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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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昊道:“听你这么说,她制作人蛊与之前的蛊尸似乎不同,必是以自身元神为引,才能操纵自如。若是如此,我或许可以借九转灵石与之一搏,但要想救出含夕,却要等到她对子羿动手,无法全然控制含夕的时候。”

瑄离闻言一喜,跟着又道:“你肯让那孩子冒险?”

“他平安与否,我感觉得到。”子昊手底幽光隐现,淡淡的话语中显出强大的自信,“我有把握保他无恙。”

是夜,子娆与夜玄殇在瑄离的指点下悄然潜入支崤城,通过密道机关寻到了子羿被囚之处。子羿被婠夫人独自关在一间密室中,忽见他二人出现在眼前,又惊又喜,叫道:“父王!娘亲!”

夜玄殇抬手示意他不要声张,子羿跳下地来,压低声音道:“父王,外面有很多大蛇守着,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子娆此时已感觉到外面森然的气息,轻轻将窗子推开一条缝隙,只见十余条金色巨蟒盘在屋子四周,月色下金鳞如波,蜿蜒游走,舌风嘶嘶,不时轻响。无论何人想要越过这样的守卫逃走,都是绝不可能的事情,难怪婠夫人放心将子羿一个人留在这里,连点他的穴道都免了。

夜玄殇手拍子羿肩头,轻声笑道:“小子,害怕吗?”

子羿道,“怕倒是不怕,就是那些大蛇有些恶心。父王,你是来接我走的吗?”

夜玄殇笑道:“抓你来这里的人就是用鬼师到处害人、残杀无辜的罪魁祸首,她想用你来要挟父王,父王要和她斗上一斗,所以现在暂时还不能带你回去。”说着自怀中取出子昊一直随身佩戴的黑曜石交给他,“这是你师父给你的,只要你随身戴着,他便有办法保护你。”

子羿接在手中,只见那幽黑的灵石之上淡淡笼着若隐若现的微芒,触手所及,似乎能感觉到一股神秘的力量蕴藏其中,问道:“这是什么?”

子娆替他戴在腕上,道:“这是九转灵石中的黑曜石,娘亲教你静心凝神的法诀,你试试看能否感觉到什么。”说着将操控灵石的门法细细传授子羿。

子羿悟性颇高,前些日子随着夜玄殇修习内功,已经小有根基,当下依着子娆的指导,眼观鼻,鼻观心,潜心静气,以内息引导灵石,与之心神相通。他本便身具巫族血统,修习此术并不费力,片刻后,只觉一种奇异的念头在心间升起,忽然睁开眼睛道:“咦?我好像觉得师父在身边!”

子娆眼中轻轻流过幽澈的柔光,道:“这串灵石你师父从小到大都没有离过身,现在将它送给你了。你师父的九幽玄通是天下最重心神修炼的武功,亦是一切巫法诡术的克星。从现在开始,他会用自己的元神将你护住,若是有人想对你不利,便瞒不过他。”

子羿手摸灵石,既觉有趣,又觉刺激,道:“这个好玩,原来师父这么厉害。”

子娆想到婠夫人操纵人蛊,驱使鬼师,以巫族秘术逆天行事,并非寻常对战这么简单。子昊若借助灵石与其元神对抗,争夺鬼师的控制权,一个不慎,非但子羿,就连他自身都可能为蛊术所害。想要既保子羿平安,又将含夕救出,实不知有多少把握。但婠夫人为祸天下,残害苍生,若不将她除去. 九域终无宁日,这一招棋虽险,却也是势必行之。两人为怕惊动婠夫人,不敢久留,复又交代了子羿几句,便循密道离开。

此后十余日时间,婠夫人每天都来查看子羿情况,并配了各种药物逼他服下。

子羿早得子娆嘱咐,乖乖听话并不反抗,待每晚三更之后,夜玄殇使会自密道入城,以内力助他将药物迫出体外。这过程颇是辛苦,子羿小小年纪,竟然坚持得住,非但不曾叫苦,反而谈笑如常,等到白天,却又装作浑浑噩噩,躺着不动,婠夫人只当药物见效,一时也未察觉不妥。

夜玄殇这些时日替子羿化解药性,同时亦借机将归离剑法说给他听。子弈一向聪明,得他悉心指点,很快便将十八招剑法牢牢记下,只可惜身在敌境,没有机会多加练习,未免有些扫兴。但是每到无人之时,他试着操纵灵石之力,总是立刻便能感觉到师父的心神,他不知子昊为了维持对他的感应耗费了不少真元,只觉十分有趣,这种新鲜与奇妙便也将无法练剑的失望冲淡了不少。

夜玄殇每晚借密道入城,几次暗中寻找含夕,但却一无所获。支崤城下的机关错综复杂,瑄离只肯说出一处绝不会惊动他人的隐蔽入口,其他概不奉告。但夜玄殇与子娆数次带了宿英一起入内探查,又因彦翎曾提点过护城河通道,终被他们查知琉璃花台中的御湖正是与护城河相通的入口。待到第十日上,两人与宿英试探机关,竟无意中进入一处地宫,赫然发现原来整座支崤城底下布满了可以燃烧的黑油,就像一座巨大的天然油库,支撑起山上巍峨的城池。

宿英沿着四周机关一番检查之后,不由咋舌道:“真不得了,若我没有猜错,城上必然设有可以引爆黑油的机关。怪不得传说中支崤城永远不可能被人占领,只因一旦当真有敌军攻入,守军无法抵御之时,便可以引爆地底机关,令所有入侵者与城皆亡。而且这些机关设计精妙,环环相连,若有一处被人为破坏,便会立刻引发其他设置,叫人想预先拆毁都不可能。”

子娆凤眸微细,环目四顾,亦觉得不可思议,“将一座都城建在天然的火药桶上,这天工瑄离不但是个天才,恐怕还是个疯子。”

宿英叹道:“他若是个寻常人,就不可能在宣王手下隐忍数年,还建造出这样一座机关奇城。唉!直到今日我才算心服口服,若论机关之术,我终还是逊他一筹。”

夜玄殇道:“幸好他现在不能算我们的敌人,说起来他对含夕倒是一片真心,为了救她,竟情愿将这座耗费了自己无数心血的城池拱手相让。”

宿英点头道:“他虽然性情有些偏激,但言出必行,这点我绝不怀疑。”

三人小心避开机关,在地宫中再未有更多收获。眼见夜入三更,夜玄殇自去教授子羿武功,子娆与宿英返回大营,眼见主帐中灯火未熄,知道子昊在等自己回来,心中不由生出柔柔暖意。她转身向那灯火而去,待到帐前,却无意中看到瑄离站在不远处的营帐外,正静静遥望着独立山巅的支崤城。

月色如水,照入男子俊美的双眸,那流墨般的色泽中是一种近乎执念的柔情,单衣清容,和他素日尖锐冷漠的模样判若两人。子娆略一思忖,来到他身边,道:“城中没有什么大的变故,含夕现在应该还平安。”

瑄离虽知有人来到身后,却没有回头,也没有作声,过了许久,才沉声道:“是否我从一开始便错了?若不是我一味支持她复仇,她或许便不会被那女人蛊惑,去修习巫族的妖法,现在也不会为蛊术所害。”

子娆道:“天工瑄离也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吗?”

瑄离转身看了她一眼,道:“我不想一错再错。”

子娆抬头看向渐趋完满的明月,道:“满月之夜便要到了,所有的一切或许都会在那时结束,但若之后含夕仍想复仇,王族必会随时恭候。”

瑄离开口,声音果决利落,仿佛被折断的兵刃,“救出含夕后我会马上带她离开,希望你们不要再和她见面,此后这里的一切也都与我们无关?”

“好,一言为定。”子娆沉默片刻,转身举步,忽又停下道:“世事变幻,一去无回,只愿日后你与含夕平安度日,不负佳缘。”

瑄离转回身去,天际明月如许,光洒人间。

三日后,月满巅峰。整日笼罩在迷雾中的支崤城似是被月毕洗净,赤红的曼殊花海无际无涯,向着北域大地徐徐弥漫。

依照先前的约定,随瑄离入城的唯有子昊、子娆和夜玄殇三人,一是因兵马进城必会惊动对方,使之有所防备;二是因歼灭鬼师唯一的办法便是除掉其背后操纵之人,大规模的对战徒增伤亡,可免则免,此次计划若被婠夫人察觉,以他们四人之力要面对千万鬼师无异于送死,苏陵与且兰奉命率军退出十里之外,遥望满月如金,心中无不担忧。

不到最后一刻,瑄离不肯告诉任何人支崤城中的机关秘密,所以四人入城之路仍旧是先前那条密道,出口便在昔日宣国的权力中心风云殿。月华斜照殿阁,在雕梁画栋间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四人甫一入城便觉异样,暗夜中不对传来异兽低沉的咆哮,令这原本明亮的月色凭空多出几许幽森恐怖。然而亭台楼阁之间,却似乎有着绰绰人影,点点灯火,黑夜深处飘忽往来,诡邪莫名。

“是蛊尸。”子娆顿时想起歧师曾在楚国建造的鬼宅,但现在整座支崤城都被蛊尸变成了一座鬼城。作为巫族离境天血脉的传人,婠夫人所用的手段显然更加高明。

“很邪异的巫蛊气息。”子昊静立不动,空寂的双眸在夜色之下,也仿佛有了暗色流动。夜玄殇道:“前几日城中并非这般情形,这些蛊尸怎会在一夜之间突然冒出来?”

“含夕。”子昊简单道出两个字,稍后仿沸又想说什么,但嘴唇微微一动,却又沉默。瑄离注意到他的神色,心中隐约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子娆道:“之前我们寻遍了支崤城,但都没有找到含夕的下落,她似乎并没有像子羿那样被囚禁。”

“她现在已经无须被囚……”子昊说话时忽然侧首,转向幽深的宫苑。月光明暗,他的神情略微有些凝重,却又带着三分厌恶之色。这时候,其他三人也同时听到了一阵诡异的声音,就像流沙倾泻,水波过境,随着阴森的夜风带来一种无法形容的腥臭气息。

“蛇。”子娆第一个出声,话音未落,子昊已伸手抓着她掠上楼台。夜玄殇与瑄离随后落在近旁,四人隐在飞檐的阴影下低头看去。这时候一轮满月已渐渐移上中天,丝丝缕缕的雾气在月光下飘荡不休,原本森然死寂的王宫中,仿佛出现了一片片粼粼的波浪,成千上万金色的巨蛇,像是被某种力量驱赶着,自四面八方向琉璃花台的方向涌去。

天际月华如金,地上蛇海翻涌,这等景象不但诡异而且恐怖,月下弥漫着今人作呕的腥风,却亦有种无法形容的阴戾之气阵阵侵人心神。子娆胆量一向极大,这时脸色却有些微微发白,但感觉握者自己的那只手温暖而稳定,心神不由为之一安。子昊突然开口道:“你们留在这里,不能再靠近了。”

夜玄殇和瑄离尚未说话,子娆已经紧紧一握他的手掌,道:“我和你一起去。”

子昊道:“她的蛊术已然今非昔比,此时任何靠近琉璃花台的活物都有可能……”

话说一半,子娆再次道:“我和你一起去。”没有商量亦没有反驳的余地,这或许是她多少年来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袖底紧握的双手,绝不松开。子昊眉梢轻轻一拢,夜玄殇却在此时笑道:“我可以先在这里等,但在我觉得应该出手的时候,这句话就当我没说过。”

瑄离面色阴沉,一时没有作声。子昊亦沉默,片刻之后,忽而淡淡一笑,握着子娆的手,转身道:“我一定会带回含夕。”说罢,两人身形掠起,消失在黑暗之中。

瑄离目送他们离开,眉目间似乎徐徐笼上了一层阴影。他并没有坚持要与二人同行,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在抬头望月的刹那,眸心依稀绽开了冰冷的寒光。

万千金蛇涌向琉璃花台,森然诡谲的邪气在重重豪华奢靡的宫殿间流窜,似有厉鬼穿行其间,就连金色的圆月也似透出一股阴寒的邪意,渐渐改变着原有的色泽。

子娆与子昊落足在御湖之畔的水榭中,这里是群蛇唯一没有涉足的地方。四面水光翻涌,绝不像表面那样平静,子娆微微闭目,暗运心法抵挡着那种邪气的侵入。待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却看到了一个紫色的身影。

满月当空,万丈金辉似自九霄深处照落在宫宇之间一座高耸的玉台之上,随着满地金鳞流淌不休。那抹紫衣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月下,沐浴着月华轻轻旋转,柔柔起舞。子娆一眼望去,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击入心神。那人的面目已非昨昔,但那熟悉的姿韵恍若回到琅轩宫中玉宇琼台,一袭紫衣伴月而舞蹈,极尽了世间妖娆,夺尽了暗夜柔媚,然而一个转身,那双妖异而冰冷的眼睛,透出的却唯有仇恨。

仇恨,源自母亲的仇恨,贯穿了她的一生,从来都没有停止过,那个已经面目尽改的身躯中装着的,是她曾经追寻依恋的灵魂,曾经至亲至爱的人,子娆不由自主向前迈了一步,但只是一步,手上有股霸道的力量突然将她拉回,跟着一股暖流自掌心涌入。

“忘了她。”子昊温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仿若清流穿心而过,子娆蓦然惊醒,身上浸出一层冷汗,方知刚才一不小心,险些为婠夫人的舞姿所迷,心神失守。玉台上那紫色的媚影舞得更加柔靡,聚集在四周的金蛇亦随着她的舞姿不停游动,向着玉台发出嘶嘶如潮的声音。过了片刻,婠夫人的身躯开始疾速地旋转,那些巨大的金蛇忽然露出利齿,竟向着缠绕在一起的同伴咬下。

纠缠、翻滚、撕咬、流血……群蛇仿如陷入一场空前的混战,毫不留情地残杀着同类,浓重的血腥直冲天宇。在这片血海之上,空中金色的满月也依稀透出赤红,越来越浓,越来越暗,最终化作了一轮骇人的血月。死亡与血气,交织成月下浓重无比的阴气,仿佛化人间为血狱,足以炼化任何身躯与灵魂。婠夫人驱使群蛇相残,正是要借助这残忍的血腥杀气对子羿施术。巫族源于上古的力量,要比之前任何人所知的更加神秘,亦更加邪恶可怕。

第八十四章 情仇俱了

玉台上有什么东西徐徐升起,子娆看了一眼,转头闭目。她知道那是子羿,很想立刻冲上前去将他从那个女人手中夺回,但是现在只能等待。此时的婠夫人可以任意操纵数量庞大的鬼师,如果不借助子羿,面对安歇越杀越多的尸体凶猛残忍的异兽,哪怕是倾尽整个九域的兵力,他们也没有任何机会将婠夫人杀死,所以唯一的办法便是趁她毫无防备之时出手,救出被她控制的含夕,那么鬼师不攻自破,才能去除这一恐怖的祸患,真正保得子羿平安。

“当她元神受创的时候,你便立刻上去救人,不管这里发生什么事,千万莫要迟疑。”子昊在水榭中盘膝而坐,沉声吩咐。这是婠夫人已停止舞动,台下群蛇死伤殆尽,唯余满地血腥,弥天血色。当婠夫人徐徐走向子羿,身上升起幽异的光芒时。子娆握着子昊的手猛然一震,只觉得一股尖锐的冲击直抵心神,仿佛将整个人心脏生生撕裂。时间所有悲伤、痛苦、绝望、恐怖、怨恨都字那裂缝中疯狂涌入,仅仅因真气想通便有这样的感觉,可想而知与之正面相抗的子昊现在正承受着怎样的冲击。

黑暗中子昊静坐在地,仿若老僧入定,除了脸色微微苍白,看不出什么异样。玉台上,子羿面对婠夫人心神的侵蚀,只觉得被一股邪异的力量向深渊卷去,心里痛苦到极点,难过到极点,难过得想要憎恨所有人,想要毁灭这世间的一切,包括自己,但是忽然间,有股强大的力量涌入心海,那样平和宁静,那样透彻清明。他立刻感觉到那是师父的心神,亦同时察觉那其中包含的深切的感情,对他,对娘亲、对父王、对韵儿的爹娘,甚至对很多素不相识的人,那种感情温暖浩瀚,似乎可以包容天地万物,因为平静而强大,因为深刻而锐利,就像澎湃的海浪,向着之前那股邪异的力量涌去。

子羿藏在身上的黑曜石瞬间透出灿烁的光芒,将他周身重重笼罩。婠夫人忽然厉声惨叫,踉跄后退。水榭中,子昊身子亦是剧烈一震,张开眼睛,低声喝道:“救人!”石台上,婠夫人霍然扭头,看向他们藏身之处,脸上表情愤怒如狂。她在毫无防备的情况被子昊以选通真力冲袭元神,当场重伤,口鼻耳目中皆溢出血来。子昊心神遭金凤石反击,同样受伤不轻,满口鲜血喷在地上,险些便失去意识。

子羿身上灵石的光芒时隐时现,变得极不稳定。子娆知道只要耽搁片刻,婠夫人便可能将子羿生生毙于掌下,在子昊“救人”二字刚喝出时,便已纵身向玉石台扑去。婠夫人发现敌人踪迹,尖声长笑,随着她凄厉的笑声,水榭狂涛翻涌,投起一个个汹涌的漩涡,忽然间,一跳巨大的银蛇伴着惊天水柱腾空而起。蛇头上,一个红衣女子衣发缭绕,缓缓升上半空,轻身一转,那银蛇张开巨口,向着子昊所在的水榭冲下。

婠夫人唤出含夕拒敌,目中邪芒大盛,倏地转身,抬手便往子羿顶门击落。子娆落足玉台,一起一落,一道流光闪电般射向婠夫人。半空中光芒暴散,婠夫人纵声尖叫,子娆扑向子羿,抱着他向侧滚去,左手千丝飞出,化作数道光芒,连档婠夫人含怒攻来的杀招,匆忙中瞥见水榭那边的情景,不由骇得魂飞魄散。

原来那自御湖中现身的银蛇头生怪角,赤目如电,并非他物,正是十几年前她与夜玄殇层在魍魉谷遇到,险些丧命其口的烛九阴。当年那怪蛇被夜玄殇剖腹取胆,爵迹世间,却不料过了这么多年,含夕竟又重新寻到了这样厉害的灵物。湖面上巨浪冲天,烛九阴扑下之时,子昊反手在地上一撑,飘身疾退。那水榭被巨蛇扫中,轰然沉毁,四分五裂。满天飞浪如雨,子昊踉跄落地,重伤之下妄动内力,心神一阵空虚,扶着一棵大树站稳,耳边呼啸声急——那烛九阴一击之后潜入湖中,接着再次冲出水面,巨口陡张,带着丈余高的水浪向岸上扑来。

子娆眼见子昊遇险,当真心急如焚,几次想要抢下玉台,但婠夫人近乎疯狂的攻击令她根本无法脱身,只有护着子羿一味躲闪。婠夫人元神遭受重创,神智渐失,招招都抓向子娆怀中的孩子,口中不断叫道:“还我女儿!还我女儿!”月光下,她长发飞散,七窍溢血,样子恐怖至极,城中传来异兽惨戾的哀嚎,更令人毛骨悚然,心胆极寒。

夜空中,含夕轻轻舞动赤红的衣带,烛九阴巨大的身躯天骄如龙,岸上石台崩裂,采木摧毁。子昊青色的身影在巨蛇翻腾的身躯间仿若一缕飞絮,似乎随时都会被狂风绞碎,他拼着自己元神受创,以九幽玄通击伤婠夫人,再加上连日来守护子羿,真元消耗甚巨,在烛九阴猛烈的攻击下,虽有躲闪之力,却无换手之机,如此下来必然坚持不了多久。

就在这时,一声震天长啸响彻夜空。一道玄色身影仿佛从天而降,夜玄殇及时出现在战场,凌空一剑,向着烛九阴额上劈下。月芒四射,刺耳的金铁交击声中,烛九阴仰首向天,发出一声如象似虎的哀叫,巨大的身躯腾空而起。夜玄殇身值此物灵异,不但怪力无穷,而且周身坚硬如铁,刀枪不入,趁着它被剑气所惊,纵身前扑,足尖在蛇身上一点,拔起余丈,聚起全身功力,一剑向着烛九阴左眼刺下。

那烛九阴左目剧痛,翻腾狂怒,周围沙飞石走,湖水冲天。夜玄殇被它甩上半空,竟然松手弃剑,接着上升之力一个翻身,聚起刚猛无俦的掌力击向巨蛇头顶。他此时的功力早非十年前可比,这一掌击下足以开山裂石,那烛九阴又是一声怪叫,身躯向侧扫去,撞得半边琉璃花台宫殿尽毁。

夜玄殇与烛九阴颤抖之时,瑄离也已经赶到湖畔,但站在那里像是痴了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上方。夜空中,含夕背向明月,红衣纷飞,美得似是画中仙子,只是与那翻滚的巨蛇不同,她身上已经感觉不到丝毫的生气,仿佛一尊冰冷的玉雕,周身笼罩着流转的血芒,夺目摄魂。烛九阴被夜玄殇以掌力震伤,身躯狂舞,猛地转头向这瑄离冲去。瑄离目视含夕,衣袖微微发颤,竟全然不知躲避。巨蛇冲下,血口大张,旁边忽然有人一把将他推开。轰然一声巨响,瑄离原先站立的地方变成巨大的深坑,湖水汹涌灌入。子昊与瑄离一起滚开丈余,体内真气逆冲,勉力提气站定。瑄离身影一闪,出现在他背后,伸手将他扶住。

子昊察觉他呼吸异常,方要回头询问,却觉背心一冷,一道阴寒的真气透体而入,心脉剧痛如割,鲜血猛然喷出。瑄离对子昊甚是忌讳,偷袭之后,立刻向后疾退,但是身形甫动,忽然顿住。子昊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经抵在他的要穴之上,虽然微微颤抖,但只要真力稍吐,随时都可能去他性命。

“你……背叛约定……出卖我们?”子昊口中涌出鲜血,面上冷意如刀,令人望之心惊。瑄离却抬头冷笑,道:“背叛约定的是你,你根本就救不了含夕,却想哄我帮你们救人。我说过会让你们替她陪葬,你们今天谁也别想活着走出支崤城。”

子昊道:“我也说过,我会带她回来。”

瑄离嘶声道:“她与婠夫人已是同心同魄,你在入城之时便已察觉,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够就她!”

“我能。”轻轻的两个字,自对面之人的口中吐出,低弱几不可闻,却有着一股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味道:“这世上没有人再能救她,除了我。”

瑄离似被这短短的一句话镇住,而后仰首看着那驱使烛九阴也夜玄殇恶斗的女子,道:“你以为你还能救她吗?她的一生都已毁在了你的手里,你凭什么还能救她?”

“凭这是我亲口的承诺,现在这承诺依然有效。”子昊微微合目,从他身上收回手,便转往玉台方向。瑄离站在他身后,明明举手便可以将他击杀,但面对那清瘦的背影,竟不敢再妄动分毫。

这是婠夫人出招已经毫无章法再不复先前那般凌厉。子娆身形连闪,随着碧玺灵石七彩灿烁的异芒,玉台上朵朵莲华盛放,形成一个奇妙的阵法,将婠夫人困在中心。婠夫人厉声尖啸,周身金芒暴涨,蓦然转身,向着子娆扑来。子娆催动莲华真气聚于掌心,猛一咬牙,向前击出。

金光迸射,彩芒流散。婠夫人发出一声凄长的惨叫,被生生击回阵心。莲华绽放,原是世上最亮最美的景象,但在这绝美的光亮背后,婠夫人面容扭曲,双目泣血,子娆的眼中却轻轻坠下泪来。

莲华散,玄影飞,子娆接着一击之力,护着子羿凌空飘下玉台,回首转身。婠夫人在阵法中哭嚎挣扎,声声叫着女儿的名字。子羿靠在子娆怀中,只见她望着那玉台上疯癫成狂的身影,轻声道:“对不起,母亲。”一语言尽,再不迟疑,子娆纵身而起,在楼阁前微一借力,凌空掠向被烛九阴搅得狂浪冲天的御湖。待到御湖上方,她拂袖将子羿向外送去,自己却如一楼幽风蓦然上升。那烛九阴在半空中迎面冲来,子娆身心急旋,抬手握住插在它左眼中的归离剑,猛然拔出,同时叫道:“夜玄殇!”

烛九阴吃痛之下央身狂吼,夜玄殇纵身而起,反手接住子娆掷来的长剑。长啸如龙,一道剑光,似自九霄云外破空击下,天地间惊闪蔽目,血雨漫空,归离剑自那巨蛇口中贯入,从下颚到腹部剖开一条致命的剑痕。烛九阴哀嚎着向湖中撞去,周身罡风席卷,血浪滔天。子娆及时扑向被巨蛇迎面冲击的夜玄殇,两人冲破狂涛血雨,一同滚向岸边。

四周山石俱毁,楼摧殿塌,夜玄殇落地反身将子娆扑倒,无数飞石断木砸在他的背上。那烛九阴张着半边巨口冲向二人,身在半空终是力有未遂,带着漫天血雨撞向山头,巨大的身躯轰然坠落。灵物被毁的同时。身在半空的含夕幽灵般飘下,双手赤带飞舞,携着尖利的呼啸卷向子娆与夜玄殇。夜玄殇不及起身,抱着子娆连滚数周。含夕一击不中,待要再次出手,突然浑身剧震,落在地上,抱头尖叫。

这时婠夫人所在的玉石全然被莲华清光笼罩,那紫色的身影在数道光柱之间像是快被融化一般。城中万鬼齐哭,百兽哀嚎,惨厉的声音冲破血月,回荡在亘古苍穹,仿佛血池地狱将摧,天地人间欲毁。婠夫人魂飞魄散的同时,含夕亦遭受同样的冲击,周身血衣狂舞,随着玉台上光华愈盛,不断发出骇人的惨叫。瑄离飞身扑去,抱住她叫道:“含夕,含夕,你怎么了?”含夕双手抓着他肩膀,目中透出血光,忽然张口便向他脖颈咬去。

瑄离大骇之下翻身滚出,含夕纵身跃起,张开十指,向着他背后插下。就在这时,夜色中传来流水一样的箫音,子昊倚坐在一株古树之下,拂箫吹奏。箫韵仿佛自天际响起,如丝如缕,如雾如幻,玉台之上清华盛亮,城中那些蛊尸不断向着玉台涌去,遇到那明美灿烂的光华便颓然倒地,变成一堆堆散乱的白骨,如沙化影,灰飞烟灭。含夕听到箫音顿住身形,茫然回头,艳戾的双眸中幽芒流淌,渐渐泛座浮云迷雾般的色泽。

子昊闭目吹箫,唇畔鲜血不断滴落,已将青衣染作赤红。随着越来越多的蛊尸聚集,那箫音一时悠扬,一时轻柔,竟似难以为继。子昊元神受创在先,又被瑄离偷袭重伤,如此催动玉箫已极为勉强。子娆飘然落地,当即掠至他身旁,伸手抵在他背心,以莲华真力相互。含夕侧耳倾听箫音,慢慢转过身来,向着子昊走去。夜玄殇握剑在手,护在二人身边,防她出手伤人,却见她樱唇微启,轻声叫道:“子昊哥哥……”

幽风绕空,红衣飘扬,秀美的女子静立湖畔,眼中流露出柔和依恋的神情。月华重现,玉台上婠夫人身影破碎,几乎消失不见,万千蛊尸幻化尘埃。子昊箫声微滞,鲜血溢出唇畔。含夕上前两步,道:“子昊哥哥,你受伤了,我给你找药去。”说着转身飘去,落向烛九阴之旁,手起刀落,竟将一颗赤红的蛇胆生生剖出。

那烛九阴本已奄奄一息,此时垂死挣扎,忽然暴起噬人。含夕落在子昊身边,手捧蛇胆道:“子昊哥哥,我帮你取了蛇胆来,你快些服下,伤就会好了。”

白玉的掌心衬着赤艳的蛇胆,似将一颗玲珑剔透的红心托向此生刻骨铭心的那个人。子昊勉力起身,方要开口说话,口中复又呛出鲜血,低头掩唇剧咳。子娆担心他的伤势,又怕刺激含夕,伸手替他将蛇胆接了过来,道:“这么珍贵的蛇胆,谢谢你了。”含夕道:“子娆姐姐,你早说是子昊哥哥需要蛇胆,我就叫白龙儿乖乖听话了。”

子娆不由一怔,转头看向夜玄殇。夜玄殇道:“含夕,你记起我们了?”含夕撇撇嘴,瞪了他一眼道:“夜大哥,你杀了我的鹤儿,伤了我的白龙儿,我要你陪我去捉金猊,不然我就跟王兄告你的状。”子娆和夜玄殇目光交换,脸上皆露出奇异的神情,含夕竟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和他们初遇之时,魍魉谷中杀蛇去胆,娇俏笑语,依稀仍是那个单纯美丽的小姑娘,哪里还有半分姽后的影子?

子昊服下蛇胆,调息片刻,面色略微恢复。含夕柔声道:“子昊哥哥,你好些了吗?你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了,再教我下棋。”子昊低声咳道:“好……待过几日我好些,便陪你下棋。”含夕面露微笑,既是担心,又是欢喜地看着他。

城中异兽失去控制,四下嚎叫走窜。子昊扶着子娆的手慢慢站起来,轻声道:“含夕,这些异兽太吵了,你去他们驱散好吗?”含夕立刻点头道:“好,我让他们统统走开,不吵你休息。”说着足尖一点升上半空,衣袂在月色下如水轻拂,口中发出一串若有若无的轻啸。啸声隐隐传遍大地,所有异兽低鸣应和,再不复暴躁狂乱,渐渐安静顺服。瑄离站在数步之外凝望着含夕的身影,子娆看了看他,暗中松了一口气。虽然子昊伤势颇重,但并无性命之忧,子羿和含夕也都平安无事,婠夫人已被莲华阵法化去神魂,鬼师之祸就此消弭,想来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子羿扑倒夜玄殇身上,夜玄殇伸手将他抱起。子娆转头望向笼罩在明光深处的玉台,轻轻闭上了眼睛。子昊知道她表面虽然决绝,但心中始终无法对婠夫人之事释怀,抬手揽住她的肩头,但在莫名之间,忽然感到一种不祥的气息冲向心神。

这时候,对面高耸的玉台突然金芒大作,阴风狂啸,那些散落在地的白骨,遍布四方的鬼尸不知为何向着金芒中心疯狂的涌去。金芒深处似有一个无底的黑洞,不断吸噬着所有邪恶的力量,女子尖厉的笑声伴着强烈的戾气冲向月霄,莲华法阵中的光芒瞬间转黑,就连明月都被黑气吞噬,再不见一丝光亮。

天地间邪气翻涌,催魂夺魄。子昊面色骤变,喝道:“万蛊反噬!快退!”然而为时已晚,金芒全然黑化,婠夫人似人似鬼的影子带着无数鬼哭,无尽厉魂向着众人冲来。碧玺灵石清光陡盛,却也无法保护所有人,子昊欲提真气助她,静脉顿觉剧痛,重伤之下,九幽玄通竟已无法施出。眼见黑雾摧毁万物,身在半空的含夕突然飞身扑下,化作一道飞驰的赤芒,击向已被万蛊噬化的婠夫人。

血玲珑的灵力被含夕全力释放,甚至包括她自己的心血真元。万蛊反噬之力不但完全吞噬了婠夫人的元神,亦将毫不留情地摧毁周围所有活物。二十年前皇城鬼师覆灭时,曾经令得七城尽毁,草木无存,可见这逆天之行的反噬是多么恐怖,但此刻含夕以全身真元催动射物夺虚术,竟然摄取万兽精魂与之对抗。极致的阴气与源源不断的血魄相冲,云雷滚滚,惊电纵横,夜空下那形成蔚为壮观的奇景。蓦然间,一道金光、一道血光双双向着黑云深处的月华冲去。云开雾散,月临中天,灵石之光照彻九霄,如水冲流,洗向万物。那些阴森的鬼气、萧萧白骨、浓郁血影,凄厉惨叫,都在这光华之下消泯幻化,光芒中那红色的身影亦像风中残叶一般,字月夜深处飘然坠落。

夜玄殇等人被突如其来的强光耀得目不能视,唯有子昊未受影响,纵身接住坠落的含夕,立刻察觉她真元耗尽,已无回天之力,心中不禁黯然。含夕靠在她身前徐徐张开眼睛,见是他抱着自己,脸上露出微弱的笑容,“子昊哥哥……”她低声叫他,如同多年前每一次梦中牵念,少女呢喃的轻语,“我终于……又听到你的箫声了,我好想你……我好像……做了很多错事,你会不会怪我?”

在这回光返照之际,她似乎想起了以前所有的事情,这十年来的仇恨的支配下,那些杀戮与痛苦、血腥与空虚,那些被噩梦惊醒的夜晚,充满了阴谋的光明。含夕身子微微颤抖,心伤无痕,却因痛苦儿痉挛。子昊低头柔声道:“这不是你的错,我并没有怪你,今天我是来带你回去的。”

“真的吗?”含夕眼中轻轻流下泪来,“我要跟你回王城,那里有好多好多漂亮的异兽……每次我用你教我的心法召唤他们,他们都会乖乖听我的话。”

子昊想起十年来荼毒生灵的鬼师,战祸连绵九域,当初他教授含夕武功的时候,又何曾会想到演变成今日这番局面?含夕见他不说话,急道:“子昊哥哥……我只是……只是想召唤那些异兽,那样就不会忘记你教我的法诀……我不是想报仇,更不想杀你……你不生我气,好吗?”

她的呼吸继续急促,腕上的血玲珑光芒黯淡,似乎随时都会消散。子昊轻叹一声,柔声道:“我没有生气,等你好了,我再教你其他好玩的法诀。”

含夕这才放下心来,低低说道:“你不生气,那……那你可以再吹一次箫给我听吗?”

树下残花飘落,红衣少女凝视着男子清雅的眉目,目光渐渐变得迷离遥远,血玲珑逸出点点荧光,恍若赤蝶飞舞消逝在月华之中。那一日碧竹林下,江山棋局,他在薄雾深处含笑相望,青色的衣衫风吹如雾,请眸似水,是她一生男解的谜题。含夕的唇角依稀漾出一丝苍白的微笑,手臂轻轻垂落,一粒晶莹的棋子自她掌心滚出,落在子昊脚边。箫音如缕,幽幽而逝,棋局终了,是宿命尽头无边的黑暗,黑暗中,花落尘埃,在没有痛苦与渴望,没有仇恨与思念……

第八十五章 月明风清

子娆一直没有上前打扰他们,这时候才轻轻走到子昊身旁,道:“带她回王城吧,她一定会喜欢留在那里的。”子昊双目微合,玉箫上的鲜血滴落在含夕的脸侧。含夕唇角带笑,远离了那些江山杀伐、铁血恩怨,沉睡在心爱男子的怀中,笑容满足而平静。

千里之外,山河宁定,明月倾洒,光照人间。夜玄殇抱剑在胸,抬头望月,深邃的眸低幽光浮沉。子羿与子昊心意相通,隐约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跑上前轻声叫道:“师父。”子昊附身将含夕抱起,道:“走吧。”

几人转身举步,瑄离站子对面月下,身形萧疏,丰满衣袖。子昊走到他身旁,低声道:“抱歉,我食言了。”瑄离面无表情,抬手将含夕接过来,道:“很好,你们可以走了。”子娆原想送含夕回王城安葬,但看瑄离冰冷的眼眸,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迟疑一下,道:“不如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宿英其实一直都很挂念你。”

瑄离收回凝望含夕的目光,抬眼看了看她,片刻后,出人意料地点头答应,“好。”几人虽然意外,但更觉欣喜。瑄离环目扫视支崤城,似乎颇为伤感,忽然间转向御湖,面色微变,“那是什么?”

几人闻声回头,瑄离却猛地将含夕掷向子昊,同时闪电般探手,一把扣住子羿肩头,带着他急退数丈,落在琉璃花台的断壁之间。子昊受伤本重,周身真力虚空,竟被含夕身上传来的劲气撞得倒退数步方才站定。夜玄殇及时伸手接下含夕,子娆扶住子昊,见瑄离竟然挟持子羿,喝道:“你干什么?”

瑄离站在崩塌殆尽的金殿之前,森然冷笑:“你们害死了含夕,今天还想活着走出支崤城吗?站住!谁敢往前一步,我便要这孩子的命!”

子娆投鼠忌器,猛地停步,见子羿被他制住挣扎不得,怒道:“我们害死含夕?方才见你伤心,我一直隐忍不说。子昊拼着自己真元剧损保她平安,含夕神志分明已被箫声唤回,若不是你背后偷袭,重伤子昊,我和他联手催发灵石,凭借九幽玄通之力,未必就不能抵挡万蛊反噬,含夕又怎会牺牲自己?若说有人害死含夕,罪魁祸首是你才对!”

瑄离十年前对含夕一见钟情,多年痴心守护,方才见她临死前始终念念不忘子昊,原来竟从未将自己放在心上。他生性偏激,眼见含夕惨死,伤心欲绝,此时早已存了与几人同归于尽的心思,“不管是谁害死了她,我都不会让她孤孤单单,她若是在地下见到我们,一定会很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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