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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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冕良背好背包,才想起来问远钧,“你来找谁?”

远钧长眉一扬,“干嘛告诉你?”反问冕良,“你刚才跟那个老气横秋的家伙唧唧歪歪说什么呢?”

冕良学远钧那样挑眉毛,“干嘛告诉你?”

远钧乐,“有才华啊,学地真象,我就是只挑左边眉毛的,我……”

“骆远钧?”咖啡馆门外,吴昊在风里拉着长音喊,“你是骆远钧吗?”

冕良看到远钧回身对着吴昊莞然而笑,黑眼睛滴溜溜的。她伸长胳膊,迎上去,脆朗朗道,“学长,好久不见。”

学长?冕良瞠目结舌,骆远钧的学长,他是她初恋的那个学长?那个追寻极光的学长吗?又恍然大悟,骆小姐说来找人,其实就是来找吴昊的吧。想想刚才硬拉远钧出来的举动,冕良为自己的判断失误苦笑。

而那位立志追寻极光的学长,他是不是已经破译了极光的密码?有没有见到白雪皇后?

看起来,还是要好好考试才行。可是~~

冕良百无聊赖,寂寞长夜里,翻报纸里连载的,钩子漫画。

钩子画了一个男生,手摸着一棵树,满面迷惘的望着天空,天空中飞云碎玉样的飘着雪。

钩子旁白道:说好一起看每一年的雪。如今,雪来了,你呢?去了哪里?

仔细想想,无论画还是字,都还蛮俗的。

但冕良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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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

空间物理科系在我国只有三间大学有设立,北大物理学院,武汉大学,中科大。据说,这是个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的学科。另外,文中之后所提及的极地研究中心,设在上海,不过因为我这个故事背景模糊,大家也不要细究,我把设有空间物理系的大学和极地研究中心放在了一个城市。

谢谢谢谢。

第五章

第五章

冕良接到远钧短信,“中午12点,在你们学校数学楼顶层等你,不见不散。”

为什么要在学校见?还是顶楼?估计是要还钱。还钱也要搞这么多花样?算了,反正她一向不靠谱!

这是冬天中难得的好天气。天空湛蓝明净,阳光暖而微醺,风很小,带着清爽甜润的漠漠寒意。冕良早上没课,中午往学校赶的时候还在车上感慨,骆远钧为人虽然不可靠,但约人倒是很懂得挑天气。要不是她人很讨厌,这样约一下也还不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的事儿。

冕良赶到时,恰是午饭时间,顶楼无人,骆远钧靠在角落的护栏边,喝着热果珍啃一份鳕鱼三文治,见到冕良颔首问候,“午安,给我两分钟,我马上吃完。”

“没关系,我不急。”冕良说。

“是我急,下午还得赶回去开会。”

“那你还约我中午?可以约晚上嘛。”

“晚上我也有安排,年底就没清闲时候。”

“嗯。”冕良赞同。

眼看着远钧三下五除二解决掉手里吃的喝的,一秒都没耽误,跟冕良开诚布公,“老弟,你这次期末数学能考满分吗?”

冕良惊,“为什么?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以前没有,现在有。”远钧一笑,左眉上挑,坏坏的,“我和吴昊赌你这次期末考能不能考到一百分,我五百元买你赢。喏,我的钱可不能输掉的,所以你得考满分。”

吴昊真的是教授吗?哪来在这份儿闲心?冕良无语,望着晴空下的远山近树,车道行人,悔得直想跳楼。他是为地啥啊?这女人是疯子他很清楚,且清楚的不是一天两天。他第一次见她,给她抓回那叠漫天乱飞的资料的时候,就知道她不靠谱,却不知道为什么一次次遂她的意。

她想借书就借她书;

她做广告他就信她的广告;

她请他大冷天吃霜淇淋他就吃;

她要他给她买单他就买;

现在她为了不输赌金要他考满分他就一定要考吗?

凭什么?!其实他和她也没多熟对不对?

“骆小姐,”冕良客气地说,“赌博这种事情我很外行,抱歉我帮不上忙。”说完即时离开。

他还没走到十步,就听身后远钧喊,“你不答应我,我就从顶楼跳下去。”

冕良回头,看到已经站在护栏上的骆远钧,她就那么凌空而立在一片晴和如水晶样透明的正午光线里,笑容干净,话语流利,象是要求晚餐吃臊子面那样简洁说明,“不答应我,我就跳下去。”

匪夷所思~~疯了!

冕良心惊肉跳,脸上保持住波澜不惊,缓缓靠近远钧,“你这是干什么,哪儿有为了五百块赌金要跳楼的?”

“不是赌金的问题,是我的招牌不能毁,你忘了,我可是天下第一哦,我不能输的。”远钧说着,还在狭窄的护栏上小转一圈,伸长胳膊深呼吸,“今天的太阳可真好。”

冕良脑门上的汗珠象莲蓬头那样往外冒,语气平和如聊天,“喂喂喂,别转行不行?掉下去你可就再也看不见太阳了。”

“那你答应我咯,期末数学考满分。”

“我不是不答应你,”冕良小心翼翼往护栏边挪,嘴里碎碎念,“我不是不答应你,我是有难处,我?????”

“好,再见。”远钧话音卜落,脚一抬,她真跳了……冕良用尽所有力气往前扑,他抓住她一只右手……诸佛保佑。

吊在冕良手里的骆远钧仰脸望着他,她的深蓝棉布外套被风鼓起,象大鸟的翅膀,翩飞在冕良的视野里。

冕良死命拉住她,叫,“把那只手也给我,快!”

“不要,”远钧很无所谓,“你把我这只手都快拉脱臼了,还贡献另外一只手给你掐?喂,我说你轻点。我的右手还得拿来画画弹琴呢。”

她到底是不是人啊,冕良怒极,喉咙嘶吼,“你疯了是不是?不要闹了,把那只手给我。”

“那你答应我考满分,”远钧此刻仍不忘挟命令良,“数学一定要考满分。”

“答应你我答应你。”冕良挣得满脸通红,“上来啊。”

远钧终于递上另只手臂给冕良,还吹牛,“其实你不用紧张,我腰里有系安全带的。不信你放手我可以给你表演空中秋千。”

冕良哪里还敢信她?闷声不响,一心一意想拉远钧上来。

幸好,有人帮忙他,吴昊此时赶到。远钧被拉上来,吴昊一把抱住她,“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远钧,你还是活的。”

骆远钧说,“你这不是废话吗?就算韩冕良没拉住我,我也就是玩个蹦极而已。”

吴昊舔舔半干的嘴唇,“远钧,很抱歉,我刚才开小组会忘了这件事,再说我以为你只是异想天开,没想到你玩真的。”

远钧很哥们儿的一拍吴昊的肩,“知道你靠不住,所以我自己把安全带弄好了。”她指指角落理的一套设备,“怎么样,不错吧?我干这活儿绝对比你手艺好。”

冕良喘息未定,也懒得理会顶楼上实在是形迹可疑的一对男女,自行走开。他刺激过度,浑身无力,顺着安全楼梯走几层,腿一软,坐下来,头埋在臂弯里,泪流满面。

骆远钧,这个人又粗鲁,又轻率,又鲁莽冲动还很自以为是,跟她做朋友韩冕良会英年早逝,绝交……冕良眼里的泪水无休止的流出,一定要绝交。

啊,为什么,为什么还要遭遇这样的场面?他韩冕良最恨最怕的,就是要眼看着有人拿生命不当回事儿,结果他又遇到了,无论真假,他都不想看见好不好?

安琪,安琪,帮帮我……

冕良这次的期末考,数学考到满分。不是因为他没有再想起安逸,是因为乱了,所有的往事都乱了,因为太混乱,写对答案,竞变成一种别无选择。至于为什么乱,冕良也不很清楚。当然,无意间成全到某人的五百元赌金,虽非冕良所愿,但实在无可奈何,算那人运气好吧。

考试后没几天,又下雪,飞雪弥漫的顶楼,冕良静静坐那天骆远钧曾寻死觅活过的护栏上,难得的心神笃定。刚刚和导师聊过转系的事情,考试定在四月,导师问他有没有问题的时候,冕良说,没问题。

是真的觉得自己没问题,人生中冲不过的那个坎儿,一旦捱过去,就又是一番天地。

不过,冕良也有遗憾,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失去安逸了。假如连在考场上的那点障碍也失去了,和安逸的联系,似乎也就越来越少了。

恍然,那些过往的流光碎影里,安逸的影子,逐渐模糊,

几点雪花,落在冕良的掌心,又慢慢化去。冕良心里轻轻说,安逸,再见。

寒假开始,冕良除了帮妈妈摊子上的生意,并在修车厂勤奋打工外,其余时间,全用来温书。他的强项是数学不是物理,那些厚厚的物理学书籍,多少让他有那么点云深不知处之感。

自顶楼那次后,很多天没再见骆远钧。本来,冕良是打定主意,再见骆远钧,一定不和她说半句话,用最冷的态度来打击她的胡闹和任性。可是,无论是每日必经的巷子还是母亲的小吃摊,他和她都没再遇。开始冕良还有点担心她会不会出事?不过半夜温书时听到邻室传来的隐约音乐声,也知是自己想多了。后来想起教授吴昊,记得他和骆远钧曾经有过段什么往事的,说不定,她们前缘再续,她们的故事又能舞蹈于纸面,蹁跹于校园,倒是美事一桩。唉,话说,那位把日子过的不知所云的骆小姐能遇上吴昊这么灵的人,老天会不会太善待她了?

生活继续,年前阴历二十八,冕良在公车站看到远钧,终于有机会摆出十足十地冷面孔不理会她,冕良很爽,绝交!

问题是他的表情完全没吓到远钧,远钧还直接调侃,“你今天又心情不好了?摆张臭脸装酷想骗女生是不是?”

冕良头晕,有种披挂上阵打算厮杀一场却没找到敌人的失落感。

远钧掏出几张老头票出来给冕良,“喂,还钱给你,”细数分明,“喏,这张是还你的车钱,这张是还你帮我付的蛋糕果茶钱。”末了还加一句,“怎么样,我很有良心吧?”

冕良绷着脸将钱收了,直言不讳,“很好,两清。骆小姐,鉴于本人非常不喜欢你的个性,尤其是你跳楼吓人那件事,让我觉得和你做邻居已经够倒霉,做朋友就是种灾难了,所以,今后我们最好不要聊天,不要有牵扯,可以吗?”

远钧似是不了解冕良在说什么,一双眼秋水澄澄,直视冕良。

冕良追一句,“以后我们保持距离为好。”

远钧忽笑,“当然没问题,不过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想我消失容易,要花代价的。刚才给你的钱拿来,那是要我消失的费用,哼,几百元实在是便宜你了。”

冕良很同意,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于是,刚刚放回口袋还没揣热乎的钱,又交回给远钧……

直到上了公车,冕良才醒悟自己好白目,又不是夫妻两个离婚要付赡养费,他和她不过萍水相逢需要用钱来搞定吗?

啊,被她骗,被她吓,还要被她敲诈,冕良靠着车窗,揉太阳穴,他觉得自己好窝囊哦。

冕良颇想找回远钧,把那几百元的事情讲清楚,不过既然说好要保持距离,还是算了吧。

骆远钧倒是难得的懂事,真没再出现在冕良面前。

终于如愿以偿让骆远钧消失,冕良并无不适,只觉世界安好,神志清明。

怪的是韩妈妈几乎因此相思成病,一天几次唠叨,“怎么没见骆小姐了呢?春节也这么忙吗?”

冕良乱找理由,“大概回去和她妈妈过年了吧,说不定出门旅游了呢。”他不惯撒谎,每次搪塞完,都心虚倒鼻梁上沁一层薄汗。

春节期间,冕良除了打工温书陪伴母亲,唯一的娱乐就是看晚报上钩子的漫画专栏。钩子的画风格硬朗,韵致内敛,是冕良喜欢的那种。画的内容并不时尚,大多反应社会民生。偶尔见钩子刻薄本市市政,冕良在修车厂捧着饭盒,对着报纸呵呵发笑,被慈恩批评象傻子。

本来,冕良一直想当然的以为钩子的性别与他相同,不过,最近冕良知道,原来钩子是女生。因为钩子突然在漫画里伤春悲秋的说,爱上一个男生。

她画了一双眼睛,又将那双眼睛上涂满凌乱的线条,旁白是

爱上的那个男生,有双淡如秋水的眼睛,

因为太淡,我看不清眼睛里的温度,所以,我知道他不爱我。

画了更乱的一团线条,旁白

头发太长,因为牵挂了三千烦恼,他的头发也看不清

画了一个下巴,说

下巴上蓄了如烟往事,好沉重,看不清

还画了眉毛

他的眉毛,浓密整齐,拢了太多忧愁,看不清

鼻梁

这是他的鼻梁,高挺笔直,压着深深的哀思,看不清

最后,钩子感慨,不知道为什么爱他,

可能是因为一直看不清楚所以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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