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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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水伯夫人倒没有皇后想得那么深,虽然谢襄飞有意于赵琇,但毕竟只是有意而已,又不是情根深重。他也就是见了人家小姑娘一面,若不是她这个母亲提起,兴许过些日子他就忘了自己曾经见过这么一位姑娘了。虽说如今阴差阳错的,婚事不成,但谢襄飞心里再难过,也是有限的,等过些日子,她再给儿子挑一个更好的媳妇人选,家世、样貌、性情、才学,样样出挑。儿子又怎会还念叨着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不放?
皇后却没有曲水伯夫人那么乐观,她哽咽道:“母亲还不知道弟弟的性情么?他几时对别人家的女孩儿有过想法?蒋家四丫头也是太后和皇上发了话,他才接受了的,但并没有特别欣喜之意。这一回,他却是自己愿意跟赵家联姻,可见是上了心的。况且我才应了他,回头又说事情不成,他素来体贴,自然不会埋怨我这个姐姐,我却是没脸见他了!”
曲水伯夫人听了也为难:“那该如何是好?皇上那里已是拿定了主意,怎么可能会答应将建南侯之妹许给我们襄哥儿?既然事情已然不成,倒不如告诉襄哥儿实话,他也好早日死了心,别再念叨这件事了。”
皇后擦了泪,抿嘴想了想,摇头道:“母亲先别告诉他。皇上还未下明旨呢,事情未必就没有回转的余地。”
曲水伯夫人眼皮一跳,忙道:“娘娘可别犯糊涂。暗地里再做什么手脚!上一回已是吃过一次亏,若再来一次,触怒了皇上,娘娘可就真的翻不了身了!”她是真的害怕,上一回算计的不过是太后的娘家侄女儿,皇帝的表妹,这一回要面对的却是太后嫡亲的大孙子。皇帝的亲侄。建南侯一家也是救驾功臣。他家女孩儿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朝臣们就再也容不下这样的皇后了!怕是连两位皇子也要受了牵连。无德忘恩之人生的儿子,哪里还有资格让天下臣民信服。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
皇后倒还没那么愚蠢:“母亲多虑了,我怎会做那等傻事?就算我想,皇上也定然派了人来看着我呢。我有那想法,也成不了事。况且建南侯祖孙待我素来恭谨。远胜过那些趋炎附势、捧高踩低的小人,我又怎会算计他家女孩儿?”
曲水伯夫人疑惑:“那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道:“皇上有意将建南侯之妹指婚给广平王世子。是我猜的,并非皇上下了明旨。不过就算是猜,也是八|九不离十。按理说,广平王世子与建南侯之妹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两家也算门当户对,交情又好,这门亲事并无不妥之处。为何皇上要瞒着世人呢?八成是他还没问过太后的意思吧?我那婆母,虽待我不算慈和。我也不爱亲近她,但我心里清楚,她对长子长孙偏心得很,尤其是高桢,简直就是她的心尖子!我的大郎、二郎贵为皇子,却事事都要往后靠。她早就想着要给这个大孙子选一个家世品貌样样出挑的女孩儿做媳妇,好让高桢日后能得一个有力的妻族,一辈子荣华富贵无忧无虑,将来就算是要争权夺势,也能多几个帮手。那建南侯府虽然不错,但人口太过单薄,根本说不上有权有势,与太后的期望是南辕北辙,断不可能答应的!母亲别瞧她对建南侯府的老夫人和大姑娘似乎十分和气,皇上一旦提起婚事,她定要翻脸!”
曲水伯夫人恍然大悟,露出几分喜意:“若是太后反对,婚事不成,皇上想来不会跟太后对着干,定会为广平王世子另聘淑女。到时候建南侯之妹没了下落,咱们襄哥儿就还有希望!”
皇后微笑点头,但很快收起了笑容:“我只担忧,这一二年内,皇上未必会提起这个事儿。高桢的婚事可以等得,建南侯府那丫头也可以等得,弟弟的婚事却要早些定下才行。否则他愿意等,皇上的指婚也会随时下来,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曲水伯夫人叹了口气,正色道:“事已至此,皇后娘娘就别再为襄哥儿的婚事操心了。该他的就是他的,不该他的,他纵然再着急,也是无用。若娘娘再为此事触怒皇上,襄哥儿心中定会不安。倒不如与他实话实说,道皇上知道娘娘召众位闺秀入宫喝茶,心中不喜,娘娘只能暂且罢手。过后若是皇上定下了建南侯之妹的婚事,那便是天意,一切休提。若是皇上为广平王世子定了别家闺秀,那就是襄哥儿的福气,娘娘再求皇上指婚,也还来得及。”
皇后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母亲好生与他说,别让他太失望了。事情还未有定论呢,别叫他这么早就灰了心。即使真不能成,我也定会为他挑一个好姑娘,绝不比建南侯之妹逊色。”
曲水伯夫人应了,回到家中告诉了谢襄飞,也没提圣意如何,更不提广平王世子,只道皇帝不喜皇后与朝中重臣之女接触。谢襄飞心知皇后安危重要,反劝曲水伯夫人别为了他的婚事着急,等帝后真正和好了,再谈别的也不迟。反正建南侯府的大姑娘年纪还小,一时半会儿还不到嫁人的时候呢。他家总要先把建南侯的婚事办了,再嫁女儿。
曲水伯夫人见儿子如此懂事,心中宽慰,却也更为他惋惜,暗暗替他相看京中名门闺秀,定要挑个样样都比赵琇强的,以防将来赵琇真的被许给了旁人,儿子也不至于太过失落。
而皇后这里,心情却始终不太好。她总觉得对不住弟弟,希望他能心想事成一回。她很想要召谢襄飞进宫来一趟,认认真真问他是否确实对赵琇有意,但又怕谢襄飞会因此生出疑心。猜出实情,那就不好了。她又想在太后那里探探口风,看太后是否知道皇帝的安排,又有何感想,但她担心太后若真的生气了,皇帝查起是谁泄露了口风,她又是倒霉的那一个。最后她甚至想要打探广平王与建南侯双方的意思。若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对这门婚事不满意。对各自的儿子和妹妹另有安排,那就更好了。可皇后没有理由去接触广平王府与建南侯,只能措手无策。
她只得又召了丘媛入宫来。不为问计,只是想找个人诉诉苦。
丘媛近来心中一直不安。皇后召诸位闺秀入宫喝茶,竟然没把她算上!这实在是不合常理的。打听过进宫的闺秀都是哪几位之后,她就更坐不住了。这些闺秀个个都可与广平王世子匹配。可跟皇后却不算相熟。难不成皇后是糊涂了?竟指望这些女孩儿嫁入王府后为她说好话么?明明自己是最适合的人选,对皇后也一向恭敬。皇后为何就是没想到她?!
等皇后召她入宫说话,她才明白,原来皇后不是要为广平王世子择妻,而是要为谢襄飞挑。那没有把她算上。也就合理了。她本来就没想过要嫁给谢襄飞。松一口气之余,她又忍不住问皇后:“娘娘觉得哪家闺秀合适呢?您别怪臣女多嘴,臣女觉得。那几位闺秀虽然出身不凡,教养却未必个个上佳呢。”
皇后点头。王大姑娘就是最好的例子,丘媛所说也不算错。
丘媛又道:“谢公子的妻子,还是要从待娘娘恭谨的人家里挑选才好。那些有意送女入宫为妃的人家,又或是在朝中兴风作浪与娘娘过不去的人家,即使将女儿嫁进了曲水伯府,也不肯安分度日的,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生出事来。”
皇后更觉得她有理了:“你说得不错。不过这回本宫召见的闺秀,家中父兄都是懂事的,又得皇上信重,从不会做这种糊涂事。”
丘媛对朝上的情况不太清楚,见说错了话,忙兜转回来:“还有那些家中有女儿与皇长子年纪相仿的,兴许也不合适。皇长子选妃也是大事,若皇长子能得一有力的妻族,将来地位也就更加稳固了。可谢公子是皇长子的亲舅舅,一家子两姐妹,不可能嫁给甥舅两人的,那就错了辈儿了。”
皇后拉住了她的手:“好孩子,你看得明白。原先是本宫疏忽了,竟忘了这一点。但如今倒也不算迟,只可惜本宫的弟弟仍旧婚事艰难。”
皇后没提为何艰难,但丘媛还是忍不住多了句嘴:“怎么会呢?比如建南侯府的千金,就挺合适的。她家中只有一位兄长,并无姐妹,其祖母与兄长又得太后、皇上宠信。若说有什么不足,就是人丁太单薄了,家世上略有不足。”
皇后叹道:“原来你也觉得她不错?可惜,皇上早就看好了,要把她定给广平王世子。本宫只能再看看别的姑娘了。”
丘媛差点儿没维持住脸上的表情,几乎没当场失态。还好,方慧珠先前对她的特训起了作用,她撑住了。只是过后便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没答上皇后的话。幸好皇后自己也是心烦意乱,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只觉得她今日有些呆滞,聊了大半个时辰,就让她退下了。
丘媛退下的时候,皇后心里还有些遗憾:这姑娘其实挺合她心意的,只可惜家世平平。其父虽是个伯爵,但一家子只有她长兄在皇帝面前做个御前侍卫,也不象是能得大用的样子,除他之外也再没一个能成器的了。这样的家世,断不可能与曲水伯府联姻的,姑娘再好,娶了去也是拖累,况且她也算不上十分好。再者,丘媛只跟她亲厚,却与太后、皇上与广平王府三家不亲近,娶了去也没什么作用,还是算了吧。
丘媛不知道皇后挑剔她,只是憋着一口气,回到家后却再也忍不住了,奔入她母亲眉山伯夫人的房间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母亲!你要为我做主呀!皇后娘娘说,皇上要将赵丫头指给广平王世子,那我怎么办?!”
眉山伯夫人吓了一跳,连忙摒退众人,抓着女儿细细问了个清楚。得知这话确实是皇后说的,她已灰了心:“事情不成了,还是算了吧。横竖我们家的想法外人也不知道,没人会笑话你的。过些时候,母亲再为你挑一门好亲事,一样荣华富贵,绝不会叫你吃了亏。”
丘媛哭道:“女儿早已认定了广平王世子,如今叫女儿改嫁他人,女儿不依!就算是皇上的意思又如何?一日未下旨意,事情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眉山伯夫人没了主意,只能命人去请眉山伯,又拉着女儿见婆婆丘太夫人去。
丘太夫人得知皇帝看中的广平王世子妃人选是建南侯府的姑娘,当即就拍了桌子:“不行!我的孙女儿,怎能叫那姓张的婆娘的孙女儿压在头上?!就算我孙女儿做不成广平王世子妃,那至少也得是个王妃。再不然,就把媛丫头送进宫去,做个皇妃娘娘。叫那姓张的婆娘祖孙三个,一辈子都要冲着我的孙女磕头行礼!”
眉山伯和眉山伯夫人的脸都黑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选择
丘老夫人与建南郡公夫人张氏不和,这事儿两家小辈们心里都是有数的。两位老太太都不曾在家人面前有过掩饰,甚至曾多次在家人面前数落对方,尤其是丘老夫人,简直就是没事还要挑剔张氏几回,非要把张氏以及与她有关的一切人事物都踩到脚底,才算满意。可眉山伯夫妇只以为这是老母亲耍性子而已,万万没想到她执念如此之深,竟到了不顾嫡亲孙女婚事的地步。
眉山伯夫人先忍不住了,对婆母道:“您老人家这是怎么了?就算是再看不起赵郡公家夫人,也别拿媛姐儿的婚事说笑呀。媛姐儿花朵般的年纪,能做什么王妃?天下的王爷,个个都一把年纪了,就算有死了王妃的,嫁过去也是做填房,前头还留下了一堆儿女,哪里比得过原配夫妻体面如意?”
丘老夫人冷笑:“你做媳妇的,怎么跟婆母说话来着?我便是将你闺女嫁给人做填房,你敢忤逆我?”
眉山伯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咬着唇跪下:“媳妇儿不敢。”丘媛惨白着一张脸也跟着跪下。
眉山伯不能再沉默了,干笑着上前安抚母亲:“您别生气,您媳妇她是一时昏了头,也是为了孩子着急的缘故,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懒得跟她一般见识!”丘老夫人傲慢地道,“我只问你,方才我的话,你有何想法?我话就放在这里了,我的嫡亲孙女儿,绝不能屈居张氏的孙女之下!要么你们就想法子,把广平王世子给媛姐儿争到手,要么你们就把媛姐儿嫁给身份地位更尊贵的人。填房又怎么了?亲王郡王的填房。一样有王妃头衔,与原配一般尊贵。只要有本事,生下来的孩儿未必就做不了世子。你们嫌弃人家王爷一把年纪的,怎的就不想想,京中又不是没有年轻的王爷!”
丘老夫人自认为没有狠心到把亲孙女儿嫁给老头子做填房的地步。广平王不过三十多岁,虽然是个瞎子,却长得好俊秀模样。文才也出众。丘媛给他做填房。就是广平王世子妃的婆婆,处处压着赵琇,连带丘老夫人也高了张氏一辈。有什么不好?
此外还有先帝的五皇子晋阳王,他虽一度被过继出去,但如今又归了宗,仍旧是当今皇上的亲兄弟。眼下不过二十出头。别看这位金枝玉叶妾室众多,也有不少儿女。其实从未娶过正妻。他生母早逝,又不得先帝宠爱,该娶王妃的年纪正遇上夺嫡最激烈的时候,硬是被耽误了。加上他脾气古怪。跟今上关系也是平平,宫里如今也没心情帮他操心这些。只要丘媛嫁过去,就是原配正室。堂堂亲王妃,哪里就吃亏了?晋阳王妃是广平王世子的婶娘。是长辈。做晋阳王妃的祖母,同样能把张氏压低一辈。
至于那些旁支宗室里的郡王,那就真的是老头子了,最年轻的都有四十多岁,王妃死了,世子也大了,王府大权都叫人牢牢握在手里,新娶的填房除非手段出众,否则真的做不了什么。而且这些王府大都没什么实权,与皇室关系也不太亲近,更有些是远在嘉定的,丘老夫人实在看不上,也不指望丘媛去争取。
她给儿子媳妇选择了三条路:打败赵琇争取广平王世子妃之位,改做广平王继妃或晋阳王妃,还有入宫为妃。她觉得自己已经很为孙女儿着想了。
她说:“咱们家为了媛姐儿能做广平王世子妃,已经准备了这么久,不惜委屈玉姐儿做二房,给友哥儿娶个中看不中用的媳妇回来。这时候再说事情不成,把媛姐儿许配给个寻常官家子弟,你们吞得下这口气?反正我吞不下!事情还没到绝路呢,你们怎能认输?就算媛姐儿嫁不了广平王世子,她的婚事也不能比先前的差了!”
兴许是因为丘老夫人提出的两位王爷人选都比预料的要好,眉山伯跟眉山伯夫人的脸色都好看了些,可他们还是不大赞成的。广平王再好,也是个瞎子,而广平王世子之位,又是板上钉钉有了主的,丘媛嫁过去也没什么用。况且太后对广平王继妃的人选十分关注,丘媛光是年纪比世子还要小这一点,就过不了关。至于晋阳王,他娶的是原配没错,可他脾气太捉摸不定了,妾室与庶子女也太多了些,嫁过去就是受罪的命。
如此说来,他们也只能再为女儿争取广平王世子妃之位了,否则,就只剩下送女入宫这项选择。可是皇帝的条件跟他两个兄弟是差不多的,皇后生了两个皇子,还容不得妃嫔的存在,皇上也迟迟未开口答应纳妃。丘媛有多大的把握能进宫呢?
面对儿子媳妇的疑虑,丘老夫人十分不以为然:“皇上纳妃已是十拿九稳的事了,顶多就是再拖两年。皇后虽有两个皇子在,但她早已见弃于太后与皇上,如今宫里不过是看皇子的面上,给她留个体面罢了。她若有用,媛姐儿巴结她这么久,就不会一点好处都得不了。你们不必把她太当回事,倒是可以让媛姐儿再哄哄她。横竖宫里都是要进人的,若皇后觉得与她交好的媛姐儿进宫,比旁的狐狸精要强,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办。但成功入宫后过得如何,就要看媛姐儿的本事了。”
说了那么久的话,丘老夫人也有些累了,挥挥手就把儿子媳妇孙女一并赶走,叫他们想法子去。丘媛满心无措地跟着父母回了正院上房,就茫然地看着他们:“父亲,母亲,接下来女儿该怎么办?”祖母给的都是什么建议呀?怎么感觉条条都不靠谱呢?
眉山伯也有些茫然,他在思索着要如何劝说皇帝改变主意,将自家女儿指给广平王世子?不一会儿就想到了一个办法:“只要赵家女儿出点差错,做不得世子妃就行了吧?”
丘媛双眼一亮,眉山伯夫人却断然否决:“不成。”丘媛身上的黑点比别人还多呢,光是清白名声这一点。就够人挑剔的了。就算把赵琇给拉下马,也未必能把丘媛换上去,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最后便宜了别人。眉山伯夫人心知其中关窍,暗暗警告地瞪了女儿一眼。
丘媛不甘心地咬了咬唇,低头不说话。眉山伯夫人则对一脸惊讶的丈夫说:“没有了赵家女儿,也会有别家女儿。最要紧的。不是让赵家女儿做不得世子妃。而是要让我们家的女儿做上世子妃。只要皇上定了我们媛姐儿,任是谁家女儿,也没法把媛姐儿挤下去!”
这话倒也是正理。但眉山伯听了就愁眉苦脸的:“我能有什么法子劝动皇上?连惠权在皇上面前当差多年,也不过是做个侍卫,遇到大事,他是说不上什么话的。要么…还是请几位辈份高的宗室女眷出面。请她们帮咱们媛姐儿说说好话?”
眉山伯夫人道:“人家建南郡公夫人直接就能晋见太后,把孙女儿拉到太后面前去巴结。咱们即使请动了几位宗室女眷。也终究隔了一层。依我看,这事儿还是要落在皇后娘娘头上。”宗室女眷也不是那么好请的,现在外头知道丘媛八卦的人多了,远不如皇后在宫中闭目塞听。更容易哄骗。
丘媛听得眼圈都红了:“母亲说得轻巧!我若敢在皇后娘娘面前直接开这个口,以往的脸面都要丢尽了!况且如今皇后娘娘早已失宠,别说在太后、皇上面前插手广平王世子的婚事了。只怕她如今多叫几个大臣家的女儿进宫来说话,皇上也要不高兴呢。”她心里只觉得一阵悲哀。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可她的父母几乎帮不上什么忙,祖母只会提要求,却半点力也不肯出,让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独力为自己的前程拼搏。可她再聪明能干,也只是个弱质女子,世上总有她办不到的事。父母长辈为何就不能多为她想一想?
眉山伯夫人也叹道:“确实,媛姐儿到底是个女孩儿,这种事如何说得出口?若是老夫人能在太后面前说得上话就好了,就象建南郡公夫人那样…”
眉山伯又发起了愁:“母亲最不喜欢在贵人面前奉承。况且为了小辈之事,让她老人家低声下气的,也不是孝子所为。”丘老夫人只爱在家做个人人奉承的老封君,若要去地位更高的人家做客,还得先看人家家里有没有同辈的女眷。对于那些地位与她相等,又或是比她更高的同辈女眷,她就算见不着人,背后也要酸上几句的。让她进宫去巴结太后?还是算了吧。
夫妻两个对望一眼,又各自扭开了头。
丘媛见父母都沉默了,不肯去说服祖母为自己的婚事出力,便忍不住又哭起来:“父亲,母亲,女儿一向听你们的话,认定了广平王世子,如今若叫女儿改嫁给他的父亲,女儿是断不能应的!女儿也是知道廉耻的人,怎能做那样的事?”
眉山伯夫人瞪了女儿一眼,暗怨女儿不省心,若不是因为她自个儿做事不干净,败坏了名声,又何需父母为她操这个心?他们只需要把她的名字往太后面前一报就行了。女儿的综合素质还是很高的,不比别家闺秀差,可偏偏她如今有了黑点,这事儿就不成了。
事情商议不出什么结果,眉山伯束手无策地去了书房自个儿烦恼,眉山伯夫人把女儿赶回了房,自个儿呆坐房中,想了半日。
半日后她终于想清楚了,以外头流言的威力,若不能从皇后处下手,让丘媛成功被指给广平王世子高桢,那无论是哪位世子、王爷,都不是丘媛能高攀得上的。尤其是晋阳王,倘若叫他知道丘媛有意谋取他王妃的位子,还不知道他嘴里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如此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进宫为妃,而且是走皇后的路子。
眉山伯夫人命人把女儿叫了过来,母女俩进了里屋,命心腹丫环守在门外,不许人靠近,然后便将事情密密跟女儿分说明白。丘媛吓得脸都白了:“不成的!母亲,您不知道皇后娘娘的为人,若她知道我有意进宫,不等皇上点头,她就先掐死我了。她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眉山伯夫人一瞪眼:“正是因为如此,才叫你去哄她,让她自个儿乐意引荐你入宫!皇宫迟早是要进人的,旁人能进,你为何不能?你好歹还与皇后交好,比那些一心要将她拉下凤座的人强多了。你也不必将这话说得太过明白,只需要引她自个儿去想就行。若你连这种事也做不到,也别肖想攀龙附凤了,趁早儿听我的安排,寻个门当户对的女婿嫁了是正经。别以为自己有多委屈,拜你先前闹出来的妖蛾子所赐,你能说上一家门当户对的婚事,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你自个儿回房间细想去!”
把一脸惨白的女儿赶走,眉山伯夫人又想起了二儿媳妇方慧珠。如果女儿真要入宫,少不得还得再叫方慧珠多调教女儿些时日,再另寻一两位宫里出来的好嬷嬷。为了女儿,她只能再回头去拉拢方慧珠了。必要时,她可以帮着儿媳把丘老夫人那个不自爱的侄孙女儿给踩下去。
反正,那不过就是个妾罢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人事
赵琇完全不知道有人在京城的另一个角落里算计着自己的婚事。她这些日子专心准备南下事宜,忙得象陀螺一样,哪里还有闲心去管别人?
经过连日忙碌,很多事都安排好了。回奉贤报信的人走了,沿路打点的人也派出去了;载行李的船和跟船的人手都已准备得差不多,开始搬运大件东西了;路上需要用的食水物品都找好了供货人,就等出发前一天搬运上船;而赵玮出门要骑的两匹马、赵琇与张氏要坐的两辆马车,以及丫头婆子们坐的马车,也全都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门。但赵琇却在带谁南下的问题上,遇到了难处。
别的男女仆妇都还好办,但要不要把汪福来带回去,却是件难以决断的事。汪福来现如今是侯府大总管,他若走了,赵家三名主人都不在,这偌大一个侯府要交给谁来主事?要知道这高门大户的规矩,就算主人不在,该尽的礼数还是要尽的,谁家送拜帖上门,需要有人回复;谁家有红白喜事,侯府也需要表示一二;此外府中奴仆、庄中佃户,每逢年节主家需要尽什么义务,都有讲究;各处产业每季度以及年下盘账,送银米交租钱,也都需要人照看。并不是赵家祖孙三个出了门,就可以把所有事都抛开不管了。侯府这边需要每旬将大事归纳成书信,命人一路急报给主人,但府中也需要人理事,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就得先做决断。
赵琇为难,在于侯府离不开一个理事的大总管,但路上他们祖孙三个也需要有人跟随办事。更重要的是,汪福来的老父亲汪四平年纪已经老迈,听说近两年身体不是很好,汪福来需要留在京城为主人办事,没法在老父面前尽孝也就算了,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让他回去探亲,难不成要为了主人家方便。非要叫人家留下吗?
赵琇觉得这样做未免太过分。她心里清楚,汪福来盼着这个机会,盼很久了。
张氏也有些不忍心:“虽说在主人家面前。说不上什么孝不孝的,但汪福来一向忠心,汪四平也是郡公爷在时就得用的老人了。哪怕是看在他们父子多年的辛劳份上,我也做不出这种事。汪四平还不知道能撑到几时。错过这一回,他们父子兴许就再也不能相见了…”
赵琇想了想:“要不…咱们还是带他回去吧?这边另找人看着就是了。我可以拟个章程出来。让他们照着规章办事,应该出不了什么大差错。如果时间来不及,我就先把近期的事吩咐下去,后面的路上再拟好。命人快马送信回京就是。”
张氏叹道:“也罢,只能这样了。早知道如此,我就该提前把王双福从老家叫过来的。若有他在,我又何必操这个心?这趟回南。就把他带回来吧。”
王双福是他们在奉贤老宅的管家,是前些年才提拔起来的,忠心足够,能力也不错。之所以没能跟着北上京城,是因为他长年待在奉贤,对京城里的风俗人情远不如汪福来清楚,张氏担心他到了京城会应付不了,所以就改提拔了汪福来。这趟回去若真要把他带回京城,恐怕也是要在汪福来手下做事的。
赵琇说:“王双福在老宅是大管家,未必乐意来京城给汪福来打下手吧?这事儿还是要回去问过他的意思再说。虽然京城侯府事情多,但老家那边也不能缺了可靠的人。咱们家还有许多产业在那里呢,洋行的事情也不可能尽数托付给六房。”
张氏想想也对,也就不再坚持了,等回了老家再看情况。
汪福来要跟着主人回南,侯府里总还需要找个人来管事的。张氏跟赵琇商量了一番,决定要把老乌头的养子乌来兴提拔上来。翻修侯府和改建明知书馆的时候,乌来兴做个监工,差事办得很不错,可见能力是有的。他虽年轻,背后却站着资格最老、最有体面的老乌头夫妻,足以压制一众侯府旧仆了。至于新人,连旧人都被压住了,还怕新人惹事吗?为防万一,赵琇又添了一句:“叫卢妈时不时回来照看一下吧。反正她从家里过来,也就是几步路的事儿。”
张氏点了头,还说要给鲁家送信,若遇到卢妈也无法解决的事,还可以去问秋叶。秋叶虽是她身边的大丫头出身,但已经认了义女,身份就不一样了。卢妈到底是出了府的,未必人人都买她的账,有秋叶帮衬,总会好些。
如果真遇到了连秋叶都解决不了的事,侯府中人也就只能给南下船上的主人送信了。
赵琇解决了管事的问题,就回自个院子去写章程了。时间剩下不多,她得先把接下来几个月里京城谁家可能会过生日,谁又可能会办喜事,都得先打探好了,提前拟好大致的礼单,到了日子乌来兴再一打听,确定那家没有发生变故,就可以把礼物备好送上门去。至于接下来这几个月哪家会出白事,哪家又会冒出突然的喜事,赵琇不是先知,也没法提前备好礼,只能拟上几份礼单,分不同的规格,让乌来兴到时候便宜行事了。
此外年下各处田庄、店铺以及家中男女仆妇的封赏事宜,也需得提前定下,跟账房打好招呼。乌来兴到时候直接从账房支银子,也就办成了。
赵琇铺了满桌子的纸,忙得一个头两个大,偶然发现前方的光线被什么遮住了,抬起头一看,却发现碧菡与柳绿两个不知几时站在她面前,你望我,我望你的,好象有什么话想说。
她疑惑地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碧菡又看了柳绿一眼,迟疑着不敢说。柳绿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姑娘,碧菡姐姐说,想留下来为碧莲姐姐送嫁,情愿与奴婢换差事,求姑娘允许。”
赵琇原本是定了碧菡随行,柳绿留守的。就跟侯府主人离开,需要留个管事镇场子一样,她这院子里人口不少,屋里还收着许多值钱东西,不可能不留个信得过的大丫头看房子。碧菡素来在南边服侍惯了,人头也熟,所以赵琇想带上她更方便,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
碧菡对赵琇说:“碧莲姐姐已经定了年前出嫁,奴婢与她姐妹一场,想要送送她。况且奴婢的父母都到了京里当差,留在老家的几个亲戚,本与奴婢并不亲近。倒是柳绿,虽然姑娘答应了让她父母上京,可她还有祖母叔婶,一众长辈,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奴婢情愿与她换个差事,彼此也能各遂心愿了。”
赵琇笑道:“既然你们达成了共识,我也不会不知趣。那就这么办吧。不过碧莲已经定了出嫁的日子吗?竟然是在年前?那我岂不是没法送她出嫁了?”
碧莲终于说定了亲事,是京南大兴县的一户耕读人家,姓丁,家中倒也富足,有二三百亩田地,男方父亲是个老秀才,在乡间口碑很好,母亲也素有贤名。未婚夫本人是长子,因为接连要守祖父母的孝,误了婚事与科考,如今还只是个童生,正预备明年春天考秀才。
碧莲的兄弟卢明章曾几次亲往大兴县学与乡间打听,得知这个丁童生人品很好,学问也不错,明年春天很有可能会考中,这才放心答应亲事。卢明章自己明年也要下场参加童生试了,到时候碧莲丈夫与兄弟皆是秀才,她脸上也有光。又因丁童生年纪已经二十有二,家中父母急着为他娶媳妇,而他明年若是童生试顺利,考中了秀才,接下来又有秋闱,还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办喜事。横竖新郎新娘双方都年纪老大了,不宜再拖,丁家便索性将婚期定在年内。
卢妈早将事情报到张氏面前,是张氏说不打紧,她才答应了男方的请求。不能让旧主人亲眼看着女儿出嫁,卢妈心里总觉得十分遗憾。张氏笑话了她几句,心下却很是感动,大大赏赐了几套头面与二十匹绸缎,为碧莲添妆。赵琇这边得了信,也觉得很可惜,另送了她不少东西。
如今碧菡有意为碧莲送嫁,赵琇自然不会拒绝,还特地赏了她一套新冬衣,让她穿着去喝喜酒,又放了她与柳绿等丫头的假,叫她们去给碧莲道喜。
丫头们高高兴兴地分批出门去了,赵琇把留守的人都赶出房间,自个儿留在屋里继续奋战。直忙到天黑,张氏那边打发人来叫她过去吃晚饭,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工作了一个下午,屋里早不知几时点起了灯,她却半点没察觉。
她把写的东西整理好,起身伸了伸手臂,扭扭腰,舒展一下筋骨,只觉得脖子都酸了。
柳绿笑盈盈地端了杯热茶过来:“姑娘坐得久了,骨头都僵硬了吧?快喝口茶,赶紧到老夫人那儿用晚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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