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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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成只得苦苦哀求:“您与我们侯爷是嫡嫡亲的两姨表兄弟,他如今摔了,不找您,还能找谁呢?小的也不敢劳动您去跟老夫人说话,只求您帮着请一两位医术好的大夫来给我们侯爷瞧瞧伤,小的就感激不尽了。”
赵煜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哼道:“本大老爷要你个奴才感激做什么?!”但还是命人拿自己的帖子,去把素日相熟的一位颇有名气的大夫请来。
谁知今日赵家这场风波闹得太大,满奉贤县的人都听说了,对建南侯赵炯都是鄙视又唾弃的,那位有名的大夫也是颇有风骨之人,不屑为他诊治,又因赵煜身上有助纣为虐的嫌疑,连赵煜也不待见了,推说不日就要出门访友,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请他不必再来找自己了。
赵煜简直要瞠目结舌了,高成则在旁大骂:“这大夫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拒我们建南侯府的帖子?!他算是什么牌面上的人?也敢对我们建南侯府摆架子?!”嚷嚷着要派人去给那大夫一个教训,什么打人,告官,破家,监禁,全都说出来了。
赵煜的嫡长子赵璟是个明白人,见状也不理会这恶怒,只劝父亲:“如今县里还有人不知道我们赵家发生的事么?论理,侯爷也做得太过了些,此事闹大了,他这爵位能不能保住还是未知之数呢,何苦再为他结仇?我看父亲也不必太过讲究了,若有哪位认识的大夫医术还可以的,先请来替侯爷瞧一瞧伤势再说,明儿我们再打发人到远一点的城镇去另请名医吧。”
高成急了,想要再说些什么,赵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是侯爷伤势要紧,还是你这奴才想出气要紧?!这位大夫在整个上海府杏林都颇有名望,你教训了他,其他大夫唇亡齿寒,谁肯替侯爷医治?便是被逼着来了,又能用心么?”高成一窒,恨恨地闭了嘴。
赵煜叹了口气:“也罢,就依你的意思吧。”
赵璟亲自去请了一位名声平平却对跌打骨伤有多年经验的老大夫来给赵炯看伤,这时距离赵炯摔马,已经过了三个时辰。他一直僵直地躺在床上,丫环给他换身衣服,稍微碰了他身体一下,他都觉得疼痛不已,张嘴就骂骂咧咧的,三个时辰就把满屋子的丫环都给骂哭了,还停不住嘴。老大夫进门一瞧见这个情形,心里就有些不喜,加上之前听说的传闻,对这位病人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诊脉过后,老大夫得出了一个不大好的结论:赵炯是摔断骨头了,不仅仅是四肢手足的骨头,连背上的骨头也有伤,这样的伤势本不应该轻易挪动的,可赵家的仆人不知道,反而一路把人抬回了家,期间又有搬抬、更衣、喝水等诸多琐事,把赵炯的伤势弄得更重了。若是处置不当,他恐怕下半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赵炯如遭雷击,大夫的意思莫非是…他瘫了?!
第二十五章庸医
更新时间2014-3-2320:02:32字数:3175
赵炯怒不可竭,高成更是在旁大声质问老大夫:“你这庸医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侯爷不过是摔了一下,怎么会瘫了呢?!”
老大夫一愣,心头也起了火气。他明明说的若是处置不当,建南侯可能就站不起来了,哪里说过对方现在就瘫了呢?果然这主人不是好人,奴仆也是恶奴!
他也不理会高成,径直对赵璟说:“我开个方子,熬了给伤者喝下,回头我再送一种秘制的药膏来,让人给伤者小心敷在伤处上,且看看疗效如何再说,只是伤者不能再挪动了,再挪动,就真的要瘫了。”
赵璟是本地人,自然知道这位老大夫是真材实料的,他既这样说,自然有把握,忙恭敬地请了他到外间写方子,又打发人随他回去抓药。
但药抓来了,药膏也取来了,刚给赵炯敷上,他就感到四肢全身都巨痛无比,冷汗直流,忙叫道:“快将药膏拿下来!痛死我也——”高成慌忙指挥丫头们将药膏迅速抹掉,然后问赵炯:“侯爷可好些了?”
丫头抹药膏的动作略手重了些,加剧了赵炯伤口上的痛感,他喘着粗气,闭目忍耐片刻,才点点头:“如今好些了,那到底是什么劳什子膏药?怎的这般疼?!”
高成因那老大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早就存了愤恨,闻言忙骂道:“那老头不过是个庸医,也不知宗房大爷怎的请了他来,害得侯爷受了这等苦楚,还是另请高明的好。”
赵炯也怕再经历那种疼痛,而且因老大夫说他会瘫痪,他心里十分膈应,便同意了高成的建议:“那还不快去请?!”
赵璟闻讯赶来劝阻:“使不得!叔父,那老大夫在骨科跌打上头,可说是奉贤头一份,连府城都有人慕名而来,他的药膏极有效的,就是开始时有些疼,疼就意味着起效用了,您就忍一忍,疼过去了,您也就好了!”
高成记恨赵璟不给他面子,便冷笑说:“璟大爷这话说得轻松,敢情受苦的不是你,你自然不在乎!”又对赵炯道:“饶那庸医再有名气,不过是在奉贤一地罢了,算得了什么?小的马上派人去苏州为您请好的大夫来。”
赵炯忍痛点头:“快去,快去!”却不再听赵璟的话了,赵璟心中暗叹,只能回家去,将事情一一向父亲禀告。赵煜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罢了,他既不听,就由得他去吧。我们心里知道老大夫的本事,他却信不过,万一治不好,还要怪罪到我们头上呢。就让高成自己去请大夫,无论治好治坏,都不与我们相干。”
赵璟讶然,父亲一向跟建南侯亲近,这话实在不象是他会说出来的,赵煜便跟儿子解释:“我也是没法子,侯爷做下这等丑事,闹得人尽皆知,我若还跟他一个鼻孔出气,族人会怎么想?你叔祖母又会怎么想?你可知道,我刚刚才听说,今日在城门时,站在她身后护卫的那几位武官,都是广平王身边的亲卫!广平王如今就在上海府,有他为你叔祖母撑腰,他们又占着理儿,侯爷还能风光几天?不定什么时候,夺爵的圣旨就下来了,他又摔成了个瘫子!”
赵璟心里其实也明白,只是觉得父亲的做法太过势利薄情了些,从前宗房没少仗着赵炯的关照得好处,如今见人势败就翻脸…
赵煜却数落儿子:“蠢货!难不成是我乐意如此?他自己不干好事,自取灭亡,难不成还要我们宗房与他陪葬?这都是不得已!”又踢了儿子一脚:“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赶紧去给你叔祖母请安,瞧瞧能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侯爷那边受了伤,乱成一团,也不知有没有人给你叔祖母报信,你就顺便说一声吧!”
赵炯与高成主仆俩万万没想到,他们千方百计想要瞒住张氏的事,那么容易就被赵炯的亲表哥与族兄赵煜透露给了张氏。
张氏听说赵炯坠马,极有可能会瘫痪,只觉得心中大快,却有些惋惜他保住了性命。不过对于这个结果,她越发相信是老郡公显灵了,还对广平王派来的护卫统领说:“郡公爷还是舍不得儿子的,又气他太过忤逆,因此叫他吃一辈子苦头,却又保住了性命。既然这是郡公爷的意思,我也就不再追究了,如今只需等皇上发落的旨意下来,了结此事。”
护卫统领心知是怎么回事,微笑着点头附和。
张氏不想去理会赵炯的伤势治得如何了,她只是觉得十分疲倦,但孙女还在广平王夫妻那里,儿子媳妇的后事还要料理,丈夫的棺木入土,也需要再行安排,种种事务都是急着要处理的,她不免感到心力交瘁了。
赵玮一直乖乖跟在她身边,一声不吭,此时见祖母劳累,便跳下交椅,迈动小短腿跑到祖母身后,举高了双手握成拳,为她捶肩膀,还叫秋叶:“姐姐给祖母倒杯茶来吧。”秋叶抿嘴笑着应声而去,张氏放柔了神色,将赵玮拉到跟前来:“好孩子,你有孝心了,祖母很高兴。”
赵玮说:“妹妹说,我们人小,帮不上大人的忙,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祖母劳累,我不能为祖母分忧,给您捶捶背也是好的。”
张氏红了眼圈,抱住孙子哽咽:“你们兄妹俩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但想起这样的好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她又忍不住伤心起来。
赵玮懵懵懂懂地,用小手轻轻拍着她,就象是在安抚祖母似的,迅速温暖了张氏的心,她擦去泪水,重新露出笑容,慈爱地摸了摸赵玮的小脸:“闹了这大半日,你也累了吧?好孩子,你的病还未完全好呢,别累坏了身子骨,赶紧下去歇息吧,底下人大概已经把你的床铺收拾出来了,你就跟着我住。”
秋叶端了茶上来,把赵玮带到里间休息去了。虽然当众揭穿了赵炯的真面目,他也摔伤了,但张氏仍然不敢大意,两个孩子她是一定要带在身边照看的,绝不能给心思叵测的人伤害他们的机会!
张氏喝了口茶,振作了精神,抬头看向广平王府的护卫统领:“大人,我们商量一下后面的安排吧,你们总不能一直待在我这里,王爷那里,还少不了你们护卫呢。”
护卫统领严肃地点了点头。
秋叶安置好赵玮,从里间出来,见主人在和广平王府的人商议正事,不敢打搅,便悄无声息地出了屋子。
张氏祖孙三人随身带的行李都随沉船一起沉入了水底,这些天以来,都是借用广平王府的衣物用具,也有些是王府的丫头婆子连夜赶制,或是临时从市集上买来的,不过是暂时对付着用用罢了,如今回到赵家,不但要办丧事,还要见各家族人亲友,若还用那些寻常货色,是要叫人说闲话的。她记得随建南侯回乡的几艘船里头,还有一艘也载了他们小二房的用品,好象就有一些衣服,她需得把东西找出来,再找几个针线上人,为张氏祖孙重新做几套备用的衣裳。再有,上房里侍候的丫头婆子,也需要重新挑拣过,敲打敲打,省得混了些不安好心的混账东西进来。
张氏身边如今就剩了她一个大丫头,这些都是她的责任,不能让主人劳心了。
她穿过院子,正要到院门外叫人,忽然看到一个王府护卫坐在门侧廊下,脚下便略停了一停。
她本以为对方只是奉命守在那里警惕进院子的人而已,只是一眼扫过去,发现是个认识的人,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脚下也迈不出去。
那护卫听见动静,转头望过来,笑了一笑:“姑娘这是要出去么?”
秋叶点了点头,脸微微发红。
这名年青护卫看着不过是二十出头,生得高大魁梧,长相虽然说不上英俊,皮肤还有些黑,倒也称得上五官端正,一看就让人觉得可靠。当日秋叶晕倒在河岸上,差点被涨潮的河水淹没,就是这名护卫发现了她,及时将她救起来。那时她浑身湿透,他救人心切,也没多想,一路抱着她走到潮水波及不到的地方,后来又背她回了营地,期间多少有些亲密接触。她当时意识模糊,事后想起来,却隐隐有个印象,不免有些害羞。
那护卫倒是个开朗的人,笑着跟她说:“宅子里有些乱,如今也不知哪些人可信,哪些人不可信。我们大人说了,无论吃食还是别的,最好还是在这院里自行解决了,姑娘要出去做什么?”
秋叶低头说:“我要找人讨些东西,当日一起回南的几艘船,还有一艘载有我们小二房的东西,我想把那些东西找出来,给老夫人和哥儿姐儿使。”
那护卫点点头:“这事儿好办,我叫人去问那汪管家一声,自有人会送了来。姑娘还是守在这院里吧。”
秋叶答应了,仍旧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又望望左右。
护卫好奇地问她:“可是还有什么事?”
秋叶犹豫地向他挪了两步,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在城门口的时候,抬着钱老姨奶奶棺木的人忽然摔倒,还有…那两只白幡忽然折断…是不是你干的?我看到…你朝那个方向弹了颗石子儿。”
护卫怔了怔,脸上露出笑容来,竖起食指比在唇边:“嘘——”
第二十六章生疑
更新时间2014-3-2420:03:44字数:3364
这一声简单的“嘘”,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也什么都说清楚了。
秋叶脸色变了变,小心翼翼地朝正房方向瞄了一眼,才小声说:“我们老夫人可是打从心底里相信,那白幡忽然折断是郡公爷显灵!若是她知道了那不过是你捣的鬼…或者是让侯爷那边知道了…”
护卫笑了笑,说话语气中带着无比的自信:“建南侯不会知道的,我这手弹石子儿的功夫可是家传绝活,讲究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倘若轻易叫人发现了,我不如收拾包袱回家算了,还在广平王府当什么护卫呀?我敢打包票,今儿知道我动了手脚的人,连姑娘你在内,绝不会超过三个人!”
秋时半点没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反而很是惊慌:“三个人?除了我和你,还有谁?他会把事情告诉侯爷么?”
护卫竖起食指摇了摇:“除了你我之外,有可能知道实情的还有我们统领大人,其他王府护卫也不会知晓,统领大人自然是可靠的,不会把事情私下告诉侯爷,而赵老夫人那里,姑娘不说,她自然也不会知道。姑娘就放心吧。”
秋叶哪里能放心?她急得直跺脚:“我自然不会乱说,只是连我都能瞧见你做了什么,你怎知就不会有第四个人看见?若是嚷嚷出去,让人知道郡公爷显灵其实是我们这边人搞的鬼,老夫人的处境就尴尬了!”
护卫见她是真的着急,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让人担心了,忙道:“姑娘别急,你能看见,是因为你站的位置就在我前头,当时又因为担心赵老夫人,正巧转过头来盯着她瞧,才会看到我在做什么。其实那时所有人都在看着建南侯和赵老夫人,没人注意我们几个,更别说我前后左右都有人遮挡了,挡在我前面的就是你。石子由下往上斜斜弹出,个头极小,弹得又快,轻易不会让人看见,过后掉在地面,与路边其余碎石混在一起,根本不会露出异状。至于统领大人,他并没有真的看见我做了这件事,只不过他清楚我有这门功夫,可以推测出来而已。况且这种事,除非当场被拿住,否则谁能证实我真的做过?如今建南侯已是过街老鼠,饶他说得天花乱坠,世人也只会认为他是在狡辩。”
秋叶听了他的话,渐渐冷静下来。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她似乎只看见他手里捏着颗小石子要弹出,但弹出后石子朝哪里去了,她其实并没有看到,只是瞧见白幡折断,才有了这个推测,也许真的没有其他人瞧见他做的事,即使瞧见了,当时没揭穿,过后再说什么也无用了。
只是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忧:“你以后别再自作主张了,这一回侥幸能瞒过去,日后再有第二回,就难保不会有人察觉了。你本是好心要帮我们老夫人,可千万别弄巧成拙!”
护卫忙举手发誓:“我一定不会再自作主张了。方才统领大人已经悄悄骂过了我。我只是瞧不惯建南侯的作派,明明做下了错事,还死口不认,甚至血口喷人,往老夫人头上泼脏水。他既然说赵郡公不能显灵,那我就让赵郡公显灵一次给他看好了,横竖赵郡公又不会真的冒出来说我撒谎。”
秋叶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怎知道他不会?郡公爷是真的显灵过,不然你以为你弄断了两根白幡,我们老夫人这么容易就相信了?她从前是不信这个的,总念叨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
护卫惊讶:“赵郡公真的显过灵?是在什么时候?怎么显的?”
秋叶正要回答,忽然听见大管家汪四平陪着张家二舅老太爷张朝义往这边来了,忙退开几步,假装正从廊那边过来,要往院门外走。
护卫也很有眼色地配合她的动作,站起直立在廊柱旁作守卫状。
张朝义与汪四平进了院门,秋叶忙迎上前行了一礼:“二舅老太爷。”
张朝义认得她是谁,点了点头:“你们老夫人可在屋里?我有急事寻她商议。”
“老夫人在屋里与广平王府的护卫统领大人说话,二舅老太爷请稍候,待奴婢前去通传。”
“广平王府的护卫统领?”张朝义双眼一亮,与汪四平对望一眼,对自己准备要说的话更有信心了。
张氏见到弟弟过来,并未多想:“他们给你安排好住处了?赵炯着实失礼,他眼里就只有钱家人,都忘了秦家老爷和你才是他正经舅舅了。”
住处没什么可说的,张朝义关心的是别的事:“怎么不见那位统领大人?”
张氏不欲深说:“他有事先离开了。”又有些疑惑:“你寻他有事么?”
张朝义轻咳一声:“我方才听底下人议论,说赵炯摔了马,可能要瘫了?那个叫高成的恶奴正张罗着要请大夫给他治伤呢,听说请了一个极有名气的,却嫌人家是庸医,又不要人家治了。”
张氏淡淡地道:“随他爱请谁请谁去,这件事我不插手。我不往官府告他一个忤逆不孝,治他个死罪,就已经是极宽大仁慈了,难不成还管他病了还是伤了?即便我管了,只怕他也信不过我。”
“姐姐,我并不是要你去管这件事。”张朝义道,“方才汪四平给外甥夫妻布置灵堂,我去瞧瞧他布置得怎么样了,顺便问了你们这些日子的经历,方才知道有这许多凶险,若非老天爷垂怜,让姐姐和两个孙儿逃出生天,又得了广平王的庇护,只怕就真的叫赵炯算计成功了!他如此狠毒,难道就因为如今他瘫了,姐姐便放过他了不成?我知道姐姐素来都是个容易心软的,只是外甥夫妻的血仇在此,哪怕是为了两个孩子将来的平安着想,你也不能放过他!”
张氏便道:“我何尝打算放过他来?不过他好端端的摔了马,十有八九是郡公爷显灵了,要给他这个不孝子孙一个教训。郡公爷素来疼爱长子,如今赵炯瘫了,此生前途也尽毁,日后还要吃一辈子的苦头,郡公爷也算是下了恨心了,可他还是留下了赵炯的性命,这便是顾念骨肉之情。若我执意要赵炯死,心里是痛快了,郡公爷在天之灵,又会怎么想?”
张朝义不以为然:“姐姐倒是顾念着姐夫怎么想,可他人都死了,再想又能如何?赵炯杀了姐姐的孩子,杀人偿命,理所应当,姐夫再不情愿,也不能越过国法去!况且,外甥不幸遇难,有多一半是姐夫害的,若他不是不分嫡庶,非要立假嫡为世子,又怎会让赵炯以庶子之身凌驾于嫡母嫡弟之上?若他依国法,依礼法,让外甥做了世子,那赵炯便是算计得再多,也成不了建南侯。”
张氏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为何连你也这么想?郡公爷原也设想得周到,赵炯无能,就让他顶着侯爵安享太平富贵;焯儿聪慧,功名路也顺畅,从科举入仕,能走到更高的位置上。若让他年纪轻轻就继承了王府,今后也不好再去考进士了,更不可能登阁拜相。郡公爷是不忍让爵位阻了焯儿的仕途,方才如此安排。”
张朝义并没有被她说服:“姐夫这样安排,原也不算大错,只是嫡庶不分,本就容易生事。赵炯长了这么大,连孙子都有了,姐夫即便早年间忙于征战,这二十多年也一直在家,难不成还看不出赵炯品性靠不住?他年纪已老,若真要让两个儿子和睦相处,原该多做些安排才是,或是事先分好家产,以免外甥吃亏,或是请皇上出面,给姐姐与外甥一个庇护,又或是提前安排好后事,也不至于为他葬在何处,让两房人争论不休,还给了赵炯一个害死你们母子的机会。可姐夫什么安排都没做,他一死,赵炯轻而易举地就把你们给害了,难道不是他的责任么?”
张氏听了,不由得悲从中来:“郡公爷原也是有所安排的,他还跟我提过,只是尚未实行。他年纪虽大,却一向身康体健,谁也没想到他会忽然就…”她哽咽了下,低头抹泪:“并非他没有这个心,只是来不及了。”
张朝义皱皱眉头:“怎会来不及?他即便是旧病复发,也该有时间见儿女最后一面,都说皇上对他极为敬重,难不成竟未来探病不成?只要他跟皇上提一句话,赵炯也不敢妄为!”
张氏流着泪摇了摇头:“实在是来不及,就是半日的功夫,宫里得信的时候,他尸首都冷了…”
张朝义大奇:“难道他病危之时,姐姐过于慌乱,就忘了告诉宫里?”这不应该啊,以他姐姐的性情,不该出这种纰漏才对。
张氏还在伤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是汪四平代为回答的:“二舅老太爷,那日老夫人不在家,柱国将军府老夫人做寿,老夫人带着二太太过去贺寿了,二老爷也出了门会友,只有哥儿和姐儿在家,一直都待在院子里,由乳母照看。那日早起,郡公爷还是好好的,吃了一大碗早饭,耍了三遍拳,半点异状都没有,还吩咐老奴,将东四牌楼那几家铺子的账盘一盘,晚上他要查看。老奴盘账盘到一半,就听说郡公爷不行了,赶到正院去的时候,侯爷和夫人都伏在尸首上哭呢,说是说话时说着说着就倒下来了,怎么叫都不醒,请了相熟的刘太医来诊治,可刘太医到时,郡公爷就已经没气儿了。他们哭成一团,慌乱间也不记得要去宫里报丧,老奴赶到后,才打发人去请老夫人与二老爷回来,并向宫里报信的。”
张朝义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他看向张氏,见她点头,便知道汪四平所说的是实情,可这“实情”却不能不让人多想:“那位刘太医到底是怎么说的?姐夫是因为什么忽然昏倒?当时他跟前只有赵炯夫妻在,发病之事真的跟他们没关系么?”
张氏愣住了。
第二十七章细思恐极
更新时间2014-3-2520:05:36字数:3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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