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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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宁与魏莞回家,因是奉了旨的,各有两名侍卫护送。送淑宁的人,一个叫白图,另一个就是崇礼。她一路上都在车中,没跟外头的侍卫说过一句话,若不是出宫门时听到崇礼开口,她还不知道车外有自家姻亲呢。

回到伯爵府,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她一看到母亲,就觉得心里酸酸的,仿佛有无数的话想要与她说。氏眼圈一红,因不好在众人面前失态。便强忍着,淡淡地道:“回来了就好,快回房里去吧。”便吩咐一个身强力壮的媳妇子背起淑宁,直入槐院去了。她自己则安排着招呼崇礼与白图地事宜,还特地叫媳妇真珍来见兄长。因见崇礼一举一动都极规没什么别的话,心中遂定。

直到人散了,她才回屋见女儿,一看淑宁脚上包扎的白布。便掉了泪:“我的儿,你从小儿哪里受过这样的苦?除了那年在广州,身上何曾破过半点油皮?怎的才不见几天,就伤成这样?”

淑宁忙笑着安慰她道:“不妨事的。只是涂了药膏,才用布缠着,其实不疼。不过就是行动不太方便而已。况且若不是这伤,我还不能提早回家呢。可见是因祸得福了。”

氏没好气地道:“这算什么福?我情愿你在里头多呆几天,也不想你受这个罪!”不过她到底是心疼女儿,细细问了在宫中的情形,以及妃那边的反应。叹了口气,道:“罢了,这下他们该死心了吧?”然后睨了女儿一眼:“你这丫头。如今也算是心想事成了吧?”

淑宁傻笑几声。略红了脸。其实心中很是欢喜。氏见状,轻叹一声。便笑道:“家里如今有一个人在,你瞧了定要吓一跳地。”淑宁正疑惑着,忽然听见门口一声“姐姐”,便扑了一个小身影过来。

居然是贤宁!!!

原来今年选秀推迟,氏一直滞留京中。张保那边,因直隶久雨,他要随布政使到各地巡视,怕儿子在后衙无人照管,便索性送回京来,等妻子回保定时再带过去。如今贤宁就在伯爵府里住着,平时跟六哥淳宁一起跟先生读书写字。

淑宁见了阔别大半年的弟弟,又惊又喜,狠狠亲了他几口,抱了好久。贤宁也是心里欢喜,双手一直挂在姐姐脖子上撒娇,直到母亲皱着眉说姐姐伤还未好,才放了手,但仍旧窝在她身边说话。淑宁心里软软的,一直笑个不停。

真珍进门看见,便笑道:“贤哥儿,你快把姐姐的床都占了大半去了,难道不嫌热得慌?二嫫在小厨房里特地做了点心吃食,你去拿点来给姐姐吃吧。”贤宁欢呼一声,便去了,不一会儿果然拿了一大碟子点心来,不顾二嫫在后头追着大喊:“那是给姑娘地,哥儿别都吃了!”

淑宁笑着吃了几个点心,其余大半碟则塞给了贤宁,喜得他笑眼弯弯的。她问真珍道:“怎么不见哥哥?还在衙门里么?”真珍点头道:“我们一得了你回来的信,就派人告诉你哥哥了,想必很快就会回来。”

端宁还未回来,那拉氏、索绰罗氏与他他拉氏先到了。她们都是特地来打听自家女儿选秀的情形,顺便看望淑宁地。淑宁倒没觉得什么,回家的喜悦,让她看到这三位长辈时,都觉得她们面目比往日可亲许多。

媛宁与絮絮表现都不错,前者比往日更稳重,听人说,有几位娘娘对她甚是欣赏;而后者,虽然先前受了族姐的一些压力,但日子并不算很难过。索绰罗氏高兴得咪了眼,得意地走了。他他拉氏则暗暗咬呀:“那死丫头,我定要她额娘给我个说法!”然后也道了谢离开。

至于那拉氏,淑宁对她说:“二姐姐在复选前,一直与我们在一块儿,倒没什么。虽然后来拐了脚,因太医高明,很快就好了,如今已无事。只是复选过后,我要养伤,很少出门,只知道二姐姐与大伯母您娘家的一位远亲,名叫常露地,格外亲厚,与我和四妹妹便来往得少了。她如今详细的情形,我却是不知。”

她并没有把婉宁说话不慎的事告诉那拉氏,对方在后宫并无援手,就算告诉她,也是无能为力,只能白担心罢了,想来婉宁五福晋地位子还算是稳固地,没必要让这位大伯母在这里瞎操心。

但那拉氏听了她地话,心中的担忧却一点没减少,但也听出些意思来,忙先离开了,回头便让人去娘家打听那位常露侄女地为人行事。

淑宁在家中的日子很快活,虽然不能下床外出,却天天有家里人来陪,或是说话聊天,或是做针线活,或是教弟弟功课,或是看书下棋,虽然在棋艺上次次都败于真珍之手,心里却一点沮丧都没有。

端宁很是为妹妹心疼了几日,在外头暗暗给了“罪魁祸首”的桐英几拳头之后,体贴地充当了传信使者,帮桐英送了一份所谓的“家传秘药”给妹妹,嘴里却贬称为“不知是哪里来的江湖野郎中做的狗皮膏药”。淑宁红着脸抢了过去,看到哥哥似笑非笑的目光,便反笑回去:“嫂子在房里等你呢,哥哥可别光顾着打趣别人,冷落了娇妻呀。”

这样的安乐日子过了十来天,某日,淑宁忽然听到外头有喧哗声,但很快就没了,不知发生何事,忙叫了素馨去打听。

过了大半个时辰,素馨才回来,瞪大了眼道:“姑……姑娘,方才是……是二老爷那边来传信,说是……咱们家四姑娘,被指给五阿哥做嫡福晋呢。”

咦?媛宁?五阿哥?!

一九六、指婚

日皇帝与众妃一起阅看秀女,决定众人的去处。这  挑。结果,众秀女中,只有镶红旗的纳喇氏与正蓝旗的马佳氏得到上记名,其余人等都是记名。

紧接着,皇帝又下旨册封汉军正白旗都统、伯石文炳之女石氏为太子妃,内务府郎中、轻车都尉兴保之女他塔喇氏为五皇子胤 嫡妻,汉军镶黄旗副都统魏旭东之女魏佳氏为七皇子胤祐嫡妻,着令礼部主持大婚之礼。

淑宁认得镶红旗的纳喇氏是指常露,而正蓝旗的马佳氏,应该就是那位闺名叫笑雪的秀女了。但她的注意力几乎完全被另一件事吸引过去了,“内务府郎中、轻车都尉兴保之女他塔喇氏为五皇子胤 嫡妻”,这怎么可能?

伯爵府这边得到消息时,也都以为是弄错了,怎么会是兴保之女?明明应该是兵部侍郎、伯晋保之女他塔喇氏才对啊。面对二房前来报喜的人,那拉氏勉强应了几句,便叫人拿赏封打发了,然后派人飞快给丈夫报信,同时遣了人出去打听。

结果这个消息是真的,成为五阿哥嫡福晋的人,不是婉宁,也不是先前传说的大福晋的表妹乌苏氏,而是二房的媛宁。

那拉氏真个千般滋味在心头,恨不得女儿立马出现在自己面前,好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本来十拿九稳的五福晋宝座,怎么会给二房的四丫头抢了去?三丫头明明说一切都好好地,与自家女儿交好的远房侄女常露。眼下看着似乎是要入宫的,听说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不过人很纯良,她在女儿身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呀?难道这些天又出了什么变故?既然五福晋做不了,那么自家女儿到底会被指给什么人?

她再也坐不住了,忙四处去打听,去那些与宫中有来往的女眷那里探问,只是一概得不到准确的消息。只略听说女儿之前在宫中很是风 光,几乎没人想到最后的五福晋不是她。这下那拉氏心中更焦急了,先前风光,现在女儿的日子一定很难过。

回家后与丈夫谈起。她不禁流下泪来:“好好的怎会如此?这下叫咱们婉宁怎么见人哪?”她心中不同得妒恨二房,也不知四丫头做了什么手脚,坏了女儿地前程!现下二房夫妻一定得意之极,还不知道他们要怎么炫耀呢。同时她又有些气愤。五阿哥既然做不到,就不该与女儿纠缠不清,如果不是他横插一脚,现在她只怕早已为女儿选定一桩好亲事了。

晋保却一直阴沉着个脸。也不说话。他无比庆幸先前自己为了保险起见,也是为搏个好名声,并没有为女儿要被立为五福晋的事而得 意。还特地向同僚们说这只是谣传。因此眼下虽然有些闲言闲语。倒还不算难过。即便如此,他也已经成了别人心目中的笑话。数年来兢兢业业,眼看着有机会再往上一层,如今还不知会不会因为女儿的事受连累呢。

那拉氏一直哭着,却不见丈夫出声,心中有些埋怨,忽又想起三房与宫里地 娘娘沾亲,说不定能打听到些什么,忙过槐院来,好声好气地向 氏提出了请求。

氏正在准备送到二房和魏家去的贺礼,见状便微笑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我明儿送礼去时就问一声。只是如今那边也正在忙碌,未必有空进宫去请安,若是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还请嫂子不要怪罪。”

那拉氏哪里还敢怪罪?人家肯帮忙就不错了,忙郑重道了谢,才离开了。

事后 氏却对女儿说:“你大伯母真个糊涂,要我这边帮着打听,怎么不早来?偏要先问外人。如今就算我今晚就派人过去问,只怕你外叔祖和姨母那边白天就已进宫谢过恩了。白白误了时机。先前那个常露地事,也是这样。”

淑宁忙问是怎么回事, 氏便道:“那个叫常露的秀女,不是说是你大伯母的娘家远房侄女么?你大伯母特地回娘家去打听她的事,却没想起那姑娘是山东来地,父亲又是二品官,你姑妈必定听说过。结果你大伯母打听到的消息,俱是当不得真的。”

“难道那常露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不妥,还是个了不起地姑娘。” 氏道,“据你姑妈说,她母亲早几年就死了,她小小年纪,就执掌管家大权,把她父亲地几个小妾管得伏伏贴贴地,别人都夸她手段厉害。她模样本就长得极好,又读过几年书,琴棋书画都来得,针线活上也不输人,最难得的,是她骑射功夫极好,竟把她几个兄弟都比下去了。你说,这样地姑娘,怎么会是‘娇滴滴的’,还很‘纯良’?”

淑宁回想起常露的言谈举止,果然如此,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心起婉宁来。若常露真是这种深藏不露的人物,婉宁会不会吃亏?说不定,已经吃过大亏了。

氏见她这样,便笑道:“你担心什么?她既是上记名的秀女,加上你先前说的在御花园里的事,可见是冲着皇上去的。二丫头又不入 宫,不会拦了她的路。”但她旋即又想到婉宁未被指婚给五阿哥,说不定有另一种前程,只是她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淑宁想了想,也觉得婉宁与常露没有利益冲突,应该会相安无事。只是现在的情形,她猜不到婉宁的归宿,还是忍不住担忧。

第二天一早, 氏便派人送了大礼到魏家那边恭贺,得回来的消 息,果然是昨日一接旨意,他们便进宫谢恩去了,对于其他秀女的事,并没有多加打听。 家那边,则表示前不久才进宫请过安,对于伯爵府二姑娘的事。还停留在她是五福晋热门人选之一地印象上。 氏就此回复了那拉氏,后者失望不已,唯有寄希望于接下来的指婚,女儿会有个好出路。

然而,接下来宫里传出的消息,只是笔贴式敦达礼之女田佳氏(晶玉)被指给三阿哥为侧室,郭佳氏(昭瑶)、那木都鲁氏(紫琪)、鄂济氏(韵 )分别被指给了一个亲王和两个郡王,位份从侧福晋到庶福晋不等。

心急如焚,不停地在佛祖面前烧香念经。祈求女儿? 象。而淑宁那边,早已开始心跳不已:接下来,就是宗室子弟的指婚 了。

就在这天下午,太医来看诊的时候。同路来的还有个太监。他看着淳于太医问诊、下方子,问明淑宁再过一个月就能行走无碍了,方笑着向她道喜。

淑宁心中有数,心里也是一股喜意。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氏在旁边听了,忙叫人送了一盘子玉佩珊瑚珠之类的财物来,又送了淳于太医两块上好的鱼脑冻印石,将两人高高兴兴地送出了门。

她回过头来见了女儿的表情。轻叹一声,道:“这下你们总算得偿所愿了,既然你心里欢喜。额娘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往后要多加小 心。若有什么委屈,尽管跟家里人说才好。”淑宁微笑道:“额娘不必太担心了。桐英哥是个可靠地人,再说,我可不会乖乖任人欺 负。”

氏笑着点点头,又给女儿整理了一下头发,道:“明儿我就去富察家太太那儿讨教,她家欣然也是嫁的宗室,也是闹哄哄的大家子,如今瞧欣然小日子过得滋润。我去问问,看怎么给你备嫁妆,干脆也陪送个庄子宅子的好了,你在王府里住得不顺心了,也有个地方能松口 气。”

淑宁一把抱住母亲,窝在她怀里撒娇道:“额娘,你真好。” 氏淡淡笑着,轻抚女儿地头。贤宁在门外路过看见了,也冲进来道:“额娘与姐姐在抱抱么?我也要!”

淑宁不禁哑然失笑,道:“好吧,贤哥儿也来。”然后一把抱住弟弟,人却在暗中闷笑。

第三批指婚的旨意很快就下来了。直隶参政道、轻车都尉张保之女他塔喇氏被指给简亲王之子、贝子桐英为嫡妻,山东盐运使那日德之女舒舒觉罗氏(絮絮)被指给康亲王之子、贝子巴尔图为嫡妻。接下来是一连串十来个秀女被指给诸宗室子弟,有的是国公,也有几个镇国将 军、铺国将军、奉国将军的。其中宝钥(乌雅氏)被指给了一名叫世新地不入八分辅国公,媛宁的好友锦绪(色赫图氏),则被指给一个叫富安的镇国将军。

指婚的事情一传开,便有许多亲朋好友来恭贺,家里上下人等也纷纷来贺喜。 氏一边要准备给絮絮家地贺礼,一边要接待众人,虽然忙碌,脸上却一直带笑。幸好真珍如今已能帮上不少忙,为她减轻了不少负担。

淑宁在丫环们的帮助下换了见客的衣裳,端坐在床沿接受家中男女仆役地磕头道喜,很是不自在。本来想要免了, 氏却拦住道:“这本来就是规矩,有什么不自在地?日后给你磕头地人多的是呢。快快坐稳了,别让人看了笑话。”淑宁无法,只好硬着头皮坐在那里,暗中让素馨冬青她们多拿几个垫子来,让下跪地人好受些。

那拉氏一直没得到女儿的确切消息,只知道有几名秀女被撂了牌 子,但里头只有乌苏氏(月莹)、乌喇瓜尔佳氏等人,却不见婉宁踪 影,唯有希望她只是暂时未被指婚,迟早会有旨意下来。三房的淑宁和小姑家的絮絮都被指给贝子,自然是大喜事,她打点了送去小姑家的贺礼,便硬撑着笑脸过槐院来道贺,又帮着招呼客人。

然而总有人给她添难受。特地上门来道喜的索绰罗氏,得意非凡,总爱显摆一二。她把那拉氏晾在一边,只拉住 氏大吐“苦水”:“原本只想着配个小小的宗室就是祖宗保佑了,哪里想到我闺女会有这样的出息?这下原本备下的三万两嫁妆银子就不够用了。昨儿个我们爷才吩咐了底下人,不管哪里先匀两万两出来。要做皇家媳妇,没这个数都不好意思见人!三弟妹也在为嫁妆烦恼吧?其实花这么多钱又有什么意 思?总要顾着自家财力才好,后头还有小的呢,总不能把家里钱都花光吧?对了,前些日子我们家才得了四匹金丝凤凰织锦缎子,想着自家没那个福份,正要孝敬太子爷的,如今正好,孝敬两匹,剩两匹我们闺女用。三弟妹若是要,只管跟我说,怎么也得匀出半匹来。说起来,你们家还有当初积下的宝石是不是……”

索绰罗氏整整说了大半个时辰没停嘴, 氏只是淡淡笑着应付几 句,而沈氏也只是在旁边微笑地听着,不发一言。唯有那拉氏木然坐 着,勉强维持着主母架子。

索绰罗氏显摆完了,瞧见那拉氏脸色苍白,便叹了口气道:“大嫂子是在为二侄女儿担心吧?其实我心里也堵得慌,你说这秀女都快回家了,侄女儿怎么也没个消息呢?别说她的好模样,好家世,好名声,光凭大哥的官职,侄女儿就该有个好前程才是啊。不过你也别太忧心了,先前撂牌子的人里没侄女儿不是么?说不定是皇上看中了,要留着做娘娘呢,这可是天大的体面。”

那拉氏脸色又是一白,强笑道:“承二弟妹吉言了,只是我们二丫头,恐怕还没那个福份。”然后她转头对 氏道:“絮絮也被指了婚,我要去打点给姑太太家的礼,你们慢坐,我去去就来。”说罢就告了声罪,走了。

索绰罗氏轻蔑地笑笑,又继续说起给女儿备的嫁妆来。 氏一边笑着应会,一边则在心里盘算着派人给丈夫送信时,顺道捎些什么衣服鞋袜去。

过了两天,剩下的秀女,除了两个上记名的留宫住宿,其余人等先行返家,等待指婚的旨意。晋保一得了消息,便亲自领着家人,拉着马车去地安门外等候。过了半日,才见到多日不见的女儿。

饶是他久在官场,喜怒不形于色,也不禁大吃一惊。因为婉宁脸色苍白,整个人瘦了一圈不止,显然是曾经大病了一场。

一九七、痴人

宁是真的病了。

她本来在宫里一直过得好好的,日日有常露和其他秀女相伴,每隔两三天,还有后宫妃嫔请她去喝茶聊天,连御花园也游了两回。

但有一位进宫来请安的雅晴格格,据说是安亲王的外孙女,明尚额驸的掌上明珠,久闻婉宁大名,又得知太后先前的病与她有些干系,便特地来看她长得什么模样儿。婉宁这边本有意要与这位格格结交,却不知为何惹了她的嫌,竟然被她随行的嬷嬷推撞了几下,几乎摔倒在地。婉宁不服,要求对方道歉,那雅晴格格轻蔑一笑便走了。

婉宁气愤不已,常露劝她道:“那可是位尊贵的格格,我们只是小小的秀女,还是别得罪她吧。”婉宁却道:“尊贵又怎么样?再过三年,还不是跟我们一样么?”不过她还不至于真去告什么状,倒是宜妃后来送了两盒子点心来,算是替那格格陪罪了。

只是这件事后,婉宁就总会遇到不顺心的事,衣服上被沾了墨迹茶迹,或是首饰不见了,过后却从她房中角落里被寻出来,花盆底裂了缝儿,或是有人传话说某位娘娘要见她,穿戴好到了宫门口却被告知并无此事,等等。

婉宁有了警惕之心,以为是那雅晴格格做的手脚,后来听说人家当天就出了宫,便觉得奇怪,只能事事谨慎。但她还是在皇上亲阅前一天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泄。太医开了药。她灌了几碗下去,还是不见效,连起床的力气都没了,只好告了病。她在房中睡了一天,觉得身体终于好些了,却十分愕然地得知四妹媛宁被指婚给五阿哥当嫡福晋地事。

她满胸怒火,认为定是媛宁做了手脚,硬撑着爬起床去质问她。当时媛宁正在众秀女的围绕下准备离开宫门归家,一听到婉宁的话。便淡淡地道:“二姐姐糊涂了,都是圣上的旨意,怎么会是我做的手脚?还有,我奉劝姐姐一句。要出门见人,还是该衣冠齐整才好。”说完就走了。

婉宁想起自己穿的还是睡衣,听到其他人的窃笑嘲讽,又羞又恼。过后。相继有秀女被指给皇子或王爷做侧室,她却一直没有动静,日子忽然变得难熬起来。不但瑞欣被调回钟粹宫,每日的饭菜与药汤。都要她自己问了才会有人送来,而且讨的赏钱还越来越多。居然连专职打扫房间地宫女,也两天都没再上门来。她去质问。得到的答案是太忙了。暂时没空。

她的身体却是很快痊愈了。在宗室的指婚令下达后。她不顾常露地劝阻,咬牙用一支价逾千金的宝石簪子和一个名贵的水晶佩饰作代价。收买了一个宫女和一个小太监,想要传信给五阿哥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料打听回来的消息,却是五阿哥因御前失仪,被勒令回府反省,不得出门。后宫不再理会婉宁,连太后都没派人来过问,其他秀女地闲话也多了,她可说是度日如年,加上先前的病,整个人瘦得厉害。

储秀宫的秀女先后离开,曾经的对手月莹与另外两名盛传要入宫地秀女都被撂了牌子,剩下的连同上记名的常露与笑雪在内,只有不到十个人。后宫又传了旨意,命记名秀女先行归家,婉宁这才得以离开。但真正令她意外地,是临走时遇到来传旨地太监,命常露当晚侍寝。

她回到伯爵府后,一直缩在自己地小院里不出来。一方面是重病初愈,还需要调养,另一方面,却是她本人还在迷糊当中。

怎么会这样呢?虽说她本来就打算改变历史,将原本的五福晋淑宁取而代之,但历史改变了,结果却是媛宁成了五福晋。从没听说过地魏莞成了七福晋,而原本应该成为七福晋的常露,却成了康熙后宫的一员。她实在没法忘记,当常露接到侍寝的旨意时,她眼中的那股狂喜。

她回家两天后,便听说常露被封为常嫔的消息。这个她印象中娇怯怯胆子小惹人怜爱的女孩子,居然也是个想要当皇妃的俗人?!难道说,她真的弄错了什么?

而且最重要的是,到底是不是有人做了手脚,害她生病,痛失五福晋的宝座?可她明明很小心饮食,照理说应该不会有问题啊?

她这边犹自苦思,却渐渐地发现家中的情况与先前有些不一样了。虽然近侍的俏云烟云仍旧忠心体贴,月荷也还是那么温柔细致,只是不再啰嗦而已,但其他的小丫环和婆子媳妇之类的,居然有些怠慢的意思,使唤起来不象从前那么顺心。更有甚者,她平日吃穿用度,居然也少了差了,一日三餐与汤药之类的还能保证,但要再另叫别的却很难。

某天她想要吃个莲叶羹做宵夜,厨房居然推说没了新鲜荷叶,然后又说熄了灶火,就是不肯为她做。她向大嫂李氏投诉,对方却劝她不要太耗费人力钱财,若要吃宵夜,有的是饽饽。

婉宁虽然生气,无奈母亲为着她前程不明的事,担心得病了,现今家事都是大嫂在管。二嫂虽分了些家务,却是主职带孩子,三房四房的人现今各有各忙,也没空搭理她。她在宫中是经历过这些的,在皇宫内院奈何不了人,哪里能忍受家中也是如此?于是便闹将起来,一时想起自己所受的委屈,还是至今不见人影的五阿哥,便忍不住从此以后,她脾气却越发坏了。一看到有人小声说话,便疑心别人是在议论嘲笑自己;可别人说话略大声些,她又嫌吵闹,更怀疑别人是不把她放在眼里,才故意在她身边喧哗。常常发怒,摔东西。若不是俏云死死拦住,五阿哥先前送的东西也要保不住了,府中上下人人自危。

消息传到三房槐院地时候,氏与淑宁、真珍正在为送往二房、絮絮家和魏家的三份正式贺礼操心。五阿哥与七阿哥都是接下来几个月内就要大婚的,自家作为亲戚,当然少不了婚礼当天的贺仪。而絮絮那边,听说也因为巴尔图年纪不小了,康亲王府有意在年内给儿子完婚,他他拉氏已经在准备小定的事了。偏偏在这时候。传来消息说四阿哥得了一位小格格,是侧妃李氏所出。氏又要忙起送礼的事,还特地打了一整套银锁银镯,亲自做了四套小衣服。正式送到四贝勒府上。

关于淑宁与桐英的婚事,她已经通过儿子问过了,桐英的继母过些日子会起程南下,亲自主持小定的事。但桐英希望能等到淑宁脚伤好了以后再说。至于正式地婚期,倒是可以拖上一两年,毕竟现在淑宁年纪还小。

对于这一点,氏是非常赞成的。更因此觉得这个未来女婿是个真心体贴女儿的人。就冲他这份心,她决定对于某些事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只要孩子们不闹出什么事来就行。

过了几天。二房那边传话。说指婚礼早已完成了。正在准备妆~u|宗家来拜祭祖宗。晋保明知二弟一家必定是要来炫耀的,但无奈这理由足够光明正大,只好允了。

不过兴保与索绰罗氏明显压制住了得意劲儿,虽然在眼角眉间还有所泄露,但明面上并没说什么讽刺地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成为皇家姻亲,行为举止都要尽量稳重的缘故。诚宁与万琉哈氏倒是乐呵呵的,一问才知是万琉哈氏有了三个月身孕,这次祭祖,顺道禀告祖宗一声。

媛宁从头到尾都很端庄,说话行事都与往日大不一样,举手投足间透着大家风范。那拉氏看了,心中暗叹。

氏与沈氏与索绰罗氏谈得倒还愉快。后者还特地感谢三房的侄女在选秀中帮了女儿不少忙,氏只是淡淡笑道:“都是一家子姐妹,三个人当然要彼此扶持,倒也算不上什么帮忙。再说,我们淑儿走得早,这桩好亲事,都是侄女儿自己挣回来地。”索绰罗氏有些讪讪地,看了那拉氏的脸色一眼,便扯扯嘴角,换了话题。

媛宁提出要看望两位姐姐。那拉氏强笑道:“二丫头正养病呢,没的过了病气给你,去看看三丫头就好了。”媛宁却道:“我听说二姐姐早就好了。一样是姐妹,我既然来了,又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那拉氏一时语塞,偏沈氏也认为这个要求合理,便只好让长媳李氏领媛宁到婉宁的小院去,自己留下来一边与><地反应。

婉宁早已得到消息了,料到媛宁多半会来见她,因此早早穿戴好了坐在正座上等待。见了媛宁,不等见礼,便先冷笑道:“你来看我笑话么?省省吧,若不是有人暗中害我,几时轮到你嚣张!”

媛宁皱皱眉,浅浅行了个礼,便在另一边座位上坐了,淡淡地道:“二姐姐,我这次来,是因为想着我们从小儿一块儿长大,也有几年情份,有些事,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你继续蒙在鼓里,想要告诉你一声儿。”

婉宁先是一怔,旋即冷笑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媛宁又皱了皱眉,才淡淡地道:“二姐姐大概还以为若不是生了病,五福晋的位子必定是你的吧?事实上……早在复选过后,太后、皇上与宜妃娘娘,就都改了主意了。”

“你撒谎!”婉宁瞪大了双眼,“太后还夸我来着,娘娘们也常请我去喝茶说话。如果她们改了主意,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宫里地人,行事说话都要留三分。姐姐才艺虽好,但歌舞却有些轻佻,后来又行事太过张扬了。难道姐姐真以为光是模样漂亮、才艺出众、得皇子青眼,便能当上嫡福晋么?五阿哥为了你,把太后请去压场,结果累病了太后娘娘,这可是不孝地大罪。光凭这一点,姐姐就没希望了。后来宜妃娘娘常请我与月莹两个,就是看中我们地意思。那时候。姐姐就已经是陪客了。只是月莹在宫中消息没我灵通,所以还以为二姐姐仍是劲敌呢。后来她莫名其妙地被撂了牌子,难道姐姐还猜不出来么?”

婉宁瞪大了眼:“你……你是说……”

媛宁淡淡一笑:“二姐姐,你把宫里地人想得太简单了。我自入宫,便事事小心,只用自己带来地脂粉,只吃公中分发的食物,少与不认得的人往来,门户都看守严谨。那回月莹见我胭脂用完了。特地送我一盒,我情愿不擦粉也不用她的。其他人送的点心,我也都收起不吃。饭食与洗嗽用的水,我也不让喜月喜环她们去拿。而是自己去取,所以我一直平安无事。那个叫瑞欣的宫女,也不知是谁的暗线,你施一点小恩小|人,亏你用了她经手地食水汤药,个可靠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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