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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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思虑不安,辗转许久,方才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一早,自然是精神不好。但她顾不上这些,梳洗好了,便去侍候那位国公夫人,倒让对方很是满意,觉得她虽然年轻,但是谦逊知礼,懂得敬重长辈。

淑宁当然不会把自己的小九九告诉对方,只是摆出一副恭敬的样子出来,吃过早饭,便搀着对方去看望那位老侧福晋,自然免不了又经过那个院子。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起昨日她经过这里时,看到院里有人,瞧着很虚弱苍白,她一时奇怪便问了领路的人,对方说里面住的也是位病人,不知需不需要去照看。

她们俩留在这王府里,本就是为照看府中生病的女眷来地。国公夫人听闻,便叫了管事的人来问。那管事吱吱唔唔地,只含含糊糊地说,那位是世子的侧福晋,因为有病,已经养了许多年了,世子福晋说她的病会传染,因此不许人接近她,也不许她出院子,她的病情并不危急,所以不去照看也无所谓。

国公夫人微微皱了眉,让那管事下去了,想了想,对淑宁道:“这事儿似乎是这府里的家务事,咱们就不必多管了吧?”淑宁怎么可能就此放弃。便道:“虽然那管事地这么说,但我昨日瞧着,觉得那位侧福晋地脸色实在糟糕,身子太弱了,只怕有些不妙。若真没有大碍倒罢了,要是在这几天之内出了什么事。岂不是我与婶娘的过错?就算这康亲王府地人不在意,别人也要说闲话的。”

国公夫人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说得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横竖太医也要来看病人的,请他顺便瞧一瞧吧。你不要亲自去。若太医说无碍,再去看她不迟。”淑宁心中一喜,面上却不露,淡淡应了声是。

太医来得很及时,肃云珠地身体已经很虚弱了,精神也很差。常常昏迷不醒,清醒时也有些恍惚。不过太医从管事那里也听到些风声,不敢说太多,只说肃云珠身体很差,仍要静养,尽可能不要打搅她,并未提及传染的话。那国公夫人听了回报,心中有数。只是去照顾其他人,或是探望絮絮。由着淑宁去料理肃云珠的事,不过私下里,也曾提点了她几句。

因此淑宁并未在人前做出与肃云珠熟识的样子,对于她身边知情的丫环,也暗地里塞了些银子。那丫环虽不是陪嫁来地。却也侍候了肃云珠好几年。有些感情,知道事情轻重。自然不会多嘴,还帮着瞒住了其他人。对于檀香暗地里捎来的补品,她也悄悄收下,心中感激。

肃云珠时昏时醒,有一次清醒时,正巧淑宁在,她怔怔地望过来,忽然笑了,道:“小淑妹妹?”淑宁一时惊喜,忙凑过去:“云珠姐姐,你认得我了?”肃云珠微微一笑:“我记得……你送过一个万花筒给我……”淑宁眼圈一红,连忙点头:“对,我的确送过。”肃云珠眼睫毛一颤:“那时真快活……可惜……已经回不去了……”她闭上了眼,又昏睡过去。

淑宁差点掉下泪来,强行压制住泪意,交待了丫环几句,方才匆匆离开。回到自己暂住的房间里,哽咽了好一阵子。

她重新出现在人前时,眼皮子还有些肿。国公夫人见了,只是暗暗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倒是絮絮察觉到,私底下再劝她说:“府里还有人在呢,淑妹妹,别做得太显眼了。”

淑宁点点头,勉强笑着问:“这两日你觉得身上如何?精神好些了么?做的菜可还合胃因这几天絮絮不能沾荤腥,所以她特地用黄豆、菇菌、土豆、蕃薯、玉米、小米、百合以及各种瓜菜等素食做了滋补的食物。目前看来,絮絮睡眠充足,日子又清闲,饮食得当,又有太医开地安胎药方,以及周昌家的照顾,脸色已经好了许多。

絮絮道:“我很好,太医也说孩子很好,好妹妹,你把那些菜的方子留给我吧,明儿你走了,我也能叫人做去。”顿了顿,又添了句:“只要材料容易得的那几道。”

淑宁应了,留下了十几样营养丰富的素菜方子,又让周昌家的把所有注意事项尽可能地告知彩儿绣儿两个,毕竟在守孝期间怀孕,不能与过去怀孕时得到的照顾相比。

她还略略提了一下关于管理下人的事。因絮絮性子太软,淑宁怕她吃亏,希望她能在下人面前强硬些,至少不要让人骑到自己头上来,比如那些照顾她怀孕地嬷嬷们。

絮絮却只是嘴里应了,瞧她的神色,似乎并没有下什么决心,淑宁见了,有些气不打一处来:“难道先前我都是白说了么?好姐姐,就算我有心助你,但你自个儿不硬气些,谁也帮不了你地。难道你真想被人踩在头上么?”想到那天见的那个小妾打扮的女子,她更郁闷了。

絮絮只是笑笑,道:“不会有那个人的,再怎么样,我还是个主子,怀的又是王府地子嗣,她们不敢乱来。若你说地是鹤姐,就放心吧。她是侍候爷多年的丫头,顶多就是个侍妾,能对我怎么样?我额娘硬气了一辈子,可如今只要她离得久些,我阿玛就忍不住要粘花惹草。她日防夜防,反落得阿玛埋怨,有什么意思?我们爷虽有别人,但心里最看重地仍是我,我何苦去顶那个不贤的名儿?”她嘴里这样说,但神情仍有些落寞。

淑宁再劝了几句,见她不为所动,叹息一声,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更小心的照顾她的起居饮食,还时不时地派人去问肃云珠的情形,得知对方虽然常常昏睡,但病情已比先前稳定了,方才安下心来。

她与那位国公夫人在这康亲王府里毕竟只是客中,两天后,主人回来了,她们接受了对方的感激后,也只能收拾好东西回各自的家去。

淑宁告别了絮絮,忍住前去探望肃云珠的念头,登上了家中派来的马车。桐英正在车里等她,一见面就抱住她道:“可累着你了吧?这些天辛苦了。”淑宁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窝在他怀中,桐英以为她是累了,吩咐车夫起程,便轻轻安抚着她。

淑宁却想起了絮絮与肃云珠,如果不是开府另住,自己也会遇到那些事么?她们也曾是丈夫心尖上的人,絮絮至今也还是,但即便如此,也免不了要忍受小妾或失宠。她不能想象自己有一天也会遇到这些。抬头望望桐英,她心里暗暗下了决心,这个男人是自己想要的,她一辈子都不会放手,不管他对自己是不是能爱上一辈子,至少,她不会让任何第三者来破坏自己的婚姻,也会努力留住桐英的心。

康亲王的去世,让今年的元宵在一片冷清中度过,接着又是接连几日的雪天。淑宁偶尔随桐英回简亲王府,但更多的是回娘家。张保的任命书早就已经下来了,最迟月底,他就必须赶回保定去。淑宁希望加紧时间多与父母相处。

关于肃云珠的事,她曾对父母提起,他们都唏嘘不已。张保道:“肃大胡子的岳父听说前两年过世了,他本人也调到江西去了,不在京中多年。兴许一时照顾不到吧。”其实他也知道这只是自我安慰,因肃家二叔如今是在京里的,如果有心,不会照顾不到,也许是因为侄女儿失了宠,肃家二叔没了兴致吧?

佟氏叹了口气,劝淑宁道:“你也算是尽了心了,别再多想了吧。她到底跟你不是一家,上头又有婆婆与正室,你虽说是好心,也做不了什么,别反而连累了你表姐。”

淑宁想了想,勉强点了点头。

因为很快就要走了,佟氏特地拉女儿进屋,面授机宜:“你嫁人几个月了,我冷眼瞧着,觉得你与女婿相处时,似乎要强了些。额娘知道你自小就有主意,在家又是受宠的。只是男人都希望自己是妻子的顶梁柱,就算他再宠你,你也不能过于拿大了,要顺着些,让他觉得贴心,但又不能让他觉得把你完全拿捏住了,那样他会有恃无恐。这个度,要把握好,知道么?”

淑宁点点头:“我知道,以后会注意的。成了亲就不比从前了,不能只靠着他宠我,我会好好经营两人之间的感情。”她早就有了觉悟了。

佟氏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安心。母女俩又聊了许久,佟氏传授了许多经验,淑宁把用得着的都记下了。

到了父母启程那天,淑宁与桐英一早便到了男爵府,又与端宁一起送到城外,直到看不到车队的影子了,方才回府。

没过几天,絮絮那边传了信来,世子侧福晋肃云珠,终于还是过世了。据说世子福晋回府后,进了她的院子不知说了些什么,肃云珠病情加重,没两天就断了气。因老侧福晋第二天也没了,康亲王府本就在丧中,丧事便一起办了,很简单,也没告诉什么人。

淑宁收到信,心中一恸,忍不住落下泪来。

二三零、 慰妻

夜晚,淑宁特地在后花园的湖边寻了块空地,摆了个香案,独自遥祭不幸早逝的肃云珠。

她拿出一个盒子来,将它打开,里面是一串牛骨珠子的手串和四个绣花小香包。手串是那年她送给肃云珠万花筒时得的回礼,她特地回娘家从杂物箱子底翻出来的。至于小香包,本是周茵兰的东西,肃云珠玩过,后来落到淑宁手中,只是因为丢了一个,早就不能玩了,就与手串放在了一个地方。这是她仅有的与肃云珠有关系的东西了。

如今已经有十年功夫了,手串珠子依旧光润,只有红丝绳有些褪色,而香包上的绣花,也不再复光年的鲜艳,连边缘都有些磨损了,就象是曾经张扬明媚的肃云珠,也被生活折磨得失了往日颜色。而从前与好友嬉笑着走遍大街小巷,无忧无虑的活着的自己,也在这京城的大宅院中勉力操持一家人的生活,与那些不喜欢也不好相处的人们打交道。难道说,自己也会有失去自由与快乐的那一天么?

其实现在的自己,在某种程度上何尝不是失去了自由与快乐?嫁了人,就不能再象做姑娘时那样随心所欲了。而这个贵族的世界,更容不得女子有半点的“不合规矩”。

淑宁吸吸鼻子,将盒子摆在案上,拿过周茵兰送过来的祭文,轻声读了一遍,便点了火,放进旁边的铜盆里。

她写信把肃云珠的事告诉了周茵兰,对方也是难过不已,回信上沾了点点泪迹。相比而言,周茵兰与肃云珠的交情更深,心情也更难过。只是她在婆家不能自行拜祭,只能写一篇祭文捎给淑宁代祭。即便这样,已经冒了被婆母怪罪的风险了。

其实,她也是一个嫁人后失去往日自由快乐的女人啊。即使有夫婿的关怀爱护,也不能掩饰这一点。

淑宁看着那火光一点一点地熄灭,一阵风吹来,将蜡烛吹熄,些许灰烬被扬起,而案上铜炉里地香也渐渐烧完了,只有远处的仪和轩前的两个灯笼,遥遥送来一点昏暗的光。湖中点点波澜,映着天空中的一弯月影,越发显得四周清冷之极。

肩上一沉,淑宁回头一看,原来是桐英为自己披了件斗篷。她勉强笑笑,知道自己一句话也不说,跑到后园来伤心拜祭。让他担心了。

桐英皱着眉道:“我虽不知你祭的是哪一位,但如今正月还未出,虽然天放晴了,晚上依然冷得要紧,你只穿这样跑到这空旷地方来,是好玩的么?到哪里祭不得?”

淑宁低声道:“是我错了。我只是想,那人本是明朗张扬的人特,从前最近鲜衣怒马,在马场祭是最妥当的。这里没有,只好到园子里最开阔的地方来,免得她生前深受拘束之苦,死了……也要屈就……”她鼻子一酸,忙掉过头去。

桐英看了看香案,问:“是哪一位?怎么没个神主牌?”淑宁道:“本就是我想略表一表心意,我与她又不是亲人,放个神主牌在这里叫人知道倒不好了”她本不信鬼神之说,只不过心中隐隐有些期盼希望肃云珠能收到某日旧友的心意罢了。

桐英又问是谁,淑宁顿了顿,道“就是康亲王世子的侧福晋钮祜禄氏,你可还记得,当年的奉天之花,肃云珠大小姐?小时候曾与她一块儿玩来,想必像听说过的。”

桐英叹了一声:“原来是她,我不但听说,还曾见过呢。只是多年来忘了,原来她嫁进了康亲王府,这么说,是你前些日子去康王府住了两日,见到她了么?”

淑宁点点头:“从前也想过打听她的消息,但康王府规矩严,没有门路,一点消息都不透。我只有几年前从她父亲那里听说她生产的事,只是世子福晋进门后,便没了下落。后来。。。。”她咬咬唇,没再说下去了。

桐英却已明白了:“我听说了,他家世子福晋闹了这么一出,在宗室可惹了不少闲话。这位侧福晋虽外祖没了,但也是高门大户出身,当年还是太皇太后指地婚事。虽然治罪是不会的,不过宗人府那边,多半会有训诫,宫里可能也会有话说。”

死后再做这些有什么用?淑宁有些不以为意,便没接口,桐英见状,便上前点了三枝香,对着前方道:“肃大小姐,小时候我也曾见过你的,不过你大概不记得了,你不幸早逝,很多人都为你难过,希望你一路走好,下辈子过得平安喜乐。”说罢拜了三拜,插在香炉里,又重新燃了蜡烛。

做完这些,他回头对淑宁道:“不早了,回去吧?东西回头叫人收拾就好。”淑宁“嗯”了一声,对着那香案,默默祝祷几句,便随桐英往回走。

忽然一阵大风吹来,那串手串和香袋的盒子啪地一声关上,铜盆里的灰烬却纷纷扬起,随风飘散了。淑宁回头看着那些灰烬或是散落在湖面、草地与树枝之间,或是在夜空中消失不见,眼圈一红,便掉头与桐英一齐离了园子。

接连几天,淑宁心情都不太好,但依然坚持三日一次小请安,五日一次大请安,务必要让简亲王府那边挑不出毛病来,当然,这就难免会见到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和妯娌瓜尔佳氏。

瓜尔佳氏比先前已经收敛了,不知是因为雅尔江阿的告诫,还是为了腹中胎儿着想的缘故。既便如此,她当了世子福晋,自觉地位高升,免不了要在人前显一显。淑宁爵位要比她低几级,又是平辈的弟媳,自然是最好地炫耀对象,淑宁此时没心情理会她,遇到她耀武扬威,便只当看不到听不见,让瓜尔佳氏一拳打在棉花上,郁闷不已。

但淑宁“息事宁人”的态度却得到简亲王的好评,认为二儿媳妇识大体、顾大局,不但平日里对她和颜悦色,还私下让长子管教妻子:“我简亲王府的世子福晋,就算不是宗室里最顶尖的媳妇,至少不能学那谁家的,连分寸都没有,让人看笑话。”

雅尔江阿哪有不明白地?忙给妻子上眼药去了。瓜尔佳氏却满腹委屈,最近为着那康亲王世子福晋地传闻,京城里所有地世子福晋都被注意上了,成日被人拿来说,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到底是关外来的蒙古人,一点规矩都不懂,也没娘教她为人妻子地道理,傲慢任性,平日里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眼下闯了祸,却连累我们被人说闲话,真真是晦气。”她犹自埋怨着。

然而这些些话辗转传到继福晋耳中时,却变了味道。博尔济吉特氏与那康亲王世子福晋关系虽然远,好歹是一个姓的,瓜尔佳氏的话中隐隐有轻视蒙古贵族姑娘的意思,她一听说就怒火中烧,只是强自压着,桐英与淑宁这对,虽然不受她待见,与那损害她权威的眼中钉世子夫妇相比,已经算是顺眼了。于是她便顺着简亲王的口风,待淑宁和气许多,还时不是送些小玩意儿,而对雅尔江阿那一房,便悄悄拉拢那伊尔根觉罗氏,顺道鞭策手下的人,向另两个小妾传话。

瓜尔佳氏有些发觉,便趁机发难,为难几个妾,尤其是伊尔根觉罗氏。还在雅尔江阿面前添油加醋,只是雅尔江阿早就听伊尔根觉罗氏报备过了,自然不会对她起疑,而另两个妾,他也当成是受了池鱼之灾,反倒警告妻子别再乱来。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妻妾争风、正妻来妾的风波来,被人笑话的可就不是康亲王一家了。

而对于妻子中伤继母与弟媳的话,他更是置若罔闻,他现在地位稳固,所以立场也站得很稳,父亲与弟弟两边他都不会得罪,反而因听到妻子的话,特地送了不少东西给弟弟桐英,算是替妻子道歉。

继福晋那边听说瓜尔佳氏吃鳖,暗笑不已,只是面上摆出一幅贤良模样来,劝说媳妇要与妾室和睦相处,“家和万事兴”,让瓜尔佳氏有想吐血的感觉。但眼看着雅尔江阿的世子地位越来越稳固,与简亲王的父子关系越来越好,继福晋心中早早盘算开了。正好长子敬顺向她哭诉宗学功课繁重,同学又总欺负他、冷落他,他不想再上学,她心疼儿子,便向简亲王提出,尽早回奉天去。

简亲王正为妻子的识相高兴,听了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他进京来,一是为了战后领功受赏。二来是为了次子的婚事,三来是为了三子的爵位。眼下功赏已经过了,桐英成亲已有数月,而三子阿扎兰的爵位看来要等到十八岁以后才能得了,眼下在宗学读书,也还过得去。他这几个月在京中与其他王公府往来,又要上朝也有些疲累,回奉天日子要清闲得多,于是便答应了,开春就走。

整个简亲王府都动起来了,雅尔江阿嘴上一再劝父亲留下,其实心里不是不高兴,父亲一走,这府里就是他的天下,做事也不必束手束脚的了,倒是桐英趁机多陪了父亲几天。

郭福晋与李福晋两人却有些不安,因为阿兰扎与实格两人都进了宗学,不能跟她们回奉天去,后者倒还罢了,无论是走是留,她都没什么想法,但前者挂念留在奉天地两个小儿子的同时,又担心长子在京中无人照料,心下很是不安。而且,以阿兰扎的年纪,已经可以娶亲了,她有些想法,想趁今年选秀,给儿子找一个好媳妇,免得他成日跟丫环们纠缠不休,把身体弄坏了。

但丈夫要走,她也不可能留,见简亲王把事情交给两个大儿媳,只好接受了。只是想到瓜尔佳氏一向的为人,她便道:“世子福晋有了身子,选秀的时候正辛苦呢,这事儿就不劳你费心了。”

瓜尔佳氏却早有了自己地盘算,不在意地道:“这没什么,我又不是头一回生了,身为长嫂,怎么能不帮兄弟呢?放心,我一定给他找一个好地。”

郭福晋听了却更不安了,只能私底下托淑宁。淑宁没有把事情揽下,只是淡淡地说会尽力。

一把简亲王一行送走,雅尔江阿就像是松了口气似的,问桐英有没有兴趣陪他喝两杯,桐英却有些为难,因来时曾答应淑宁,会磅亿毫她回趟娘家。淑宁见状,便对他道:“我自个儿去就好了,你就陪大哥坐坐吧,只是别喝太多。”她不想留下来,公婆不在,她才不要面对瓜尔佳氏那副嘴脸呢。

桐英想了想。便应了,一直将送妻子送上马车,嘱咐了跟车地人好些话,方才随兄长回王府。淑宁自行往北走,到了男爵府,也不叫人禀告,便自顾自地往槐院走。

没想到才走进内院,便听到有人大喊:“你又不是我们家的人,在我面前横什么呀?你就是个吃白饭的!”

淑宁放眼望去。缺看到是安宁在对小宝大嚷大叫,贤宁威兄长不平,便要冲上前去,却被小宝死死拦住。

淑宁脸一沉,忙叫住他们,安宁见她脸色难看,知道自己闯祸了,心一慌。便跑了。

淑宁问了小宝与贤宁,猜知道是小宝在课业上表现出色。在官学与杨先生那里都受了夸奖,安宁心中不忿,才会挤兑他。

淑宁心下暗怒,问:“这事儿是头一回么?杨先生知不知道?”贤宁抢先答道:“以前也有过地,先生知道,杨师娘如今带着雪丫头学针线,有时会跟大嫂说,大嫂已经骂过六哥几回了,可是,小宝哥说......”他偷偷瞄了小宝一眼,没说下去。

小宝面无表情,垂手而立,淑宁知道他对自己的身份有所顾忌,心生怜意,忙道:“你在家里这么多年了,家里人对你如何,你是知道的,别为了他一句闲话,就心里不痛快。”小宝弯弯嘴角:“知道了,姐姐放心吧,他就是因为功课比不过我,才这么说罢了。”淑宁点点头:“你知道就好。”

她拉着两个弟弟回院,但是心里却在生气,心想父亲才离开了多久,大房的人就敢来欺负她的兄弟了?而且听贤宁的口气,这不是第一回了。难道真珍就没做点什么吗?

但一见真珍的面,她心里的气便渐渐消了,真珍脸色有些憔悴,视乎很累。想来母亲一离开,她独自一人要担起偌大的家业,也是为难她了,即便有些吧不周到之处,也是有的,于是便拉着真珍的收,问起起来家里的大小事务,对于她觉得烦恼的地方,也一一帮着指点了几句。

不一会儿,那拉氏带着翠萍与安宁过来赔罪了,真珍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中羞愧,淑宁看着翠萍,想起先前听说晋保又纳了一房妾的传闻,心下暗叹,淡淡的对那拉氏道:“小孩子不懂事也是有的,大伯母多教导教导六弟吧,他年纪也不小了,总要知道个好歹,不然日后当了差,怎么跟人相处呢?”

那拉氏忙应了是,有陪着说两句话,还给小刘氏送了两块料子,方才带着人走了,小刘氏目送着送她远去,叹了口气淑宁见状便道:“姨娘在家里若闷得慌,不妨多到荣大奶奶家走走,或是找找旧日的朋友。闲了,也可以回房山住两天,那边清净,而且家里也没个人在那里,姨娘若能偶尔照看下庄子,我们也放心些。"最重要的是,大刘氏的丈夫荣志已经升了四品防守尉,相对于几位兄长,官高了不是一级两级,多少也能让大房那么顾及些,对小刘氏客气一点。

小刘氏心中也明白,但对于回房山居住更有兴趣,只是放不下儿子。淑宁便笑道:“他那么大的人了,家里又一堆丫环婆子,难道还会冷着饿着么?何况她在官学,又不是天天上课,专找他不去学里的日子,让他陪你回房山散散心就好了。”

小刘氏应了,小宝面上带着笑,贤宁则早已嚷嚷着要一起去了。淑宁看着弟弟们闹腾,觉得心里好受了些。只是她一时疏忽,却把真珍忘了。

不过端宁从衙门里回来后,听了妻子的忏悔,却笑着安慰她:“没事,你才多大?在家里也不习惯这些,偶尔疏忽是有的,妹妹也没有埋怨你,你心下不安个什么劲啊?”真珍仍旧觉得自己做事不够周到,端宁只好慢慢开解了。

却说淑宁回府后,对桐英说起今天的事,桐英眼珠子一转,想到妻子近日有些暗淡的神色,出了个主意:“叫小宝与贤宁常来我们家玩吧,你家那位杨先生,学问虽然不错,也不是顶好,带的几个学生,年纪、程度都不相同,定然十分辛苦,倒不如让石先生指点指点小宝的功课。他到我们家来得多了,相比你伯父伯母也会有所顾忌。”

淑宁想想也是,便应了。于是每隔几日,便派人接两个弟弟来玩,有时也会请真珍母子和小刘氏,只是端宁每日有差事要忙,只能在休沐日时来。

桐英那边,也请了五弟实格来。原本是想他与小宝年纪相近,可以交个朋友得,没想到他总是看小宝不顺眼。可小宝对着他他拉家的人或许还会让着些,对于实格,虽然明知对方是简亲王府的儿子,也不想想让,免得落了姐姐的面子,这一来二去的,二人针锋相对了几回,居然惺惺相惜起来,虽说仍不时拌下嘴,但已经能好好相处了。

淑宁看着他们吵架,觉得好笑,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桐英见状,便提议趁着天气好,一起到郊外骑马去。

他们经德胜桥直接出了德胜门,就是一大片原野。如今正值春天,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处处绿草成荫,野花开放,骑着马放开了跑,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淑宁远远看着小宝、贤宁与实格他们边跑边闹,嘴角含笑。

桐英翻身下马,牵着她的马绳慢慢地走,轻声道:“心情好些么?趁着天气暖和,我又清闲,要不要我陪你回房山住几天?要不。。。。。。。去保定看看你父母?”

淑宁心中软软地,知道他近日所做地,都是为了让自己重新快乐起来,便轻轻的嗯了一声,不管怎么样,桐英有这份心意,她会珍惜的。她既然选择了这个人,选了这条路,就会一直走下去。

贤宁在远处大声招呼着他们,夫妻俩相视一笑,加快速度赶了上去。

然而,桐英却不得不食言了,因为他的差事很快就下来了,没法陪淑宁离京散心。

二三一、小别

桐英的新差事是銮仪卫銮仪使。这是个正二品的职位,相当高了,但有些出乎桐英的意料之外。

他原本想过,自己若不回兵部去,很有可能会再被派往礼部,毕竟先前他在那里干得不错。就算是其他四个部院,也是好差事,当然,若不是户部那种麻烦的地方就最好了。

他与淑宁私下讨论时,发现还有另两个衙门的可能性很大。一是宗人府,二是理藩院。前者是因为他父亲简亲王曾经执掌过宗人府,而眼下宗人府有一个宗正的空缺,这个职位向来是由贝勒、贝子担任的。至于后者,是因为他对蒙古相当熟悉,办起相关差事可以事半功倍。这两个衙门都是可以享清闲的地方,唯一的顾虑是他太年轻了些,可能资历不足。

结果,居然是銮仪卫銮仪使。

銮仪卫掌管皇帝皇后的车驾仪仗,主要是处理皇宫礼仪的杂务,以及典礼的安全。上官是掌銮仪卫事大臣,正一品武官,銮仪使位居其下,大概差不多是仪仗队长这样的职务。这种差事必须由皇帝信任的人来担任,工作有些偏繁琐,要求做事细心、谨慎,但很容易出错。銮仪卫的主官从来就少有能长时间坐稳位子的。如今的掌銮仪卫事大臣,据说是从治仪正做起的老人,经验丰富,但年纪偏大了,很有可能过一两年就要退下来。皇帝要桐英去当銮仪使。不知有什么用意。

桐英一摆手:“罢了,旨意已经下来了,我照做就是。反正我在礼部干过几个月,礼仪方面地事我是清楚的,又对军中事务有些了解,这种武官的职位。还算是适合我的。等熬两年,若能升上掌銮仪卫事大臣是最好,不能的话,再到宗人府或理藩院寻个位子好了。”

既然桐英都这样说了,淑宁也不再多想。到了上差那天,便早早爬起床来为桐英打点官服鞋帽,陪着他吃早饭,直送他出门。然后她在家中料理家务,准备营养丰富的午饭,临近午时。便派人送到銮仪卫去。当然,冯侍卫与孙侍卫两人及其他随从地份也不能少,员工福利很重要。就连跟班的天阳,也随身带着充饥的小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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