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香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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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上
裴长乐从停车房里取了自行车，和死党小彤一起推车路过操场的时候看到苏言正和一帮人在打篮球。苏言挺拔的身姿在那些人中显得特别出众，夕阳西下，金色的余辉洒在他的肩上耀成了一层灿烂的光华。
裴长乐一只手掌着单车，一只手朝场上使劲挥着，扯着嗓门喊：“嘿，香妃——进一个。”
苏言闻声，正欲上篮的身体一斜，一个踉跄差点没站住。围在场外为苏言加油的女生转过头狐疑地看了看裴长乐，又看了看满脸尴尬的苏言，完全不明所以。
第二天，全年级的人都知道，原来高一（９）班的苏言有个绰号叫——香妃。乾隆皇帝最宠爱的香妃，那个从新疆来的身上能散发香气的香妃。
“我的天！”裴长乐听到周围女生唧唧喳喳的谈论，仰天长叹。心里念叨：完了完了，我一不小心就变成个长舌妇，现在的苏言肯定是想冲进一班来扒我的皮吧。
小彤闪过教室的时候，在门口伸了个头问裴长乐：“乐乐，你不去看我们班的男生打球么，第二场是今天的半决赛哦。”
裴长乐急忙摆手，“该我做值日还没擦黑板呢。”球场是某人的地盘，她还不想主动送羊入虎口。
远远绕过操场去车库，突然发现自己钥匙不知道落哪儿了，把书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着。正在窘迫之际，一个无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不是又丢钥匙了吧。”
裴长乐回过头去看见苏言推着车站在她后面，头发湿湿的好象似乎刚打完球才用凉水冲过，扣子倒是扣的好好的。那么难看的蓝白相间的校服，在他身上穿起来却异常地好看。
裴长乐急忙戒备的退后数步，“我道歉，我昨天忍不住就喊了你绰号，我是无心的。”
苏言瞥了她一眼，没有预想中的暴风雨，只是淡淡地恩了一下。裴长乐诧异地张大嘴，难道他到了高中就变性了？以前的苏言万分憎恶这个名字，一听到别人叫，就会用凶恶地瞪着裴长乐，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的话，裴长乐已经死过无数次了。倘若不是裴长乐，他怎么会有个这么不男不女的绰号。
苏言过来拿起裴长乐自行车前篮子放的书包。
裴长乐却一把将它抢回来，小心翼翼地抱在胸前。“你要干吗？”难道苏言的怒气无从发泄就要对自己的物品施加暴力？
苏言没好气地说：“顺道载你回家，难道你想走回去？”
* * *
每天上晚自习的间歇，裴长乐都会拿着特百惠的塑料杯子下到一楼，去高三的走廊上接热水喝，为的只是能在那个男生的教室门口走过。
在那一米来宽的距离中，用寻常的速度走过去，眼睛却故作无意地朝里面看。每天如此，无一例外。他有时候会坐在靠窗户的那个位置静静地埋头看书；有时候她看到旁边的女生会来找他说话，他便礼貌性的笑笑，那种笑容在他脸上只不过一闪而逝；有时候在那走过门口的几步之间会寻觅不到他的身影，于是裴长乐心中便掠过一点淡淡的忧伤。
她坐在KFC里问苏言，怎么才能和一个男生搭讪，问问他的名字。
苏言笑笑：“你就走去说，嘿，帅哥，我们好象前世见过吧。”
裴长乐白了他一眼：“原来那些女生都是这么跟你说的，真没品位。物以类聚。”她吸了口可乐，凝视着苏言，目光半晌没离开，然后说：“嘿，帅哥，还记得我们前世的约定么?”
话刚说完，“扑哧”一声，裴长乐自己倒先笑了起来，笑的弯下腰去，眼泪都笑了出来。
苏言却没有笑，忽然站起来说：“看你把可乐都洒了，我去再买一杯吧。”
“喝不下了，我要薯条。”
等苏言买了薯条回来，裴长乐吃了几根又嚷着口渴，于是将苏言的可乐杯盖子子揭开，把自己的吸管插了进去，两人一起喝。
冰块在褐色的可乐里，沉沉浮浮，每浮上来一次，好象就比以前更加瘦小，更加透亮。上了蜡的杯子外面沁了一层密密的小水珠，有一两颗轻轻地滑到杯底，沾到桌面上，一挪开就会看到一圈淡淡的痕迹。
“乐乐……”苏言说。
“恩。”裴长乐把下巴搁在桌子上，吸着吸管，发出嚓嚓的声音。
“他叫许昊然。”
“恩？”
“就是那个高三的学长，他叫许昊然。我们以前一起参加过数学的奥赛。如果你的形容没有错的话，应该就是他。”
裴长乐猛的抬起头，抓住苏言的手，激动地说道：“香妃……呃，苏言，不愧我们打从娘胎起就培养出来的交情，我裴长乐没赤难忘。”
回到家已经快天黑了，裴妈妈自然问裴长乐今天的去向，将半期考试的事情罗嗦了半天。
“跟苏言一起玩呢。”裴长乐亮出苏言这枚面死金牌。
果然，一听苏言二字，裴妈妈马上和颜悦色，“哎呀，怎么不叫他来吃饭，我可是好久没见到他和你苏阿姨了。想来当时苏言不过比你早出生一个月，怎么差别这么大，从小就比你听话，以前你们一起上幼儿园……”裴妈妈又陷入了漫长的回忆。
裴长乐想，怎么人家都说孩子是自己的好，可是她老妈就老不这么认为。
“妈，你找苏言做儿子算了。”裴长乐打断道。
“乐乐，他是哥哥，你怎么能苏言长苏言短的叫，越大越不象样。”
裴长乐再不反驳，嘴里嘀咕：老妈这个你大可放心，我都管他叫香妃的，不是苏言。
* * *
“裴长乐，听说你和苏言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下了数学课，小彤神秘兮兮凑近。
“啊。”裴长乐一边回答她一边顺便打了个哈欠，然后准备继续埋头长眠。
“介绍我们认识好不好？”
“啊，你认识他做什么？”裴长乐睡意朦胧地抬头。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们年级不知道有多少女生都喜欢他，听说还有学姐也在打听他的事情。” 小彤一脸迷恋，“特别是他不常笑，眼神总是似看非看的，偶尔会淡然地落到某个人的脸上……”
裴长乐说：“那是他最近眼睛发炎，没带隐形眼镜，眼神不好。”
“每次他打完球，很多女生主动递水给他喝，结果他都淡淡地拒绝而是只用自己水杯，真是酷啊。”
“他这个人行为很怪异的，打完球只喝纯净水。”
“每天看见他，都觉得特别干净，不象那些臭男生。”小彤眼睛在发亮。
“你没见过他小时候流鼻涕的样子，恶心死了，吧嗒吧嗒的。”她决心挽回一个少女虚无的崇拜。
“……”
正在小彤对同桌无言之际，一个修长的身影从门口一晃而过。裴长乐立刻追了出去，望着那人的背影怔了怔。
小彤随后出来，一手搭在她的肩上。“许昊然，很帅吧。”
裴长乐转头吃惊地问：“你怎么认识他？”
“高三精英班的高才生，上一界的篮球队队长，曾经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打球的时候个性张扬，平时却异常沉默，进入毕业班后就退队了，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进校，所以你当然不认识。”
进入高中后在校园里碰见他，发现他性格似乎格外内敛，从不打球，总是很安静的样子。所以连自己都在怀疑，暑假的时候她在社区篮球场上看到的是不是幻觉。
在篮球架下晃动的男生，白底淡蓝色边的球衣，黑色的耐克篮球鞋。他跳起来投篮的瞬间，柔软而服帖的头发会轻轻扬起来，然后轻盈落地，球应声入篮后，他便会一扬拳头，眯起眼睛露出灿烂且自信的笑脸。彼时，裴长乐就有什么东西在心中生根，萌萌发芽。
“那你又怎么知道他？”
小彤挑了挑眉毛，“因为我是不会放过一个帅哥的徐小彤。怎么样？裴长乐，我们交换吧？”
“呃？”裴长乐不太明白。
“你帮我接近苏言，我帮你了解许昊然的一切。”
交易达成。
第2章 下
放学玲刚响过裴长乐就守在苏言的教室门口，他们班的男生一见她就朝苏言喊：“苏言，你们家青梅竹马来了。”
裴长乐嘿嘿一笑，摇摇手：“嘿，香妃我们三个一起回家哦。”说完指了指旁边的故做羞涩的小彤。
苏言蹙了蹙眉头，“你家和我家哪跟哪儿啊，南辕北辙的。”
“我妈叫你去我家吃饭。”为了小彤的爱情，连老妈都成筹码了。
“可是，我们班今天还有比赛啊。”
“那我们等你吧。”裴长乐挂着虚伪的微笑，在心里念叨着：裴长乐，我忍，我忍。
苏言的眼中有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一闪而过，“我一会要口渴，用你杯子给我接点水凉着吧。”
裴长乐的嘴角笑的有些僵硬了，心中却咬牙切齿地把苏言骂了一百遍：你这死小子，给你点颜色还就真开染坊了。
小彤掐了掐裴长乐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忘记两人的交易。裴长乐深吸了口气，“香妃娘娘，奴婢遵命就是了。”
比赛一开始，小彤就和那些女生一样陷入了为苏言呐喊的疯狂中。裴长乐习惯性地走到高三教室那边接开水。
蓦然，场上一阵尖叫，好象是谁为了救球撞到了场外记分牌上，比赛暂停，所有人都围了过去。裴长乐倏地就有点担心，不会是苏言那小子吧。于是端起杯子就急着回去，却没想一转身，与人撞了个满怀，水洒到对方的身上，胸前湿了一大片。
“对不起，对……”裴长乐急忙道歉，抬起头却怔在原地，连话都忘记说。
许昊然。
她撞到的人居然是许昊然。
他穿的不是校服，而是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直直的挺挺的。水洒在上面，让原本的白变成了透明，粘在身上。
裴长乐只想找个缝钻进去，天知道她和许昊然的相遇怎么是这个样子。
水似乎是有些烫，他将湿的那片和皮肤分开，淡淡说：“同学，下次小心点吧。”然后就准备回去。
“学长！”见他转身，裴长乐忽然发出声音叫住他。
许昊然身形一顿，狐疑地看着她。
虽然小彤教育她很多次，倒追男生第一要素就是主动，可是节骨眼上又怎么主动得起来。“学长……呃……我叫裴长乐，一年级一班的裴长乐。”
许昊然淡淡的点了下头，便回了教室，没有说任何话，待人淡然地几乎冷漠。裴长乐突然就惆怅了起来。
她曾无数次地幻想过，或许有一天她这么对许昊然报上自己名字的时候，对方会象少女漫画中的王子一样，带着和煦的微笑回答：“其实我注意你很久了。”
可是，他没有。王子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看她一看，和对他身边的任何陌生人一样，漠然处置。
回到操场上，已经是第二节比赛的休息时间。
苏言一下场，很多女生跑过去递水给他。苏言却摇头，斜睨了裴长乐一眼。裴长乐这才反应过来，将手里的杯子拿给小彤：“喏，去向你的王子献殷情吧。”
小彤欢天喜地的跑到苏言前面，“苏言，喝水。”
苏言说：“谢了，我不渴。”那种语气让裴长乐想到了许昊然，相同的彬彬有理却拒人以千里之外。
倏然之间，裴长乐就笑了，为什么她们都能有勇气坚持不泄地努力，我就不可以。
回家的路上，裴长乐说：“香妃，你搭小彤。她没骑车，反正她也和我住一个小区。”语气不得苏言反抗。
跳上苏言后座的小彤，做了个被迷倒的表情，然后得意地朝死党摆出个胜利的手势。
“小样。”裴长乐倘若不是正在费力地蹬上坡，肯定一脚跟她踹过去。
* * *
裴长乐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那天搭车以后，小彤就和苏言变得熟络了起来。
问起小彤，她也一副神秘的样子，眨眨眼，吃吃地笑：“这种事情就算死党也不能说。你和许昊然怎么样了，还是只说过那一次话么？”
裴长乐点点头，一点精神也提不起来，不知道是由于许昊然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中午午饭的时候，小彤带来了一个爆炸性的好消息，“乐乐，你快去医务室。我看见许昊然一个人在里面，好象是生病了。”
“生什么病？”
“我怎么知道，他多半没有吃饭，你现在送点好吃的去正好。”说着就将刚买好蛋糕和牛奶递到裴长乐的手中，一路将她拉进了医务室，然后撒腿就离开。
医务老师大概也去吃饭了。
外面的雨还没有停，打在医务室的玻璃窗上滴滴答答的。里面传来许昊然的咳嗽声。
裴长乐探了半个脑袋，看见许昊然瞌眼躺在床上，手臂上输液管缓缓的滴着液体。窗户没有关严，秋风转凉，渗进屋子来也是凉人的。她犹豫了稍许，还是走进去为他关上窗户。
响声惊动了许昊然。他睁开眼，看见裴长乐。
裴长乐一脸窘迫，不晓得该怎么对他解释，前几天与他相撞时自作多情地报上姓名，今天又故意来看他。难道真要象小彤教的那样说，我知道你病了就来这里献殷情来了。
正在裴长乐徘徊的时候，听见许昊然说：“同学，你等会吧，医务老师马上就回来了。”
裴长乐呆若木鸡，手中捏着的牛奶重若千斤，久久才挤出一句话，“谢谢学长，我一会再来。”说完就逃走了。
不管在他面前故意出现过多少次，强装过多少次巧遇，他还是不认识她，甚至连一点关于她的记忆都没有。
一切不过自己一相情愿罢了。
秋雨绵绵。
裴长乐没有带雨衣，看着外面的天，筹划着是不是要挤公交车。远远看到小彤在雨中搭着苏言的车，手扒在苏言的背上，苏言一改平日对女生的冷漠也有说有笑的。
那本来只是裴长乐的预约座位，如今却换成了别人，而且还是自己一路撮合而成的。心中冒出一种莫名的酸涩。
走在雨中，任凭来往的车辆川流不息。
“丫头。”忽然一辆车在她身边停了下来，是苏言。
“你不是和小彤……”裴长乐说。
“她陪我去借了件雨衣，不然怎么载你回家。”苏言扔了个眼神事宜裴长乐上车。
裴长乐哦了一声，刚坐上后座，苏言便将雨衣罩了下来。铺天盖地的深蓝，笼罩了裴长乐的整个视野。
裴长乐习惯性地圈住苏言的腰。
外面是车水马龙拥挤，还有滴落在雨衣上的雨点。可是就是一件薄薄的雨衣就把裴长乐和这一切隔绝起来了。雨衣下是他们俩，有苏言的体温，还有她的。
她卷缩在里面，看不见外面的一切，只知道车子在动，而苏言的背很温暖。裴长乐的脸颊贴在上面，闻到苏言身上好闻的味道，淡淡的，不是香水也不是沐浴露的气味。
很久很久以前裴长乐就发现了。每次苏言打完球流着汗，载她回家，她就能嗅到这个香味。那个时候，全国流行着《还珠格格》，于是裴长乐就对苏言说，香汗淋漓的话，那你也算个香妃咯。
裴长乐的眼泪突然就落下来，她说：“苏言，我今天几乎是被学长拒绝了，好难过。可是……”可是为什么当我看见你和小彤一起走的时候，心里却更加难过。
前面的苏言反手拍了拍裴长乐，随之是一个浅浅的叹息，轻若无声。
* * *
转眼便是春天。
新学期里，小彤依然对学校里每一个英俊男生流着口水，然后四处收集他们的资料。
裴长乐问：“你这么快就对我们家香妃失去兴趣啦？”
小彤怀着痛楚的神色说：“其实第一次送我回家的时候，苏言就回绝了我，说他有喜欢的人了。再说知难而退是我李小彤的人生格言。”
有喜欢的人？裴长乐一脸茫然，又问：“他喜欢谁？”
这句话换了小彤一个大大的白眼，“你总不成会以为是乾隆吧。”
三月初，一班组织春游。
苏言主动申请跳班参加，全班同学一起骑车去南郊公园野炊。
大家笑着起哄，“集体活动不许带家属！”
裴长乐眉毛一横，“你们看着我干吗？我又没带家属，我妈还在家里呢。”
一翻话让小彤和一伙人笑的东倒西歪，差点从自行车上摔下来。
苏言笑笑，朝裴长乐说：“乐乐，我们比赛吧。看谁先到前面的那个分岔口。”
裴长乐不肯，“你这么有体力，我怎么比得过。”
苏言说：“你先骑三十米，然后我来追你。我输了的话，就答应任何要求。”
裴长乐眼睛一亮，“暑假替我写作业也可以？”
苏言点点头，“不过要是你输了，也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不等苏言说完，裴长乐已经蹬着踏板，单车一溜烟就串了好几米。
苏言目测了一下三十米的距离，随后跟上。
清爽的春风拂面而来，带着淡淡叶草的气味。
有人在后面大声喊：“苏——言——追——裴——长——乐——啦——苏言在追裴长乐。”
然后又是一阵哄笑。
裴长乐猛然醒悟过来，捏住刹车，转过身来瞪住后面的一群人，满脸通红，“你伙同他们来捉弄我！”
苏言故作惊讶地在她身边停下，“我怎么你了？”
“香妃，你这人可真贼！”
苏言却挑起眉毛笑，“好说，好说。不像某人，作贼的喊捉贼。”
“扑哧”一下，裴长乐笑出声，笑得灿烂了难免眼角就泛起了一些潮湿的东西。
苏言疼惜地捧起她的脸庞，为她擦去眼泪，“看看我这做家属的，服务多周到。刚才居然还没人认领。”
裴长乐听了眯起眼睛再笑，却不想眼泪又从里面滚了出来，落到苏言的手上。那滚烫的温度深深地烙在苏言的心里。
原来两个人绕了一大圈，才知道，他也是喜欢她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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