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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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苒只好象征性的喝点粥,反正也没胃口。
王伟荔问自家女婿:“听说你们打算搬到你母亲以前的房子那边去住?是马上就要搬了吗?”涂苒一听“母亲”这两个字,就知道王伟荔又刻意了。
陆程禹倒是一如既往的礼貌和平静,答道:“院里让我下星期二开始上班,以后会忙一阵子,所以这两天搬家比较好。”
王伟荔满意的点点头,吩咐女儿说:“你先帮小陆搬家,你的东西我来收拾。”又道,“工作归工作,孩子的事也要好好打算,一是你们还年轻,年轻的时候生的孩子聪明,二来趁着我动作还利索,还能带的动,以后你们忙你们的,孩子就放我这里,一点不耽误你们的事,尽管放心。至于之前孩子那件事儿,我听说好多人都有过,因为苒苒那段时间工作太辛苦,每天晚上都要备课到很晚,白天呢要辅导那些新员工,我说你这是大学老师一样的职业啊…”
涂苒实在听不下去,忍不住想打断她:“妈,我的工作和在学校里是两码事,如果能在学校里呆着的人是不会想要去我们公司做这样的工作的。”。
“你当初要是答应了保研,毕业后肯定能留在学校的,”王伟荔说到这里,朝陆程禹看了一眼,“这次可别工作得太辛苦,肯定会有的,你们要抓紧时间。”
涂苒先是担心王伟荔又会说出什么夸张的话来,这会儿听见她一个劲儿的叫他们快生孩子,心里更烦,如今细想当初和陆程禹在一起的境况,似乎是有点出格又丢脸的事,当然也不愿旁人提及。然而她又一时好奇心起,也不知陆程禹会如何应对,就忍不住飞快的瞥了他一眼,对方却只平淡的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陆程禹放在宿舍的东西不多,只大半天的时间就收拾的差不多了。涂苒周一照常工作,到临近下班的时候,忽然接到他的电话,说是晚上约了朋友,就不去她家吃晚饭了。
此前,涂苒曾问过陆程禹,知道他尚未和陆家联系,想了一会儿,觉得陆程禹不说也就算了,自己这个做儿媳妇的也不吭气却是不妥,于是出面和那边打个招呼知会了一声。陆老爷子听说儿子回来当然高兴,他又是讲惯排场的,就想请了亲朋好友们一起吃个饭热闹一晚。谁知陆程禹说,长途飞行累了,明天还要起早上班,一下子给推的干净,可是这会儿又说要去朋友那里,涂苒听出他没有向自己详细报备的意思,便忍住没多问,自个儿无所事事的回了家。
陆程禹拿了瓶红酒去到雷远的那儿,就见许可已经到了,正坐在沙发上看足球比赛,旁边坐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陆程禹见许可看得投入,便笑他:“还没死心?这帮流氓都臭了多少年了,谁还看这个?”他和许可,雷远上高中时就经常一处混着,这么多年也没断了联系,平时都是个人忙自己的,隔段时间偶尔会来个小聚,次数多了便渐渐成了习惯,就算一年没见也并不觉得生疏。
雷远拿了带来的那瓶酒东瞄西瞄:“长情的人呐,对什么都念念不忘,”又指了指陆程禹对小姑娘说,“这位是陆哥哥,同济心外的,你以后有个啥头痛脑热的就找他,人刚从国外回来,Dr.头衔的。看病拿药都不用钱,全算他头上。”
小姑娘长得不错,年轻,精神气儿就好,人也大方,笑嘻嘻的便喊了声“陆哥哥”。
陆程禹冲她点了点头,又对雷远说:“你丫说打麻将,我还想着怎么凑都是三缺一的,原来是有安排。”
“既然能叫你来肯定凑得起,光咱们几个大老爷们有什么意思,”雷远说着对小姑娘一挥手:“去,有点眼力劲儿,去厨房帮忙把菜端过来,还真当自己是客了。赶快填饱肚子,待会儿好搓麻。”
“是,大叔,”那小姑娘也不生气,冲他拌了个鬼脸蹦蹦跳跳的去了。
雷远把红酒开了,给大伙儿一一斟上,说:“现在小屁孩张口闭口就是大叔,哥哥。你们不知道,这小丫头刚去我们所实习的时候,见了男的就叫小哥哥,见了女的就叫大美女,嘴巴那个甜。现在倒好,给她点颜色,她倒开始叫我大叔了。”
许可笑:“你这样的不是叔叔是什么,有球不,要不咱们现找个场子练两场,保准你丫没几下就趴下。”
雷远不服气,指着陆程禹说:“趴个毛,我和他一年的,他就未必比我好。”
许可看了看陆程禹:“他铁定比你行,以前就比你打得好。”
雷远也笑:“那是。这丫以前不说话,特别是打球的时候,要说只说四句,篮板是我的,篮板都是我的,你们谁也别和我抢,抢也抢不过。”
陆程禹一本正经道:“就算这会儿出去打,篮板也是我的,”话音未落,三个人都是一笑。
雷远摇头:“老了老了。”
陆程禹对雷远说:“你还行,不算老,这会儿又换人了,还是90后,和你没代沟。”
“嗨,”雷远低声说:“玩玩呗,谁还当个真,现在的小姑娘勇猛得很,玩得起。”
许可问他:“怎么着,你那边和关颖彻底断了?”
雷远说:“别提这事,她已经被美帝国主义和平演变了,在外面呆了这么久也不回,我和她是很有默契的,各玩各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许可听了这话,似乎想到什么,有那么数秒的走神。
“不像你,”雷远看了他一眼,“人生苦短啊哥们儿。”
许可淡淡一笑,没搭腔,却问陆程禹:“怎么不带家属过来,上次我去北京办事,也没能来参加婚礼。”
雷远听见这话,不由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你当时真应该来。”
许可不解其意。
雷远看了眼陆程禹,思来想去,最后仍是忍不住说出了口:“咱们这儿也没外人,有什么我就直说了,陆程禹你丫也挺狠的,你和李初夏都快复合了,怎么又和别人搞出个孩子来,马上奉子成婚,还让人来参加婚礼。”
陆程禹随意呷了口酒,说:“我没让她来。”
许可对雷远说:“婚都结了,没啥事别提想当年。”
雷远对许可摇头:“你不知道,”他看着陆程禹,“你老婆当初为什么和你结婚,你又不是不清楚,她说的那些话可是铁板钉钉的。要不是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也不会多这个嘴,反正现在孩子也没了,李初夏那边还等着你,你们俩是大四开始的谈的吧,认识多长时间了,谁对你真心谁对你假意,你自己再好好想想。”说话的当口,他已经在旁边踱了好几圈。
陆程禹见雷远貌似有些激动,不由扬了扬眉,问:“你见过她了?”
雷远说:“是。”
陆程禹说:“以后别见了,见了也别谈以前的事,这事儿你管不了,没人管得了。”
雷远点头:“我不该插着个手,但是我心里又不痛快。我和李初夏也算是朋友,因为你才认识。那会儿几个常在一起的,要么出国了,要么不退学了,我是一路看着你们走过来,她心情不好有时候会找我发发牢骚,好几次因为你小子在我跟前哭得稀里哗啦,也不让我说,在你面前又装得没事人一样,别的不说人也是挺懂事挺体贴的一姑娘,你把这两人放一起比比。是,涂苒也不错,长得那什么确实不差,但是李初夏要长相有长相,要学历有学历,家庭条件也不用说你是知道的,平常兔子都不敢抓的一小姑娘为了你跑去学临床,这次又跟着你一起出国,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陆程禹不置可否:“她现在已经转内科了,儿科内科,”他拿起酒杯晃了一晃,仰头吞下小半口酒,漫不经心道,“涂苒也没那么差,还是有优点的。”
雷远接口又说了一遍:“长得不错,确实不错。”
陆程禹没搭理他,想了想才说:“省事,不闹腾,基本不教人操心。”
作者有话要说:26.07.2010
都是对话,没意思。有灵感了再修。
小别(三)
王伟荔今天心情不太好,当她看见女儿一个人回来,并且对于搬走的事情只字未提,她的心情就更糟糕了。她特意当着女儿的面给她收拾衣服,收拾女孩儿用的小零碎物品,甚至连女儿新婚时她送的一套大红的床上用品都打了包,但是涂苒看也没看,更没发表任何意见,晚饭后就一直呆在老太太房里没出来过。王伟荔跑去一看,祖孙俩凑一块儿正在打“上大人”。王伟荔更是拉长了脸,把家里好久没用的大红箱子从杂物堆里扒拉出来,一时弄得乒乓作响,满屋子都能听见。可是涂苒仍然没有表示,直到她砰地一声将箱子摔在客厅的地板上,喊了一声:“涂苒,你出来,”女儿这才没事人一样晃了过来。
王伟荔心里急,却又不好明说。起初她还以为陆程禹惦记着自家女儿多些,然而近距离观察了这么两天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这两人哪像是新婚小别的两口儿,倒像是比普通朋友好不了多少,两人也不像是闹别扭,可是在一起也不常聊天,一旦说起话来真真是相敬如“冰”,涂苒是女孩子家,又是住在娘家里,矜持点还算正常,可是就连新女婿对自己的女儿都没点热乎劲。王伟荔真想把涂苒拽过来问个明白,问她当初为啥结这个婚,是不是对人男的死缠烂打了,这会子才会受到如此对待。
尽管她担心孩子受委屈,可一时也没法问出口,若说得不恰当又像是在挑拨关系,让女儿心里更不舒坦,只好借故撵着涂苒给人打个电话,问晚上到底上哪儿住去怎么个安排。涂苒被她唠叨的没法,暗暗叹息一声只好从命。
这厢,陆程禹正和人在牌桌上切磋,多久没打新冒出的规矩倒不少,不过雷远新处的小姑娘对此倒是门儿清。雷远小赢了几把,有一次拦了那小姑娘的清一色,小姑娘不干了,说:“牌品见人品,三个人里就大叔你最没意思了,”她指了指许可道,“学学这位,要整就整大的,小的人不屑玩,一看就知道是做大事的。这位…”她又指着陆程禹,“出牌干净利落,一点也不脱离带水,记忆力又好,铁定是个喜欢算牌的主…”
雷远无所谓:“小和也是和,积少成多嘛。”
许可点头:“小姑娘不错,还有些见地。”
雷远骂道:“靠,表扬你就是有见地了。”
那姑娘见陆程禹不说话,只管看牌,就托着腮帮子一个劲瞧他:“这位哥哥呀,是不是外科医生都像你这样气质又冷长得又帅呀?”
陆程禹说:“比我冷的很多比我帅的没有。”话音刚落,低头就见手机在桌上扑扑的跳,
雷远又骂了一句:“长得越帅越是庸医。庸医,你老婆催你回家跪洗衣板。”
陆程禹走去旁边接电话,涂苒的话语相当简短,她说:你如果不方便来接我,我就自己过去了。
他看看时间,也确实晚了,于是先告了辞,众人散去。
陆程禹回到新的住所,涂苒已经在那儿了。
整个家里,只有卧室亮了灯,涂苒站在一把椅子上,正费劲的要将一只古怪的暗红色木箱举到衣柜顶上去,她自个儿在那边试了好几次,力气总是差了点,一时脸色微红,额头冒汗,见他回来了也不理会。
陆程禹跟没事人一样站在旁边看,直到涂苒胳膊一酸箱子险些滑落在地,他才伸手去托稳了,稍稍掂脚便把木箱搁了上去。
这一切完了之后,涂苒看也不看他,一声不响的把椅子搬回原处,拿了洗漱用品和浴衣进了浴室。涂苒是有些生气的,原本她是不打算生气的,但是王伟荔大晚上的把她送过来,又帮她拎着大木箱,却一路上对她没个好颜色,还在临走时的扔出一句话来,王伟荔说:“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这瓷器活”。涂苒知道,王伟荔越是生气,说起话来越是拐弯抹角。于是她很想找那人来迁怒一番,可是心里倒腾来倒腾去,最后发现,最可恨的人还是自己。
涂苒稀里哗啦的冲了个澡,心里的打算也稀里哗啦的往外冒,然后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跑出来找吹风机,却和上次一样,仍然是没有的。
屏风后的台灯被人点亮了,书桌上放着几部砖头样的书。
陆程禹早换了短袖T恤和居家长裤,闲适的站在桌前看书。他一手偶尔翻一下书页,另一只手小臂微曲,时不时举起一会哑铃,上臂的肌肉也随之微微隆起。他平时忙碌起来,很少有时间做体育活动,可是上台做手术又是件费体力的事,所以只能见缝插针的坚持锻炼,几年下来早已养成习惯。
涂苒觉得他这样就是得瑟,如今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那里发呆,她也会觉得这男人极其得瑟。她从抽屉里翻出一块干净毛巾来擦头发,然后想起耳钉还未摘下,于是把半湿的头发捋到一边,伸手去摘耳钉,心下忽然觉得异样,扭头瞧了瞧,发现陆程禹正盯着自己看。
涂苒顺势白了他一眼,只是她眸光带水,嘴唇嫣红,哪里有半点生气的样子,分明是欲语还休,欲语还羞。
一时满室的温热香气,有人忽而心猿意马。
过了一会儿,涂苒听见“啪”的一声书被合上,哑铃也被搁置,轻轻撞击了木质地板发出丁点沉闷声响。
陆程禹走过来稍稍贴近她的背脊,若即若离,不远不近,不疾不徐,既不生疏也不鲁莽,而后又略微低了低头,似乎想弄清楚她有没有专心要把头发尽快弄干。
退可守进可攻,这男人很会调情。
涂苒浅浅一笑,说:“知道为什么女人的身高不及男人吗?”
陆程禹向前靠的更近,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来:“为什么?”
“因为女性荷尔蒙的味道大多散布在头发上,”涂苒干脆靠在他胸前,那里结实而暖和,懒洋洋的再次开口,“你现在去洗澡吗?”
“是的,”他应答得身不由己,抬手扶住她的纤腰,再次发觉,自己的情绪其实很容易被撩拨。
算了,又不是去回家供着的,并不算丢脸。
显然,对方却不这么想。
涂苒笑了笑:“怎么我差点忘了呢,男人一向爱占便宜,可是往往贪小便宜吃了大亏。”
陆程禹没有立即答话,只是沉默数秒以后,缓缓的松开搂在她腰间的手,自己又往后退开一些。他意兴阑珊的点了点头:“也对,不过这事不分性别,”说着,他转身走回书桌旁,“只是有些事男人不会比女人更吃亏,你肯定比我更了解。”
涂苒轻笑:“既然这样,你打算怎么补偿我呢?”
陆程禹神色淡然:“自己的选择,自己承担后果。就这点而言,男人和女人倒是一样的。”
涂苒点头:“那么,你认为自己要承担的后果会是什么呢?”
陆程禹在桌旁坐下,翻开面前的书,随意反问:“你呢,又是什么?”
涂苒看着他:“不算少,也不算好。”
陆程禹听见这话,侧过脸去看了她一眼,手指从书页间滑过,稍作停顿,仍是翻了过去。
涂苒从衣橱里取出明早上班要穿的衣物,搁在一旁,而后熄了床头的灯,原是想看书,又觉得乏累,便裹在被子里想事儿。整间房里只有橘色的灯光从书桌那头散落过来,透过雕花屏风的缝隙,淡然沉静,很有一番隐隐约约的韵致。
涂苒瞪着那处看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31.07.2010
小别(四)
如果有人问陆程禹本人对于婚姻和另一半的期盼,他大抵一时半会是答不上来的,待到经过一定思索之后说出的答案,十之八九纯属书面化的扯淡。对熟友圈子以外的人,他多半是如此这般应付。
不是没认真想过诸如此类的人生大计,偶尔感性起来,也会翻翻旧账,然而想得越多越觉得索然无味,哪怕感情深厚的人仍然会为俗事反目,虽儿女成双,终究是一个另起新灶,一个郁郁而终,人性和生命一样脆弱。久了,对于婚姻这种关系,他便谈不上有所期盼,也不是毫无念想,只是觉得刚刚就好,杯里的茶水不用注入得太满,路旁的高树也勿需太过刚强。柔韧不足,刚强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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