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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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抿着嘴不说话了,她可不想跟祖母玩文字游戏。什么是好人?能帮到人的就是好人。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半点实际动作都没有的,那只不过是普通人罢了,可算不上真正的好人。谁说好人就不能想要好名声?要了好名声,就不是好人了?
赵玮见状,便笑着对张氏说:“祖母别生气。妹妹这个主意倒也不坏。咱们这样的勋贵之家,孙儿虽有微末之功,但比起边疆保家卫国的将士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却能少年得高位。朝中看孙儿不顺眼的,大有人在。未必就只有一个冯御史。虽说圣上眷顾,但咱们自家也要争气,才不辜负圣上隆恩。无奈孙儿年纪尚小,无法为皇上分忧,做些好事。挣个好名声,也算是给皇上挣脸面了。日后孙儿若是出仕,做事铁面无私一点,旁人也不能随便就给孙儿弄出个刻薄阴险之类的坏名声来,他们这样说,外头的人还不信呢。”
关系到孙子将来的仕途,张氏的想法又不一样了:“若你觉得果真有用,那我每次给寺庙捐银捐米,都由你出面就是了,但也不必太过张扬。若是做了好事,自然会有人知道,咱们自家主动宣扬,叫人知道是要笑话的。”
赵玮笑着答应下来。
议事议了半日,张氏也有些累了。赵琇拿纸笔将方才商议的几种铺子都记下,洋货商行且不论,茶叶铺与布店都有现成的货源,伙计人手也可以从南边铺子里调取,或是直接在京中雇人,只要准备好店面,再挑个吉日,就可以开张了。这些事赵启轩都包了去,再带上几个年轻的族中子弟操持,并不用张氏祖孙费心。开粮行的事,还要等六房的决定,也不必着急。赵启轩便把这一趟上京带来的货物开了个清单,交到张氏祖孙三人手上,看他们有哪些是需要的,便命人送来。
赵琇扫了一眼,见上头各色布匹绸缎纱罗齐备,还有好些茶叶、文房用具、特色酱菜、糕饼等等,也有几样别致的洋货,忽然想起广平王其实也喜欢品茶,便指着其中几样难得的茶叶品种道:“这几样每样都给我两小坛吧,我要拿来送礼。”
张氏一听就知道她想送给谁:“是孝敬广平王么?虽然这是理所应当的,但你三天两头地去,是不是去得太频繁了?王府如今还有白事呢。再者,你虽年纪小,也是个女孩儿,如今又满了十周岁,也该避些嫌疑。王府世子也不过比你大三四岁罢了。”
赵琇心想,她跟高桢从小认识,都那么熟了,私下来往、送东西,那都是常事,若好朋友之间还要避嫌,也太无趣了些。不过她知道,跟张氏说这些话是没用的,规矩如此,她要是反驳,说不定还要被张氏骂呢。她便小声道:“我不去也行,另打发人送过去好了。王爷对我挺好的,他如今在家也是无聊,我偶尔过去陪他聊聊天,也是替他解闷嘛。他如今也不能看什么新书,不能鉴赏字画古玩,只剩一个品茶的爱好,我才想孝敬他几坛子茶叶的。”
张氏听了,又不由得后悔。广平王对她祖孙三人恩重如山,如今又双目失明,想召个小辈在身边说笑解闷,也是人之常情。她拿礼法规矩去阻止,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赵玮便笑道:“让我去吧。先前是我顾虑太多,便是有人说几句闲话又如何?新皇也知道咱们家与广平王是什么交情,断不会猜疑的。若是平白无故就生分了,反而会让宫里觉得咱们家忘恩负义呢。”
张氏叹了一声,松口道:“我何尝不希望你们常去瞧王爷来着?只是琇姐儿是个女孩儿,总是出门不好。罢了,王爷素来也疼琇姐儿,既然玮哥儿要去,就把你妹妹也带上吧。”
赵玮答应了,偷偷冲妹妹眨了眨眼,赵琇低头偷偷笑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书与茶
第二日,赵琇就准备了半车的东西,跟着哥哥赵玮一道出门,去了广平王府。
兄妹俩来王府也算频繁了,跟门上的人都早已混熟。王府门房一看是建南侯府的马车,还没等马车在王府大门前停下,便早早迎了上来,引着马车从侧门进府。门房里当差的婆子,也立刻就把这个消息报到后面去了。
前院灵堂上的宾客还是稀稀拉拉的,敲经念佛的和尚道士尼姑倒是不少,烧的香气味浓郁得弥漫了大半座王府。赵琇赵玮兄妹俩到灵堂给王妃上了一炷香,就被熏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往二门里走的时候,还一直掩着口低低地咳着。
王府总管一路送他们兄妹进二门,见状连忙陪笑道:“赵姑娘没事吧?今儿天气闷热,竟一点风也没有,灵堂里烧的香气味才这般熏人,到了后头就不会了。”赵琇冲他笑了笑:“我没事,你忙去吧,不必特地相陪,道路我都是熟的,二门里又有人引路。”
王府总管脸上笑着,却不敢怠慢,一路送他们兄妹到了二门上,眼看着烟霞把人接了过去,他才放心回转了。回到前院里,他有个外甥在灵堂上管香烛的,悄声对他道:“方才内务府都虞司与会计司的两位新上任的郎中一道过来了,不曾声张,上了香磕了头就走。您不在这里,是典膳大人答的礼,小的见他们有说有笑的,也不知都说了些什么。”
王府里也是有人事利益之争的。广平王府原来的左右长史,一个在王爷退位后去了东宫,另一个告病,换了个新人来,做事就有些拎不清,因此年初的时候,被王爷和世子撤掉了,一直没有补上。王府典膳早就盯上了这个位子。平日里一边讨好王爷世子,一边跟内务府的人打好关系,有时候为了突显自己的功劳,不免要踩一踩王府总管。王府总管当差久了。又怎么可能甘心做人踏脚石?眼看着世子将王府里的管事们一个个撤下来,他难道心里不担忧么?自然免不了要回击一二。因此时间长了,总管与典膳两方的人就越发对立起来。
当然,这种事是不能暴露给上面知道的,他们在旁人面前,仍旧保持着一团和气。
当着灵堂里众多人的面,王府总管就只是轻轻点头,表示知道了,并没有发火。
他外甥又劝他:“您还是一直守在这儿吧,没事别走开。谁知道接下来会有谁上门呢?建南侯兄妹俩是常来的,早就混熟了,您何必非得送他们进二门?叫个丫头婆子领路就是,横竖二门上又有人等着。”
“你知道什么。”王府总管斜了他一眼,“外头的人巴结得再多。人脉结交再多,王爷不发话,世子不点头,那都是白搭。咱们把王爷世子侍候好了就行,旁人要如何,何必管他?”
这话固然是正理,但他外甥还是忍不住说:“难道给建南侯兄妹领个路。就算是把王爷世子侍候好了?”
王府总管又斜了外甥一眼,心里只觉得这孩子小时候还算机灵,怎么长大了却这样蠢?他难道没看见,建南侯的妹子每次来王府时,王爷与世子有多高兴么?
不过这种话,王府总管是不会明说的。就算是外甥,蠢就是蠢,要是想不明白,提点了一次,下次他还是不会懂。倒不如让他继续糊涂下去好了。
赵琇不知道王府总管心里的小九九,只是觉得他今日格外和气些,不过从前她每日来王府的时候,就跟王府总管相处得不错,因此并没有多想。
广平王今儿清闲,正没事可干呢,听说他们兄妹来了,立刻就传了他们去正院。赵琇从前来给王妃探病时,来过几次。这院子中间有假山有花木有池塘有石桌石椅,已经算是个小花园了,而且是广平王府唯一的花园。广平王一直住在这里,一来是怀念亡妻,二来也是因为这院子里花木多,还有水,所以比别处凉快些。
广平王让人把赵琇赵玮兄妹带到了西边楼下的大房间里,四周门窗大开,屋中四角摆了冰盆,还有机关扇子,因此屋里很是凉快。赵琇赵玮进了门,先给广平王见了礼,起身后就发现他盘坐在窗边的木炕上,手边的小几上放着一本打开的书,先前竟然是在“看”书,让赵琇见了好生吃惊。
广平王似乎猜到了她的惊讶之处,微微一笑:“这是内务府昨儿刚送过来的,特制的新书,就算我是瞎子,也能看懂,就是略慢一些,但比完全不能看书要强得多了。皇上实在是细心得很。”
赵琇有些好奇地凑上去拿起书来看,发现这书用的不是一般的纸,上头的字也不是正常印上去的,倒象是一种布料,用线绣出字来,因为有着明显的突起,字迹又大,因此目盲之人可以依靠手指触感,摸着“看”懂书上的内容。
她不由得惊叹一声,新皇对这个哥哥确实很细心,不过这种方法是不是太过奢侈麻烦了些?绣这么一本书,所费的人力物力,哪里是印一本书可比的?
不过她看广平王的神态,似乎更多的是高兴和惊喜,应该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想了想,她也就闭嘴不提了,轻轻将书放回原处。
广平王让人端了冰镇的酸梅汤来给兄妹俩解渴,赵玮则小声说妹妹:“怎么随便把把王爷的书拿过来翻呢?好歹要说一声。”赵琇小声说知道了,但广平王已经听到了动静,笑道:“玮哥儿别怪你妹妹,琇姐儿与我们父子俩早就极熟了,我更喜欢她在我面前无拘无束的样子,横竖当了外人的面,她的礼数也没出过差错,私下里就随意些吧。”
赵玮忙笑道:“王爷宠着妹妹,可妹妹也不能忘了礼数才是。若是她随手拿惯了,就怕日后翻到了什么不该翻的东西。”
广平王笑说:“我这里能有什么不该翻的东西呢?况且琇姐儿聪明得很,什么时候该守礼,什么时候可以随意,她心里都有数呢,我也信得过她。”
赵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又道:“王爷若是觉得这样的书读来也可以解闷儿,我还有一个法子,拿硬笔在纸上写字,如果纸够坚韧。硬笔写出来的字,就会在背面形成一个突起的字迹来。只要反过来写,那突起的就是正字啦。这样抄起书来,比绣的书还要快得多呢,也没那么费功夫。”
“哦?”广平王挑了挑眉,“这倒有些意思,我就吩咐他们试着做去,若真能做出来,明儿我也有时下的新书看了。”
赵玮笑道:“妹妹就是随口说的,能不能做出来还不一定呢。还是等我们自家试做了。真能做出能摸的书来,王爷再让人去做吧。”
广平王笑眯眯地:“不妨事,我方才听了琇姐儿的话,已经能想象到那书是什么样子了,应该可行。只差在该选什么样的纸,又用什么样的笔去写罢了。”
赵琇立刻出主意:“我见西洋人写字,用的是鹅毛笔,就是硬硬的笔尖,写出来的字细细的。王爷不妨叫人找工匠,学西洋人的鹅毛笔一样,先做几支硬笔出来试用?或者直接拿竹签子削尖了试一试也行。”
广平王点头:“我会吩咐底下人搜罗西洋人的笔。依样做几支出来先试试的,若是可行,我日后写字,也可以用它,至少写完之后,我自个儿摸着。也大致知道自己写得怎么样。”顿了顿,他又笑道:“罢了,这事儿我就跟太后和皇上说一声,让他们吩咐内务府的人办去。内务府自有好工匠,要试做这种东西。不过是三两天的功夫。并不是我自己偷懒,而是太后与皇上如今对我格外小心翼翼,成天赏东西下来,我自个儿用不完,桢儿又不用,东西都白费了。我劝他们别再赏那么多东西了,他们只是不听,就担心我身子不好,哪一日又病了,因此总是赏些药材吃食。太后还问我,在家闷不闷,若是闷了,她让教坊司给我调教一班小戏,我闲了就叫他们唱戏给我听。我真是哭笑不得,给些事他们做做,兴许他们就能少为我操心些。”
赵琇都汗了,赵玮听着,倒是严肃:“太后与皇上关怀王爷,生怕王爷心里苦闷。”
广平王叹了口气:“其实我心里一点都不苦闷。王妃走了这么久,我也看开了。她是心里苦,可有些事,她狠不下心来,丢又丢不开,若是叫人家称心如意了,她心里又过不去。她那个病,与其说是被气的,倒不如说是心病。她从前就是个心细的人,外人只知道她温柔和善,哪里晓得她还有多思的毛病呢?摊上几个不靠谱的亲人,可不就苦了自己么?”
广平王其实也恨过钟家,但如今钟家已经败落下去,差别只在于是能全家保住性命,以庶民身份回老家去,还是钟大老爷要被流放,家眷都以犯官内眷身份落魄回乡度日的差别罢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可能再给广平王府带来什么麻烦了。广平王想到他们如今的惨样,心气就平息了许多。
眼看着话题要向令人不开心的方向发展,赵琇连忙道:“王爷,平日宫里常赏赐吃的东西下来吗?您都吃不完?那可怎么办?我们也带了半车东西来呢。有位族兄带人上京,带了不少南边的土产,还有我们自家出产的果脯、茶叶、布料,我特地挑了些好的来孝敬您的。”
广平王听得重新露出了微笑:“是么?那真是谢谢你了,都有些什么好东西?”
“有枇杷、李子、杨梅、鸡头米…好多着呢,果子都是连盆儿运过来的,长在枝头刚摘下来,可新鲜了。”赵琇一样一样地数着,“本来我们家最大的果园是桃园,可惜他们出发时,桃子还没到采摘的季节,因此没赶上,只能带了些去年做的桃脯。等过些时候,今年的新鲜桃子送来了,我马上送来给您尝鲜。”
广平王听得很高兴:“那好呀,我平日吃那些补品早就吃腻了,这大热的天气,我就想吃个新鲜果子。”说着就吩咐外头,让人去将赵家兄妹带来的水果收拾干净送过来。守在门外的丫头应声去了。
她刚去,门上的竹帘就一掀,高桢走了进来,先是环视屋内一圈,然后把视线定在赵琇脸上,露出一个微笑,但马上又收了,恭恭敬敬地走到广平王面前见礼:“父王。”
广平王点点头,随意指了指他对面的木炕:“坐吧,玮哥儿和琇姐儿带了些南边的新鲜果子来,一会儿你也尝尝。”
高桢应声坐下了,视线溜过赵琇,又看向赵玮:“你有几日没来了,近来都在家忙些什么?”
赵玮苦笑道:“原本在念书,温习功课,只是近来杂事太多了。一来要整修旧府,二来,朝上有人参我,我未免有些担忧,三来,就是老家来人,要招待一二。”
广平王问:“就是你送果子来的那位族兄么?他上京是为了什么事?”
赵玮老实回答是来开铺子的,脸上微微发红,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广平王倒是不以为意:“有个信得过的人帮你们打理产业,也是好的。我从前担心你们家人口少,势单力薄,亲友又大多靠不上,将来靠你一个人支撑门户,未免太辛苦了些。如今既然有可靠的族人为助力,也是你的福份。你要好生与族人相处,哪怕他们没有高官厚禄,只能帮你打理产业,也比你一个人辛苦强。”
赵玮连忙起身谢过他的教诲,广平王笑着摆摆手:“算不上什么教诲,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我膝下也只有桢儿一个儿子,每常担心他太过孤单了,他性子别扭,总是口是心非,也不爱结交朋友,我和他母亲从前没少为他操心。不过他如今长进了许多,做事老练了,对人也和善了,还学会了交朋友,我真是老怀大慰。”
高桢有些不自在地换了个姿势:“父王,您说这些做什么?”
广平王微微一笑:“怎么不能说?难道你不好意思了?”
高桢更不自在了,赵琇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自在,但想着少年人大概不爱听父亲当着外人的面说教?便帮着扯开了话题:“王爷,我们家茶园出的茶,您喝着觉得怎么样?这一回我族兄上京,带了好几种茶叶呢,除了我们自家出的茶,还有从杭州一带买来的好茶叶。若是您喝着好,只管开口,我让他再给您送些来。他准备在京城开茶叶铺子呢,几斤茶叶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广平王听得哈哈大笑:“我难道吃得了几斤茶叶?不过你家茶园出的茶不错,我喝着就很好,只是家里得的茶叶,总是不经吃,常常没几次就吃完了,我心里也郁闷得很呢。”
赵琇奇了:“怎么会这样呢?”立刻脑补了不少下人中饱私囊贪污茶叶的情节。
高桢又换了个坐的姿势,广平王动了动耳朵:“你怎么了?”
“没什么,今儿天真热。”高桢郁闷地抄过一把扇子,尴尬地扇起风来。
第二百一十二章精明媳妇
高桢虽然心里郁闷,但广平王却没打算体谅儿子的心情,自顾自地继续跟赵玮赵琇聊茶叶:“我闲时也爱品茶,因此宫里赐下的东西,每次都必定有茶叶。我也不是每一样都爱吃,白放着可惜了。你们爱吃茶么?若是爱吃,我让人每样泡两盏来,你们尝尝味儿?”
赵玮很想说不必麻烦了,但赵琇倒是有些兴趣:“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我从前跟祖母学过些茶叶上的事,家里也存有各种各样的茶叶,我每样都吃过,大概知道是什么味道,也知道它们的来历。只是祖母也有好些茶叶是搜罗不到的,尤其是一些贡品。”广平王这里,一定有贡品!
赵玮吃惊地看了妹妹一眼,赵琇给他使了个眼色。在广平王这里,千万不要因为怕麻烦他,就各种客气,因为那只会让广平王扫兴。难得他今日心情好,有谈兴,就让他高兴高兴又如何?就算是添了麻烦,也麻烦不到他。
广平王还真的高兴起来了:“我这就叫人准备去。不是我爱说教,你祖母让你遍尝各色茶叶,也是为了让你能见多识广些,日后出门做客,吃茶的时候心里也有数。只是在京城,光尝过平日能买到的那些茶叶,是不够的。家里有贡品茶的人家多得是,你若是尝不出来,女孩儿家倒没什么,就怕你哥哥要叫人笑话。”
赵玮顿时也严肃起来。其实他看着广平王的表情,也能猜到妹妹的用意,略一纠结,也就放开了。既然广平王有意要教导他,他自然不能辜负了对方的好意。
烟霞笑吟吟地亲自带着四个丫头,将刚泡好的十二盏茶用茶盘送了上来,在木炕上摆了张大一些的长方矮桌,把茶盏摆成整齐的两行。十二个茶盏,一共六种茶。这还是送上来的头一批。
看到广平王今日心情格外好,烟霞心里也高兴,对赵玮赵琇兄妹更感激了,特地冲他们笑着提醒一声:“赵小侯爷。赵大姑娘,这是才泡的茶,你们仔细别烫着。”
赵玮赵琇笑着谢过她的提醒,先后端起头一盏茶,揭开了茶盏盖。赵玮闻了闻香气,赵琇则是一边闻香,一边观察茶叶的形状,马上就说出了答案:“这是武夷的白鸡冠。”赵玮听了,便小啜一口,笑道:“是了。是白鸡冠,茶叶嚼着还有些香甜。听闻这个茶还可以治病呢。”
广平王挑挑眉:“烟霞,他们可说对了?”烟霞笑着点头:“正是白鸡冠。这是今年的新茶,才贡上去没两天。就因为听说它可以治病,太后娘娘特地把今年进贡到宫里的一半白鸡冠茶赐了下来呢。”
广平王笑着摇头:“母后真是的。若此茶真有奇效,也该多留些给母后、皇上、皇后与两位皇侄才是。”
赵琇又端起了第二盏茶,这一回她同样很快认了出来:“是铁罗汉,也是出自武夷的,大约是一块儿贡上来的吧?这个茶,听闻冲泡上七八次还有味儿呢。”这么一想,她就觉得今天烟霞泡这个茶出来。只为给她品个味道,有些可惜了。
广平王笑道:“都是今年的新茶,不知可有旧年的茶叶?”
烟霞笑道:“王府里怎会有旧茶?去年吃不完的茶,除去宫里赐的那些,都送到外头铺子里卖了。这还是王爷吩咐的呢。”
广平王有些恍惚:“是了,我差一点忘了。”
赵玮有些好奇:“王府也有铺子?”
“怎么没有?”高桢慢吞吞地说。“我们王府有杂货铺子,有米铺,有银楼,还有一家药铺呢。”
广平王早年还不是太子时,正是求表现求上位的时候。私下难免有需要用钱的地方,但又不好向宫里讨要。钟氏嫁妆不多,蒋太后当时还是淑妃,上头尚有皇后压着,她未能掌管宫务,也就没有来钱的地方,私房虽有一些,却算不上丰厚,况且还要考虑小儿子将来的费用。皇子出宫开府的十万两银子,广平王还省了一笔下来呢,因此王府里连个正经花园都没有,也就是他们夫妻所住的正院里有一个小花园。幸好他母家蒋家有些家底,贴补了一些,又有个大田庄,每年出产不少。他积年攒下些银子,都用在要紧的事情上。后来终于有了些余钱,就开始置办产业,开上几家铺子,一来是出售田庄的出产,二来也是给自家添些进项。其中那家银楼,还是钟氏拿私房钱开的,管事的是她的陪房,前不久才给撤掉了。
至于药铺,则是那年广平王受伤退位,虽然得了赵家支援的药材,又有宫中赏下来的东西,但那时宫里是朱丽嫔得宠,而且日渐势大,谁知宫里赐下的药材里头,会不会掺了别的东西?为了保命,广平王只能让王府的人在外头多搜罗有用的药材,用药时就优先使用外头买来的药。有时候,为了向一些药商购买贵重药材,王府少不得要另外订购些寻常药草,作为交换。药材多了,广平王便索性让人开了家药铺。不过这家药铺里卖的药都是普通货色,稍微珍贵些的都送到王府里来了,生意只能算平平。
当然,这大概跟药铺的选址也有关系。它位于西四牌楼一带,听着是个繁华地带,可那里有马市,铺子就在马市旁边,名字叫做“回春堂”,十分平平无奇。满京城的药铺医馆,大约有十几家叫回春堂的。
广平王感慨地道:“这生意平平的药铺,能撑到今天也是不容易,若不是为了我们夫妻吃药,早就把它关了。如今我身子也好了,宫里赐下来的药也可以放心用,再留着它也无用。正好王府的医官回来了,原来请的那位老大夫不必再留在王府,就把那药铺送给他吧。”
高桢干脆地应下了,那间药铺对他来说也不重要,倒是老大夫医治王妃多时,他心里十分感激,送人家一间药铺,不过是小意思。
赵琇心里叫了一声“壕”,就没多说什么了。广平王从前是皇帝的儿子。名下有两三个田庄,再悄悄开几家铺子,钱就足够用了。他如今成了皇帝的哥哥,太后的亲儿子。生母胞弟都心疼他,东西流水一般赏下来。自打新皇登基,广平王就添了两个田庄,日后不愁没钱,少一个铺子也无所谓。
广平王还趁机教导赵玮:“我方才听你口气,似乎觉得族人帮你打理产业,开铺子做生意,就不好意思告诉人?我实话与你说,很不必如此。人生在世,穿衣吃饭。谁家能少了银子?只要生财有道,公平买卖,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虽然总有御史爱参官员权贵与民争利,世人又觉得士农工商,商为下品。可太祖皇帝在时就说过了。商人流通货物,只要正经做买卖,不犯国法,依法纳税,便是于国有功,旁人就不该瞧不起他。况且,如今世家大族名下的田地越来越多了。失去田地的农人也越来越多。他们没有饭吃,为了生存,就容易出乱子,历代乱民,无不是因此而来。若是商人能多开办工场,招收失地的农人去做工。让他们可以继续养活家人,他们又怎会冒着杀头的风险去生乱?天下也就安定了。你瞧,太祖皇帝的话可不是有道理么?只要不违国法,不违道义,做生意也没什么丢人的。”
赵琇听了大感佩服。既为广平王的开明,也为太祖皇帝的话。说起来,本朝这位太祖,言行多有奇异之处,她曾经有过一种猜测,但没有锤子,也不敢下定论。但无论他来历如何,他也是位了不起的人,只可惜没生个靠谱的儿子,还好孙子辈里还有两个不错的,不至于太堕了他老人家的威名。
赵玮则是觉得耳目一新,太祖皇帝虽有过种种言论,但他去世已久,大行皇帝虽然嘴上说着孝顺,其实行事多有与太祖皇帝圣意相违背之处。他耳根子软,容易听信臣下进言。而太祖朝时,许多让朝臣们觉得不可接受,又或是让他们觉得有违圣人之言的律令,换了大行皇帝上位,就在他们的明说暗示下先后撤销了。大行皇帝本人也不知有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但太祖皇帝的一些非主流言论在民间越来越少人知道,却是显而易见的事。
赵玮幼失怙恃,虽有祖母教导,但张氏到底是妇人,对太祖皇帝事迹的了解也是有限的。赵玮后来拜的先生,也站在士人的立场,不大赞同太祖的理念,所以他就对这位开国皇帝了解不多了。今日这番话,他还是头一次听说是出自太祖口中,不过想想妹妹从前说过的一些惊世骇俗之言,似乎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赵玮忍不住看了妹妹一眼,才起身恭敬向广平王道:“王爷教导得是,赵玮明白了。”
赵琇眨了眨眼,小心问广平王:“王爷,你是不是打算开铺子做生意呀?”
广平王眉头一挑,神情有些讶异:“哦?为什么你会这样说呢?”
赵琇眼神往旁飘:“这个么…就是一种感觉…”
赵玮额头上悄悄冒了一层汗,有些担心广平王会不会生了妹妹的气,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广平王会说出方才那一番话来,认为做生意没什么丢人的,想必不会因为妹妹的话而生气。
广平王确实没有生气,反而微微一笑,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其实真有想过的,如今他是不可能在朝廷有什么作为了,不是因为防备皇帝弟弟,而是为了杜绝旁人利用他的可能。可他还这么年轻,就成天无所事事,日子岂不是太沉闷了?总要找些事做做。但这一切他都还没决定,话也不必这么早就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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