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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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送方仁珠出门,恰好方家嫡长子方锦骐来接妹妹,站在大门外往里看,正看见妹妹与一个比她高出一头的少女齐齐向外走来。那少女穿着海棠红的锦袄,淡黄的绣花裙,头上带着毛茸茸的兔皮护耳,一张笑脸说不出的娇艳可人。方锦骐忽然红了脸,知道这必然就是妹妹的好友,建南侯之妹赵大姑娘了。他连忙低下头去,又转过半个身,耳根还是红的。
赵琇并不知道门外的动静,这里是驿站,不是自家,她晓得外头人来人往,便只送到了前院,就向方仁珠告别了。她很有可能这两天就要离开,因此未必还有机会与方仁珠再见,便与她相约来年春天回京路上再会。
两女依依惜别一番,赵琇站在门里,目送方仁珠上了马车,在哥哥的护送下离开了。她正想回身,却忽然听得大门吱呀一声响,却是高桢走了进来。他今日穿着她做的那身斗篷,风姿俊秀,看得她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微笑着问:“世子怎么忽然过来了?也不打发人先说一声,我好做准备。”
高桢板着脸,表情不太好看。他有些委屈地看了赵琇一眼:“方才那是谁来了?”
赵琇答道:“是方家五姑娘呀,世子没瞧见他家马车上的印记?”
“谁会记他家马车上的印记?”他的眼睛光盯着骑马的人了!
高桢的脸色略好看了些,心想方锦骐定是来接送妹妹的,只是眼睛看了些不该看的地方而已。他不是个爱迁怒的人,自然不会冲着无辜的人发脾气。
他只是对赵琇说:“收拾一下吧,我们预备明儿就走了。”
“啊?”赵琇眨了眨眼,有些反应不过来。
ps:是我的错!对不起!泪奔~~~
☆、第四百五十四章离开
虽然赵琇早有心理准备,估计这两日就会有通知下来,让她与张氏收拾行李回到船上,继续南下了,但高桢这话说得太突然,让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未免觉得太仓促了些。
她不由得问:“怎么这么突然?明儿就走?昨儿哥哥回来,也不见他提起。”
高桢笑道:“昨儿我们还不知道几时能走呢,今日才有了准信,你哥哥原也不知道。不过他如今知道了,想来一会儿办完了事,就会来告诉你们了。”
赵琇隐约记得他们在济宁逗留几天,是有事要办的,而且是机密大事,就含糊地问:“你们要办的事都办完了吗?”
高桢微笑着点头,没有多说。赵琇也就放了心,笑道:“能早些起程也好。我看着这两日天气放晴了,似乎也暖和了些,就怕再待下去,又下起雪来,倒不如趁着天气好多赶赶路。过了济宁,没多远就是江苏地界了,那边的河面我记得要更好走一些。”
高桢点头道:“确实。这两日河面上那些碎冰都化了,若是再下雪,还不知道会不会堵塞运河,早早离了这里是正经。眼下十一月已过半,眼看着就要进腊月了。若是不能赶在年前到达上海,验看各处堤坝,那就得等到年后方能前往,未免太耽误功夫。既然济宁事了,我父王也觉得该早些动身。接下来的路程,兴许要走快些了呢。”
赵琇明白了:“那我立刻吩咐下去,让大家收拾东西。”一些该采买的就赶紧采买了。济宁城中也能买到质量尚可的银霜炭,赶紧多买些,路上也好拿来取暖。就算自家用不完,拿去接济其他人。给哥哥赵玮做人情也是好的。
高桢听了微笑,又劝她:“我知道你可能会舍不得朋友,但明年回京的时候还能再见,你也可以给她写信。等过几年方崇山回京,你们又能时时相聚了,因此不必太过感伤。”
赵琇笑道:“我哪里就感伤了?不过是有些不舍罢了。”
送走了高桢,赵琇立刻下令家人打包行李。她这边有了动静。同样住在驿馆其他院子的人听到了声音。也惊疑起来。这时船上来了消息,各人慌忙跟着收拾东西。一时间,钦差要离城的消息就传开了。
大部分人都早有预感。但也有些人十分意外,没想到此前不见有苗头,钦差们却说走就要走。有人不甘心结下的善缘就此浪费,赶紧抓紧时间借着践行名义。再刷点好感;有人忙着置办礼物送人,跟人私下讨要许诺;也有人是真心舍不得朋友。抓紧机会多聚几次,喝酒惜别。
蒋家却有些急了,他们刚刚托人递了信进驿站,还不见回音呢。钦差一行怎么就要走了呢?若是建南侯祖孙明天就走,那还有时间见他们么?赵湘这边又该如何处置?
蒋大太太很想说,直接把人往驿站一丢就好。但蒋大老爷想得多些。不打算采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万一得罪了建南侯。他如今还在济宁城里呢,知府一家又与他家交好,倘若建南侯授意知府来为难蒋家,蒋家哪里有抵挡之力?想了又想,蒋大老爷还是决定要寻位朋友帮忙,请朋友的太太往建南郡公夫人张氏面前探一探口风。
而赵湘,此刻正在收拾行李。她已经托小丫头又捎了一封信去驿馆了,只要张氏看了,必然会接她回去的。张氏本来就对她还有恻隐之心,她态度如此卑微,又一直在认错,张氏应该会心软才对…
那封信确实又送到了驿馆,仍旧落入上回那媳妇子手中。那媳妇子立刻就通知了涂三阳家的,后者也不敢惊动了旁人,揣了信带着那媳妇子来寻赵琇。偏偏赵琇看着人收拾行李、采买东西去了,赵玮倒是刚刚过来看望祖母,正与张氏在屋里说话。涂三阳家的见赵玮在,探头探脑地不敢擅入,正打算带着那媳妇子回转,谁知张氏眼尖瞧见了,就问:“外头是谁在那里?”赵玮也望了过去。
赵玮袭爵逾年,如今有了功名,得了差使,虽然还是青葱少年,身上却已经多了几分威仪。他这一望,涂三阳家的与那媳妇子本想避开,也不敢避了,只得齐齐上前见了礼。
张氏还认得涂三阳家的:“你男人可好?这一趟南下,路过山东,你们两口子怎的也不说一声?我好叫汪福来安排你们回高唐一趟,探探亲?”
涂三阳的弟弟一家都在高唐庄子上当差,他弟弟的岳家还是那边的庄头,昔年他夫妻二人落难时,也是投奔去那边的。如今他们境况好了,若有机会,自然要过去探亲。赵家主仆路过山东,本来就要打发人到高唐庄子上看一看,对对账,查问一下今年的产出,再问问那里的人是否每逢年节都到临清祭拜赵焯夫妻了。若派了涂三阳去,也算是公私两便。因此张氏才会这样问。
涂三阳家的连忙答道:“小的男人就去了高唐,昨儿已经回来了,说是一切都好。高唐庄子上的庄头叫问候老夫人、侯爷和姑娘呢。小的要在内院当差,不曾得闲,就没跟着去。”
这事儿赵玮是知道的,对张氏说:“派去高唐的人确实回来了,孙儿已经见过。他们庄子上一年四季,每逢年节都会去临清祭拜,也在附近的寺庙里施米施药,为父亲和母亲祈福,也为当年一同遇难的仆从船工超度,不曾有片刻怠慢处。”
张氏满意了:“那就好。别的事都罢了,这一件才是最重要的。”
赵玮笑笑,又去问涂三阳家的:“你方才在外头探头探脑的做什么?若有事来回,怎的不说话?”
涂三阳家的不敢隐瞒,只得答说:“有一件事要请姑娘的示下,小的见姑娘不在屋里,就想等她回来了再说。”
张氏叹道:“到底是什么事?还非得让她拿主意?也罢。你跟我说了吧。你们姑娘从早忙到晚,可怜她一个孩子,家里家外操碎了心。其实我还不是很老,从前也是管过家的,如今虽然懒散了些,却也不是太无能,想来路上的琐事我还是能料理得来的。你说吧。是什么事?”
涂三阳家的哑然。看了看赵玮。赵玮没明白,却只命令她照实说。她没办法,只好讲了。又将信奉上。赵玮一听她起了话头就开始后悔,可惜已经来不及。
等赵琇回来的时候,张氏已经看完了赵湘的信,默默地坐在那里不说话。赵玮则阴沉着脸坐在一旁。赵琇心中不解。听涂三阳家的压低声音迅速说了原委,她才明白了。苦笑了下。她先把涂三阳家的与那媳妇子打发走了,又摒退左右,方才坐到张氏身边,柔声问:“我给祖母赔礼。这事儿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清楚赵湘写信的用意,不想惊动了您。因此就跟哥哥商量去了。如今事情早已解决,没想到她又要写信来。她这回是想要什么?”
张氏将信递给了赵琇。赵琇一目十行地看了,发现赵湘从头到尾就在装可怜,说蒋家如何虐待她,又说她如何感激曾祖母和叔叔,还说她自知从前年少无知,犯了许多错,也不敢奢望张氏会原谅她,只盼着张氏能给她一个赎罪的机会。她愿意在佛前敲经念佛,为过去犯下的过错赎罪,云云。
赵琇笑了笑:“她有心赎罪倒是好的,不拘哪里,都不会妨碍她向佛之心,就怕她心里不诚,佛祖要嫌弃她。”
赵玮把赵湘上一封来信的事对张氏说了,道:“她那时说是怕夫家会逼她殉夫。孙儿素来不屑她品性为人,原不想理会。只是想到,若那林家当真要逼儿媳殉葬,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家却跟蒋氏、赵湘不是一路人,比不得她们残酷不仁,若是视若无睹,未免伤了阴德。孙儿就直接问了认识的济宁府官员,托他们给那林家递了口信。原本想着,只要他们别把人逼死了就好。谁知林家胆怯,竟直接将婚事退了。孙儿心想,既然赵湘不会被逼着殉夫,后面的事就与我们无关了。我们只是在济宁逗留几日,难不成还要管她一辈子?没想到她今儿又有信来,还说了这一车的废话。”
张氏听得笑了:“她定是想让我把她带走呢,我却不是那等蠢钝好哄的人。她小小年纪就心思歹毒,一点孝心皆无,亲祖母都能弃了。我虽是她曾祖母,却不是血亲,她又怎会孝顺我呢?不过是在蒋家日子不顺,就想回咱们侯府来过好日子罢了。我才不上这个当。蒋家将她嫁给那吏员之子,若是没有殉葬之忧,原也是门不错的亲事。她嫌弃人家是胥吏,却不知道胥吏也是良民,比她一个罪臣之女要强得多了。况且听旁人说,那林家原也颇为殷实,除了不能科举,竟没有哪里不好,反倒是她配不上那等人家了。若不是人家急着娶媳妇冲喜,她又改名换姓地哄人,人家也不会看中了她。如今亲事作罢,那就是她没那个福气,今后如何,且由得她去吧。她早不是建南侯府子孙,我又何必替她操这个心?”
赵玮赵琇听了,都觉得惊喜无比,脸上就露出了几分意思。张氏察觉,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你们以为我会被她哄骗过去么?你们的祖母没那么糊涂!”
赵琇忙挽着她的臂弯撒娇道:“哪儿有呀?我和哥哥是怕您想到她是祖父的血脉,就忍不住心软…”
张氏冷哼了一声:“有她这样的血脉,郡公爷脸上也无光!她也配做郡公爷的曾孙女儿?早知她是这样的人品,当初我还不如不将她们赎买出来,由得她们在牢里自生自灭,或是流放去了西北,省了多少事!”
赵琇听得眉开眼笑,总算放下了心头大石。这一晚,祖孙三人收拾行李,次日一早起来,就坐车出了城,直接去了码头登船。趁着天晴,太阳才刚升起来,广平王就下令开船了。船队迅速离岸,向南驶去,不曾惊动了本地官绅。
等赵湘得信时,船队已经走远了。她失魂落魄地跑出城,看着空荡荡的码头,想起这两日已经在舅舅舅母面前说了无数的“硬气话”,双腿一软,就跌倒在地。
☆、第四百五十五章妥协
赵湘坐在地上默默流泪,心里已经惊惶一片了。
她万万没想到,建南侯府那祖孙三人,竟是真的把她丢下不管了,连一句托付的话都没有!他们既然对她如此无情,又为何在收到她的信后,替她解决了林家的婚事呢?若他们对她还念几分旧情,看在她是老郡公血脉的份上,多照应一分,又为何明知道蒋家待她不好,也不肯将她带走?
哪怕他们跟蒋家说一句话,叫蒋家好好对她,也是好的。一句话没有,就象她这个人不存在一般,叫她日后如何在蒋家待下去?!
赵湘在那里哭个不停,直到看见一个身影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来的是蒋大舅爷嫡出的次子蒋仲秋,素来对她多有善意。她心中清楚,这是因为自己年轻貌美,又温柔小意有心笼络的缘故。可蒋大太太对她没有半点好感,一心要破坏她的青云路,她是断不愿意给自己找个这样的婆婆的,因此也不大看得上蒋仲秋。但平心而论,他对她确实很不错。
此刻蒋仲秋看向赵湘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怜惜:“湘表妹,别伤心了。他们不管你不要紧,你还有我们家呢。冬日天寒,码头上风大,我们赶紧回家去吧。你坐在雪地上,当心一会儿着了凉。”
赵湘慢慢地收了泪,略一思索,就哽咽着说:“二表哥,多谢你的关心。如今我再没有别的亲人了,可以依靠的,就只有二表哥一个。”
蒋仲秋双颊红了,低头害羞地说:“湘表妹别担心,我会护着你。不叫你受委屈的。”
赵湘掉了几滴泪,柔弱地将手伸到他面前,想让他把自己扶起来。蒋仲秋激动得浑身发抖,正要伸手,却冷不防看到不远处,母亲蒋大太太扶着丫头下了轿子,黑着脸走过来。他到底还是害怕母亲教训的。也知道照礼数。自己不该去扶表妹一个闺阁女子,连忙缩了手退到一边,低头不语。
蒋大太太扶着丫头快步走来。方才儿子与赵湘的互动,她都看在眼里,忍不住冷笑一声,眼刀直往赵湘脸上飞去:“外甥女怎么没跟贵亲一道走呢?你不是说郡公夫人心疼你么?她老人家可连一句关照的话都没留下呢!借人家的名头在我家耍了这两日的威风。如今牛皮吹破了,你怎么还有脸见人?!”
赵湘咬紧了嘴唇不回答。满脸涨得通红。她就知道,这回失算,大舅母是绝不会饶了她的。但不要紧,只要她巴紧了蒋仲秋。不怕蒋仲秋的母亲奈何得了她。哪个做娘的能拗过亲生儿子?虽然蒋仲秋不象有出息的样子,但如今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她得先让自己留在蒋家,再图后事。若实在没法子,便嫁了蒋仲秋也罢。
她这番盘算哪里瞒得过蒋大太太?蒋大太太冷笑几声。就对儿子道:“你如今怎的还会被她迷惑?这两日她在家中待你如何?你为何就不知道醒悟呢?!你总埋怨母亲不该将她许给林家儿子,怎么就不想想,母亲这还不是为了你和你哥哥?!”
蒋家因颖王谋逆案受了牵连,革职回家,但革职就是惩罚了,回家之后,身上却是没有罪名的,因此儿子们也算不得犯官之后。蒋家回乡后声势大不如前,便想着让两个儿子下场科举,好东山再起。然而要参加科举,就先得取得科考资格。这事儿是衙门里的礼房管着。现任的济宁知府方崇山,那是个再小心谨慎不过的人,因自家接连有人跟逆王扯上了关系,他就格外避讳些,生怕犯了忌讳。有他主政,济宁一府中,但凡有谋逆嫌疑的人家,都休想其子弟能得到科举的资格。象蒋家这样还出了个杀人重犯女儿的,就更别指望了。蒋家只能将主意打到礼房司吏头上,那便是林家的家主了。
蒋家想的,无非是一府童生成百上千,又都在底下各县考试,方崇山不可能一个一个地过问。那林家家主有族人与姻亲在下头各县的礼房做事,有他照拂,蒋家两个儿子都能轻易蒙骗过方知府,参加童生试。等他们考中了秀才,有了功名,方崇山就不好再拿捏他们了。再等方崇山任满离开,后面的事情更好办。而林家有钱有权,愁的不过是病重的儿子。蒋大舅爷将外甥女嫁过去,两边成了便宜亲家,要说情也方便。
如今这计划自然是失败了,亲没结成,还有些结仇的意思。若是连林家都要在蒋家兄弟的科考资格上设阻碍,他们索性别下场得了。
蒋大太太这一说明,蒋仲秋总算明白了父母的苦心。一时间,对自己前程不保的恐惧战胜了对赵湘的怜惜,他无措地问母亲:“那儿子该怎么办?”
蒋大太太叹了口气:“能怎么办?在家多苦读两年吧。等事情淡了,自然好说。”她低头拭了拭泪水,又指着赵湘道:“我也明白你对这丫头是个什么心思,只是你要想好了,她那身世如今满济宁府皆知,再也没人相信她是什么姓牛的官家千金,不过是父母双亡家道中落方才投奔了来的。你若要与她厮混在一起,将来别说科考,怕是连亲友间都没有立足之地。你若当真对她有心,宁可忤逆父母也要护着她,我就只当没你这个儿子,你们一块儿离了我们蒋家的地儿,自谋生路去吧。没了她在,兴许你哥哥的前程还有些指望,你姐姐都成老姑娘了,兴许还有嫁得出去的一天。”
蒋仲秋哭了:“母亲说的是什么话?您这样说,叫儿子无地自容了。”
蒋大太太哽咽着说:“如此说来,你还是愿意孝顺父母的?既然如此,你就乖乖回家去吧。我答应你,不会把她随意嫁出去的——如今也没人敢娶她了。我不短她吃喝,也不打她骂她,你就此丢开手可好?好好读书,日后考个功名,母亲会为你挑一个门当户对的贤惠妻子。”
蒋仲秋红着脸含泪道:“母亲误会了,儿子对湘表妹并无他意,不过是兄妹间的关心罢了。她生活无忧,儿子自然放心。”说完又对赵湘说:“湘表妹只管安心留在我们家就是,我们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赵湘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蒋仲秋一边哭,一边听母亲吩咐,回家去了。她愣愣地看向蒋大太太,不明白她一直以来都能拿捏得住的人,为何忽然就不奏效了呢?
蒋大太太冷笑着擦去脸上的泪水,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你那点手段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赶紧给我起来吧。如今在济宁府,怕是连贩夫走卒都不肯娶你了。你既然不愿意嫁,我也不逼你。族中也有守节的寡妇,独门小院住着,清茶淡饭吃着,每日里诵经念佛的,最是清静不过。回头我就把你送到那家去,你给我老实待着,好歹还有口饱饭吃,有件干净衣裳穿。若是不老实,再生出什么事来,又或是冲着我的儿子、侄儿们眉眼乱飞,你就给我滚出蒋家去!再不许跟任何人说,你与我们蒋家有亲。胆敢坏了蒋家名声,我就亲自打折了你的腿,扔到山沟里喂狼,看你那亲亲的曾祖母和侯爷叔叔会不会为你做主!”
她甩袖而去,只留下赵湘一人惨白着脸跪在原地,半晌,方才艰难地爬了起来,佝偻着腰肩,低头跟着蒋家的轿子回去了。
赵湘终究还是选择了妥协。
赵琇并不知道自家离开济宁后,码头上还发生了这么一桩事。她自打船队离了济宁府,便又过上了平静的船上生活。
这一回,她反省了自己,每日都要抽出时间来,多练习书画。因天冷,墨汁颜料都不好化开,她便索性用自制的炭笔去画速写。运河两岸都是一片雪白,天地间只余黑白二色,偶尔添些深深浅浅的土赭。她就集中练习画雪景,将沿途景色都画下来,备着日后天气暖和了,再根据这些速写另外细画。
她练画的时候,张氏时常过来看,有时候还会指点几句。赵玮也会来瞧,但他在书画上并不精通,不过就是欣赏点评一二罢了。奇怪的是高桢,不但经常来,还要把每幅画都细细看过,一幅一幅地猜画的是哪里,还喜欢亲自提笔在画上添些东西,有时候是块石头,有时候是个人影儿。但奇怪的是,他添了那几笔,居然也不难看,反而显得画上更有生气。赵琇起初还嫌他捣乱,后来也不提了,只觉得他在绘画上似乎也有些本事,时时请教呢。
别看高桢好象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不大乐意谈这些风雅的事,其实他确实懂得不少。就算当时不懂,他也只须装作“考考你”的样子,借故下楼去,跟父王秘密请教一番,又可以上楼显摆了。赵琇不知道,还以为他深藏不露,心下暗服,便时常拿自己不明白的事情去问他。两人接触的机会竟然比先前增加了许多。
赵玮隐约有所察觉,心里忌惮得很,有意要揭破高桢的真面目。无奈他身上有个副使的名头,是正经为公事出来的,每每路过城镇,需要与当地官员接触,广平王总要差他随曾侍郎出去办事,让他有机会多历练历练。这对他有好处,他心里清楚,只得忍了。等到船队重新启程,他想要跟高桢好好说说话,偏广平王又示意他去与曾侍郎等人多多相处,混熟一些,日后共事也方便。
赵玮无奈极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每日去向高桢请教学问。而赵琇还一无所觉,心里只疑惑:“哥哥今日怎么又忙碌起来了?他有那么多公事要做吗?”
☆、第四百五十六章申斥
船队进入江苏地界后,不久就到了徐州府。这时候,先前被派到平度州的家人也回来了。
被派出去的是两个人,一个是老郡公在时的旧人,另一个则是赵玮身边的小厮陈冬生,珍珠嫂的儿子。前者在建南侯府当差多年,曾经跟米老太米大舅都打过交道,陈冬生则是赵玮的心腹。他本是赵家家生子,受赵玮赵琇兄妹大恩,对他们忠心耿耿。有他随行,赵玮根本不担心自己的命令被执行时会打折扣。
他们到了平度州,先在坊间打听米大舅的传闻,果然如大姑太太赵元娘信中所言,名声很不好。他不但贪,还要装出个清官能吏的模样,对本地的士绅豪强也不怎么客气。因他到处宣扬自己是建南侯亲舅舅,旁人顾忌到建南侯府,只能忍气吞声,但暗地里没少埋怨。那两户吃了他大亏的世家望族,在本地与山东其他地方俱有亲友,急急将两家人护着转移了,但罪名始终摆脱不掉。这就结下大仇了。世家大族,往往彼此联络有姻,哪怕是为了自家血脉,他们也不能容忍米大舅再胡闹下去,便在暗中向济南那边传信,指望山东巡抚来教训他。
陈冬生两人暗暗庆幸来得及时,便打出了建南侯府的旗号,来到知州衙门前叫门,叫经过的路人都知道他们是身份。等米大舅的管家迎出来了,那年长些的家人还大声说:“哎呀多年不见了,叔叔您老人家身体还好么?自那年我们二老爷二太太没了,十多年了,舅老爷也不见有信来,直到去年才有音信。但舅老爷在信里也没说清楚是在哪里做官。直到前些日子,我们侯爷跟着广平王南下办事,路过山东,听得舅老爷的同年提起舅老爷是在此处做知州,方才命我们来瞧瞧。如今总算是知道舅老爷的去处了。”
那管家干笑着,迅速扫视周围一眼,急急请他们入内。但经过的路人已经将建南侯府家人的话听得分明。彼此交头接耳起来。
不是说知州大老爷是建南侯的亲舅舅。两家十分亲厚么?怎的大老爷在平度做官,建南侯先前居然会不知道呢?十多年都没有往来,这还是亲娘舅呢。知州大老爷的话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流言慢慢在坊间流传。而米大舅这边得知陈冬生他们来了,脸皮就先是抽了一下,接着面色古怪地出来见他们了。陈冬生等送上了赵玮的书信,信中除了循例的问候语之外。就是劝说米大舅收敛的话,还直接提到了那桩冤案。让米大舅不要为了小利就冤枉无辜,世家大族背后往往亲友故交无数,当心得罪人太多,建南侯府也兜不住。
米大舅的脸色更加阴沉了。按下书信不说什么,只问那名年长些的侯府家人,赵玮是何时出发南下。何时入境山东,一路上在何地停留过。又见过些什么人,从谁那里听说了他的事。那家人有些问题答了,有些问题也说不清楚,米大舅越发暴躁,不客气地道:“地方政务自有地方官衙处置,我是此处知州,这一州事务便是我在做主。外甥在京中做着侯爷,随广平王去江南做个钦差,管好自己的差事就行了,何苦伸手管别人的闲事?好不好,我还是他长辈呢!他不说帮我助我,还故意使些阴私手段吓唬人,眼里可有我这个长辈?!他也不怕他娘九泉之下不能瞑目,夜里梦中来寻他!”
说罢他就甩袖赶客了,建南侯府的旧家人气得不行,出了衙门后就对陈冬生道:“米家舅老爷当初来我们侯府,就算是端茶倒水的小厮,他都要巴结几分,如今做了官,倒是得意起来了。没有我们侯府,他还不知在哪里呢!给他谋了官,送了仪程,二老爷与二太太没了,他连声慰问都没有。十几年了,亲外甥在老家住着,他一次都没来瞧过,也不曾有过书信。如今眼见着小侯爷又得了爵位,他倒有脸摆舅舅的款了。亏他还怪我们小侯爷不把他放在眼里,若不是怕他惹事,连累了小侯爷的清白名声,哪个乐意搭理他?!”
陈冬生不着痕迹地看了几眼附近正竖起耳朵偷听的衙役,拉住了那家人:“阿叔别恼,咱们只管回去禀报小侯爷便是。舅老爷既然不肯听劝,小侯爷也只有秉公办事了。不是小侯爷不念亲情,实在是国法大于天,小侯爷对皇上与朝廷忠心耿耿,不肯因私忘公呀。”
两仆又翻身上马,迅速离开了平度州。但关于米大舅那侯府靠山其实没有他宣扬的那么牢靠的传言,还是很快传开了。当地的世家大族顿时觉得心定了许多,看向米知州的目光就带上了几分不善,又少了两分忌惮。
米大舅犹不自知,还在母亲面前数落赵玮的不是呢:“先前几天夜里,孩儿书房每天都有人送来一封信,要孩儿做事收敛些,先前犯的错处就改过来,否则日后闹大了,孩儿的官位不能保。孩儿心想,那案子是孩儿亲自断的,若是改了,孩儿的脸面何在?因此绝不能改!那信必是那两家人暗中摆在书房中的,待孩儿寻着了他们的内应,定要狠狠打一顿!不曾想今日外甥的使者到了,孩儿一看他的书信,跟出现在书房里的信几乎是一个调子。这还不是外甥搞的鬼么?他若是嫌孩儿连累了他,大可以明说,用那等鬼鬼祟祟的法子做什么?既如此,孩儿断不能答应了他。若是应了,赶明儿他就真的不把外祖母与舅舅放在眼里了!”
米老太心里自然是最重儿子的,连声应道:“你说得不错,那两个小畜牲都是你那死鬼姐姐生的,能是什么好货色?老天开恩,叫赵玮做了侯爷,他既然承了我们米家的骨血,就当为米家出力。你只管叫他替你谋个高官做做,至于别的。断不能轻纵了他们。孩子就该好好教,纵容得过了,他只会不学好。他父母都不在了,祖母又是个耳根子软的,我们做外祖母和舅舅的,自然该多管教他,这才是真心为他好的做法呢。”
米老太与米大舅犹自做着美梦。陈冬生两人已经快马赶到了济南。求见大姑太太赵元娘了。他们从船队出发之前,赵玮就事先给过他们一封信,若是米大舅不肯听劝改正。就让他们把信送到赵元娘处。赵玮身为钦差副使,路过山东,却没有资格干涉山东政务与人事。就算他再想大义灭亲,也只能假手于人。他选中的就是大姑妈家。许家在山东布政使司为官。在省里人缘不错,时常能与巡抚、布政使、按察使等高官相见。由他来传这个口信,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既然米大舅是凭借建南侯府的势力,才能在平度州作威作福,那要是他的上司知道建南侯府不会为他撑腰。那是否会采取行动呢?
没想到赵元娘看了赵玮的信后,却有了不同的看法。她对丈夫许崇伦说:“疏不间亲。今日玮哥儿会因为一时义愤,请你出手教训他舅舅。来日他舅舅若果真潦倒。甚至因此罪而丢了性命,他知道了心中不忍。说不定又要来怨我们了。我与他们名为姑侄,实际上还隔了一层,哪里比得上米知州是他们亲娘舅?依我看,此事我们倒不必出太多力,给那米知州些许教训也就得了,倒是把那冤案给平反了,叫这山东的世家大族都感激你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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