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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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韧没吭声,如常进了酒吧,那一头,曹严华急急迎上来,压低声音问他:“小罗哥,我们解放呢?”
他心中实在是有几分窃喜的,早上安排那一出的时候,他坚持要一万三唱白脸,果然,一万三一动粗,曹解放就跑了——再深厚的感情也会毁于家暴,正是他趁虚而入,对解放示好的好时候呢。
罗韧说:“送到聘婷和郑伯那里去了。”
这话一出,曹严华倒还好,坐在边上休息的一万三下意识地猛然抬头,同一时间,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动作太过,又赶紧偏转了脸。
炎红砂在边上看了个满眼,冲着罗韧作鬼脸,用嘴努了努一万三。
罗韧笑笑,过来坐到一万三身边,说:“你要想瞧瞧她也可以去,她生病那会儿,你照顾她不少。”
一万三有点尴尬:“这……不太合适吧,好不容易藏起来,别暴露了。”
罗韧还没来得及说话,炎红砂噌的一下把脑袋伸过来:“想去的话,总有办法的。”
五分钟之后,炎红砂接了两个电话,头一昂,吼的全酒吧都能听到:“外卖!十字街那个怪味楼,蓝山两杯。还有对街的银店边上,卡布奇诺加起司蛋糕。”
十分钟之后,一万三一只手拎满塑料打包袋,出门的时候装腔作势:“我都这样了,还让我送!”
炎红砂憋不住笑,问罗韧:“我聪明吧?”
罗韧心神不定,明知道郑明山不可能这么快有消息,还是时不时去看手机,敷衍着回她:“是,聪明。”
炎红砂得意,转脸时,忽然看到青木抬头看了她一眼。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颗心忽然砰砰跳的厉害,又有些懊恼,想着:刚刚不应该笑的那么开的,牙都露出来了。
一万三伸手敲门,手心发湿,喊着“外卖”的时候,觉得声音特不自然。
郑伯过来开门,他有好些日子没见过一万三了,乍一看到,笑的嘴都合不拢,引他去见聘婷,对聘婷说:“还记得小江吗?你生病的时候,他老陪你玩儿,那时候你分不清楚,还叫他‘小刀哥哥’,罗小刀听了还吃醋呢。”
聘婷赶紧从画架边站起来,向一万三点头,说:“你好啊。”
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他。
一万三不自在起来,他胳膊上打着石膏,和曹严华跑了一圈古城,衣服也褶了,头发也乱了,裤脚上还蹭了土。
反观聘婷,坐在画架前头,穿着得体,头发都一丝不乱,她在画画,人也美的像一幅画。
说话时,对他客气礼貌,再不是之前那个拽着他的胳膊叫“小刀哥哥,追小鱼”的聘婷了。
像两个世界的人。
一万三勉强笑了一下,说:“你好。”
他把手里提着的外卖袋递给郑伯,顺便扫了眼院子:“那个……我们那只鸡呢……”
不提这鸡还好,刚提起来,郑伯一拍大腿:“你们那鸡,不是买来吃的吧?那得成精了吧?”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郑明山走了之后,郑伯就琢磨着这鸡该怎么吃,公鸡母鸡他都伺弄过,但山鸡……还真头一遭。
于是他回屋,去查山鸡的烹煮方法。
曹解放开始在院子里散步。
按说,它两只脚被小绳系住了,就跟脚镣似的,是没法大步走的——要么说曹解放颇有适应能力呢,据聘婷说,画画的时候抬了一下头,看到曹解放挪着小碎步,跟日本女人似的,一扭一扭就进了厨房。
后来,郑伯进了厨房之后,就再也找不到刀了,而曹解放卧在地上,安然不动,就跟母鸡要孵蛋似的。
郑伯拉一万三进屋,指着靠近灶台边的一处:“谁晓得那刀就在它身底下压着呢,这小畜生,后来不知道是绳子被它撑的松了还是正好让刀口给磨了,一溜烟的跑啦,我让聘婷拦来着,聘婷那胆子,她不敢,那小畜生翅膀扑啦啦的,飞上墙头就不见啦!”
一万三心里一沉,想着:坏了坏了。
曹解放哪真的能听懂怎么“作戏”啊,所以早上那一出,他真的是气势汹汹“赶鸡”来着,一脚踢过去,曹解放的小眼神可委屈了。
如今挣脱了束缚,当然不回去了,天高地阔的,还不知道疯哪儿去了,一万三后悔那张寻鸡启事没多贴两张,赏格没有多提两倍:一百元,貌似没什么吸引力啊。
郑明山找到第一家。
大门紧闭,没有动静,他不经意似的围着宅子转了一圈,后墙靠近僻静的街巷,少有人走动,是最佳的翻入位置。
行动之前,他先找了家地势高的店,很快看了一下院内,确信没人之后,迅速贴墙翻进。
这边的建筑,院墙不算很高,所以他虽然不像木代那样会什么壁虎游墙,进出还是不成问题的。
落地,迅速寻找掩体,目光很快在院内逡巡一遍:没有生活气息,不像别的住家宅院一样晾晒衣服,应该不是自住——在当地,这样的房子或是用来置产,或是短租日租给游客,或是……有问题。
房子的后门虚掩,郑明山疾步过去,正待伸手推门,身后忽然传来“咦”的声音。
他心里一凛,迅速贴地滚翻过去,看也不看,手出如电,一手捂住她嘴,另一手锁住她脖子。
骨软肤嫩,身量小小,是个六七岁的外国小姑娘,一头金色的卷发,怀里还抱着个洋娃娃,像是被他吓住了,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转。
糟了,是外国游客,怎么还是个小孩儿呢,郑明山有点怵,他一手依然捂住她嘴,另一手竖起手指在唇边,示意她别说话,这手势大概全球通用,小姑娘眼泪滑落,但还是点了点头,郑明山把手拿开时,她抿着嘴,用英文小声说了句:“叔叔,别杀我。”
这情形实在在预料之外,郑明山觉得应该转身就走,但是谨慎起见,还是多问了她几句。
“从哪里来?”
“美国。”
“谁带你来的?”
“妈咪和爹地,还有爷爷,奶奶。”
“他们在哪?”
她怯怯地伸手指向门内:“有的睡着了,有的在看电影。”
郑明山吁了一口气,伸手摸摸她脑袋,低声说:“叔叔走错门了,再见。”
他笑着看那小姑娘,还伸手给她敬了个礼,然后如同来时一样,迅速翻上墙头消失不见。
小姑娘仰着头,看空空如也的墙头,顿了顿低下头,伸手牵住洋娃娃的手,低低哼唱了两句:“hey,diddle,diddle……”
顿了顿,蓦地回转头,向着门内大叫:“妈咪!”
第23章
罗韧一直等郑明山电话,坐立难安,时间走的不紧不慢,在他这里,只能徒劳等待,但是在别处,也许已经发生许多事情。
如果木代恰恰是在这段时间出了事呢?
电话响的时候,罗韧几乎是瞬间接起,然后失望:不是郑明山,是万烽火。
罗韧提不起兴致,让他长话短说:“有重要的发现吗?”
口气不是很好,万烽火很知趣:“边边角角的料,要听的话我说,没空的话我稍后让人联系你。”
万烽火大小也算“领导”,偶尔也支使下属摆摆架子。
“你说。”
“查到猎豹祖上下南洋的那一代,是在明代,中期。而且,咱们不是一直奇怪吗,下南洋的人,多集中在两广、福建,浙江那种由来富庶的地方,很少有人背井离乡。”
罗韧嗯了一声:“所以呢?”
“不是自己主动想离开的,杀了人,案发,逃掉的。”
罗韧有点意外:“你继续。”
听音辨意,万烽火知道罗韧对这消息有点兴趣了,一时间自己也觉得成就感满满:“这要从镇子里的那条河说起,那条河是从外处流进来的,在镇子东头汇聚成一个大池塘,现在叫霞澄塘,但据老一辈的人说,原先,叫七人塘。”
罗韧心头一震。
七?他现在对“七”这个数字极其敏感。
“当年,就是因为莫名其妙的,在一段时间内,塘子里接连淹死了七个人,整个镇子人心惶惶,大人小孩儿都不敢近那个塘子,衙差怀疑就是镇子里的人干的,但查不出来。”
罗韧觉得,脑子里好像有什么线快连起来了:“凶手就是猎豹的祖上?”
“是,阖该他倒霉,犯案的时候其实从没被抓住过,但那一年,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镇上来了四五个外地人,应该都是绿林道,胆大、心细,还会功夫,把那人揪了出来。族人把那人关宗祠里,大概是要拣个日子家法伺候,谁知道那人就趁着这空档跑了,再也没回去过。”
原来如此,这一跑跑的可真远,径直下了南洋。
“后来镇子里修桥,这段案子还被刻在了一座桥的踏石上以警醒乡民——也亏得如此,这事才一代代传了下来,有些老人家还记得。”
罗韧沉吟了一下,问他:“那四五个外地人,能查到什么吗?”
“难。据流传下来的叙述,是‘操着北边口音,假作是卖花的小贩儿进的镇子’。”
挂掉电话,罗韧的心跳的有些厉害。
一万三还没回来,他招呼曹严华和炎红砂到角落里说话,远处的青木看了他们一眼,没过来——他有着特有的骄傲:不请我听吗,那我也不稀罕听。
罗韧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问他们:“有什么想法没有,听着熟悉吗?”
炎红砂半张着嘴,愣了半天,说了句:“熟悉。听起来,忽然觉得,像是我们五个人,明代版。”
罗韧点头:“已经好几百年了,一直流传的故事,信息未必准确,但有参考价值。万烽火说,‘镇子上来了四五个外地人’,我可以假设一个确数,不是四五个,是五个。”
五个,正好对应了金木水火土,就像他们一时兴起建的小分队。
曹严华也冒出一句:“猎豹祖上的角色,有点像亚凤啊。”
没错,当时他们从青山和亚凤的身上拿到了凶简,又不知道该拿两人怎么办,权衡之下,只好放走——这个模式套回到那个镇子,明朝的时候,那五个人可能也是拿到了凶简,然后把人交给镇子的宗祠长老处理,只是没想到,那人居然觑空逃了。
罗韧说:“我之前不知道浙江那个镇子出现凶简的具体年代,只是根据它和五珠村海底巨画的画面相同,就简单推测那根凶简是从镇子转移到五珠。现在看来,情况要比我想的复杂。”
还要更复杂?炎红砂脑子又不够用了。
罗韧笑了笑:“也许当年,几百年之前,发生过跟我们现在同样的事情,有另外五个人,像我们一样追查凶简。”
他示意炎红砂把插在服务员围兜里的点单和笔给他,本子翻过,画了两个北斗七星,一个竖的,一个横的,外围潦草地围了个中国的地图轮廓。
先指那个竖的:“这个,是我们这一趟的凶简地点分布。”
又指那个横的:“而这个,很可能是几百年前,当时的凶简地点衍变。”
当年,几百年前,凶简就在肆虐吗?而另外有五个人,像她们一样,收伏凶简?
弥散在广袤时空里的相似和联系,让炎红砂的胳膊上忽然泛起细小的颤栗。
曹严华怯怯问了句:“那他们收伏成功了吗?”
罗韧回答:“很难说,也许成功了,但那之后,因为什么事,凤凰鸾扣又被解开了。也可能并未成功,凶简继续迁徙流动,又形成了今天的格局。”
曹严华倒吸一口凉气,过了会喃喃:“猎豹这么能耐,再加上凶简,可比亚凤要棘手多了啊。”
罗韧说:“不是棘手多了,是棘手的多了多了。难道你没注意到,这件事情,跟我们之前遇到的,还有一个特别明显的不同吗?”
有吗?曹严华乱猜:“因为那人下南洋了?出国了?”
罗韧压低声音:“是因为那个七人塘,在一段时间里,接连淹死了七个人,七桩凶案。”
“还记不记得亚凤说,凶简的很多秘密,都跟七有关,有七则满,又说,有一个‘七七之数’。”
——渔线人偶的案子,罗韧记得已知的是三起凶案。
——五珠村,死亡人数不明,加上后来村子长期废弃,即便算上红砂的叔叔炎九霄,也未必有七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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