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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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由丞相发起的百官公车门聚议整整持续了一天,刚开始的情况还好,晌午进食后众人的言论开始慢慢发生转变,最终以多数人认定侯史吴有罪的这个结论收场。次日,这个结果一经公布,霍光随即以廷尉、少府弄法渎职之罪下令将王平、徐仁投入狱中。

四月,徐仁在狱中自杀,王平与左冯翊贾胜胡被判腰斩。

02、变化

徐仁的死让许多从政官吏为之心颤,而对于许广汉来说,他出狱后能快速重获起用,在宫中暴室担当啬夫一职,少不得是受了张贺与徐仁的恩惠。如今徐仁因为断错案子获罪,虽然他已畏罪自杀,但许广汉仍是吓得不轻,整日提心吊胆。

“你说他怎么那么倒霉呢,居然还能摊上这样的事。”欧侯内者令一边喝酒一边欷?,因为是儿女亲家,他和许广汉的关系这几年一直不错,两家也走得很近。欧侯令的品性还不错,只是喜好杯中之物,在少府官署时不方便饮酒,他便常常到暴室来找许广汉对饮。

“只是不知道陛下的意思是要指派谁来当这个少府。”少府管着皇帝的衣食住行,大到山海地泽的收入,小到一针一线,事无巨细都得想皇帝所想。都说大司农掌管着江山社稷的经济命脉,那么少府则是掌管着皇帝私人的经济命脉,不是贴心能干的人根本无法掌管得过来。

“陛下?”欧侯令的双颊通红,忍不住摇手笑道,“你这人,真不知道是真天真还是装糊涂,这事由得了陛下挑挑拣拣的吗?天子称帝近十年,你我在宫里那么久了,你见过陛下提拔过一名官吏没?他身边最得宠的莫过于侍中金氏兄弟,可谁不知道金家能荣宠到现在,靠的全是大将军的关系。奉车都尉可是大将军的女婿…”

许广汉慌张得四下张望,生怕隔墙有耳。

欧侯令笑道:“说到女婿,我那儿子…”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吃吃地笑了起来,显得万分愉快,“前几日我回家,那傻孩子哭着对我说他晚上做梦,梦到了乌七八糟的东西,结果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又尿床了。他都十三岁了,哪里还能尿床?我抓着他一问才知道…嘿嘿,这小子好歹算是大人了。我想着,等再过两年,便让他娶了你女儿,等这件婚事一成,我也就了无牵挂了。再过几年,等小夫妻给我添个乖孙儿,我便辞官回家抱孙子…”

他喋喋地说个不休,许广汉的思绪却早飘远了。欧侯令的话提醒了他,令他突然想起刘病已来,这孩子从去年年底就开始变了嗓子,这之前他一直在作室服刑,也不曾留意到病已身体上的变化。

也许,也该替那孩子找门亲事了。

“咯咯!咯咯!咯咯咯…”

“上!上!上啊——”鸡毛蓬飞,张彭祖恨不能跳进篱笆内替两只斗鸡打上一架。

王奉光乐呵呵地摇着一柄羽扇,坐在高台上瞧着热闹。因为喜好斗鸡,人们送了他个外号,称他为斗鸡翁,又将这间房舍称为斗鸡舍。这间斗鸡舍临近长安,却少了城内诸多管制的拘束,所以三辅这一带的不少贵族都爱上他这儿来玩。

“彭祖!”辰时正——平时这个时辰刘病已早该来了,“你是不是又逃学了?”

张彭祖喘着气从人堆里挤了出来:“哪能啊,今天不用上学。”

王奉光奇道:“不用去学里,那为何不见病已?”

张彭祖忍俊不禁,大笑道:“说来才好笑呢,有个和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女孩儿,因为不喜欢他赌钱玩耍,所以跟他生闷气,不理不睬的都快一个多月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病已挖空心思要哄她高兴,可她偏偏不领情。”

“哦?”王奉光来了兴致,“他这么在意那女子,可是他心上之人?”

“心上?我看说成是心尖儿也不为过。”张彭祖笑得甚是促狭。

王奉光颇为失望,但转瞬便又笑了起来,顺着彭祖的话半认真半玩笑地打哈哈:“我本来瞧他为人不错,还打算把女儿嫁给他呢。”

张彭祖一下子给蒙了,愣了好一会儿才问:“什…什么?你的女儿?哪个女儿?”

王奉光以为他是在质问自己,不大好意思地解释:“我女儿虽然曾经许了两回人,有点那什么…唉,不过这纯属巧合,我女儿命好着呢。我请方士算过,说我女儿将来是大富大贵的命。”

张彭祖不觉阴沉下脸来,“你觉得病已和你女儿相配么?”

“我…我女儿哪点差了?论才貌,论家世,哪点配不上刘病已了?我瞧得上他,那是他的福气。”

张彭祖气鼓鼓地扭过头,目光死死盯在门外的一棵桑树上。

王奉光越说越心虚,他相中刘病已,一来是因为觉得和他投缘,二来是因为刘病已虽然一文不名,好歹还有个皇亲宗室的身份。自己的女儿若要再许人家,无论如何是不能指望再往上高攀了,像刘病已这样空有光鲜外表的皇族子弟最为合适不过。

但这小算盘只能在心里盘桓,万万不能如实说出口,所以他拼命夸赞女儿来给自己脸上贴金。

张彭祖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等王奉光把话全说完,他突然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病已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堂下逗狗玩。

许家养的阿黄刚产下一窝小狗仔,平君怕小狗冻着,特意把它们母子从厨房挪到堂下,在庑廊的一角向阳处安置了狗窝。

一共四只小狗,都还没开眼,只有巴掌大小,拱在母亲的怀里啜奶,不时发出叽咕叽咕的声响。阿黄十分警惕,只要病已的手触碰到小狗,它就昂起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叫声。

“真是小气!小气!小气!”他恶狠狠地瞪了阿黄一眼,“早知道以前就该屠了你烹来吃。你和你家主子一样,小心眼…”

“呜呜——”阿黄的叫声愈发急促,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直盯着他的手打转。

“你说谁小心眼?”平君手里端着盆站在他身后冷冷地问。

病已吓了一跳,回头的同时扯出一抹讨好的笑容,“我在骂狗呢,当然不是说你,你哪能跟狗比呀?”

平君愣怔了下,随即琢磨出味来,怒道:“你说我不如狗?”一跺脚,连盆带脏衣裳一起丢了过来。

他跳起来避开木盆,却没躲过一件衣兜头,他也顾不得拿开头上的衣,大叫一声:“平君!”飞身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她的腰,“我错了!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你放开我!”

病已蒙着头只顾搂紧她不放,口中叫道:“你绝对不是小狗,我是…我是,汪汪,汪汪汪!”仗着有衣裳遮盖,他索性没脸没皮地耍起了无赖。

平君被他抱住,只觉得手脚发软,竟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了,一颗心怦怦直跳,“你…你不要脸…”

“你有看到我的脸吗?”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料,他把脸凑了过去,几乎贴到她的鼻尖上,然后学着阿黄那样一个劲地嗅鼻子,“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刘病已!”她提高声音强作镇定,“你在外头就是这样疯疯癫癫地与人结交么?”

“君儿…”他忽然变了语调,可怜兮兮地把头搁在她的肩上,胳膊却勒得更紧了,“你别生我气了,我最可笑最丑怪的样子你都看到了,你还有什么不解气的?”

十四岁的少年正处在成长阶段,嗓子由原先的稚气清亮逐渐转换成现在的粗犷浑厚。

自打平君初潮之后,她耻于男女间的亲昵,加上两人的喜好也日渐拉开差距,所以像今天这般的举止已是少有。

变声期过后,病已的声音增添了一份低醇厚实,之前还未曾觉察出有多大的区别,如今靠在怀里,近身听他撒娇似的哄着她,那声音钻入耳中酥酥痒痒,竟让人抑制不住地全身发麻。

平君从未有过如此惊悚的感觉,一时惊惧莫名,双手虚软地抓住他的胳膊,低声颤道:“你放开我。”

“不放!我才没你那么傻呢,一松手你估计捡了盆又得来砸我。”他笑嘻嘻地抬起头,“先替我把这衣裳拿开,憋得我胸闷气喘…”

柔软的布料从他头上缓缓滑落,衣裳掉在地上,明亮的光线在一瞬间刺痛了他的眼睛。眼前是个双靥嫣红的少女,剪水双眸,红菱般的双唇欲语还休似的微微撅起。

他低头看着她,她微侧着头,用余光偷觑他。

她很瘦,很小,瘦小到他仅用一双手便能环住她的腰身,这是从什么时候起产生的变化?在他记忆里,平君虽然小,却绝不至于瘦。小时候她总是披着齐整的长发,圆圆的脸蛋,肥肥的小手,滚圆的身体带着股诱人的奶香,那个娃娃般可爱女孩儿,傻傻地冲着他撅嘴一笑。

这一切似乎就发生在昨天。

可眼前的又是谁呢?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平君吗?他的双手下意识地顺着她纤细的腰身上下摸索,掌心下是炙烫的体温,以及高低起伏的曲线。

并不是真的瘦了,只是与以前不大一样了。

病已的眼睛里似乎烧着一把火,那种迷茫却又灼热的眼神令平君的心跳得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她心里的恐惧感渐渐压倒了那种无力感,终于在他越变越骇人的注视下,趁着他低头缓缓贴近的间隙,她踮起脚尖,猛地张嘴一口咬在他的耳朵上。

“啊——”刘病已发出一声杀猪似的惨叫,捂着耳朵连连跺脚。敏感的阿黄受到惊吓,终于按捺不住从窝里跳了出来,龇着牙冲他狂吠猛扑。

病已见势不妙拔腿就跑,平君见他被阿黄撵得满院子上蹿下跳,狼狈不堪,一时也忘了生气,笑得直不起腰来。

03、卫霍

这一年刚入冬,在先帝时臣服归顺汉朝的乌桓遭到匈奴的攻击。霍光询问护军都尉赵充国的意思,赵充国认为蛮族相争,不必答理。

而在霍家的一次家宴上,霍光却对女婿范明友这么说:“这次我打算让你领兵去乌桓平乱。”

霍光的话才说出口,范明友还没应声,他的妻子范夫人已经着急地问:“为什么?不是说这是外邦自己的事,我们不需要插手吗?”

范明友拖住妻子,小声说:“父亲大人自有他的打算。”

范夫人委屈地红了眼,“父亲难道打算要女儿守寡么?辽东那么冷的地方,冬天寸草不生,滴水成冰,我听人说那里遍地是吃人的鬼怪…”

霍光叱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整天满口胡话,说出去也不怕人耻笑。”

范夫人是霍光的庶出女儿,生母在家并不得宠,霍光的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却有无数个。她不敢和父亲顶嘴,心里想着死去的大姐,那是父亲发妻东闾氏嫡出的长女,父亲对上官家清算时也不曾留过什么情面。她胆战心惊地察看父亲的脸色,希望能猜度出一二分的用意,可惜不能如意。

霍光随即把房内的妇孺全都遣了出去,范夫人忧心忡忡坐在园子里发呆,没多会儿眼睛一黑,有人从背后用手蒙住了她的眼睛,嗲声说:“猜猜我是谁?”

范夫人现在哪有心思陪小女孩玩这种游戏,不禁嗔道:“成君你少烦我,自己到别处玩去。”

手松开,一位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嘟着嘴从她背后绕出来,“五姐你少拿我当撒气的箭靶子!”

那女孩年纪虽小,但唇红齿白,眉目灵动,生得一副美人坯子,特别是那双眼,瞧人时带着一股子倨傲的神气。论年序,范夫人自然比她年长,但她说话的语气反倒更像是把范夫人当做晚辈似的,浑然没把长幼之分放在眼里。

范夫人虽然气噎,却也清楚这个妹妹在家中的地位。霍成君不但自身长得比其他姐妹标致,更关键的是她的生母显夫人早已今非昔比——霍光在原配夫人东闾氏过世后将其扶为继室。虽然大家都是父亲的女儿,可现在这个妹妹算是嫡出,而自己却仍是个不招人疼的庶出女儿罢了。

霍光自然不会知道女儿在背后腹诽他的心思,这个时候他正在房里细细叮嘱范明友出兵的细节。

“这次你带了霍禹一同去…嗯,还有张安世的长子张千秋,也一并随征。”

范明友唯唯诺诺,可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却稳稳落了地,老丈人能让独子跟自己同去辽东打仗,说明这一去非但没有危险,反而有说不尽的好处。范明友嘴上未说,脸上也已逐渐笑了开来,“我一定不辜负大将军的期望,叫那些捣乱的匈奴人看看我们汉军的威风。”

霍光拈须浅笑,在众人发出的轰然笑声将歇的同时,语不惊人地淡淡说了句:“这次出兵不可空手而还,如果匈奴人从乌桓撤离,无法追击,那便就地攻打乌桓。”

笑声顿止,房间里一片死寂。

范明友暗地里狠狠地倒吸了口冷气。

范明友任度辽大将军,率两万出兵辽东,受到匈奴重创的乌桓没等从残局中恢复过来,又被汉军以迅雷之势迎头痛击。汉军除斩杀了六千余人外,更砍了乌桓三位大王的首级。

汉军凯旋之时正是十二月的岁末腊日,霍府上下喜气洋洋,皇帝甚至在未央宫设宴为范明友等人庆功。

宴后,霍光把自己的儿子叫到承明殿,因为这是霍禹第一次领兵出战,做父亲的他怀着某种难言的情愫,按捺不住兴奋地细细询问儿子行军打仗的战斗方略、山川形势等等细节。

霍禹哪里会在意这些东西,无论霍光问什么,他都是摇头说不知。最后问得烦了,霍禹忍不住叫道:“这些事都有行军文书负责统计,你若是要了解这些东西,把文书叫来当面问就是了,为什么非揪着我来问呢。”

霍光气噎,脸色刷白,竟而对儿子露出前所未有的厌恶之色。霍禹不解,再要出言不逊时,身旁的张千秋一把把他拽到身后,打圆场说:“大将军要知道什么,我来代答就是。”

张千秋是出了名的过目不忘,这一点似乎从他祖父张汤那一代便形成了张家独有的优点,并延续继承了下来,无论是张安世还是张千秋,记忆力皆是超群。张千秋为了替霍禹脱困,说不得只好将一路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谈到作战时的山川地势,他更是拿笔随手在缣帛上画了出来。无论霍光问什么,他皆能对答如流,令承明殿内的臣僚们为之侧目。

霍光漠然地听完张千秋的叙述后,斜眼瞄了霍禹一眼,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叹气说:“霍氏世衰,张氏兴矣!”

为了这句话,霍禹直到离开承明殿后仍是气愤难平:“你说他为什么老爱拿这种小事来为难我?我不信我哪里真不成材了。和他比起来,我这个霍家的不肖子孙好歹还念过诗书。说什么‘霍氏世衰’,好像我是个败家子似的!”

张千秋劝道:“大将军也没说你什么,你又何必动怒。再说,哪有儿子和父亲生气的道理?”

霍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好歹我这回也随过军打过仗了,比起他这个大司马大将军可是更名副其实。”

幸而殿前的阶梯上空无一人,也不怕被人听了去。

张千秋素来知道霍禹的脾气,因为是霍家的独子,从小娇宠惯了,如今随着霍光的权力越积越大,他除了对自己的父亲还稍许有点忌惮外,在外早已是天不怕地不怕了。

霍禹在前头走得飞快,张千秋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石阶踏到最后一级,张千秋忽然若有所思地提了句:“我琢磨着你父亲的意思…难道是希望你成为你伯父那样的人杰?”

“谁?我伯父?”他第一个念头首先想到的是堂兄霍山的父亲。

但张千秋马上打断了他的猜测:“是你父亲的另一位兄长——冠军侯霍去病!”

霍去病是霍光同父异母的哥哥,更是先帝废后卫子夫的亲外甥。但霍去病是个私生子,母亲卫少儿与霍光的父亲霍中孺私通生下了霍去病。从小到大,霍去病都随母姓,跟着姓卫的一大帮子亲戚生活在一起。直到他年纪轻轻就官拜大司马骠骑将军,封冠军侯,才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霍去病便找到了霍家,带着万丈夺目的光芒认下了霍中孺这个父亲,给霍家购置了大片田地房产以及奴婢,甚至还把十来岁的异母弟弟霍光从老家接到了繁华的京城长安。

霍去病这个人军功显赫,因为去世得早,在汉人心目中几乎成为了一则传奇般的存在。霍去病死后多年,霍光从原来霍去病帐下的一名郎官做到了孝武皇帝的奉车都尉一职,甚得先帝宠幸。可霍禹记事起听得最多的,却仍是那句,“这可是冠军侯霍去病的侄子!”

霍去病,霍去病…或者更该叫他卫去病才对!

霍禹冷笑,“卫家已经垮了,烟消云散,不复存在,冠军侯也早就绝后无嗣了。现在若让我回想卫家种种,只记得他们的卫太夫人倒是个风流人物,也只得这般的人物才能生得出卫子夫这样的美人来。”

卫老夫人生了三子三女,倒有半数是与不同的男人私通所生,霍去病的母亲卫少儿乃是私生,当年的大司马大将军卫青亦是私生。霍禹只字不提与卫家有关联的卫、霍两位将军攻打匈奴的赫赫战功,却反拿私情、外戚说事,且口吻不屑。

张千秋机敏,如何听不出霍禹言语中的讥讽,他心里不能苟同这种观点,面上却并不说破。

霍禹仰头看了看碧蓝无瑕的广袤天空,深吸一口气,环伺这座巍峨高耸、飞檐林立的未央宫,豪情勃发地笑道:“卫家已经成为过去,现在,是姓霍的在主宰这里的一切!是我们——霍家!”

04、专政

“当初我与丞相一同受先帝遗诏,辅佐幼主,如今我治内,丞相治外。丞相贤明,受百官敬仰,还请多多保重身体,日后朝内尚需老丞相多加教导督促,使我不辜负天下。”

“这个…咳咳,只能靠将军自己多加留意,便已是天下幸甚!”

寒风呼啸着从前殿的玉阶下逆袭而上,田千秋佝偻着背,由两人搀扶着下了一级级的玉石台阶。

霍光站在殿门前,居高临下地目送他上了小车,沿着章台街驶出了未央宫。

这是田千秋最后一次入未央宫参朝,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皇帝,坐在路寝大殿上,提出他的最后一条建议——奏请皇帝及冠。

退了朝,金建给皇帝换上常服,他就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因为无所事事,所以每天不是歌舞杂耍助兴,便是去掖庭与后宫姬妾厮混。

皇帝的日子似乎每一天都那么地悠闲,又似乎每一天都那么地重复。

金建见皇帝呆坐了一个晌午,连午膳都未曾用过,不禁有些焦急起来,几次欲入内提醒,却都被金安上阻止。

“为了这事伤脑筋,真不值了。”金建叹气,“老丞相也真是,提什么让陛下及冠,为何不索性挑明了让霍光归政?”

金安上像看怪物似的瞟了他一眼,“哥哥你既知老丞相的用意,为何独独不体谅老丞相的难处?”

经过那场“公车门坐议”事件之后,稍有些头脑的人早嗅出这会儿朝堂上的这股风是往哪边倒的了。丞相垂垂老矣,领率九卿百官之职,却没法令那些官吏的心向着一处使。那些人一个个都顺着霍光的心思揣摩,最终到底是断出了一个令人惊叹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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