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车到山前必然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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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传说那件事过后,我并没有向齐唐告状,投诉Vivian滥用私权,他待我也一如往常,看样子是真的完全不知情。
不是我没出息、胆子小,只是思来想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了这件事跟Vivian弄得势如水火并不值得,再说了,谁叫我是她男朋友的下属呢,每个月还指着人家给我发钱呢,呵呵。
毋庸置疑,我们已经来到了史上最势利、最现实的时代,仗势欺人这种事并不罕见。
何况又有我无意中窥探到她的隐私这件事横在前头,心里再多不满,也只好先忍气吞声。
没错,在这件事之后,我曾暗自想过,只要她以后不再为难我,这事就算过去了。
我只是没有想到,在后来的日子里,Vivian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不好对付。
为了感谢乔楚那天仗义相助,我在某天下班的时候特意去花店买了一束白百合配上富贵竹,晚上吃过饭之后叩响了她家的门。
开门时她脸上正贴着面膜,从嘴角挤出几个含混不清的词语:“啊,你这么客气干什么?”
我也够傻的,居然还想了一下才知道她在说什么:“我来谢谢你那天的救命之恩。”
她接过花,找了个裂纹玻璃的花瓶装上水,修剪好枝叶之后把花插了进去,又转身进了洗手间,等她出来的时候,一张脸嫩得能掐出水来。
我真是由衷地羡慕她的皮肤,说起来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能净白透亮得像个学生妹一样?
乔楚从垃圾堆里拎起面膜包装给我看了一眼:“我跟你说过这个牌子的救急面膜吗?真的非常好用,哪怕熬个通宵,只要贴上一张,立马光彩照人。”
我皱着眉头撇了撇嘴角:“价格肯定也很光彩照人,你不用费心介绍给我,我肯定用不起。”
意外的是乔楚居然叹了口气说:“这是我囤的最后一片,以后我大概也用不起了。”
明明听出来她话里有话,但出于对朋友的尊重我还是决定不要多嘴去问,话题一转,我跟她说起了Vivian那件事。
听我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之后,乔楚啪的一声拍响了茶几:“吓,这女的够贱的啊,自己跑去你们公司送‘外卖’,被你发现了还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欺负你,你要早跟我说是这么回事,鬼才帮她预定呢。”
在乔楚话刚出口的那一瞬间,我就震惊了,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乔楚吗?
要知道在她被冤枉成小三的那一天,被一群人围堵在家门口那么紧急的情况下,她都保持了风度,没开口说一句重话,今天为了这么点小事,她竟然大为光火。
紧接着我才明白过来,她所说的“送外卖”跟我平时说的“送外卖”并不是一回事。
乔楚甩甩头,看起来好像比我还生气:“你不是有她地址吗,要不要我找两个人教训她一下!”
我从没见过乔楚为什么事情动怒,我在任何时候看到她都是一股“这也算个事”的气势,就像我过去从没见过邵清羽会因为什么事情而躲闪和推辞。
到这时我才突然发觉到,我身边最亲近的这两个女孩子,在不知不觉之中她们都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以前那个总是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邵清羽,她变得有些神秘莫测;而那个总是彬彬有礼,喜怒不形于色的乔楚,她变得有些急切和不稳定。
想到邵清羽,我忽然反应过来,她去云南了!她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去飞去云南了!
这可真不是她的行事风格,以往她去屈臣氏买个卫生棉都要打电话跟我分享一下,如今这是怎么了?
我弄不清楚她们在生活中遇到了什么事情,但我想,能让一个女生说话的语气,眼角眉梢的细微表情都发生变化的原因,不外乎是一个人,一份感情。
听到乔楚主动要求为我出头,我忽然释然了,在心里憋了两天的那股委屈也随之烟消云散,我忍不住笑了:“乔楚,你真好。”
她斜着眼睛看着我:“不是我人好,我是看不得那女的仗着自己男朋友有点小钱就给你气受…”顿了下,她没等我说话,忽然又加了一句,“不过,昭觉,你信我一件事,他们俩处不久。”
我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一脸笃定的模样:“真的假的?你见都没见过他们,凭什么这么肯定?”
她狡黠地一笑:“我就是能肯定。”
事实上,证明乔楚的判断力的这个机会,并没有等得太久。
后来我们又东拉西扯聊了些别的话题,顺便一起吐槽电视相亲节目里那些卷着舌头不好好说话的女生,到了十点半,我决定回家。
就在我起身的这一下,乔楚突然说:“昭觉,我后天要去一趟香港。”
我偏着头看着她:“这有什么稀奇,你不是隔三岔五就要去一趟,仿佛那是生你养你的地方吗?”
她摇了摇头,眉宇之间涌起几分愁容:“这次跟以往不太一样,我不是去买东西,而是…怎么说呢,去完成一个任务吧。”
在认识乔楚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跟这样的女生做过朋友。
怎么说呢,她不像我和邵清羽,甚至更多与我们同龄的女孩子那么简单明了,我们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别人看一眼就能分明,而她不同。
她的身上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神秘感,像是生命里裹藏着无数个秘密,你很想去推测这些秘密到底是什么,但如果她自己不愿意让你知道,你就永远猜不对正确答案。
毋庸置疑,我很喜欢她,但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份喜欢之中还或多或少地包含了一点别的东西,因为有这一点东西存在,所以我们之间的友情并不是那么对等。
我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会向她寻求帮助,我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也愿意将自己的感受坦诚地告诉她。
反过来,她会为我解决那些我解决不了的问题,也会耐心地听我那些细细碎碎的唠叨和抱怨,但她绝不会找我解决问题,也不会把她的烦恼倾诉给我知道。
有点难堪,但事实正是如此,在这段友谊中,她处于一个比我稍微要高一点儿的位置。
但这是一个奇怪的夜晚,在我即将离开她家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很突兀的事情。
乔楚忽然叫住我,用非常非常认真的语气对我说:“昭觉,如果将来你发现我做错了什么事情,你会不会原谅我?”
她的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乔楚,虽然我知道她一定有很多副面孔。
她可以高傲,也可以甜美,可以冷酷,也可以装得很天真,但我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她可以如此严肃到近乎严厉的程度。
她的神情让我觉得,她接下来是要播报一条国际时政新闻。
但出乎我的意料,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仍然用那种严肃的眼神看着我。
我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第一反应就是难道她要抢我男朋友吗?
可是立马,我就否定了这个设想,不可能的。
乔楚和简晨烨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任何相通点的两个人,他们的区别就像是非洲大草原和南极冰川那么显而易见。
一个纯粹的文艺青年,一个纯粹的物质女郎,如此纯粹地忠于自己身上的标签的两个人,就算是拿枪逼着其中一个去爱另一个,也不可能实现。
其实只有短短几分钟,但这几分钟在我的脑中却像是被延长了很多倍,直到我彻底回过神来。
我收起之前嘻嘻哈哈的那副神情,用与之对应的严肃姿态,认认真真地回答她:“乔楚,无论你做了什么事情,只要你有你的苦衷,你有你的道理,我就一定不会怪你。只要你让我明白你为什么这样做,我就一定会原谅你。”
而此刻正在千里之外的云南的邵清羽,她坐在一家饭馆的二楼,往下看着那正对着人潮川流不息的街道,有成群结队的游客缓缓踏过石板路和大石桥。
她披着街边小店里挑的艳红色披肩,刚刚吃过腊排骨火锅的嘴角还残留着一点油渍,对面的人递给她一张纸巾,她笑着接过来,擦拭了一下嘴角。
很久了,这种温馨的感觉已经很久不曾感受过了,她心里默默地想:为什么最开始的时候都这么美妙,为什么这种美妙不能持续得长久一点?又坐了一会儿,她提议说:“我们去桥下放一盏花灯吧?”
那人点点头:“你想去就去。”
桥下卖花灯的小贩跟从前一样多,不,甚至比从前更多。
邵清羽记得她第一次来这里是跟蒋毅一起,她拽着蒋毅非要买两盏花灯,蒋毅觉得这件事实在太傻帽了,誓死不从,两个人差点为了这么点小事吵起来。
最后呢?
邵清羽站在潺潺流水边,模模糊糊地想起当时的景象。最后蒋毅还是妥协了,他们买了两盏花灯,像所有相爱中的情侣一样默默许愿要白头到老,或许还说了些类似于岁月静好之类的话吧,记不清楚了。
他们的花灯随着水流缓缓而下,很快就与其他花灯混在一起,邵清羽静静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静静地想,天长地久这种事,不到古稀都不能算,但曾有过这么一段,隔着岁月咂咂嘴,也能品出人生一点好滋味。
两天之后我在公司上班,正帮齐唐打一份表格的时候,乔楚的电话进来了。
接起之前我还琢磨着莫非是想问我需不需要什么香水化妆品?哎呀,乔楚真是太慷慨了,一定是知道我没钱,打算送给我吧。
我正沾沾自喜着,电话刚一通,乔楚就在那头尖叫起来:“昭觉!求你个事!十万火急!”
“你说!”不自觉地,我也被这种紧张的情绪传染了,马上进入了备战状态。
“我现在在机场,刚刚去换登机牌才发现我忘带身份证了。我知道你现在在上班,但是你听我说,你比我离家近,只有半个小时了,我来不及回去拿,你能不能帮我跑一趟?”
几乎是下意识地,我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说完“OK”之后我才反应过来,呀,老板,我这是要逃班哟!
乔楚一听我答应下来,连着舒了几口气:“我家的备用钥匙在电表上面,你打开电表那个铁箱子就能摸到。身份证…我回忆了一下,应该是在我卧室里的梳妆台上,你拿到之后马上打车来机场找我,我会在门口等你。”
我挂掉电话,连招呼都没来得及跟齐唐打,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出了公司,奔进了电梯,奔入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在我的指挥下,又一脚加速奔向我住的小区。
在这一路仓促的狂奔中,我内心竟然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当我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之后,我终于分析出这种欣喜的来源,那就是——我终于也能帮上乔楚一次忙了!
按照她的指使,我打开铁箱子,果然在电表上面摸到了一把钥匙,顺利地开门之后,我连换鞋的环节都省了,直接蹿进了乔楚的卧室。
她卧室里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应该是前几天点过香的缘故,我进门第一眼就看见了摆在梳妆台上的身份证。
戏剧性的一幕,是在我拿起那张小小卡片的时候。
完全是出自自然反应,我随手拿起那张身份证,翻到有照片的那一面,就看了一眼,我立刻呆住了。
从公司到乔楚家一路上分秒必争的我,在此刻,犹如被人施法落咒了一般,完全不能动弹。
如果不是照片旁边的名字清清楚楚写着“乔楚”两个字,我真怀疑我是不是拿错了一张身份证,因为…因为…因为这张照片上的人,分明就不是我认识的乔楚啊!
一直到车开上机场高速,我都没能从这种错愕和震撼中苏醒过来,那张小小的卡片被我握在手里都握出汗了,我仍然没有消化掉这件事。
这叫什么事啊!
在机场门口,我见到了美丽的乔楚,她穿着黑色的外套,背一个Balenciaga(巴黎世家)的机车包,容貌气质都与身份证上的那个姑娘有着天壤之别。
坦白说,身份证上的那个女生并不是多难看,但,非常平凡,充其量只能算个路人甲,绝不可能与我面前这位光彩夺目的大美女相提并论。
我木然地把身份证交给乔楚,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并没有深究这件事:“我赶时间先走了,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我点点头,狠狠地吞了一口口水,同时吞下去的,还有我满腔的疑惑。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我经常为此分神,甚至在某次开会的时候,齐唐在前面讲话,我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脑袋里也不自觉地在思考这件事。
“叶昭觉!”齐唐忽然当着全体员工大喝一声。
被叫到名字的我就像是被电了一下,立刻从座位上弹起来像个小学生一样应了一声“到”!
大家都笑了,齐唐盯着我那副傻样看了半天,忍俊不禁地问我:“我刚刚说的内容你都听到了吧?”
我听到了个屁!
但我不能这么回答啊,苍天!我只能硬着头皮,挺起我倔强而骄傲的脊梁告诉老板——是的,我都听到了!
“那么…”齐唐眼睛里的笑意更浓厚了,“那这个事交给你去做,应该没问题吧?”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看齐唐那个不怀好意的笑我就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然而,最终,我听见自己当着所有人说:“没问题。”
齐唐满意地笑了:“那我就拭目以待吧,大家可以散了,一起期待叶昭觉的工作成果吧。”
他说完这句话,居然还装模作样地鼓起了掌,其他人不知道是真心期待,还是为了迎合齐唐,也跟着他一起热烈地拍起手来。
我的脸红了,接着又黑了。
谁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车到山前就是个死啊!
散会之后,我找准时机偷偷地潜入茶水间,如我所料,只有平日里跟我关系还不错的苏沁一个人在泡奶茶。
我一个箭步冲上去:“哎哟,苏沁,快救我!”
她被我吓了一跳,奶茶差点泼出来,但我也懒得道歉了,一把抓住她:“快救我!今天开会的时候齐唐到底说什么了?我根本没听啊!”
苏沁端着杯子,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她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你没听到也敢乱应啊,这活儿可是费力不讨好,我们都躲着呢!”
霎时间,一盆冷水当头淋下。
那晚在家里,我对着花花绿绿的电视屏幕叹了无数口气,也没心思去纠结乔楚那档子事了,想到白天苏沁跟我说的话,我真是心烦意乱得想跳楼。
在我再一次叹气之后,慢性子的简晨烨也沉不住气了,他拍了拍我的脸:“叶昭觉同学,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吧。”
我无奈地看着他,说还是不说呢,说了他也帮不上忙,不过多一个人跟着烦心;不说吧,我要是被这件事憋死了,真的,不甘心啊!
简晨烨静静地看着我,那眼神浩瀚如深海,充满了宽容。
终于,我决定还是说吧。
如苏沁所言,这是一个在“齐唐创意”人人都避之不及的项目。
从表面上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女性内衣的平面广告,一般的套路也就是找个商业摄影团队,再找一两个年轻貌美胸围傲人的女孩子,拍几张时尚大片就够了,如果预算够充足的话,还可以考虑请个明星。
但这件事棘手的地方在于,甲方有指定的人选。
不是明星,是甲方老板的女人。
苏沁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语气里充满了深深的同情:“其实齐唐是不想接这种单子的,但这个甲方老板跟齐唐他爹是好朋友,不知道是老同学还是早年一起创过业,反正是老交情。对方跟他爹一说这事,他爹就拍着胸脯答应了下来,苦得齐唐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我还是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又怎么样呢?拍就是了啊,管那女的是女朋友还是老婆啊。
苏沁深深地叹了口气:“要这么容易就好了。原本拍摄的计划定在八月,想着拍摄最多也就两三天的事情,后期修片最多也就一个多星期,同时还可以联系杂志那边做计划,谁能想到,坏就坏在那女的是个超级事儿妈!”
“最开始的计划是定在棚内拍,她说不行,说自己不是专业模特又没学过表演,在棚内对着一大堆人会紧张,于是我们只好修改拍摄方案,拍棚外,想着换个环境说不定她会觉得轻松自然一点。我们的人跑了好几个地方去踩点,最终选在岑美大厦的顶楼天台上。齐唐还抽空亲自去看过,那里楼层够高,视野开阔,周围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遮挡物,光线也好,想着她应该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了吧,结果…”
我心里咯噔一下。
“结果,这事儿妈去看了一下,站了不到五分钟就说不行。”
苏沁尖起嗓子学着那个女人的声音说:“这怎么行呢,头顶上这么大太阳晒着,我可是敏感性肌肤,晒半个小时就脱皮了,晒个一整天下来还不变成非洲人吗,不行不行,不拍!
“她这么一弄,摄影团队也不干了,遇到这么个刁蛮的家伙谁还能没点脾气啊,摄影师当即就带着助手走了,看在齐唐的面子上冲我们的人丢了一句‘你们什么时候搞定她,什么时候再联系我’。
“这女的有多奇葩你知道吗,她比摄影师还不高兴,转身不知道是去马尔代夫还是普吉岛玩了。她穿个比基尼去海边就不怕晒了,真做作。”
“但我们这边还是一直在积极地跟她沟通,问她有什么要求,她要是提得出来我们都会去协调安排,尽量满足她,但问来问去她就是一副白莲花的样子说‘我不懂这些,你们决定就好了呀’。但我们把计划拿给她看吧,她又总是鸡蛋里挑骨头,横竖是个不满意,最后两手一拍说‘不如还是去最开始岑美的顶楼拍吧’。
“你也知道,S城哪里有什么夏末秋初啊,脱了裙子就得穿棉衣的地方,真正的好天气加起来就那么一个星期,全被她自己给耽误了。眼下合同马上就要到期,上周我们又去试了一下,她脱掉外套就喊冷,旁边热饮大衣都给她准备好了,还是没拍成。最后谁都不愿意伺候了,回来都找齐唐诉苦,所以今天才要开这个会啊。”
苏沁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说完之后,又是一声同情的叹息:“昭觉啊,你怎么偏偏就在那会儿走神了呢?”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那一刻的心情,要是世上有后悔药,我真是借钱也要去买一颗来吃。
“那…你怎么想?”简晨烨问了一个类似于废话的问题。
我倒头往他身上一靠:“哎,仰人鼻息,只好随机应变啦。”
电视剧播完了,现在是无聊的广告时间,我闭上眼睛让自己的情绪尽量保持平稳,克制住自己的沮丧和灰心。
就像自我催眠,我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我一定能想出办法,以往那么多困难我都一一对付过来了,这一次我也一定能够解决,我一定可以…
“昭觉,如果我足够有钱的话,你就不用强迫自己去忍受这些人,这些事情,一切都是我的错。”
像有一束强烈的光打在眼睛上,穿过了薄薄的眼皮。
我猛地一下睁开眼睛,牢牢地看着简晨烨。
我有多久没有认真地看过他了,这个我深爱着的人,是什么东西隔绝了我们。
他紧紧地皱着眉,眼睛里盛满了沉重的哀愁和苦闷,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有多久没看过他欢畅的笑容了?是现实生活,还是我,逼迫他有了这副疲惫而无奈的面容?
每每我口不择言,将一切艰辛苦难归咎于他的理想主义,将我的焦虑和狂躁全部施之于他。每当我低落,我抱怨,我迁怒于命运的不公,那些时刻,我并没有真正地意识到,每一次,我都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尊严。
又或者,我明明意识到了,可是我假装没有。
我像世上所有庸俗的女人一样,利用性别优势,将自己的苦恼和压力转嫁给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
我第一次如此惶恐,为自己从前的所言所行感到无比的害怕和悔恨。
我如此深切地感觉到,我们之间已经出现了不可修复的裂纹。
我们坐在同一张沙发上,彼此不过两拳的距离,但事实上,我从未感觉他离我这样遥远。
并不是每一次握手言和,都能够抚平伤害。
对此我们心知肚明,同时我们对此,也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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