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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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东侧,东篱园。
没有皇家贵族的典雅华美,一派田园之风,雅致幽静,确是个修养身心的好地方,若非知道这是在王府之内,还会以为是踏进了世外桃源。
琴音婉转回荡,是一曲高山流水,她寻声而去,远远看到水榭上一身白衣的男子正低眉抚琴,恍然如坠世的仙神。
带她进园的泷一无声退下,楚荞缓步朝着水榭走去,却半晌也未靠近前去。
一曲毕,燕祈然眉眼微抬,淡淡出声,“你来了!”
楚荞举步走了过去,直言道,“为什么不许我出府?”
燕祈然面色无波,执着一方白绢,细细擦拭着琴身,冷冷道,“王妃认为,不过一个玩宠而已,有资格要自由吗?”
“你是要把我软禁在府吗?”楚荞声音不由沉了几分。
燕祈然修长如玉的指,闲闲地拨动着琴弦,发现几个细碎的音,而后淡淡道,“你要这么想,便就是吧。”
楚荞敛目深深吸了口气,不想跟他争论,平静说道,“我只是回国公府看看沉香,她再几日要离京,道个别而已。”
“又不是生离死别,道不道别也没什么大不了。”燕祈然声音冷淡,丝毫没有让她出府的意思。
“你……简直不可理喻。”
燕祈然不说话,继续低眉调着他的琴。
不远处,墨银饶有兴致地扒着树从,瞅着水榭上争论的两人,“主子该不会又三两下被王妃摆平了吧!”
“无聊。”泷一斥道。
“无聊?”墨银眉梢一挑,一边继续观战,一边道,“以前的王府生活才真的无聊,从王妃来了以后,我才发现,这里也有多姿多彩的时候。”
正说着,不远处的墙头一阵异动,两人面色一沉,瞬间拔剑而去。
“喂,燕祈然,你太不够意思了,本太子好心来看你,贺你新婚大喜,你不让本太子进门也就罢了,竟然敢哄我走。”一身绣着龙纹玄袍的赫连太子大剌剌地骑在墙头,指着水榭上的燕祈然骂骂咧咧,完全没有一国太子的气质风度。
墙头之上,泷一和墨银一左一右两柄剑架在赫连璟脖子上,冷声道,“赫连太子,宸亲王府不欢迎你,再不回去,休怪我们剑下无情了。”
热情的赫连太子丝毫没有把这威胁放在眼中,瞅见水榭中立着的女子,兴奋地挥手唤道,“大嫂!”
楚荞沉郁的心情,被突如其来的赫连太子搅得有些哭笑不得。
燕祈然皱了皱眉,出声,“放他进来。”
赫连璟跳下墙头,理了理身上的袍子,大步朝着水榭走了过来,“燕祈然,本太子跟你有仇吗?你上回强行将本太子绑回北魏也就罢了,本太子好心千里迢迢来看你,你就是这么欢迎的?”
“我没请你来。”燕祈然淡声道。
赫连璟大刀金马一座,道,“我那丫头呢?你给我弄哪去了?”
燕祈然不出声,瞥了眼楚荞,继续摆弄着他的琴。
楚荞菀尔一笑,淡淡出声,“赫连太子,江南一别,好久不见。”
赫连璟听着熟悉的声音愣了愣,一双黑眸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阵,随即霍地站起身,咆哮道,“燕祈然,你卑鄙无耻下流,朋友妻不可欺,你竟然抢本太子女人。”
燕祈然毫无愧色,只是道,“她现在是宸亲王妃,跟你没有关系。”
站在墙头的墨银差点一个踉跄,他们的王妃到底惹了多少桃花债啊,一个宁王,一个左贤王已经够他家主子头大了,连赫连太子也跑来掺上一脚。
“现在没关系,以后就难说了。”赫连璟笑着搭上楚荞的肩膀,一如往昔般随意。
燕祈然微微皱了皱眉,收琴,起身,“泷一,送客。”
话音一落,泷一和墨银已经如鬼魅般近前,一左一右架住满面得意的赫连太子,随即将人从园中扔出了围墙。
“姓燕的,本太子记着了。”赫连璟在外面大声骂道。
燕祈然走了一段,回头望向还站在原地的楚荞,“若是出府的,不需再找我,免谈。”起码,在诸葛无尘离开大燕之前,他不想两个人再见面。
楚荞皱了皱眉,也不再多问,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她要查清凤宁澜为什么会成为苍月左贤王,要知道他是怎么遗忘了过去,要知道那个晏子乔是怎么回事……
还有半个月便是春猎之期,苍月使臣参加完春猎,就会起程回国。
那时候,凤宁澜就真的要娶晏子乔为妃了……
想到这里,她心顿时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让她难以喘息。
她必须赶在苍月使节回国前,再见到诸葛无尘,查清楚其中的种种原因,可是,燕祈然如今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可能放她出去。
正在她愁闷之际,沁儿的声音打破了园中的沉寂,“楚姐姐!”
楚荞闻声侧头,看到正被泷一带进园中的伊兰沁儿,不由轻然一笑。
泷一刚一退下,藏身在沁儿怀中的白二爷便率先奔了过来,一脸莫名的喜色,“荞荞,爷来看你了。”
楚荞撑着头,瞅着桌上白毛飞扬的小东西,笑道,“说吧,又在上京里看上什么美人了,乐成了这样?”
“这回不是美人。”白二爷一脸喜悦地说道,“爷找到师傅了。”
“你师傅?”楚荞好笑地挑起眉,就是那个他时常挂在嘴边的白止神王吗?
“不知道这家伙抽了什么风,非说苍月的左贤王是它师傅,神域的白止神王转世,天天去***扰人家,今天又跑来让我带它来王府找你。”沁儿耸耸肩,无奈道。
楚荞皱起眉头,凤宁澜怎么又平白成了白止神王转世,“耗子,你不会认错人了吧!”
“爷活了几百年了,那是爷的师傅,爷能认错吗?”白二爷很不满她的怀疑,分明就是在鄙视它的智商“他虽然只是与师傅的神貌几分相似,但他身上确实有神域的气息,你们感觉不到,但爷不会认错的。”
楚荞淡然一笑,只是有些半信半疑,对于它所说的神域,更是无法相信。
“这件事,你们谁都不许告诉钱疯子!”白二爷一脸郑重地望了望两人,就差没逼着两人指天立誓了。
“钱疯子不是跟你一伙的吗,你干嘛不让他知道?”沁儿趴在桌上,问道。
“自古神魔不两立,爷跟他从来都不是一伙的。”白二爷一脸骄傲,而后道,“师傅还没有回归神域之前,可能还不是那臭狐狸的对手,你们谁也不准泄露了。”
楚荞与沁儿相互望了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显然都只是将他的话当作故事听一听。
“钱疯子为什么要追杀你师傅?你师傅欠他钱了吗?”沁儿饶有兴趣地问道。
“没欠他钱,只是抢了他的未婚妻。”
“他不是断袖吗?”沁儿挑眉道。
“那是因为他未婚妻死了,所以他对师傅怀恨在心,从此再也不喜欢女人,断袖一断就是三百年。”白二爷似乎有些同情对方,说起那段神域旧事,目光亦染上悲伤之意。
“说吧,你来找我干什么?”楚荞直言问道,白二爷不可能无缘无故跑来给她讲这些神话故事。
白二爷闻言甚至纠结,考虑了很久,道,“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爷希望你不要再纠缠左贤王了,他不会是你的归宿,一旦回归神域,他就要继承天尊之位,统域三界,根本不可能娶一个凡人,更何况,他真正喜欢的人……不会是你。”
楚荞菀然一笑,也不多问。
白二爷站在桌上,远远望向天际,幽然叹道,“从那个人在他面前,剜心剔骨,自毁魂魄而亡,他的心早就死了,这凡尘之间所遇种种,不过浮云过眼而已。”
沁儿听罢,甚是佩服地摸了摸白二爷顺溜的白毛,“你果然是一只得道的神鼠。”
楚荞见状,不由失笑,心中却不由想道,若是如白二爷所说,凤宁澜死里逃生,失去记忆,难道真的与它说的神域有关?
白二爷气鼓鼓地瞪着两人,有些出离了愤怒,“你们又不信我说的?”
“好了耗子,二哥约了我们去会宾楼,吃上京最出名的荷香鸡,你要不要去?”沁儿笑嘻嘻地说道。
“当然要。”白二爷顿时一扫阴霾,换上满面兴奋。
沁儿摇头失笑,朝楚荞道,“走吧,二哥已经等着了,他过几天就要回大宛了,说只在宫宴那日匆匆见了一面,连话都没跟你说一句,所以今天他请客。”
楚荞摇了摇头,无奈道,“你们去吧,我可能有好一段时间出不了王府了。”
“姓燕的要软禁你?”沁儿那火爆脾气,一听便一捋袖子,准备去找人算帐的架式。
“罢了,别惹事,十个你去了也不够他打的。”楚荞拉住她,一边朝园外走,一边道,“本来是想回国公府跟沉香道个别的,现在恐怕去不了,你帮我把些补身药材带给她。”
沁儿心有不平,却知道自己确实是惹不起那个人,可是想到她从此被禁王府之内,又不禁心疼,闷闷出声道,“我会常过来看你的。”
楚荞回宸苑将药材取了交给沁儿,亲自将一人一鼠送到了府门口,方才离开。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她依旧是被囚于王府的玩宠,燕祈然白天甚至少在她面前出现,却每每在睡梦中,被突入体内的坚硬灼热所惊醒……
明明夜夜交颈缠欢,两个人的心却一天比一天隔远……
他收起了心,又是那个冷心无情的狠厉亲王,而她的心却从来不在这王府之中,燕祈然虽然态度渐渐不再冷淡,对她的戒心却也丝毫未退。
软禁王府的第七天,她闲来无事也跟着燕祈然过起了神仙般的逍遥日子,起先他并不怎么搭理她,渐渐也悄有转变。
她之前一直以为这个人狂妄无忌所倚仗的不过是燕皇的宠爱,从王府下人的口中方才知,他确确实实是一直在独自生活,宸亲王府的家业,也是他自己一手经商赚来的,府中的侍卫和下人,都是心甘情愿跟随于他的,故而这么多年外面的人想安插眼线进来,根本无缝可钻。
阳光明媚的午后,她静静望着水榭低眉抚琴的人,修长如玉的手指下,灵动的琴音跳宛转而出……
半晌,燕祈然凤目微抬望向他,眉梢微扬,“想学?”
“对这种附庸风雅的事,我一向没什么天赋。”楚荞含笑道。
以前在凤家的时候,凤宁澜和萦萦也都教过她,只不过她根本没有抚琴的那份心境,每每弹出的都只是穿耳魔音,最后被凤缇萦狠狠威胁,不许她再碰琴……
忆起那段少年岁月,她唇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
“过来。”
燕祈然淡声道,眉眼间隐现温柔之色。
楚荞走近前去,挨着他边上坐下,咕哝道,“你真的会后悔的。”
他拉着她的抚上琴弦,低声道,“试试看。”
“嘣!”
园内栖息的春燕惊飞,燕祈然的爱琴被她给断了弦。
“真是朽木难雕。”燕祈然哼道。
楚荞揉着被震得有些发疼的指头,无奈笑道,“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以前在凤府的时候,凤宁澜和萦萦也教过我,但由于我实在没那个天赋,就没再让我学了。”
说话间,燕祈然已经示意泷一重取了一架琴过来,低头调了调音,淡淡道,“别在我面前提凤家的人。”
尤其,她提起时,还那般带着怀念的神色。
“我知道你母亲的死,你不会放过凤家,我不是要为凤家求情,亦没有那个资格求,我只是想告诉你,他们对于我是恩人,是这世上的亲人,有朝一日你若要害他们,我一定会救他们。”她望着他的侧脸,平静的目光隐带锋芒,“有人说感情不分对错,但在我的世界,它分对错,更分善恶。”
“所以呢?我这个人恶人,就算再怎么待你,也不值得你多看一眼?”燕祈然说道,声音淡而凉。
他说着,却依旧温柔地耐心的握着她手教她抚弦拨弦,她深深呼吸,压下心头被勾起的纷乱,说道,“其实我是个很自私的人,也不会真正对一个人全心信任,自私,凉薄,甚至无情,但那是我的生存方式,它能让我活得更久。”
燕祈然没有说话,目光变幻地瞥了眼女子瘦削侧脸,有因为她坦言的欣然,有不易察觉的疼惜,更有着同病相怜的慨然。
若非过早体会到人世的辛酸,若非见多了自私的背叛,谁愿意变这样冷硬心肠。
整整一个午后,在燕祈然的耐心教导下,她这块朽木终于能勉强弹出几个音来,这种“飞跃性”的进步,让她自己都难以置信。
夜里的欢爱,燕祈然似乎格外的热情温柔,撩拨得她焦渴难耐,却不急着占有,噙着笑瞅着她因情/欲而酡红如醉的面容,低哑着声音问道,“要还是不要?今晚我不想逼你。”
楚荞心中暗骂无耻,你霸王硬上弓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好心?
她探手勾住他的脖颈,主动送上自己的唇,他灼热的眼底掠过得逞的笑意,霸道地舌尖探入,唇舌交缠也渐渐无法餍足,迫不及待地挤入她的体内……
“啊……”始料不及的刺激让她猛地弓起身,呻/吟出声。
他的动作渐渐激烈,反复进出着,同时又贪禁的采撷着她嫣红如花的唇,低语道,“我们再要个孩子吧!”
楚荞神思一个清醒,难不成他这夜夜不知餍足的贪欢,是想再要一个孩子?
可是她……
她眼里的犹豫,换来他愈发狂野的占有,一次次侵入着,撞击着,直到令人战栗的快意,将她逼至神魂颠倒。
五更之时,天已经大亮,楚荞睁着眼睛,静静望着照进屋内的晨光。
身后的男人翻了个身,勾住她的腰身,心情好的说道,“今天是尹沉香离京,你可以去送送她。”
楚荞诧异地转头。“今天这么好说话?”
他亲吻着她的肩头,低笑,“你昨晚的身体笼络我了。”
她红着脸缩进被子,哼道,“那就多谢你的恩典。”
他起身下床,一边更衣,一边道,“再敢天黑前不回府,下回没这么好说话。”
燕祈然梳洗过后,离开寝阁,却留下满室温柔软的气息,搅乱人的心湖。
楚荞蹙着眉,望着帐顶的鸾凤和鸣的刺绣,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该为他这一次的宽容退让而欢喜,还是该忧愁。
良久之后,起床梳洗,蓦然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不由有些好奇,自己到底有多像那个女子。
不过长得像她,便得这样的宠爱,若是换作她……
她敛目重重吐出一口气,驱散心头杂乱的念头,到了前厅简单用了早膳,便赶回国公府去。
尹沉香那日从沁公主口中得知,她被宸亲王软禁在府,以为她不会来,看到她出现,苍白的面上难掩欣喜之色,“你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
“放心吧,我光明正大出来的。”那铜墙铁壁,固若金汤的宸亲王府,就是她肋生双翅,也跑不出来。
尹沉香闻言失笑,却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回来这么久,与你也只是匆匆几面,这一走,不知相见又是何时了。”
“你好好去养你的病,得空我和邵姨一起去看你。”楚荞扶着她出府,上马车。
“我不在京中,母亲你就多费心照应些了。”尹沉香一边朝府外走,一边恳求道。
她何堂不想常伴母亲膝下,只是这孱弱多病的身子,总是在鬼门关徘徊,让她多年来,只能远在药王谷调理休养。
“你不说,我也会的。”邵姨这些年,待她有如亲生,她自会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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