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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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二叔道外头转了一圈,把在厨房处帮忙的春瑛拉了过来,笑道:“有空过来玩也使得,横竖都在胡同里,只是别光顾着玩儿,要记得帮魏公魏婆做活,知道么?”
春瑛爽快地应下了,四周打量一圈,笑道:“这里好,胡公子,这里可比你之前住的屋子强多了,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呢!”
胡飞笑了笑,安放好母亲的灵位牌,敬上一枝香,才道:“实在是感激不尽…小妹子别再叫我什么公子了,福宁街的人都唤我胡小哥,你也这么叫我好了,不然…叫阿飞哥或小飞哥也使得。”
阿飞哥?春瑛表情有些扭曲,挤出一个笑脸道:“那我叫你小飞哥就好。”她倒不大顾忌对方原本的身份。
胡飞又转向路二叔,向他郑重行了一礼:“多谢路叔好心相助。昨日却是我无礼了,只说自己名叫胡望山,其实我本名是胡飞,望山是字,我原是…皇商胡家的庶子。”又将自己背负着不孝之名被赶出家门的事前后说了一遍,道:“胡飞身负骂名,却对路叔隐瞒,实在是太不该了,还请您恕罪。”
路二叔不在意地摆摆手:“这有什么?你家的事我也听说了,谁是谁非,大家心知肚明,外头也有人议论呢。昨儿时间晚了,天又黑,我咋看之下没认出来,但回到家后,春儿都跟我提过了。我既敢收留你,就没把那位胡大少爷放在心上,你只管安心住下就是。”
春瑛吃惊地望了二叔一眼,她分明记得自己昨晚没提过胡飞的事,但她还是谨慎地闭了嘴。
胡飞显得有些意外,很是感动:“路叔,您…”
“你不必这样客气,我最看不惯胡大少那种人了。从来京中富贵人家,嫡庶争产的事常有,但自己身上不干净,就只管朝弟弟身上泼脏水,也太下作了些。这一年间,令尊病重,他帮着打理家业,没少闹笑话,还以为人人都夸他好呢!我们只看往后吧!你放心,他不敢把手伸到这边来。”
路二叔从怀里掏出几张纸:“这上头有几个人,就住在附近,都是近来要买卖房屋或货物的,原是要找我和春儿她爹做中人,只是我兄长出远门了,我又要忙府里的差使,抽不出空来。我听春儿说你也会做这种事,索性便交给你吧,都是熟人,你一边压压价,另一边多说几两银子,也没什么要紧,只要把握好分寸就行。”
胡飞惊讶地接过名单,粗粗扫过一眼,上面不但写明了姓名地址,货物种类,连买家与卖家的忌讳与偏好都一一列明了,甚至为了以防万一,附了一份文书范例,以及相熟的衙门书办名单,只要照着做,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赚道数十两银子。
他心中更不安了,路二叔似乎什么都替自己想好了,干净的处所、供奉母亲灵位的物品、照顾他饮食起居的人、日后谋生的办法…实在太过周到了,周到得令他担心,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得到这样的周到照顾?路二叔…是否有别的目的?
而春瑛在一旁偷瞄着那份名单,心里也忍不住嘀咕。有这么好赚的钱,二叔为什么不自己去?就算是要帮胡飞,这也太多了吧?
她找了个空,将路二叔拉到一边,小声问:“二叔,你在打什么主意呢?为什么把这些生意都给了小飞哥?”
路二叔压低了声音笑道:“傻丫头,如今你爹不在京里,我又不得势,何必为了一点银子,叫人眼红,背地里在主子面前挑唆,倒害得你二叔我吃不了兜着走?!但这几桩生意都是熟人的,平白推了,会得罪他们,还不如交给这位胡二少去做。我已经跟人打听过,他办事还算稳妥,我再提点几句,就万无一失了。他跟我没有关系,赚得再多也不与我相干。正正是两相得宜的大好事!”
春瑛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不好驳了二叔的脸,只得将疑惑咽下去了。
但胡飞却不能放任这个疑问横在自己心间不管。过了几日,他照着路二叔的指点,真把几桩生意都做成了,顺道摸清了附近一带的情况,又与几个顺天府的衙役和书办混了个脸熟。当白花花的三十两银子到手时,他终于忍不住寻到路二叔家里问他:“路叔究竟是因何要助我?”
路二叔笑了笑,略一沉吟,才道:“也罢,再瞒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横竖不会害你。”他决定先用一件小事试探试探,便拉着胡飞坐下,倒了杯茶:“你兴许听说过,咱们庆国侯府,有一位大少爷,侯府是极疼爱的,却不大得势?”见胡飞点头,又接着道,“我跟在这位大少爷身边已有好几年了,他不得看重,我也没什么好日子过。原本想着,早些分家出去便也罢了,只是侯爷迟迟不肯点头,大少爷又新近添了个哥儿,老太太却一直淡淡的,为人父母的,总要为儿女着想。”
胡飞皱了皱眉:“还请路叔直说,我受您大恩,生平挚友,又出自庆侯府的本家,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路二叔笑了:“不是什么大事。前些日子,侯爷见大少爷行事越发稳重了,便想让他历练历练,太太安排了一桩差事下来,却是要给咱们府的大姑奶奶——靖王妃娘娘办事。”他凑近了些:“宫里的贵太妃眼看就要过生日了,靖王夫妇有心要好好孝敬她,因太妃娘娘生平最爱刺绣,尤好一个叫什么武陵刺史的女子所绣的书画,据说那女子层绣过一副《春晖图》,靖王妃想要拿它做生辰礼。为此我们大少奶奶派了好几拨人回娘家打听,只打听到这绣图在十几年前曾在胡家老太太的寿宴上出现过,但后来又没了下文…”
胡飞沉吟道:“这副绣品我见过,只是去年大哥将它送人了。”他说了一个人名,却是一名三品官员的名字,非常不巧地,路二叔记得他是恪王府一派的人物,立即沉下脸来。
胡飞见状,抿了抿嘴:“这事儿不难,我有法子。”
第三卷 高门 一百零七、顾虑重重
路二叔眼中一亮:“请说。”
胡飞想了想,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这幅绣图是顾绣中的精品,通常为文人世家的女眷所好。本来祖母生前收下这份礼物,在她去世时就该随葬才是,却因为它并不是祖母心爱之物,才留了下来。胡鹏去年为了巴结那名恪王府的官员,打听得他的正室是书香人家出身,便翻出这幅绣品,连同其他财物一起送了过去,事后才知道那位太太在家中是不管事的,顿时后悔得不行,后来到底是另送了一份重礼给那官员的爱妾,才跟他家拉上了关系。
那位太太在家不管事,天天只管念经,几乎被妾室欺负到头上来了,有时手头短了,到帐房领不到钱,只得命人将自己手上一些不打眼的首饰拿出去换钱,家里的仆人品性差些的,丛中克扣了不少,她也不放在心上,因此别人都暗地里笑话她是糯米夫人。想得到那副绣品,只需要找上这位太太身边的丫头媳妇,很容易就能把东西弄出来,别人问起,也不过以为是原主人自己处理卖掉的。
胡飞道:“那位大人不理内务,对正室当首饰的事是一概不知的,他又不曾听说靖王妃有意寻找这幅绣品,应该不会阻拦。若路叔能想到法子是最好的,实在不行,我倒知道他家太太身边的一个婆子,家中丈夫最是好酒,平时常去的酒家,我恰好听人提过。”
路二叔听了,喜出望外,从他那里得知了酒楼名字,便立刻起身:“事不宜迟,我这就找人去。多谢胡小哥相助了。”说罢作了个揖便走了。
胡飞有些发愣,继而又糊涂了,路二叔对他这般周到,难道就仅仅是为了一副绣品?他实在不敢相信。
有了胡飞的情报,路二叔很快就顺利将绣品拿到手,送到了大少爷手中。没过几日,他又来找胡飞闲谈,言语间,提到大少爷最近在跟京中一个有名的皇商打交道,发现来接洽的伙计不大可靠,似乎有虚报价格私自贪污公款的嫌疑,便告诉了那皇商,谁知那伙计的妹子是皇商的爱妾,在东家面前甚有体面,两边虽没吵起来,生意却僵住了。
胡飞问明白对方的姓名来历后,告诉路二叔,那皇商家中妻妾争斗极厉害,吵得家中的老人都避到庙里躲清闲去了,但他家老太爷对家中的事业还是很有影响力的,常常对儿子发号施令。
于是路二叔想办法让那位老太爷知道这件事,问题又很快解决了。
从此以后,路二叔便时不时找胡飞闲聊,言语间有意无意地打听一些京中富贵之家的事,有时是某位皇商的姻亲关系或交友情况,有时是某位权贵不可告人的喜好,有时是几家大商铺的背后东家…胡飞跟在父亲身边多年,对这些事,他可能并未留意,但到底是经历过或听说过的,耳渲目染间,多少有些了解,便陆陆续续地告诉了路二叔。渐渐地,他也有所察觉,知道路二叔这是借他打探皇商圈子内的秘闻。
胡飞有些担忧。本来,路二叔是春瑛的叔叔,又在他面临困境时帮了这么多忙,还替他牵线做成了好几桩生意,让他赚了不少银子,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尽力报答,更何况只是说几句闲话?但他还是免不了害怕。路二叔打听的对象和内容似乎暗示了什么,如果继续把事情告诉他,会不会引火烧身?
除此之外,从路二叔试探的话里,胡飞察觉到,自己父亲生前似乎跟朝廷里的一些大臣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而在他去世后,这种关系就由兄长胡鹏继承并发扬光大了。如果继续跟路二叔“闲聊”下去,会不会有朝一日,自己的父亲会被冠上罪名,死了都不得安宁?
胡飞惴惴不安,终于,在一个月后,路二叔再度在“闲聊”中提到大少爷最近想买一樽好的观音像孝敬老太太,听说梁太师家有一樽极精致的白玉观音,是外藩进贡的珍品,不知市面上有没有相似的。
他仿佛只是无意中谈起,但胡飞却心中有数。
他深吸一口气,道:“路叔虽说是一心为贵府大少爷着想,但白玉观音极是难得,又价格不菲,何苦打它主意,到头来费力不讨好?想那梁太师是什么人物?那样的门第可不是我们胡家能高攀的,我哪里能知道这些事?”
路二叔拈了颗瓜子笑道:“这话也太谦了。你想必还不曾听说,你那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哥哥,前儿就送了一樽玉观音给梁府的老封君,结果人家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话,便看都不看地抛在一边了,因为梁府有更贵重的观音像。我也就是一时好奇,想知道比那更好的观音像是什么样的?人都说那是外藩进贡的宝物,怎么就跑到梁家去了呢?”
“这是别人家的私事,我又如何晓得?”胡飞挺直了脊背,“不怕路叔笑话,我已是被赶出家门了,往后便与胡鹏一家断绝关系,他作了什么孽,自有他自己担着。我只望他安份些,好生打理先父留下来的产业,多积些德,少做违背良心之事,免得将来报应道我身上来,就真是冤枉之极了。”
路二叔呵呵笑了,“瞧我这张嘴!那胡家与小哥自然毫无关系,全京城的人都看在眼里呢,任他造的孽再多,也算不到小哥头上来。原是我疏忽了,一时兴起,便说错了话,都是我的不是。我就以茶代酒,替你赔个不是吧?”
胡飞忙拦道:“不敢当,是我无礼了。”两人来回推拒一番,路二叔又寻机提起了别的话题,才把事情扯开来。
胡飞事后回想,却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更恨胡鹏。
本来胡家身为皇商,难免要跟朝中重臣应酬,但父亲在时,分寸一直把握得还不错,并未牵扯太深。结果胡鹏一接手,便自作聪明,说不定日后胡家的家业就要毁在他手中了!
想必经过这一番谈话,路二叔不会再来找他打探消息了吧?就算再来,他也没什么秘闻可提供了。之前一年里,他服侍生病的父亲,对外头的事不大关心,知道的消息大多旧了,没什么用处。说到底,这种事是做不长久的,庆国侯府的人想要知道皇商圈子内的最新消息,还是应该找正经皇商才是。
胡飞又想到自己在路二叔提点下做成的几桩生意,银子很容易就到手了,事情也非常顺利,似乎以后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但他却在怀疑,一旦自己没法再为路二叔提供消息,这些帮助是不是会不再有呢?到时候,自己除了几十两银子之外,还得到了什么?
当初决定从中人做起,白手起家,就是为了将来能出人头地,把胡鹏打败,但如果他习惯了别人的“帮助”,不再努力,恐怕会渐渐丧失奋发向上的斗智。到了那一天,自己还哪里有脸面说,要靠自己的努力将胡鹏踩在脚下?!
胡飞下了决心,将自己手头的中人生意解决完后,便不再接新的了,每日只是留在家里,帮魏公魏婶做些木工活,甚至还学着如何烧水做饭。
路二叔心有所觉,面上不显,心里却盘算开了。最近因有胡二少的情报,大少爷在侯爷跟前立了不少功劳,不但侯爷越发看重他,连靖王爷都对他刮目相看了,太太那边已经起了警惕之心,暂时还是收敛些好。这胡二少到底是立了功的,把他逼得太急,反倒不美。
于是他也不再跟胡飞提起那些传闻,闲聊时,只说说哪里出产的布好,哪里的鸡鸭肥美,哪家铺子的酒最香醇,哪家馆子的鱼做得最鲜,哪家小姐长得美貌,哪家少爷年少有才,哪家姨娘泼辣,哪家丫头秀气…不过是些风花雪月之事,连中人的生意,也是偶尔介绍一两家,不再象先前那么多了。
见他这样,胡飞倒松了口气,仔细想过,仍旧做着中人的买卖,却花了更多的时间在家里。春瑛觉得有些奇怪,便跑去问他:“你前些天总是往外跑,怎么这几天都宅在家里了?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胡飞心中疑惑那“宅”字的用法,面上笑道:“怎么会呢?我只是在想将来要做什么事。”
“将来?”春瑛眨了眨眼,“你做中人不是做得很好吗?照这样下去,没两年你就会赚上千两银子了,有了这些做本钱,你想买地也行,开店也行,到外头跑买卖也行,这不是早就想好了吗?”
“可那并不是靠我自己的本事。”胡飞踌躇片刻,才道:“说到底,别人只是看在路叔的面子上,才让我去做的,路叔也把上家下家都找好了,不用我操一点心。我觉得自己还不如当初在福宁街时有用,那时我是靠自己跑腿才替江老爹找到买家的,银子虽赚的少些,却更安心。我…我不能总靠路叔帮忙,总得自己想办法谋生才好。”
春瑛终于发现二叔那天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劲了。没错,二叔交给胡飞去做的生意,是完全安排好的,如果只是为了不得罪熟人和避开他人的红眼,也没必要安排好了再交给胡飞去做,象是白送银子似的。这么一来,二叔吃了亏,胡飞除了钱,没学到任何经验,哪里是两相得宜的事?
于是她问:“那你是怎么想的?要不…自己去找活干吧?你以前在福宁街也做过中人,照着做不行吗?”
胡飞摇摇头:“没那么容易。我原本想得太简单了,做这一行,不但要信誉好,还要熟知街头街尾各户人家,路叔把事情都安排好了,我还时常遇到难处呢。即便我有心去结识那些街坊,又怕惊动了我兄长那边。虽说有侯府的关照,他不敢对你和路叔怎么样,可这里离侯府到底还远着呢,谁知道他被逼急了会做出什么事来?”
春瑛低下头想了想:“那…不能再做中人了?反正你也赚了些银子,有本钱了,做点别的小生意吧?是租个小店面,还是到通州去进货到别处脱手?”
“我那点银子,未必够使。别人谁不比我财厚势大?如果租店面,就怕胡家找上门时,脱不了身。”
“这么说…”春瑛歪了歪脑袋,“要找一个不需要太多本钱,又容易脱身的挣钱办法了?”
第三卷 高门 一百零八、新事业,新开始
春瑛冥思苦想着,什么样的生意能够满足这两大条件呢,本来做中人是最好的,真真是无本买卖,但胡飞的顾虑也有道理,他的好友住在侯府后街,以前来过很多次,因此对附近的情况还算了解,又有二叔帮忙,但就这样还会在做中人的过程中遇到种种困难,更何况是别的地方?如果没有二叔的提点,仅靠自己去找活,恐怕他要花很长时间才能站稳脚跟。
那其他的生意呢?
春瑛穿越到这个世界,前后也有一年半有余了,大多数时间都生活在侯府家生子的圈子里,对外面经济民生的了解,也就仅限于在大院住的那大半年和福宁街那数月里的见闻。她所见过的赚钱最多的行业,大概就是行商了,不论是二叔过去帮大少爷贩私货,还是程大叔到松江贩棉布,都能赚不少银子。低买高卖是做生意永远的法门,胡飞能复制这种方式吗?
估计是不行的,至少目前不行。到外地去买进货物,没有一定数量,光是路费、税金就会亏本,而胡飞手头上也就只有那几十两银子,全部投下去,万一赚不回来,就没法翻身了。加上他又是新手,人生地不熟,谁知道能不能拿到便宜的好货?这些天看他说话行事,似乎在心态平复下来后,又渐渐恢复到过去那斯文模样了,她一个有文化有素质的现代人跟他对话都嫌费力,不难想象,他要是去跟别的商人砍价,是怎样的一个场面。
春瑛叹了口气,说起来她最有经验的大概就是开小食店了,可惜胡飞去开食店,烧火煮茶当大厨,同样是一件让人无法想象的事。他也说了,不能租店面,免得尾大不掉,脱不开身。
该怎么办呢?
春瑛在这里苦苦思索,胡飞见她眉头都打了几个结,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都是我太过强求,其实这世上,哪有事事周全的?要不…我就到通州码头上试试运气,买些南边来的小玩意儿,运到京郊各县去转手,应该也能挣两个钱。”
春瑛转头望他:“小飞哥,你去过通州码头贩货吗?”
“这…”胡飞顿了顿,“听别人说过,应该…不难吧?”
“别人做熟了,自然不难,可你去了,本钱又少,别人一定会把货物平价卖给你吗?就算买到手了,你又怎么知道别人愿意买?”
胡飞皱起眉头,知道是自己考虑不周:“万事开头难…总要试了才知道。”
“如果你真要去,可以请二叔替你介绍几个熟人。可是二叔现在天天都要回府应卯,哪里有空陪你去?”春瑛想了想,“我觉得…你先别急着尝试,不如先想想,你最擅长的是什么,发挥自己的优势做生意,才是成功的前提!”
“擅长什么?”胡飞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低下头仔细想想,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小…我就跟着我爹到处跑,到七岁上,爹给我请了先生正经教我读书,说要我走科举正途。可惜,我念了这十年书,始终资质平平,背书还罢了,作文章却一直差些火候。先生都拿我没办法了,打算让我满了十八便去试一试,只要能考上个秀才便万事大吉,但爹一病,我就丢下书本回家侍疾去了,再没用心翻过书。说到底,我在诗书文章上都是平平的,为人说话做事…也都是平平,交的朋友也是平平,实在说不上有什么擅长的。”
春瑛轻咳一声:“那你就没什么爱好吗?平时喜欢做什么?不一定是读书写字,还可以是别的,比如…古董啊,书画啊,养花啊…就象我,我在做菜上还是有点天份的,学针线也学得挺快,托程大娘的福,又学会了分辨各种布料,如果我做生意,一定会首先跟针线女红相关的,再下来才是小食店,因为开店的成本比较高。你说说吧,你擅长些什么?”
胡飞想了想,忽然有些脸红:“说起来…胡家的皇商差使…采办的是后宫所用的珠宝首饰,有时候也兼办脂粉。”
“咦?”春瑛眨了眨眼,略微猜到他的意思,却感到迟疑了,“你是说…做这方面的买卖吗?听起来是不错,但你会什么呢?做首饰?”不能吧?珠宝匠人?怎么看也不象是胡飞会干的事,再说,他又没有足够的本钱。
忽然,她想到了一个可能,猛地站起来,一脸惊喜:“你会配胭脂水粉?!是不是有秘方?!”那可真是赚钱的买卖!如果不是她穿越前没来得及记上几个自制化妆品护肤品的方子,就不用那么辛苦地练习女红了!
胡飞被她吓了一跳,倒觉得不好意思了:“这倒没有…所谓采买,并不全是自家商铺里做的,胡家虽有首饰铺子,也没法包下宫里所有的单,因此多数是从外采买…至于脂粉,倒是有位亲戚家做这个,但我也只是见过而已…”他声音降低了些,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爹生前曾说…我在这类东西上比兄长要强些,总能选出最好的,若是嫡出,倒可以帮着料理首饰脂粉生意…不过兴许爹只是在打趣我,我小时候不想念书时,便爱跟爹到铺子里看来买首饰的人,每次都要被娘骂一顿…”
春瑛伸手按住他:“说清楚些,怎么个强法?你指的不是做吧?那就是眼光?搭配?还是分辨?!”
胡飞想了想:“比如说,你先前服侍的那位大娘…是姓程吧?她用的胭脂,便是京郊出产的便宜货,香粉倒是江南的‘燕双飞’,只是闻那香气,似乎已经有些年头了。而她家那个妾,我见过一面,用的脂粉都是江南‘宛容香’的上好货色,可这家店一般是做青楼女子生意的,也有富人家的妾光顾,因它的东西无论香气色泽都略嫌轻浮,极少有良家妇人买。”
春瑛张大了嘴:“厉害!程家的妾我没见过,不清楚,但程大娘的粉盒上的确印有燕双飞的字样!”不过说起来,程家的妾不是商人家的女儿吗?怎么会用青楼女子常用的脂粉?春瑛晃晃头,听到胡飞又说话了,便把这个疑问抛在脑后。
胡飞看着春瑛继续道:“你的耳坠子是小青玉珠做的吧?可惜是劣质货。我前些天经过附近街道,曾见有个卖花婆子卖这样式样的耳坠,一对二钱银子,可连铜钩在内,成本只要五分,如果串珠子用的是铜线,再则添二分。”
这耳坠正是二叔在附近买了送她的,春瑛高兴地一拍手:“果然内行就是内行!那…”她眼珠子一转,“咱们该做胭脂首饰的小生意好了!把各家店里的货物用批发价买下来,再散卖出去,我见过卖花婆子这么做的,再添上绣花样子、荷包、手帕什么的,一年下来,也挣不少呢!”如果也卖荷包手帕,那她就能参一股进去了,到时候赚了钱,也有她的一份,算佣金给胡飞,总比让别人赚去强。
但她很快又想到:“卖花婆子是常见,卖花郎…”她抬眼看看胡飞,有些犹豫。
胡飞笑道:“这个我从前见过,叫卖货郎。小时候,我娘管过几年厨房,我在后门附近玩耍时,就见过丫环姐姐们开门叫一个挑担子的小哥进来,买些头油脂粉,添些小首饰。因那小哥长得白净,说话又和气,她们常私下说起呢,只是后来听说他跟邻居家的丫环私奔了,我们家才再不许卖货郎上门。我那时听那小哥提过,他一年到头,只做富贵人家的生意,就有二十多两的入息,吃穿是不愁的。”
“那你也可以试了试呀?不过到富贵人家卖脂粉…”春瑛顿了顿,只担心他遇上熟人,会受到奚落,但又不知道该不该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胡飞轻描淡写地道:“卖东西给富贵人家的丫环,于名声上恐怕不大好,倒不如买进京中有名气的店铺出产的脂粉头花,贩到京郊各县去,虽辛苦些,倒不愁卖不出去。”
春瑛想起福宁街上每逢赶集的日子,就会出现进城买东西的京郊农户和小市民,便立刻点了头:“说得对!那些地方买不到京里的流行货,只能走远路来买,如果我们把东西运过去,又能替他们省下进城的钱,这才是两相得宜呢!如果小飞哥要做这个生意,我也想加入,我做了许多手帕荷包鞋面帽子之类的东西,托二叔找人寄卖,好象卖得有些慢,要是我绣上新鲜花样,说不定在京郊一带很快就卖出去了!”
胡飞被她说得也有了信心:“那我们这就找合适的店铺进货去?”
“先别忙!”春瑛拦住他,“扁担挑子之类的怎么办?”
“我自己能做,前些天我跟魏公学了不少木工活。”
“那好,咱们先去做市场调查!”
“市场…什么查?”胡飞有些糊涂了。
春瑛拍了他一记:“当然要先打听清楚,哪些牌子的脂粉受欢迎了,香型眼色什么的也要注意,价钱肯定得打听好,我们才能算清楚成本!不然万一买道的东西,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不喜欢怎么办?做好市场调查,才能规避风险!”
胡飞笑了:“原来这就叫市场…调查?这自然是要打听的,我也就那点儿银子,可不敢买进贵价的东西。”
两人又兴致勃勃地商量起到什么地方去打听,只是胡飞一个年轻男子,又穿着素衣,似乎不大适合做这种工作,春瑛便自告奋勇:“我陪你一起去!反正离侯府远一点,别人就不认识我了!出门前求二叔借个马车好了!”
胡飞有些犹豫:“这…你是女孩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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