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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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卫子夫早非当年宠冠后宫的女子,卫青也非那个深受皇帝信任大力提拔的男儿。卫子夫虽然贵为皇后,可在宫中,谁都知道李妍才是皇上心头的宝,卫青虽然是大将军,可朝中百官都已看出来皇上靠着霍去病在打压分解他的势力。
现在这个在朝堂内独来独往,不结党不拉派,却荣宠至极,大权在握的霍去病成了卫氏和其他势力之间的风暴眼。卫氏琢磨着他的态度,其他人也琢磨着他的态度。
如果他不能置身事外,那么一个不慎,只怕是两边的势力都想绞碎他。来自别的势力的伤害阴谋并不可怕,反倒如果卫氏集团为了摆脱刘彻借助霍去病对卫青的弹压而来的阴谋暗算伤害,他怎么承受?霍去病藏在沉默寡言和冷淡无波下的热,卫氏集团懂得几分?或者他们沉浸在钩心斗角的心,根本不可能明白,夏虫语冰而已。
霍去病听到我的话,一时不明白我怎么那么关心卫氏的想法了,十分诧异不解,待明白了我的担心,他的眼中闪过沉重的哀恸,继而变得平静无波,最后透出暖意,嘴边含着笑,用力抱住了我,“傻玉儿,不用为我担心,我要保护你和孩子一辈子的,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人算计了去?”
帘子外一声轻到几乎没有的响动,霍去病大概因为心思全在我身上,或者他相信陈叔,相信这是他的家,警惕性没有战场上那么高,居然没有听到。
好一会后,轻舞方托着茶盘从帘外进来,脸上带着羞红,不敢看相拥而坐的我们,深埋着头恭敬地把茶摆在案上后,立即躬身退出。
霍去病压根没有看她,我却笑瞟了几眼她的脚,好一个轻舞,原来不仅仅是舞姿轻盈。这府里各处还有多少这样的人?
我的双手环抱住去病的脖子,吻在他唇上。自他回来,我们虽然相伴多月,但因为我的身体,他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欲望,此时被我主动撩拨,一下情难自禁,一面热烈地回吻着我,一面立即抱起我向室内行去。
刚到榻上,两人的身体立即缠绕在一起,我本来存了做戏给别人看的心,只想到了室内两人可以贴身细谈,可此时他也点燃了我,我也是气喘吁吁,意乱神迷。
他忽地放慢了动作,一手半撑着自己的身子,细细打量了会我,在我额头吻了一下,一面顺着脸颊吻下去,一面喃喃自语:“我一直在想你…”
我心中一丝清明,双手缠上他的身子,两人又贴在了一起。他大概原本不想只顾自己痛快,想放慢速度,多给我一些愉悦,可被我这么一弄,此时再难忍耐,叫了一声“玉儿”,就要分开我的腿…
“去病,嬗儿不是我们的儿子。”我嘴贴在他耳边,蚊蝇般的声音。
他全身骤僵,眼睛瞪着我,我眼眶中一下全是泪水,忙抱着他,“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接受让儿子入宫,所以求九爷寻了一个体质很弱的孤儿和我们的儿子调了包。我没有想骗你的,可我顾虑到你经常入宫,当时所有人都盯着你看,怕会被看出端倪,其实我几次都想说的,可总是因为…”
我看着他渐渐铁青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所有解释的话都吞进了肚子,这件事情总是我错,何必再狡辩?
眼泪一直在眼眶中打转,我用力睁着双眼不肯让它们落下。去病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我在想他会不会一生气,立即转身离去,手怯生生地松开了他的身子,却又不甘心地紧紧拽着他已褪到腰间的衣袍。
他盯了我好一会,一字字道:“我是很生气,可不是气你骗我。不管你怎么骗我,我都相信你肯定是为了我们好。一时的权宜之计,我如何会不懂和不理解?可我气你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你说,你的早产是不是有意为之?如果不预先准备充足和借助早产这个突生的变故,怎么可能避开宫里人的耳目?”
我本来已经准备好承受他的谴责,可没想到他的生气并不是为了我的欺骗,他对我是全无保留的相信。原本绝不打算坠落的眼泪全涌了出来,我猛地紧紧搂着他,哭着说:“以后再不会了,以后再不会了…”
他用拳猛捶了一下榻,怒气虽大,声音却很低:“这个孟九,他对你怎么言听计从?居然允许你冒这么大的风险?孩子在孟九那里?他可健康?”
我呜咽道:“嗯,已经送出长安,安置在最安全的地方。虽然早产了两个月,但不同于宫里体弱多病的嬗儿,身体很好也很精神。”
他匆匆替我抹泪,“别哭了,我虽然气你,可更是自责,我在你阿爹墓前许诺要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受一丝委屈,可自你跟我回到长安,却一直委屈着你。这事因我而起,当时我却不在你身边,让你一人去面对一切。”
他一面说着,我的眼泪只是越来越多,“好玉儿,别哭了,我不生气了,可玉儿,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再用性命去冒险,若真有什么事情,你让我…”他的声音蓦地顿在嗓子里,眼中全是心酸,好一会后,才缓缓说道,“你不仅仅是我心爱的玉儿,也许你也是世间我唯一的亲人,唯一不管发生什么都信赖我,站在我这边的玉儿,你懂吗?”
我拼命点头,“我不会再干这样的事情,我…”我的手指在他的眉眼间轻抚,“我虽在昏迷中,可那几日你守着生死未卜的我,心里的痛苦煎熬自责伤心,我全明白,我以后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不会让你再经历这样的痛楚。”
他眼中暖意融融,猛地捧着我的脸,响亮地亲了一下我的唇,又索性沿着唇角一路吻到眼睛,把未干的泪痕都吻去。两人之间的火苗又蹿起来,越烧越旺,本就不多的清醒早被烧得一干二净,我嘴里喃喃道:“去病,你也不可以让我经历那样的痛楚。”
他嘴里含含糊糊应了一声,腰往前一送,两人的身体已结合在一起…
元狩五年的春天一点儿都不像春天,立春已久,却仍旧寒气迫人,草木也未见动静。
一片萧瑟的长安城保持了将近半年的平静骤然被打破,大汉朝的丞相李蔡因为盗占陵墓用地和神道用地而被告发。
刘彻一直信奉鬼神,很重神道,宫中的术士都极受恩宠,就是皇子公主见了他们都很客气。自己的丞相却敢侵占神道用地,刘彻大怒,立即将李蔡下狱,等候审理。
李广将军一生清廉,仗义疏财,扶危济困,虽享俸禄二千石四十余年,身死后,却家无余财。他的灵柩入长安城时,满城百姓感念其德皆哭。
如今李广去世不过半载,他的堂弟李蔡,李氏家族的掌舵人竟然就被人举证揭发为了敛财而私自盗地。虽然案子还未审理,可这样的丑闻立即在有心人的引导下传遍长安内外。
一般的百姓哪里懂得朝堂上的风云变幻?民心可欺,很快李氏家族的声望就遭到重创。
李敢在朝堂内极力游走,甚至曾来霍府求见去病,去病却没有见他。
当年陈皇后被废,卫子夫称后的一个重要事件,就是因为从陈阿娇的宫中搜出了卫子夫等受宠女子的木偶小人,传闻阿娇日日扎小人诅咒这些女子。
此时看到宫中术士貌似为神鸣冤,实际却帮了卫氏一个大忙,我心中对当年那些木偶小人开始疑惑,也对如今的那一亩被侵占的神道用地疑惑。几个木偶小人只要有合适的宫女就可以放进阿娇的宫中,或者更聪明的做法是直接派人去诱导病急乱投医的阿娇。而一亩地,对于李蔡来说是比芝麻还小的地方,只要文件上稍做手脚,李蔡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忽略过去。
其实这很符合兵法之道,卫氏外戚明面上吸引了李氏的全部注意力,却在背后藏有一支没有任何人想到的奇兵,突袭而至,让敌人措手不及间兵败,只是仍未置敌人于死地,所以最后胜负还难料。
案子正在审理,结果还未出来,李蔡竟然在狱中畏罪自尽。曾经的轻车将军,安乐侯,大汉朝的丞相,竟然为了一亩被侵占的神道用地而自尽在狱中。
自尽?我冷笑着想,如果当年我和维姬在狱中毒发身亡,是否也会是一个畏罪自尽的名目?
短短半年时间,李氏家族官阶最高的两兄弟李广、李蔡都自尽,旧丧未完,新丧又添。一门两将军不是死于匈奴的刀枪下,却是都死于自尽。
霍去病冷眼旁观着整个事件的发展,他如常地射箭练武,打猎游玩,甚至还会请了人来府中蹴鞠,蹴鞠场上的气氛依旧热烈,可去病眼底深处的厌倦却越来越重。
公孙贺携卫君孺来看霍去病,说是顺道而来,这个道却顺得真是时候。在丞相位置空缺,朝中各方势力都盯着这个位置的情况下。
卫君孺一看到我,立即上前笑挽住我的手,笑问我身体状况,日常起居,语气含着嗔怪对去病道:“你穿得少是正常,可你看看玉儿穿的,天仍冷着,我这大氅都未脱,你怎么也不提醒玉儿多穿几件衣服?”一转头又笑对我道,“去病要敢欺负你,你来找我们,我们就是你的娘家人。”
去病面上虽冷淡,心里却一直很重亲情,他虽然姓霍,其实却在卫氏亲戚中长大。我不被卫氏接纳,一直是他心中暗藏的一个遗憾,此时看到卫家的长姐如此待我,他脸上虽没有变化,依旧淡淡和公孙贺说着话,眼中却带着欣悦,甚至享受着家族亲戚间的热闹。
我心中暗叹一声,原本只是任由卫君孺握住的手,此时反握住了她,“有姨母帮我,去病自不敢再欺负我。我这几日正在绣花,可总是绣不好,正好姨母来,烦劳姨母指点一二。”
公孙贺闻言,抬眼从我脸上掠过,大概感于我的知情识趣,眼中难得地带了两分赞赏。
卫君孺笑瞅向去病,“外面有的是巧夺天工的绣娘,大汉朝的大司马还要玉儿亲自动手?这是为去病绣东西吗?那我可要去看看。”
去病的眼光从我脸上扫过,虽在克制,可仍旧带出了笑意,透着隐隐的得意。
卫君孺和公孙贺看到去病的表情,迅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我笑挽着卫君孺的胳膊,两人一面笑谈,一面出屋去看我的绣活,留公孙贺向去病说想说的话。
晚间,我已经有些迷糊时,去病忽地轻轻叫了声“玉儿”,半晌却再无下文。
我笑在他肩头轻咬了下,“怎么还没睡着?你想怎么做都成。我虽然不想你卷进皇族夺嫡的乱局中,这是一盘以生死为赌注的棋局,但既然是你想做的事情,不管怎么样我都没有意见。”
他一言未说,只是又把我往怀里抱了下,紧紧地搂着我。
不过一会,他的手却不老实起来,我在他耳边细语央求:“你心事去了,就来惹我!我正困呢!你让我好好睡觉…唔!”
他笑着吻住了我,把我的话全堵在了唇舌间。
不知道是他看的那方面的书多,还是他出入宫廷“见多识广”,反正去病的调情手段一流。半晌后,我已被他撩拨得再无反对的声音,全身滚烫酥软,不自禁地已如藤蔓缠树一般,纠缠在他的身上…
第二十章 死计
为了李蔡畏罪自尽后空留出的丞相位,各方势力都拼尽全力,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保举推荐纷纷扰扰地开始。
霍去病在整个事件中,保持着他一贯不理会朝堂内人事变迁的冷漠态度,自顾练兵、游玩、打猎、蹴鞠。只是蹴鞠场中太子刘据的身影频频出现,霍去病还带着刘据出去游玩打猎,表兄弟二人不顾宫廷规矩,不带随从,死计进入深山,一去就是三日,满载猎物,尽兴而回。
因为突然失去太子踪迹三日,一贯温和的卫皇后气怒充心,太子刘据在宫前长跪请罪。他没有为自己求情,而是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一意为去病开脱,卫皇后气道:“你们两兄弟都要受罚!”反倒刘彻摇头苦笑着说:“罢了,罢了!去病那胆大妄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第一次打仗,就敢带着八百人往匈奴腹地冲杀,他没有领着据儿跑去西域逛一趟就算不错了。”
霍去病不遵照规矩,率性而为,对他而言,的确并不稀罕,稀罕的是他和刘彻的亲厚。
秋天到时,刘彻决定丞相位置由太子少傅庄青翟接掌。自李广自尽后,朝堂内针对卫氏的斗争,以卫氏的一场大胜暂告一段落。
我和太子基本没有说过话,对他的印象停留在朝堂中的传闻和私语中,执拗他和刘彻性格不像,更像卫青和卫子夫的性格。虽然贵为太子,却对一人一直谦恭有礼,体恤民间疾苦,很得深受刘彻兵黩武之苦的百姓和提倡仁政的文人的爱戴。
这次太子的表现却让我心中颇惊。霍去病的用意,他心中肯定明白,事前不拒绝,顺水推舟地跟着霍去病私自离开长安,根据他以往循规蹈矩的品性,谁都知道肯定是霍去病的任意妄为;可他口口声声地只为霍去病求情,满口全是自己的错,让出事后满不在乎依旧沉默冷淡的霍去病越发显得错处更大,而他却让听到的人都交口称赞。
“去病,太子年纪不大,心思却好深沉。”
去病淡然一笑:“他那个位置,心思深沉不是坏事。你不要太责怪他,他若没几分心思,外面倒真该发愁了。”
话是如此说,可去病眼中还是闪过几丝失望和难过。我也心中满是疼痛和难受。你尽心尽力地帮他们,他们却总是不能完全相信你。一面要你为他们出力,一面却又个个想弹压打击你在朝廷内的势力和声望。
我想引开他的不快,朝他吐吐舌头,撅着嘴道:“既然你心甘情愿地做冤大头,我才不会多事呢!不过…”我凑到他身旁,挽起他的胳膊,“你也要带我出去打猎,听说皇上打算代文武百官去甘泉宫打猎,你带…”
他立即道:“不行!”
我摇着他的胳膊,一脸哀求。他一面走着,一面一眼都不看我地说:“我要去军营了,等我回来再说。”
我才不理会他的缓兵之计,仍旧蹭在他身边,摇个不停,他哄道:“玉儿,回头我有空时,带你去山里好好玩几日,何必跟他们一起去?说的是打猎,其实都是做些官场上的文章,你又不能玩尽兴。”
我哼哼道:“有空?你这段日子哪里来的空?要么是忙所谓的正事,妖媚是忙所谓的闲事,什么射箭蹴鞠打猎,看着在玩,却哪一件不是别有用心、累心耗力?我见你一面的时间都不多,还能指望你特意带我出去玩?带我去吧!带我去吧…”
一路行去,路上的丫头仆人见我们姿态狎昵,都纷纷低着头回避。霍去病叹道:“你现在的脸皮也是越来越厚了!”
我一直盯着他看,并未留意四周,被他一提醒,有些不好意思,嘴里却不甘示弱:“还不是拜霍大将军所赐!反正更亲密的动作他们都曾见过,我还怕什么?带我去吧!带我去吧…”又开始念咒。
他终于禁不住侧头看向我,本来还眼神坚定,一见我的表情,长叹一声,无奈地摇摇头:“好了!别一脸委屈哀愁了,我带你去。”
我霎时笑魇如花,他本还是苦笑,看我笑了,他也开心地笑着,伸手在我脸颊上轻捏了下:“难怪孟九对你百依百顺,无法拒绝你…”
我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是否一直如花,可他脸上的笑意却是一滞,明白大意下失口,不该拿我和九爷的事情来开玩笑,立即把未出口的话都吞了回去。
他若无其实地笑道:“就送到这里吧!”
我看已到府门口,遂点点头。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后,脸终于垮了下来。亏欠九爷良多,他唯一想要的回报,我这一生是给不了他了,所能做的就是入他所要求一般,尽力快乐地活着,幸福地活着,那么他也会有些许欣慰。只是那算什么样子的欣慰?
我抬头仰望这碧蓝的天,那白云的上端真住着神吗?那我求你让九爷忘记我,给他真正的快乐和幸福。
直到坐上出长安城、去甘泉宫的马车,霍去病对我非要跟着他去狩猎依旧不太理解。他知道我不喜欢和一堆皇亲国戚待在一起,可这次狩猎偏偏是皇亲国戚云集。太子刘据、三个皇子、卫大将军、公孙贺、李敢、李广利、赵破奴…一堆的新旧显贵、朝廷重臣。既然从皇帝皇子到将军侯爷全在,那自然也免不了重兵护卫。
看似狩猎,实际却很有可能成为一场风云变幻、党派相争,不知道狩谁又猎谁的盛宴。我不想独自待在长安城焦急担心地等候,我只想伴在他身边,也许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在一起。
刘彻看到我时,手点了点霍去病摇头而笑。霍去病看到刘彻身后的李妍也笑了起来:“臣这次又和皇上不约而同了。”
刘彻笑道:“不约而同得好,有你挡在前面,省得那帮家伙罗哩罗嗦地劝诫朕,搞的朕像沉迷美色就要误国的昏君一样,孰不知无情未必英雄,豪情时气吞山河,柔情处缱绻缠绵,人生一世,活的畅快淋漓尽兴方是真豪杰。”
霍去病赞了声“好”,随手拿了悬挂在马侧的酒囊向刘彻一敬,就自顾饮了一大口,刘彻也拿起酒囊,大笑着喝了一口。
他们两人之间此时倒更像惺惺相惜的江湖英雄,而非皇上臣子。
也难怪刘彻偏爱霍去病,他们两个在骨子里有很多东西很相似,都是豪情满胸,都是胆大任情,也都有些不顾礼法,这些让刘彻欣赏霍去病;可另一面他们两个又绝不相似,一贯对权力热衷,一贯对权力淡漠,这一点又让刘彻更是倚重霍去病。
李妍的精神并不好,人倚在马车中,颇为慵懒的样子。这段日子她应该过得很不好,再加上她的身体本就虚弱,内忧外患,免不了小病不断。看了刘彻是特意带她出宫散心的。
刘彻对李妍的确恩宠冠绝后宫,出来行猎游玩,宁可不方便,也要带着风吹吹就倒的李妍。
甘泉宫因位于甘泉山上而得名。山中林木郁郁,怪石嶙峋,飞泉流泻,景色美不胜收。
去病自小跟着皇上和卫大将军出入,对山中一切极为熟悉,入山路上,他和我轻声笑谈,指着每一处景点说着来龙去脉。
后来他索性带着我从大堆中溜走,两人马也放弃,沿着山径,手牵着手攀援而上。
不知道其他人几时到的甘泉宫,我和去病一路戏耍,天色黑透时才进入甘泉宫。
两人依旧不肯走大路,专捡僻静小路行走。层叠起伏的山石小道间,隐隐看到两个人影。我和去病的眼力都比一般人好,虽只就着月色,却都已办看半猜出对方。
我看到的一瞬虽然惊讶,反应却还平静,但去病显然十分震惊,立即顿住了脚步,眼中满是不能相信。
无法知道这是一场真正的偶遇还是一场制造的“偶遇”。只见李敢屈膝低头向李妍请安,李妍伸手示意他起身,李敢在起身的刹那居然拽住了李妍的指尖。
李妍大概也没有想到李敢有此意外之举,一脸惊讶,身子却是轻轻一颤,双眼中蓦地隐隐有泪。
一向聪明机变的李妍此时却化作了石块,没有抽手,只呆呆望着李敢,李敢抬头看向李妍,两人的视线相对时,他好似霎时清醒,立即放开了手,匆匆退后几步。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短的我都怀疑自己眼花,虽然只是三根手指的指尖,只怕李敢连李妍的手温都未曾感受到,可那隐忍间的爆发,爆发时的极力克制,更是令人心惊。
不知道李妍是否原本有话想提醒李敢,可她现在却只是一言不发,匆匆地从李敢身侧逃开,她的速度太快,我和霍去病还未来得及找地方躲藏,已被她看见。
她立即定在当地,脸色惨白地望着我们,李敢也发现了我们,下意识地几个箭步闪身挡在李妍身前,仿佛我们如洪水猛兽就要伤害到李妍,可他又立即明白过来,现在的状况比遇见洪水猛兽更可怕。
李敢的双眼内有冷光,手攥成拳头。霍去病眼中的震惊散去,把我往身边拉了下,护住我,带着丝冷笑道:“李三哥打算杀人灭口吗?”
李妍几声轻笑,从李敢身后走出,短短一会儿她已面色如常:“我们的死活自然全不在驃骑将军眼中,不过你的宝贝儿子能否逃脱可不见得。”
李敢和霍去病都不明白她这番话的意思,我“哼”了一声:“我不知道你们的反应怎么这么古怪,我和去病刚过来就看到娘娘匆匆跑过来,我们还未请安,李大人又冲了过来。”
李妍笑道:“本宫散布已久,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了。”
她说完就姗姗离去,我扭头望着她的背影道:“我本就每打算用这个做文章,否则不会等到今日,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怜悯。”
李妍脚步未变地消失在夜色中,可原本挺得笔直的背脊却刹那间有些弯,似乎不堪重负。
李敢冷冷地看了眼霍去病和我,一言未发地转身离去。
霍去病嘴角微翘,似笑非笑地望着我,我举了举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赔着笑说:“我立即从头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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