来之后,才知道那还差得远呢…不尽力往上爬,就要受人欺负,我娘也会被人看不起…春瑛,你也是当丫头的,为什么就不明白我的苦处?”
“这府里丫头多了去了,谁没有苦处?谁没爹娘?”春瑛瞥她一眼,便迅速移开了视线,“我没说你不该往上爬,但你每爬一步就踩一个人,连人命也不放在眼里,未免太过分了吧?我也见过其他的丫头,跟你一样由寡母带大,家境也不好,可人家积极向上,讨得每个人的喜欢,却没干过坏事,比你强多了!你既然决定要耍手段,就别奢望人人都喜欢你!”远远瞧见十儿往这边来了,急匆匆抛下一句:“你的事我不管,快回茶房去吧!”然后往十儿那边走了,说笑两句,回过头已不见了曼如。
回到席上,春瑛重新忙碌起来,偶尔歇口气,悄悄打量四周,见曼如不在,才松了口气,忽而看到一位女客对着空茶杯皱眉,忙提了茶壶过去倒上。
旁边就是主宾席,安氏正跟旁边一位官太太说话,春瑛记得那位太太是某个侍郎的夫人,与安氏交好,隔一两个月就会到府里来做一回客。当着侯府当家主母的面,春瑛不敢造次,倒完茶,便恭谨地悄声退下。
安氏正听侍郎夫人说起京中有名的大家闺秀,听得十分认真,那位夫人介绍了几个,便有些好奇地问:“你问这个做什么?今儿你又添了一位媳妇,就只剩小公子了,不是说,已经跟霍家的小姐定亲了么?”
安氏哂道:“你这是哪里听来的谣言?霍家外甥女已经许了顾家了,就是今科的二甲传胪。我是见儿子大了,才为他娶媳妇的事儿发愁。老太太年纪大了,没有闲心管这些小事,只能靠我这做母亲的亲自过问了。”
侍郎夫人笑问:“二甲传胪?姓顾的?我方才隐约听见,他今儿也有来是不是?据说是位青年俊彦呢,府上的外孙女倒是好福气。”安氏眼中闪过一丝不以为然,淡淡笑道:“我是觉着门第差了些,不过霍家如今不比往日兴盛,这桩婚事又是她父亲生前定的,我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侍郎夫人笑笑,又把目光移向范熙如:“其实那一位…也是极好的呢,我原先就听说是位美人,今儿一见,果然好模样!而且瞧着挺有福气的,听说还未许人?”
安氏脸色有些不大自在:“只怕人家眼光太高,未必瞧得上我们小门小户的。我原本还以为她会进宫呢,到底是没那福气。”
侍郎夫人喝了一小口酒,瞥了她一眼:“你说话发什么酸?范家是望族,眼光高也是有的,嫌弃你们却未必,当年范家的小姐不就嫁进了你们家?更何况,听说范家就快要掌南洋船队了,到时候他们跟你们平起平坐,若论名声,只怕还要更胜一筹呢!”
安氏心中一动:“南洋船队?这是怎么说的?”
侍郎夫人大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又瞟了瞟周围,安氏便知道眼下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只的按捺住,笑道:“我们家园子里的桂花开了,瞧着还好,找一天我请你喝茶赏花如何?”侍郎夫人笑着应道,“如此大善。”
安氏笑笑,低头吃茶,又觉得茶水冷了,转头正要叫人添热水,却有一个丫头用小托盘送了一盖碗茶上来,低声道:“太太请吃茶。”安氏听了有几分诧异:“你不是曼如么?怎么在这里?”
曼如鼻一酸,连忙忍住,微笑道:“奴婢是来侍候太太的,这是才泡好的参茶,已经可已入口了,太太吃了正好解酒,又能解乏。”
侍郎夫人笑道:“哟,你这丫头倒贴心,只是有好东西,怎么能忘了我?”
安氏心中虽诧异,但还是挺高兴的:“你要爱吃就给你吧,再叫她泡一碗来就是了。”
春瑛从门外提着一壶热茶进来,正打算给客人们倒上,冷不防瞥见曼如站在安氏旁,皱了皱眉,只瞥了边上表情不善的管家娘子一眼,便装作无事的模样去其他席上倒茶。
外头不知什么地方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吓得堂中安静下来,然后便是男子的咒骂声,劝阻声,杯碗落地的破碎声,安氏又惊又怒,忙起身问管家娘子:“怎么回事?!”,
管家娘子也不知道,忙出去问了,接着又是打骂声,一片混乱,然后,忽然有人高喊:“走水了!”众人立刻慌乱起来。
春瑛跑到窗边一看,果然见不远处的天空隐隐有红光…忽然想到,那里不正是茶房的方向吗?忙回过头,便看到曼如脸色白得像纸一样。
第五卷 沉浮 第二百一十四章 巧言令色
曼如既然能奉上参茶,席上的茶水也没断过,可见茶房是有人当差的,那现在走水,又是怎么回事?!
春瑛心念电转间,已忙退离了窗边,听到安氏发问:“是哪里走水?! ”便顺口屈膝答了一句:“太太请安心,是茶房那边走了水,离这里还远着呢。”瞥见曼如一脸哀求地望着自己,她没理会,径自挪开了视线。
安氏稍稍安下心,接着又怒道:“有人去救火了么?快叫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茶房的人都死光了不曾?!”侍郎夫人暗地里按了按她的手,她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忙掩饰地咳了两声,叫过曼如:“你去问问,在茶房当差的人都在干什么?! “曼如忙应声去了。
这怎么能查得出来?春瑛眼底露出一丝嘲讽。曼如报上来的结果,犯错的一定是别人吧?这种事她干得多了!
安氏稍稍冷静了些,又觉得自己方才略嫌失态了,当着这么多女客的面,有些丢面子,忙柔声安慰众人:“只是小事,请不必惊慌,秋天夜长,各位不如进些点心。”又示意门边的管家娘子快传些新鲜点心上来。
火光很快就消失了,烧焦味被秋风一吹,便渐渐消散。下人前来报说,火已扑灭后,堂内众人便平静下来,但已没有了方才的兴致,有几年纪大些的堂客面色煞白地抚着胸口,年轻的也在私下里交头接耳,议论这侯府今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老太太坐在正席上,脸色很是不好看,瞥了一眼安氏,对儿媳方才的应对很不满意。
不一会儿,方才出去探问的管家娘子回来了,急步走到安氏身边低声道:“是梁家的少爷喝醉了,不知怎的跟旁人吵起来了,还摔了桌子。二少爷出来敬酒,见状去劝,被他骂了好些难听的话,还挨了一拳,几乎翻脸,侯爷出面,才劝住了。”
安氏瞄了一眼周围侧耳过来探听的太太奶奶们,咬牙切齿地问:“梁家这是什么意思?!上赶着求我们家办喜事,又当着众人的面儿闹这么一出,这是要下我们安国侯府脸面么?!”
管家娘子不敢回答,嚅嚅地退下。在座众人都是跟侯府有些交情的人家,自然听说过新郎官与新娘子这御赐婚姻的来历,也听说过新娘子当年的美貌威名,心里清楚是庆国侯府不厚道在先,梁家必是觉得自己吃亏了,但梁太师在朝上落了下风,主动提出完婚,也是众所周知。庆国侯府现在对于这门亲事,多少有些不情愿,不过是碍着圣旨罢了。这里头到底是哪个吃亏些,谁也说不清楚,庆园侯夫人方才的话,不过是给自家争面子罢了。女客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都不吭声。
外面席上的喧嚣已经平定下去了,但庆国侯府却多少失了颜面,安氏送客人离开时,很勉强才挤出笑容来,待客人都走了,回转正堂,劈头就问:“茶房的火是怎么回事?!”
曼如早等在一旁,小心回禀道:“回太太的话,茶房的人也不知道是如何烧起来的,但据其他人所说,梁家少爷的小厮那时曾经问过路。说要去茶房讨解酒茶,给他家少爷吃,想必是那小厮不慎引起的。如今梁家的人都走了,这详情如何…实在不好查得。”
安氏的怒火一下就上来了:“要解酒茶,不会跟我们家的人讨?巴巴儿的自己跑茶房去做什么?!守二门的人都死光了?怎么会把人放进来?! “
曼如忙跪下道:“那时前头已经闹起来了,那位梁少爷醉的厉害,拼了命往后院闯,说是要把他妹子带回去,众人都去拦他了,想必那小厮是趁那时进来的。”
这时陈朗家的带了儿媳妇梅香,抹着泪来回话道:“太太,小儿平安为拦那梁少爷,被他推了一把,撞在台阶上,头都破了,奴婢求太太恩典,请位医术高明的正经大夫来看一看。”梅香跟着在一旁磕头。
安氏头一次听说平安受了伤,吃了一惊:“这还求什么?快去请大夫呀?! “旁边的媳妇子忙应声去了,安氏又劝慰陈家婆媳几句,才让她们离开了。
曼如眼珠子一转,上前轻声劝道:“太太,小陈管事管着前头宴席,他都受了重伤,可见当时有多乱。这分明是梁家少爷故意闹事,他身份贵重,守门的人如何敢拦?还请太太饶了他们一命,若是要罚,革了他们的差事就算了。
安氏叹了口气:“没把人拦住,就是失职!只革了差事,已是轻的!前头是梁家闹事,人人都看在眼里,怪不得我们家,倒也罢了,但茶房走水,却是大大丢了侯府的脸面!那里明明有人守着,还叫人钻了空子,这不是叫人笑话我管事不力么?!”
曼如心中重重一跳,忙跪下求道:“太太容禀!奴婢的娘原在茶房当差,今晚原该守在那里的,因她今儿一早被其他人不慎烫伤了脚,奴婢怕耽误了主子的正事,便替下她的差使,在茶房守炉子。可那里当差的王七嫂说用不着我,将我赶到前头来打杂。我想着宴席上人这样多,芍药姐姐她们不好近前服侍的,太太要招呼客人,又要服侍老太太,哪里顾得上自己?若是口渴了,累着了,或是菜不中吃,想尝点什么清淡菜色,都没人侍候,那如何使得?因此奴婢便斗胆前来,看看是否有地方用得上奴婢,只求太太能舒舒服服的。可奴婢万万想不到,会有人到茶房放火,奴婢万死,请太太责罚!”说罢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安氏原本听了有几分怒意,到后来,便渐渐消了:“起来吧,我知道你是个老实孩子,哪里知道茶房那些人的猫腻,??哪里是用不着你?分明是故意将你赶出来的!可怜见的,也不知道你哪里碍了那帮人的眼!”待曼如起了身,她又道:“我瞧你的模样,伤想是全好了?怎么没回府当差?攸哥儿院里正等人使唤呢,我还当你不想进来了!前儿霍丫头安排侍候地的人手,有几个是攸哥儿院里过去的,我就叫她们回去侍候了,如今缺都满了呢,不如你暂时留在我屋里吧。”
曼如先是怔了一怔,心下暗恨,但想到三少爷对自己不大待见,就算回去了,他只需再重重踢自己一脚,自己就还得回家闲置,倒不如留在太太身边,将来哄得太太高兴,把自己赐给三少爷为妾,所谓长者赐不能辞,三少爷无论如何也要看母亲脸面的,而将来进门的三少奶奶,更不能随意处置自己。她心下稍定,高兴地行礼道:“如此就是奴婢的福气了,谢太太恩典。”
安氏见状,便觉得她不是个贪图身份权势,一心想做儿子姨娘的,倒高看了她几分。
芍药匆匆进门,见曼如在场,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便向安氏回禀道:“太太,侯爷那头传话来,说今晚的事,不必追究,把该处置的家人处置了,也就罢了。”
安氏欺石:“这是什么意思?那梁家给了我们侯府好一个没脸,就这样算了?!他家小厮在茶房放火,我们就连把人讨过来教训一番都不行?!”
芍药低声道:“太太,侯爷自有主张,方才范家三老爷在跟前呢,说是可以到御前说理,这事儿说白了,原之梁家的过错,但好歹是御赐的婚事,闹大了,皇上脸上不好看,将来亲家之间还要打交道呢。”
涉及到正事,安氏也知道自己不能违了丈夫的怎,板看脸生了一会儿闷气,便发话要处置茶房与守门的人。曼如心下惴惴的,上前低声求道:“太太,王嫂子也不是有意的,谁没有个疏忽的时候呢?她也没料到梁家的人会这样坏心,跑到人少的茶房来,一声不吭就放火,她只是一时偷懒走开了,太太就饶她一回吧。”
她不说犹可,一说安氏就了更生气了,冷笑道:“难道人家放火还要特地先打声招呼?!她今儿偷懒,就被人烧了茶房,明儿若别人烧的是我的院子,是老太太的院子,那又怎么说?! ”越想越气,见是姓王,也不客气了,便命芍药:“叫人给我重重四打上四十板子!打完了撵出去,不许她再进来侍候!”
芍药听了不忍:“太太,王七家的已被烧伤了…”曼如忙道:“是呀是呀,太太,不如先记下吧?待她养好了伤再打,好歹是王家的媳妇儿,多少看在二少爷和王总管的面上。”安氏怒道:“都给我闭嘴!王家有什么脸面?不过是奴才!给我重重地打!”
芍药冷冷瞥了曼如一眼,低头问:“太太,茶房里留守的按说不止一人,除了王七家的,还当有其他人才是,可入今却不见踪影,我瞧看有些古怪,要不要去查明白?若是走水一事跟那人有关,也当罚上一份才是。”
曼如心下一紧,屈膝往地上一跪。芍药见状吃了一惊,皱眉问:“你这是做什么?”
安氏自然明白这是在说曼如了,便摆摆手:“这事儿我知道,跟那人不相干,都是王七家的错!不用再提了。曼如往后就在正院里当差,你们要好好相处。”
曼如眼中闪过一丝狂喜,芍药犹疑不定,嘴上应了,回头却盯了曼如几眼,才转身离去。
曼如抿抿唇,重新挂上笑容,柔声劝安氏:“太太,别生气了,您的身子要紧…”
且不说曼如如何奉承安氏,春瑛与其他丫头一起,送走客人后,便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堂内的桌椅碗筷杯盘等物,直忙到半夜,才喘着气了回到住处,霍漪与青姨娘等一干人早已睡下,院中一片寂静,两边游廊下各点着一盏灯。
摸黑回了房间,草草洗漱过,春瑛便累得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早上起来,才有精神跟十儿说起昨晚上的经历,尤其着重进述了曼如的事:“你说她又要闹什么妖蛾子?到太太面前奉承,真有那么重要吗?你看,这不就惹上麻烦了?我听说有人烧伤了呢,只不知道是谁,伤得重不重。这么大的事,曼如这回是逃不过了吧?”
十儿嗤笑道:“谁叫她学不乖?整天想着在主人家面前露脸。该!这回索性连她娘一起倒霉,省得她还要整日扮作好姐姐在我家里人面前晃!”
春瑛哑然失笑。她曾听人说曼如母女俩月前又搬回了原本的大院,仍旧住在那间窄小的屋子里,周围人家都不大待见她们。十儿跟路家不同,家人并未搬走,遇上曼如的机会就增加了,明明知道她是什么人,还要看着她在面前扮好姐妹,想必会很郁闷吧?
菊儿在外头喊话:“春瑛,十儿,小姐要出门了,你们快一些。”
春瑛应了,忙帮十儿整理好裙子,两人一起到了上房,象往常一样,侍候霍漪到老太太的院子请安。
到了老太太的屋里,荆氏、宜君、惜君都到了,霍漪向外祖母请了安,又依次向她们问好,众人落座后,却觉得有些异样。
都已经是辰时(上午七点到九点)了,新人怎么还没来请安?
第五卷 沉浮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下眼药与投诚
小姐们面面相觑,荆氏却微微红了脸,轻声向老太太请教一些家务小事,老太太拉长的脸终于稍稍缩短了些。
众人说说笑笑的,时间不知不觉便到了巳初二刻(上午九点三十),新人仍未来。
老太太面色不豫,遣了人去问,映月堂的人却回禀说,昨晚上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吵了一架,直到五更天方睡下,如今还未醒呢。
老太太更加气闷,板着脸对晚辈们道:“今儿我身上不爽快,你们自个玩去吧!”
霍漪等人不好多说什么,劝慰几句,便都退了出来。
宜君要求霍漪去自己院里玩,后者应了,只带了菊儿,让春瑛和十儿先回院子去。
十儿想去看望几个要好的姐妹,春瑛便自行回房了,做了大半个时辰针线,便看到十儿一阵风般冲了进来,脸上带着三分隐怒,道:“你知道么?曼如不知跟太太说了些什么,害的我七嫂被打得半死,如今又被撵出府去了!曼如那 人反而去了太太身边伺候。”
春瑛瞪大了眼,猛地站起:“这是怎么回事?”
十儿将外头打听来的传言一一说了,又磨牙道:“我七嫂固然有错,但曼如擅自离开了茶房,也逃不了责任,如今她把过错都推到我七嫂身上,她反而在太太面前讨了好,真气死我了!”
春瑛皱紧眉头:“昨晚知情的人也不少,安排她在茶房守炉子的人,茶房里的其他媳妇子和婆子,还有昨晚上那个打破汤碗的丫头,随便哪个都能揭穿她,她怎么逃过去的?!”
十儿咬牙切齿:“天知道她做了什么!昨晚上在二门当差的人被太太撵了个精光,茶房的人也大多被撵了,我方才悄悄找了芍药姐姐,把实情告诉她,她只叫我别吭声,只当不知道。岂有此理!我七嫂命都去了一半,都是曼如害的,我怎能当做不知道?!”
春瑛忙按住她道:“先别慌,问清楚你七嫂的伤势要紧,那些被撵的人,又是什么罪名,她们知不知道曼如逃过了罪责?芍药姐姐一向为人公道,她既然叫你别吭声,自有她的道理,咱们得打听清楚,再想后招。曼如那丫头,做得太过,迟早要遭报应的,别生生把你自己折在里头。”
十儿一凛,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春瑛郑重地点了点头,她终于领会了春瑛的意思,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寒声道:“你放心,我才没那么笨!为她一个小人把自己给耽误了!”
两人分头去打听消息。春瑛借口去寻留守外院的管家奴仆,“无意中”问起二门上怎的换了许多生人,打听到被撵的人的姓名与罪责,又去寻梅香,结果因为小陈管事伤重在家,梅香也告了假,只好转到厨房去打探,然后在半道上截住芍药,聊了些闲话,然后小心问了几个问题。芍药被她磨得没办法,只好透露了几句。
春瑛一得到情报,忙赶回院中,十儿已回来了,两人立刻交换打探到的讯息。
太太下令处置了二门上守门的婆子们,以及原本在茶房当差的媳妇子,都是以玩忽职守的名义。众人都知道昨晚上发生的事,只好自认倒霉,暗地里诅咒那梁家人不得好死。但曼如逃脱的消息,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听了春瑛的话,有人说她走运,有人说她会讨好太太,也有人嫉恨不已。春瑛本以为,太太一旦知道曼如也是守茶房的人,玩忽职守导致茶房失火,定会罚她,但从芍药的话来看,太太已经知道了,那她为什么单单饶过曼如呢?
十儿恨恨地说:“那丫头惯会撒娇讨好,不用说,定是她拍太太的马屁太高明,太太舍不得罚她,便留她下来天天听她的马屁了!”
春瑛想了想,便暂时把曼如丢到一边:“你七嫂伤势如何?”
十儿眼圈一红:“本来她就烧坏了手,又挨了板子。还好芍药姐姐私下关照过,打板子的妈妈们放轻了力气,饶是这样,她还是伤得厉害,右手臂上通是水泡,腿脚又动掸不得,人发着高烧,如今正说着胡话呢。七哥不在家,我娘带着几位嫂嫂过去照顾,又求了东府的徐大娘出面,才请到了一位好大夫,还要看上过药后管不管用才知道能不能好呢!”
春瑛知道烧伤可大可小,古代的医疗条件不好,万一伤口感染,那就真的危险了。她不由得有些难过,轻声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虽说烧伤难治,但如今天气放凉了,想来伤口应该不至于恶化的。既然有好大夫,一定能逢凶化吉。不知她家里可有足够的银子付药钱?若是需要帮忙,你尽管开口。”
十儿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感激地笑道:“好春儿,我就知道,我没白认得你。放心,我七哥在船队里当差,家里不缺银子。即便真的缺了,还有我们这些族人呢。我们只担心管事们会打着太太的名义故意为难,不许我们请大夫,才不得已求徐大娘出面的。我家里人方才告诉我,大夫说七嫂伤得虽然凶险,幸亏打得不太重,没有伤筋动骨,只要今晚能清醒,便能平安度过了。”
“那就好。”春瑛想了想,“我们出不去,回头我托人跟我娘打一声招呼,让她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吧。要是缺什么药材,我爹在外头当差,比较清楚能在什么地方买到。”
十儿摇摇头,握住春瑛的手:“不用了。这些我的叔叔和哥哥们都知道的,不用劳烦路叔。万一叫府里的人知道,以为你们家跟我们姓王的交情好,反倒连累了你们。你放心,就算没了叔爷爷,王家还是王家!”顿了顿,嘴边翘出一个冷笑:“你这样的才是好姐姐呢,不像那个曼如!特地叫她娘来看望,还说曼如再三求太太饶过七嫂,可惜太太就是不肯,请我们不要怪曼如没能尽力。我呸!骗谁啊?!她那时句句话里有话,太太原本对七嫂只有三分怒气,便叫她激成了十分!她以为没别人听见?!还特地跑来扮好人,谁信她!”
春瑛安抚下十儿,心想,曼如这回又使了诡计,踩着别人上位,如果真让她翻身成功,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遭殃。虽然自己马上就要出府了,但十儿还在这里,花轩里还有几个与自己交好的丫头,她实在不应该为了自己的私心儿继续放任曼如。更何况,看着曾经害过自己的人在侯府得意,叫她怎么甘心?!
咬了咬牙,春瑛道:“太太如今把曼如当成了薄,我们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不如把事情告诉三少爷,请三少爷想办法吧?曼如心心念念想的是做他的姨娘,可他对曼如烦透了。曼如回到府中当差,最头痛的应该是他!”
十儿一想,果然如此,忙点了头,打探得霍漪还未回来,便拉着春瑛去找三少爷李攸。
李攸听了消息,眉间打了三四个结:“又是曼如!我原看在她服侍了我几年的份上,对她从轻发落,她若是聪明人,就该早早寻户好人家嫁了,我说不定还会送她一副妆奁,没想到她贼心不死,又来碍我的眼!”
一旁的立夏担心地道:“三少爷,她这是要回来了?我们可花了好大功夫,才把院里清理干净,她这时回来,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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