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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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英又拿过一张纸,刷刷写了几句,道:“你瞧这首如何?”淑宁看了,却是蔡襄的诗:“日暖香繁巳盛开,开时曾达千百回。春风岂是多情思,相伴花前去又来。”

她心跳得更快了,望向桐英,他仍旧温柔地望着她,目光中似乎包含着什么意思。她咬咬唇,瞥了一眼婆子,轻咳一声,道:“这诗……虽说比方才的更合适,但如今正是寒冬腊月,吹的都是寒风,哪里来的春风呢?”

“如今虽然吹着寒风,但冬天过后,吹的就是春风了啊。只要耐心等待,梅花相信春风总会来的。”

这个……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啊?好象转换了特指的对象?她抬眼望望桐英,见他只是笑笑,低头不语。她想了想,也低了头道:“可一到春天,就有无数鲜花开放,那春风还会顾得上这梅花么?只怕这梅花到时候也会凋零了。”

桐英轻声道:“春天的花再多,又怎比得上冬天里唯一开放的梅花?在整个冬日里,只有它装点了这个世间。就算一时不再开花,它仍旧存在着,等待下一个冬天时再开放。春风最是多情,自然不会忘了它的功劳。”

淑宁心跳得很快,低头不语。桐英也不再多说,直接提笔在画上题了诗,却是另一首:“挥毫落纸墨痕新,几点梅花最可人。愿借天风吹得远,家家门巷尽成春。”一笔挥就,他落款“苿园主人桐”,然后在荷包里掏出私章盖上,对淑宁道:“淑妹妹,这画送给你吧。”

淑宁看了一眼,便问:“这诗我好象没看过,苿园主人……这是你新起的名号么?”

桐英却忽然红了脸,咳了几声,恢复了正常的脸色,才道:“没什么,一时心血来潮起的罢了,听着还不错么。那诗是别人写的,我也不记得是在哪里见过,如今且借来用用。”

淑宁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只是郑重谢过,有些不好意思地收起了画,忽而瞥见桐英衣服下摆有些破损,便问是怎么回事。

桐英不在意地道:“大概是下马时挂到马蹬子,没什么,回头补了就行。”他顿了顿,却又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忘了,家里没人帮我补呢,只好另换新的了,只是太浪费些,这是上月才做好的新衣呢。”

淑宁问:“难道你家中连个照料你衣物的人都没有么?”桐英苦笑道:“我阿玛前阵子拖家带口地回了奉天,如今京中王府只有我和哥哥一家住着,哥哥每日一回家就忙着和嫂子一起哄孩子,哪里有空理会我?我身边侍候的人,只有天阳和几个粗使丫头,偏那些丫头针线又不好。”他眼中流露出一种可怜的神色,让人看了甚是不忍。

淑宁原想说帮他补上,瞥了一眼门口的婆子,还是没说出口,只是换了话题道:“哥哥今天是怎么了?比平时晚了那么多。”

桐英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便接上了话:“他大概是有差事要办吧?最近他们挺忙的,要赶在新年长假前把积下的公文处理好呢。”

淑宁正想说什么,却听到婆子道:“姑娘,时候不早了,该回去继续学规矩了。”淑宁看看天色,果然已经满了半个时辰,望望桐英,有些为难。

桐英却笑道:“我看还是先告辞好了,反正今天就是来看新院子的格局,好为你哥哥弄几幅好书画来的。回头你告诉他,让他放心,我心里有数,管保叫他满意。”

淑宁心知他熟识京中各大书画名家,这个任务对他而言非常容易,便也笑了,提出要送他出二门。桐英笑着应了。

两人正往外头走,临近二门时,却听得前头一阵喧哗,有个男声道:“我要见你们二姑娘,你们要拦着么?”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上前打了个千儿,道:“五阿哥请往厅上奉茶,小的立刻去通传一声。”然后众人便让出了道来。

桐英皱了皱眉,拉过淑宁,后退几步,避到了树丛后。

一七五、心事

阿哥走进了二门,才回头对先前说话的那人道:“我回来了,到厅上去做什么?府上的太太想必事也忙吧?我直接进去就好。”然后便径自往里面走。那人一脸焦急,却又不敢再拦,只好回头训那几个守门的:“你们怎么没把这位主儿拦住?大太太早吩咐了的,你们都不听!这事儿一个字都不许传出去,要让我在外头听到一点儿风声,仔细你们的皮!”

众人敢怒不敢言,只得有气无力地应了。那人又对旁边一个瘦子道:“你暂且在这里守着,我回大太太去。”然后便走了。

淑宁认得那人是二门上的管事,人称忠叔的,而那瘦子,却是素馨的小叔叔,勉强算是个副管事。但这些不算什么,她注意到的是,五阿哥似乎有了些变化,虽然给人的感觉仍然很温和,却添了一丝强势,面上神采飞扬,朝气蓬勃,再没有了往日的郁色。

正奇怪着,却听到身旁的桐英道:“啧啧……昨天才回京,今天就……”她这才发觉自己与桐英离得有些近了,对方还拉着她的手肘,忙往旁边移了两步,轻轻挣脱开来。桐英也有所察觉,直起了身,摸摸头,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淑宁这时才发现,桐英其实长得很高大,已经与成人无异了,自己踩着两寸高的花盆底,还比他矮了大半个头。回想方才的情形,她觉得有些不太自在。便状若无事地问:“桐英哥为什么要避着五阿哥?你与他可是有什么不对?”

桐英苦笑道:“哪有什么不对?他最近可神气了,又立功又得皇上的嘉奖,人人都对他刮目相看。他如今是贝勒爷,明年春天就要搬进新府里了。我听说了他地事,也是很佩服的。”

“那你又为什么要避开?”

桐英犹豫了一下,道:“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我在京中几年,诸皇子中,我与三阿哥四阿哥和七阿哥比较亲近。五阿哥往日很少与我们一起玩。只是与四阿哥友好。但近来不知什么缘故。他忽然疏远了四阿哥,见了面,也只是虚应故事,看到我们也没什么好脸色。所以我便索性避一避,免得尴尬。”

淑宁有些意外,记得当初第一回见这些皇子时,四五两位还会一起逛街。前年四阿哥来自己家,还问婉宁是否需要带话给五阿哥,照理说他们兄弟感情应该不错才是,而且五阿哥性格温和,一向与人为善,忽然与四阿哥疏远,莫非……淑宁想起某位美人,难道是她的缘故?

她看向桐英。桐英只是微微一笑。似乎也想到了这个原因。他当初在房山时,是知道婉宁的心思的,只是不好说出来。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桐英轻咳一声。小声道:“我该走了,你多保重,记得用我给你的药。”淑宁低了头,轻轻应了一声。

桐英笑笑,忽然原地踏了几步,然后朝前走。淑宁领悟到他的意思,便也踩着花盆底跟上了,只听得他高声道:“老端今儿是怎么了?这么晚还不回来,我不等了。明儿可得叫他好好说明白。”

淑宁偷笑,也跟着正色道:“真对不住,哥哥一回来,我一定对他说,叫他好好给您陪不是。”

桐英爽朗一笑:“算了,我今儿也看过新院子了,该添些什么样的字画,我心里有数。叫你哥哥放心,管保叫他满意。只是这个人情他可欠下了,一定要他请我吃顿好地,必须要是京里一等一地好馆子。”说着就跨出了二门。

淑宁道:“是,您放心,我一定告诉他。”她停在二门里头,端端正正福了一礼,口里说着:“您慢走,请恕小妹不能远送。”桐英摆摆手,往大门方向去了。淑宁瞧了一眼旁边地周老八,道:“还不快跟上?难道要客人独自出门不成?马呢?快去牵。”

众人都愣着呢,周老八听了这话才醒悟过来,忙应了声,招手唤过一个小厮去牵马,自己追上去了,笑着跟前跟后应承着。淑宁直看到他们消失在转角,才回过头来扫了众人一眼,问:“怎么不见忠叔?”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一个机灵些的婆子忙回道:“忠叔有事走开了,三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淑宁自然知道他去了哪里,只不过是借这话暗示自己并不知道方才发生的事,于是便故意皱了眉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转身回去了。

周老八回来时,满面得意,别人问他是不是得了国公爷的赏,他便掏出两个银锞子来,足有二两重,众人都满脸艳羡。他瞧见方才去牵马的小厮有些不忿的样子,便撇撇嘴,从腰带里摸出些碎银,看着大约有五钱左右,丢给那小厮,道:“拿着,别说我一个人占了好处。这位爷今儿心情好,出手也大方。你以后见着他,机灵些,总有你的好处。”那小厮忙换了笑脸,把银子收了。

旁边有个十三四岁地小厮问:“八爷,这位爷是谁啊,怎的他可以随意出入二门,方才那位阿哥我们却要拦着?”

周老八斜了他一眼:“小子,新来的?”先前那婆子忙道:“周管事,这是我侄儿,因我兄弟病了,便让他儿子来顶班。今儿头一回上差,您多帮衬些。”然后又拍了那小厮脑袋一记,要他给周老八见礼。

周老八听到“周管事”三字,十分舒心,便道:“不必多礼了,小子看着挺机灵么,日后定有出息。要说方才这位爷,那是简亲王府的小王爷,正而八经嫡福晋肚子里出来的金枝玉叶。他与咱家端四爷是发小,常来常往,就是最近两人都进了衙门办事,才来得少些。看方才那情形。多半是来找四爷,偏四爷回来得晚了,才没遇上。这位小爷常来,找的又是三房地爷,自然不能拦着。可方才那位……”

他左右瞧瞧,压低了声音,才道:“那位可是皇子,天家贵冑!你们也听说了吧?咱们家二姑娘。明年选秀。已经内定是这位五阿哥的嫡福晋了。你说这小两口婚事还未办。怎么好见面呢?所以大太太说了,要拦着,请到外头大厅上奉茶。可偏偏这位皇子是个痴情地,定要进来见二姑娘。我们拦不住,只好管住自己这张嘴,不让外头人知道这消息,免得惹来什么闲话。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都点头,又奉承了周老八一把,他正得意着,冷不防听到那忠叔回来见到,喝了句:“都在做什么?!”他抖了抖,忙小心带笑地凑过去说好话。那忠叔只是“嗯”了声,爱理不理地,半日才道:“方才大太太说了。今儿就算了。日后五阿哥再要进来,定要拦住了,不然就打你们板子!但是也不可得罪贵人。知道了么?”

周老八与众人都心中叫苦,偏忠叔又看都不看,径自踱进旁边的屋子歇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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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宁回到槐院时,正好看到先前在新院子书房里监视地那个婆子对崔嬷嬷回报自己与桐英相处的情形:“……姑娘一直在打下手,后来又谈了会儿诗词,什么花啊风地,倒也没什么异处。画在这里,您看看。”

淑宁看到桐英送给自己地那幅红梅图正在崔嬷嬷手里,心头不禁冒火,瞪了那婆子一眼,道:“这是别人送我地东西,你怎么擅自拿走了?!”

那婆子垂手退后,崔嬷嬷却淡淡地扫了眼那画,道:“姑娘生什么气?虽说是别人送的寻常图画,但到底是年轻男子的东西,姑娘想必也不方便放在自己房中,还是让老身替你收着吧。”

淑宁不怒反笑:“这位小公爷,往日也是常来的,他画的画,我这里有好几张,哥哥那里也有,多一张少一张的,也不打紧。只是您不是在我家里长住的,若是要替我收东西,又打算什么时候交还呢?”

崔嬷嬷顿了顿,有些严厉地望了淑宁一眼。淑宁却仍是微笑着:“不过嬷嬷也是一番好意,自从您来了,我学会了许多东西,心下实在感激。只可惜您是外祖母地人,不能在亲戚家里久住,不然我把所有东西都交给您,心里也放心哪。对了,我屋里还有几幅古画,都是男子画的,也值几个钱,嬷嬷是不是也一并收了去?”

崔嬷嬷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却是老身逾越了。往日也听说过这位小公爷的画好,今儿却是头一回见。只可惜老身不懂这些,还是请姑娘自己收好吧。”

淑宁笑笑,望了边上的冬青一眼,她忙走过去小心接下,退下去了。

院中一时冷了场,淑宁微笑着对崔嬷嬷说:“嬷嬷,离晚饭还有些时间呢,我该练些什么?”

崔嬷嬷木无表情地道:“今儿姑娘可晚了不只半刻钟,怎的送人送了这许久?”

淑宁眯眯眼,笑道:“方才送客出二门时,正好见到五阿哥进来,我就避了一避。嬷嬷,我这么做对不对?”

崔嬷嬷略皱了一下眉,道:“自然是对的,只是府上怎么总有男客进二门?也未免太不讲究了。”

淑宁没理会,又继续道:“后来人走了,我见二门上的人少了几个,问了才知那里的管事不知何故走开了,但他是大房里地人,我也不好过问,便回来了。只是这一耽搁,就晚了些。”

崔嬷嬷轻轻颌首,道:“这倒罢了,姑娘原是个玲珑心肝地人。”

淑宁笑笑,转了话题道:“太阳都要落山了呢,嬷嬷,我该练什么?”

崔嬷嬷轻咳了声,才道:“请练练坐下的动作吧。”

淑宁应了声“是”,便大大方方地走进屋里,练起了坐姿。

晚上过了饭时,端宁才回来,早饿得不行。淑宁忙忙张罗了他的晚饭,他匆匆塞了几个饽饽下去,又喝了碗热汤,方才放慢了手上地动作。等吃饱喝足,端宁捧着一碗热茶在书房坐下,才对妹妹道:“今儿可忙死我了。忽然来了一堆要翻译的公文,都是急件,我们五六个人做得天昏地暗,才做了七成去,明儿一早还要继续,午前就要上交的。听前辈说,年前少说还得这么来上两三趟。”

淑宁道:“既然这样,我就叫厨房多做些点心,专挑容易存放、味道好又能充饥的几种,哥哥每日出门都带上一包,就算回来晚了,也可以先填填肚子。”端宁忙说:“这法子好,多做些,我也可分给别人吃。”淑宁笑着点点头。

接下来端宁就象平常那样,问起妹妹今日做了些什么。当听到桐英特意过来找他,却没等到人只好先走的事时,他脸色有些古怪,又仔细问了妹妹当时的细节,听完后,忍不住笑骂:“臭小子!”

淑宁奇怪地问是怎么了,端宁笑道:“那些公文来时,他就在兵部,另一位笔贴式还跟他说过今日要晚归。他根本就知道我不会那么早回来,装什么糊涂啊?”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地望着妹妹:“莫非,他跟你说了什么话,我是听不得的?”

淑宁脸上有些发红,嘴硬地说:“怎么会?他就是来聊了些家常小事,看了看你的新院子,画了幅梅花,然后就走了。”她见兄长一脸“我才不信呢”的神色,脸更红了,忙起身道:“不信我这就把画拿给你看。”说罢果真转身回房,将那幅画取来给端宁看。

端宁光看画当然看不出什么不对来,便把它随意放到一边,见妹妹神色有些紧张,似乎挺宝贝那画,心中有数,便道:“这画画的是我院里的梅花,不如挂我那儿吧?”

淑宁一时紧张,脱口而出:“可这是桐英哥送我的……”她看到端宁眼中的戏谑之色,耳朵都红了,忙住了嘴,低头不语。不一会儿,却听得端宁轻叹一声,摸了摸她的头,道:“傻丫头,在哥哥面前有什么好隐瞒的?我不会贪了你的东西去。”

她很是不好意思,忙拿过画回房去了。端宁一脸笑意地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心中隐隐有些发酸,但又很快平复了下去。

晚上,淑宁又睡不着了。她翻来覆去地,索性爬起床来,就着月光翻开了那幅红梅图,回想起今日与桐英的对话。

桐英看来果然对她有些意思,不但暗示会去求指婚,还为增添自己说话的份量而做出许多努力。她不知道对方是几时开始对自己有了这种心思,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喜欢这个人。但想到自己面对桐英时,心底冒起的那种古怪感觉,似乎也不是完全的无动于衷。

桐英是宗室,若要求指婚,也是在皇帝、皇子、亲王郡王挑完秀女之后的事了,若他果然立下大功,或许可以再提前一点,但无论如何,也比自己指望落选更有把握。对于目前的她而言,桐英的确是很理想的对象,又是相识已久的,彼此都比较了解。

但她对桐英的家庭情况也多少知道一些,那是个比伯爵府更复杂的大家庭,充满了女性间的斗争。她真的愿意嫁入这种家庭,却经历那种可怕的斗争么?更何况,当中似乎还夹杂了兄弟间的权利纠纷。

打住打住!她到底在想什么啊?桐英付出了这么多,她首先想到的居然是那么现实的问题吗?太对不起他了!

淑宁打了自己一巴掌,虽然不算重,却也在深夜里发出一声轻响。外间的素馨模模糊糊地问了声:“姑娘怎么了?”她忙道:“没什么,打蚊子而已。”素馨嘟囔几声,便没了声响。

淑宁松了口气,望着那图,心中暗叹:两辈子活了近四十年却从未碰触过男女感情的自己,面对桐英的付出,是否真的能付出同样的感情,回报对方?

一七六、回归

下来的几天,淑宁踩的花盆底又高了半寸,这下她可大喇喇地穿着它走路了。先前六寸的高度倒还罢了,现在有超过8分高,一不小心走歪一步,她那脚踝骨就别想要了。因此每日里只是慢慢地迈着小步,倒比先前还要再端庄几分。用崔嬷嬷的话来说,只要别再透着心虚,那步子的大小迈得正合适。

淑宁仍旧每日在槐院中苦学,除了固定到端宁的新院子里去外,就是隔三五天去向晋保夫妻与容保夫妻请安,府里其他的事务一概少管。不过最近府里的关注热点五阿哥和他送来的精巧玩意儿,她也从丫环那里听说了,闲时也偶尔八卦一番。

原来自那日五阿哥来过一回后,接着几天竟然又来了两回,还特地给婉宁带了几样极精巧的礼物,讨佳人欢心。那拉氏一面心里高兴五阿哥对自己女儿的心意未变,另一方面又担心他这样做会招致宫中不满,因此苦心劝了几回,却又不敢太得罪了他,毕竟如今的五阿哥已不是从前那个温煦煦的小皇子了。五阿哥当面恭敬应了,却仍旧对婉宁十分热情,她没法子,只好转而给女儿上眼药。

婉宁自从受了四月底那一次打击后,本已收敛了许多,开始顺着母亲的意思向五阿哥靠拢了。只是九月四阿哥大婚,让她心里难受,同时宫中风向似乎不太有利,接着又得知五阿哥娶刘佳氏的事,她怨怒之下索性死了嫁皇子地心。开始听从母亲的意思去挑选看得上眼的权贵子弟。太后派人来时,她本来有些埋怨五阿哥多事的,但同时心中也重新燃起了希望。因见全家上下以及亲戚朋友又开始重视她,五阿哥也非常温柔体贴,她脸上便也减了郁色,重新松快起来。

五阿哥还再三向她解释,他新娶的那个刘佳氏,是他母亲看上的人。又有皇上赐婚。因此不能拒绝。但娶进门后他一直冷落对方,心里只有婉宁一人。婉宁听了,也不再把那刘佳氏放在心上,渐渐地回转了心思。

只是对于那拉氏的劝诫她有些不耐,心想这都板上钉钉了老妈还那么紧张做什么。幸好五阿哥领了差事,很快就忙了起来,没再那么频繁地过府看她。只是仍时不时地送信来,顺便送些精巧物事给她解闷。

因为天冷,婉宁每日都窝在暖和的房间里,看看闲书,玩玩游戏,摆弄摆弄五阿哥送来地小玩意儿,用来打发时间。她那小院里侍候地小丫头,多是性子活泼地。难免一时得意。在府中其他人前显摆。没几日,便人人都知道五阿哥送给二姑娘的东西既精巧又漂亮,还很好玩。一时间。有许多丫环小厮们恨不得亲眼见见这些传说中的稀罕东西,其中就包括了老实许久的素馨。

这丫头自从在崔嬷嬷跟前学“丫头的规矩”,便天天苦着个脸,受罪受累不说,还连串门子闲磕牙的时间都没了。好不容易趁了崔嬷嬷回主家见老太太,她便象小鸟出了笼子一样,拉着冬青她们吱喳个不停,说的都是二姑娘那些稀罕玩意儿。

淑宁被她吵得不行,没好气地走到书架边,拿下一个大匣子,里头装地都是她们主仆以及其他小丫头们闲时做得的各色荷包,本是预备端宁婚礼时用的。她从中挑了七八个颜色鲜艳的,拿块帕子包了,叫过素馨,道:“你把这个送到大姑娘那里去,她不久就要出阁了,这些应该能用上。你就对她说,都是我们屋里的人做的,请她别嫌弃,若是需要更多的,就来和我说。”

素馨接过包,很快便领悟了淑宁的意思,旋即大喜。淑宁笑道:“差事办完了,便顺道去二姑娘那边转转,说是我差你去向她问好,这些日子忙着学规矩,没空过去寻她玩,请她别见怪。”素馨哪有不明白地,马上眉开眼笑地去了。

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她回来了。淑宁瞧瞧她地神色,只问:“大姑娘那边怎么说?”素馨忙道:“大姑娘说谢谢姑娘了,她们那边也正做呢,我们做的只管给四爷成亲时使就行。姑娘,我在那边听人说,大姑娘本是定了年前出阁的,因四爷被赐婚,大太太说妹妹不好先于哥哥成亲,所以推到正月十八了。”

淑宁有些意外,不过这样一来,芳宁在家地时间就更长了,她倒有几分欣喜。今儿崔嬷嬷不在,她待会儿干脆过去看看芳宁好了。然后她又问:“二姑娘那边怎么说?”素馨却低了头道:“二姑娘正睡觉呢,我把话托给烟云了。”

淑宁点点头,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她看到素馨一脸“我还有话要说”的样子,便忍不住笑道:“爱说什么就说吧,谁也没拦着你。”素馨高兴地笑了,忙拉过冬青凑到淑宁跟前,道:“姑娘,老实说,我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人了,这府里的丫头,除了素云姐姐,我敢说,连二姑娘屋里的姐姐们,也未必有我见过的东西多。可今儿我瞧了二姑娘那几样东西,倒觉得自己见识得还不够。”

冬青眨眨眼睛:“到底有什么东西?你快说啊。”素馨道:“有一整套六个的木娃娃,一个套着一个,据说是老毛子那边来的。还有怎么推都不倒的寿星公,摁下去又会站起来。金丝银丝编的西洋小马车,那轮子是能动的。有一套内造的彩色玻璃七仙女像,那仙女的模样就跟二姑娘一样好看,连手指和头发丝都能看出来。还有水晶打磨成的全套梳头家什伙儿,不过听说用起来要极小心,不然会打碎的。还有四支金丝嵌宝石的簪子,做成蝴蝶、蜻蜓和的模样,像真地一样。”

她说一样。冬青就惊叹一样,连淑宁在旁边听了,都有些讶异,五阿哥看来挺下本钱的啊。

素馨又道:“还有一样更稀罕的东西,是个银壳儿的……好像是叫怀表,就象自鸣钟那样,不过只有三个指头宽。听说五阿哥本来有个金的,二姑娘看了喜欢。但那是御赐的。不能送人。二姑娘不高兴了,五阿哥便找了个银的来。烟云说那东西在外头要一千两银子一个呢。”

淑宁皱皱眉,问:“你看了这些东西,那屋里居然没人拦着?”如果只是精巧物件倒罢了,只是这里头明明有贵重首饰,怎么会随意显摆给别房的丫头看?

素馨忙道:“俏云姐姐近日生病,家去了。如今二姑娘房里只有月荷姐姐和烟云她们几个。我去时。二姑娘睡着,月荷姐姐去了见大太太,是烟云带我去看地。”

淑宁沉默了一会儿,道表和五阿哥地事你别跟人提起,如果有人问,就只说玩意儿好了。”她时常有类似地要求,素馨倒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一一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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