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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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鱼虾。

一万三想了想说:“可能还是我之前的思路受到局限,总觉得凶简只能附身在人身上,现在看来,它只是下意识要离开‘死’的东西,而只要是‘活’的,它都可以利用。”

木代噗嗤一笑:“那树也是活的,花花草草也是活的,它也可以附身这些咯。”

罗韧点头:“有可能。”

木代本意是打趣一万三,没想到罗韧居然认真以对,一时有些怔愣,鼻端忽然闻到焦味,一看,是自己钎子上的虾在火里烧焦了,赶紧举起来,凑到面前懊恼地看了又看。

不能吃了,上一个她烤的太生,咬了一口全吐了,这一次又太焦,成虾炭了。

罗韧从她手里把钎子接过来,把自己的递给她。

都是在烤虾,别人都是整头整尾穿了就烤,他不是,也没注意他是什么时候把虾去了头,切了壳,挑了线,又用小餐刀在虾身剜了十字口,涂了油,抹了盐粒,时时转着,翻烤均匀,送过来给她时,白里微带金黄的虾肉向外微掀,才闻到味道,口水已经出来了。

木代接过来,舍不得吃完,小口小口的咬,学着他说的,用舌头把虾肉卷到舌底,咸香的味道像是小人,踮着脚在味蕾的琴键上跳舞,把她不敏感的味蕾从大梦里一个个唤起来了。

那种百花齐放,新芽萌出的幸福和畅快感,真是想马上来一瓶德啤,灌它个酣畅淋漓。

罗韧还在和一万三继续刚才的话题。

“不过,鱼只能在水里游,蚌会更高级些,毕竟还能上岸。如果凶简能像人一样思考,他们或许隐隐也在害怕凤凰鸾扣的重新封印,分散开各自隐藏,在水里,其实更隐蔽些。”

一万三沉吟:“那也就是说,这根凶简可能一开始,就另辟蹊径,并不准备附身在人身上?那它为什么又要害人呢?”

一万三原先曾设想过,老蚌拖他的父亲下水,完全可以不让他父亲死,而是趁机从蚌身转到人身,但是父亲偏偏又淹死了——包括后来的母亲和老族长。这根凶简有那么多次机会附身在人身上,偏偏没有,那么害人的目的是什么呢?只是因为不祥,所以本性就想杀人害命吗?

他脑子里模糊的,总像是有什么闪念,但是抓不住。

罗韧笑笑说:“其实它也聪明,附在老蚌身上,水陆两栖,什么时候做蚌做腻了,就附个溺水的人上岸来玩,进可攻退可守……附在骨灰盒上也有可能,因为凶简无形,只是一股力量,只要在蚌胎之中,它就可以影响老蚌。”

木代随口说了句:“既然是无形,那它要是附在骨灰里呢?其实附在蚌身上也有隐患啊,你可以拿火烧啊,附在骨灰里,外头有个盒子,盒子外头又包了珍珠,最外头还有老蚌,层层庇护,而且吧,因为在蚌胎,等同于它同时附身老蚌……”

一万三红了眼,跳起来冲她吼:“要是附在骨灰里,我怎么把它弄出来,嗯?我怎么把它从我爸的骨灰里弄出来?”

木代愣了一下,不远处的曹严华和炎红砂也听到了,疑惑地朝这里看了又看。

罗韧说:“一万三,你坐下。”

一万三胸膛起伏的厉害,顿了顿,突然狠狠在沙地上踢了一脚,掉头就走。

木代有些不安,低声问罗韧:“我说错话了吗?”

罗韧缓缓摇头。

他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神棍讲述那段早年的故事时,用了一个“引”字。

——老子决意为当世除一大害,引龟甲兽骨中的七道不祥之气于七根木简,以凤凰鸾扣扣封。

“或许我们跟老子这样的大德之人差的很远,但是我们在做跟他类似的事情。”

他给木代解释:“我们现在在寻找凶简,聘婷也好、骨灰也好,其实都像是容纳凶简的‘龟甲兽骨’,我们是在寻找这些凶简,试图困住它们,至少让它们不再作祟。等我们找齐了这些,又同时找到凤凰鸾扣,这个‘引’和‘封印’的过程,也许会自然发生。”

他找了根钎子,在沙滩上画着示意图给木代看。

“现在,我们暂困了一根,用聘婷去困——神棍在帮忙想更稳妥的方法。”

“又找到了一根,在海里,暂时还没想到对付的办法,不过,我猜测,到时候,我们可能会抱个骨灰盒回去。”

“这一过程当中,凤凰鸾扣一直给我们微弱的提示,以此类推,会不会凶简被找到的越多,这种提示就会越明显呢?最终会提示我们拿到凤凰鸾扣的。”

听着很有道理,但木代觉得有些荒唐:“也就是说……我们要找齐七根?”

这第二根凶简,明显比第一根要棘手更多,如果说,凶简真是活的,真能彼此互传信息,那剩下的,岂不是更加难对付?

还有还有,其它凶简知道了自己的“同伴”被他们困住,会不会跑来救?就好像葫芦兄弟啊,一个被蛇精抓走了,其它的都会蜂拥来救……

不对不对,木代觉得自己立场有问题,她怎么能把自己这方比作蛇精呢。

罗韧纠正她:“不是‘我们’,是我。”

“为了聘婷,为了叔叔,我没法置身事外。”

他抬头看远处的一万三:“如果第二根凶简真的在骨灰里,一万三可能也不会撒手不管。”

“但是你,木代,你和曹严华他们,你们不必。”

说到这里,他看向木代:“接下来,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罗韧转头看向篝火,明亮的焰头在他的眼底跃动着闪光:“真心话,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保证在这个游戏里,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话,也不会去遮掩自己的自私、懦弱,虚荣,还有贪心。”

说到这里,他微笑了一下:“你敢吗?”

第23章

你敢吗?

木代没立刻接话,抿了下嘴唇,说:“那我把红砂她们叫来一起玩。”

罗韧说:“我是要跟你聊一些事,不是玩集体游戏来的。”

木代说不清楚,心里隐隐有点负气,问:“怎么玩儿?”

罗韧伸出手,手心里摊着一枚十元的乙未羊年纪念币。

“我们来抛硬币,是字你问我问题,是羊我问你问题,一次问一个,问完了再抛。”

木代没吭声,心里模糊着有了个决定,点了点头。

罗韧先抛,木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枚纪念币在空中翻飞,像密密震动翅膀的蜂,落到罗韧手背时,按常理,他要伸手盖住,但是手刚抬起,木代忽然伸臂挡住,眼见那枚硬币已经在他手背上翻成“羊”了,她伸手过去,一盖一抹一带,又把硬币翻成了字。

这耍无赖也是耍的登峰造极了。

罗韧笑笑:“好,你先问。”

木代问:“你还喜欢我吗?”

木代打定主意,一定要先问,如果罗韧回答“不”呢,她想知道的就都知道了,这游戏她也没玩下去的必要了。

真是讨厌这些日子为了他患得患失的自己,木代觉得要来个了断或者准话才行。

罗韧点头:“喜欢。”

咦,喜欢?木代的魂儿飘了一下,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摆表情了,眼看着那枚硬币再飞起来,也觉得无所谓了。

这一次是罗韧发问。

“你喜欢上一个人,会为了他去死吗?”

木代没有立刻说话,女孩子其实都敏感,她觉得,罗韧想问什么,目的是什么,她都知道。

不是说要真心话吗,不掩饰自私、懦弱、虚荣,还有贪心,那就照实说。

她说:“喜欢上一个人,是为了在一起更开心,干嘛要死呢?谁会轻易去死?红姨收养我长大,我那么想报答她,可是你如果说要我为她去死,我也要考虑很久的。”

罗韧点头。

这一次是木代抛,又抛了个羊,还是罗韧提问。

他问的更加明显:“如果你喜欢上了一个人,但是他有很多麻烦,会把你带进麻烦里来,你还会喜欢他吗?”

木代盯着他看:“那我要先问,他怎么做呢?”

罗韧迟疑了一下:“木代,我有很多麻烦,要命的麻烦。”

“所以我问你,你要怎么做呢?”

用不着硬币了,就这样直来直去的开始吧。

“木代,我希望你一直平安,过的开开心心的,不希望你冒险。更加不能因为我的麻烦,让你受到伤害。”

木代问:“那要我怎么做呢?离的你远远儿的?回去之后我就搬家,再也不跟你联系,找别的男朋友,结婚,生孩子,过了几十年,我老死了,也不通知你。我埋这,你埋那,大家各死各的是吗?”

罗韧没有说话,她短短几句话,从生到死都说完了,原来人与人之间的联系真的这么寡薄,前一天还可以同生共死,后一天开始就能相忘天涯。

她追问:“是这样吗?”

罗韧沉默,当然不是这样,他不想这样。

木代又说:“或者,我先避开你,等你把你那些要命的麻烦都解决了,天下太平了,世界大同了,美好的日子即将开始了,我再和你在一起,是吗?”

罗韧迟疑了一下,这确实是最好不过的法子了,可是,总觉得,她话语里,满满的讥讽意味。

果然,她说:“你做梦呢。”

她眼圈都红了,说:“我以前是没有爱过人,但是不代表我不懂。我只知道,两个人在一起最好的时机,就是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的时候,那种,等我有钱了,等我出名了,等我解决这些麻烦了,等我怎么样怎么样了,等着等着,就都没了。”

罗韧看着她。

她说:“我小时候,喜欢吃牛奶巧克力糖,红姨不给我买,怕我把牙给吃坏了,我心里天天惦记着,现在我长大了,自己可以买了,但我已经不喜欢吃了。”

“罗韧,你就像我小时候惦记的那块牛奶巧克力糖,总得不到,也就不惦记着了。我不会等你的,我只会等那种,跟我有很深感情的,我爱他爱到愿意为他去死的人。咱们两个,谁对谁,都没喜欢到那份儿上呢。”

又喃喃:“那种感情,这世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呢。”

她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

“罗韧,你说不想我冒险,不想我受伤害,我想跟你说,即便离开你,可能我还会跟着另一个我爱的人冒险的,也会受伤的。未必你离开我了,我就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了,你又不是我。”

她说完了,扭头就走,一直走到炎红砂身边坐下,炎红砂好奇地看她,问:“聊什么呢?”

木代先把曹严华凶走,满肚子话,想说又说不出,末了化作一声叹息。

她说:“感情的事可真麻烦,我本来以为互相喜欢就行了,原来还有很多很多事要考虑。”

炎红砂说:“那当然了,感情嘛,当然要千回百转、忐忑不安、流泪伤心、喜极而泣,方能修成正果。”

木代白她:“你又知道了,你谈过恋爱?几次?”

炎红砂不说话了,过了会,慢吞吞回了句:“那人家书上,都是这么说的,说的不对,能让出书吗?”

曹严华被木代凶走,一时没了去处,寻思着罗韧大概也不欢迎他的,于是去找自己的好基友一万三。

一万三坐在不远处,腿盘着,拿着树枝在沙滩上画着什么,曹严华知道他是个文艺青年,大老远就打招呼:“三三兄,你画什么呢?”

一时走的得意忘形,脚底下一绊,踉跄着摔了过去,万幸的是,一来沙滩软,摔倒了也不见疼,二是手及时撑住了地,没有一头铲到一万三的画作上。

一万三没好气地看趴在自己脚边的曹严华:“路都不会走,起来起来!”

曹严华也嘟嚷:“画的什么横道道竖道道斜道道!”

一万三心里咯噔一声,忽然想到什么,曹严华撅着屁股要起来时,一万三一把摁住他的脑袋。

曹严华抗议:“喂!喂!”

一万三问:“我画的什么?”

曹严华被他摁的,脸距地不过十多厘米,打眼看去都是被树枝划拉地翻起的泥沙,心头一阵怒:“谁知道你画的什么?你怎么不说把我头摁倒地里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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