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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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怀素这人虽是痴傻,却非猴子任人耍玩,有时还是略懂些人情的,当时你想六少误会一些什么是不是?所以,当时,谁出的声我都没有理会。杰”
素珍满意地看着权非同轻轻一个“噢”字,微挑起双眉,盯着她。
“这些年来,大哥届届科举皆都参加,可又不得不孤芳自赏,因为,也许除了今年李侍郎的卷子能勾起你一些兴趣外,再无其他。怀素此次必定努力,莫愁一案,交出一张让你满意的答卷。”
素珍缓缓说道,权非同听罢,竟不由莞尔一笑,好一会,方慢慢收住嘴角笑意,道了个“好”字。
此时,午后阳光甚灿,人们只见那位白衣权相眸中半带前冷冽,又半带玩味。地上少年目中却都是焰色,仿佛是冬阳所染。
当晚,霍府别院。
素珍洗完澡,系好裹.胸布,穿上衣裤,便斜斜靠在床.边想事情。
双膝嘶嘶的疼,她一边咒骂着连玉,一边抚着快要爆炸的脑袋。
一时气愤,当众对阿三下了战书,可是一场战斗,若连应战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打,又怎么能胜。
而且,这是一场怎么打都输的仗。
记得当所有人都离去,房中只剩她、连捷等人和倚靠在椅上闭目不语的连玉时,她讨好的问连玉该怎么审理此案,连玉鸟也不鸟她,挥手一招青龙白虎,两人将她抬出去扔下,又甩上屋门。
回来后,她连莫愁也不曾去看,听其细陈案情,只烧了一大桶水端进房,又恶狠狠的吩咐那四只雄.性动物不可进来扰她,洗完澡后便瘫在床.上要死不活。
她必须要知道连玉的意思,才能办案。
可连玉若要为国放弃莫愁和谢生,她又该怎么办?
连玉这样做无可厚非,而且,她也该这样做。
国家的利益必定高于个人的。
可是——可是,若连莫愁都为最终负了她的谢生不惜四处受刑也要告倒裴奉机,她又何堪忍心舍了她?
死的那几个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人,可是,这些人人称贱的人在最初,又有多少不是为了生活、生存?
将莫愁带回的路上,莫愁曾略略说过,死的两个姊妹那晚曾赠过她不少银两,让她和谢生拿去做小营生。
她大叫一声,恨恨看向悬在屏风上的状元红袍和乌纱官服。
娘.喂,她是来复仇的!!
现下是怎么了!!
别人的事关她屁事!!
她全家都死光了,其他人也跟着全部死光才好!!
她对的起别人,谁来对的起她!!
“李怀素。”
她闭上眼睛,又嚎叫了一声,突然,一道声音空降在耳边。
她一惊,猛地睁眼,却见一个带着脸谱的灰袍男子站在床前,她想也没想,一手往床.上的包袱一摸,然后转身一扬,只听得对方低沉一声斥道:“你给我脸上洒了什么东西?”
“石灰,防身用的。采草贼,老子打死你!”
素珍嘻嘻一笑,看来人伸手盖住眼睛,正要扑过去将这偷袭者的脸谱儿摘了再暴打一顿,却见这人身子微微前倾,前襟有什么露出半截,她一看不得了,那是……她的笛子!
压蠛蝶,那那那……这个脸谱男岂非兆廷?!
她顿时愣住。正又惊喜又不知所措,对方已沉声喝道:“采你妹。我,霍长安。李怀素,你这个蠢才,本少要采用得着采你吗,你赶紧去找东西给我洗干净!”
啊,这是什么状况,兆廷干吗冒充霍长安?
素珍傻眼了,好一会,才“啊”的一声,冲了出去,“霍长安”只听到屋内许多东西被撞翻闷跌的声音。
素珍到厨房取了菜油,从厅堂经过的时候,只见冷血四人一副“你是傻的吗”的模样看着她,而且,绝了,此前在霍府见过的总管也出现在大厅,见她经过,冲她一揖一笑。
她这时倒明白几分,怪不得无情他们肯让兆廷直闯她房间,因为他们真将兆廷当成是霍长安了。
兆廷真厉害,居然连霍府的管家也请来了。
只是,他为何要扮成霍长安?
她戴着满腹疑虑回房,又顺手将门锁上了。
谁也不能打扰她和兆廷!!
“霍长安”将眼睛洗干净,皱眉看着一室东倒西歪的椅子,前面一大桶洗澡水,甩得满地的水珠子,心想这是狗洗澡么,又发现那个特别聒噪的人不见了,四下一看,却发现素珍正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着在房中铜镜前整理头发。
那些椅子脏了不能坐了,他一声不响走过去,拽了她领子,拎小狗似的将她拽到床边,扔了进去,他自己则在床.边坐下来。
72 第一国案:抱
素珍心里七上八下的,想过去挨着他坐下,又怕他不喜欢,自己爬起来坐到床.另一侧去。稽觨委实想不明白他为何要装扮成这个样子过来找她.
偷看他一眼,他发饰衣物都是霍长安的模样,且两人高度相去不远,他方才的声音也是刻意模仿的,若非她洒他一脸石灰,他闭着眼睛身子一动,带出小半截怀中笛子,那笛子又是她亲手所作,笛上刻有字,她必定要以为他是霍长安。后来,他擦干净眼睛,她也再看不到那笛子。
终于忍不住小声道:“你为何这戴脸谱儿,你过来找我做什么?”
“管家别人还不易认出,我在这上京却是多人识得,你我之间不宜过从甚密。”“霍长安”淡淡道,“来找你是想谈谈连玉和案子的事情。”
素珍一听,却是微微一震,随之心下又甜又涩,甜的是那天他虽对她放下狠话,但终究没有真的就此弃她不顾,他来此是要提点她什么吧?涩的是,他情愿妆成霍长安来接近她,以绝她心思廓。
她知道,自己绝不可戳穿他身份,否则,这场谈话就无法再进行下去了。
若他只愿意以这样的方式来见她,那么她便按他的喜欢来做。
“为何我们不宜过从甚密?”
她首先问出疑问。
霍长安一声轻笑,“你难道没看出来,不可能。”
“嗯,那天你就没有留在皇上的御书房里,你不是……他那边的?杰”
“这个和你无关。你只需知道让皇上知道你和我私.交好,不是件好事。”
素珍讨了没趣,朝他呲呲牙,心想这借口在情在理,若非我早知你是李兆廷,还真被你骗了,冲他一笑,道:“霍侯,请说。”
“霍长安”却盯着她,道:“今天的事,你恼恨连玉吧?”
素珍又是一怔,听他语气认真,她也配合着他,让他不至于怀疑自己已经知道他身份,点头道:“自是恨的。他这人翻脸太快,我知道,我自己有大不对的地方,只是,他也太无情了。”
她说着恨恨啐了一口。
“霍长安”面无表情瞥了眼地上的口水,朝她一招手,“你给我过来一下。”
素珍一听大喜,屁股立刻挪了过去,做了方才便一直想做的事情,挨着他坐下,冷不妨头顶狠狠吃了一下,她呆呆看着“霍长安”微微弯屈的五指,“你做什么打我?”
“以后,你还敢这样脏不啦叽,本侯还打你。”
“哦。”
素珍知道李兆廷生性整洁,点点头,想想都是连玉害的,又骂了几句,“死连玉,还玉呢,不就一尾鲢鱼苗子,总有一天,看我蒸了他吃。”
“霍长安”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忍了好一下,终将自己想往隔壁脑袋狠狠敲几下的冲动压下,只道:“有没有想过他为何要那么做?”
“谁知那死皇帝心里想什么?”
“李怀素,痛才能让人吸取教训,不可一错再错,你要当一名好官,不是聪明,不是一颗为民心就够。亲身经历,比道听途说强一万倍。”
素珍蓦然怔住,又听得他微微低沉了声音问道:“御书房里,所有派系暗涌,可都看明白了,明哲保身的官场作风,可都看明白了,你要在一个地方混,就必须明白自己身处在一个什么环境,你身边都有些什么人,这些人是怎样的人,哪些是坏,哪些要防。”
“连玉会管我这么多吗?”素珍越发惊震,微喃有声。
“我们且先不管连玉怎么想,本侯问你,今日所见,你可明白莫愁一案来龙去脉?”
素珍不假思索颔首,御书房中,连玉发问以后,每个人的表述都很清晰,若非这场接龙,否则,她断不会明白,这案子之所以到她手上,未必是巧合,而是一场好戏。巡游的提出怕是有意的,莫愁最后从刑部大牢逃脱也并非她成功,而是有人要她当众接下此案,将事情闹大,让连玉与大周陷入两难。
“可是,我也不过是连玉的一颗棋,他至于这样来提醒我?今天他的处境也不好受。他既是此用意,为何事后又不告诉我?”
“君王的心,谁明白,也许他不希望在你眼里看到同情,你不也说,他今天处境难看,堂堂一国之君,最后还要你去顶撞权非同一句,不可笑么?”
“李怀素,若你当我是朋友,就听我一言,不要太和权非同作对,看样子,那权相对你是有兴趣的,往后,若连玉败在这场政治斗争中,权非同也不至于太为难你。”
素珍又是一怔,身上温暖骤失,却见“霍长安”缓缓起身,走至窗前,负手立定,沉缓而安静的声音仿佛一股力量穿透到她心上。
对了,兆廷为权非同做事,所以他选择这样的方式来提醒她。
再次提醒她。
不知道为什么,上回他让她私.下和权非同接洽,她丝毫听不进去,此时,窗外星河璀璨,他的话却让她眼眶微热。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猜嫌。
仿佛一瞬融会贯通。
即便他不爱她,如今几话,却让她觉得那些痴恋着他的日子是值得。
终不曾负相思意。
“不会的,连玉会赢。”
话一出口,她又是一怔,她傻了呀,这口误成什么话了!应说权非同必定能击败连玉,她刚想改口,却见“霍长安”霍然转身,目光炯炯盯着她,一字一字道:“你说什么?你认为连玉会赢?”
她心想坏了,说错话,兆廷要生气了,她蹙眉看着他,“霍长安”虽戴了脸谱,但眼中的深长沉厚便像黑幕银河,充满力量和未知,可,又分明隐隐透着一丝沧桑。
这些年来,和她玩耍时,这个男人眉眼虽偶有浅淡笑意,总觉他背负着许多东西。
不曾告诉她。
他不说,她知,在他心里,她还不足以倾听。
爱上他,也许其实是爱上他一场寂寞。他和她这般不同。
看着他微微绷紧的肩膀,一身灰袍教从窗外涉进的冬夜的风吹成猎猎,素珍再也忍不住,猛然起来冲过去用力抱住这个男人。
想用全身力气告诉他,不管我们以后怎样,此刻,星河作证,我所有的愿望,不过是一句,只愿你从此不再寂寞。
73 第一国案:娈童
怀中猛然一满,“霍长安”亦是顿得好一顿,待发现自己伸手将这人半圈起来时,又倏然微震,将之甩了出去。稽觨.
素珍被一股劲力猝地一甩,七荤八素的,晃了好下身子方站定,想起自己做了什么,也恨不得时间倒流,最后,嗫嗫站在一边,脸红耳赤的看着眼前男人傀。
“再敢胡闹,小心本侯宰了你!”
被那滇黑暗含的眼睛一扫,素珍一抖,分明听的出他在微微咬牙。
忙不迭点头,见半空一道弧线划过,她本能的伸手去捞,捞着一个瓶子。
“这是大内好药,敷到膝上,很快便好,悠着点擦,你这鬼脾气,下回还可以用。”
“霍长安”一声轻咳,略一沉思,又颇恶毒地加了句,素珍听着又羞又恼,而他说罢已极快地开门走了,也不知道要跟她说的话到底交待完没有。
哐啷—诔—
院外随之传来花盆被碰倒的声音。
素珍捂住脸,捏着瓶子,欢乐无比倒回床.上,一时惴惴不安,兆廷会不会以为她喜欢霍长安,一时又甜滋滋,他方才抱了她……
另一边,“霍长安”携霍总管上了马车,行了一程,到得一街巷深处,马车停了下来。前方,另有一辆马车候着。
霍总管恭恭敬敬的撩开帐子,送“霍长安”下车,“霍长安”道:“替我谢谢你家侯爷,便说我欠他一个人情。”
霍总管一惊摆手,连连道:“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此时,“霍长安”已将脸谱摘下,出现在他面前的正是那当今天子的脸。
连玉走得数步,忽而转身问道:“霍侯可是与那李怀素私.交极笃?霍侯近日不爱女子改玩小倌了?”
这一问,霍总管顿觉冷汗涔涔,这是什么问题呀?
本来,对于有人问这种问题,他已觉得不可思议,更逞论,提这问题竟是天子。
另一辆马车上,青龙和白虎相视一眼,白虎微有些害臊,别过头,青龙得不到附和,转看向今晚也跟了出来的玄武,玄武数十年不变的正鼻观口口观心的凝神戒备,青龙讨了个没趣,冷不防玄武的声音在他耳边凛起,“难道主子也有此意,那我岂非很危险?”
青龙嘴角一抽:“……”
白虎:“……”
那边厢,霍总管只有更站立难安,末了,小心翼翼赔着笑脸道:“侯爷不比年少之时,现下深居简出,莫说娈童小倌,便是那红粉之地,都并无涉足。”
哪知,却听得连玉淡淡道:“你替朕向他传句话,兔子不吃窝边草,孩童胡闹,他是大人了,莫要跟着闹到一块去才好。想要尝个鲜,可以,有甚需要,便去外面找个小倌消消火。那个人,他断不可以碰。”
天子似乎压根没听他说什么,自顾自发话过来,饶是霍总管自诩也算得上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此时却哑口无言,有些不明他所指,又不敢多问什么,怕惹他生气,给侯府带来灾祸,只有唯唯诺诺的恭送他离开。
再说素珍,翌日,便接到连玉的旨意,暂免他这些天的朝事,让他尽快筹备国案,三天后开堂审讯,镇南王即将访周,届时将和朝廷派遣的数名大员一起聆听审讯。
堂讯之日,必定万人空巷。素珍大吃一惊,可只有三天,这般逼在眉睫……她进退两难,又捉摸不透连玉心思,写了封信去问,是否按公办理。
另一边,赶鸭子上架似的开始筹备这人生中的第一堂官司。
最先,她希望了解到的是,这件案的真相。
哪怕这案子看去似乎并不复杂。它的复杂,实在背后的枝蔓。
此时霍家别院,四下一片宁静,她将莫愁请了出来,向她了解案发经过。冷血等人守在一旁,亦是凝神倾听。
莫愁已净了妆,换了衣,只是脸上多处瘀伤,眼角眉梢染满风尘沧意,容光早不复往日。
她看着素珍,愧疚一笑,短短数日间,人世变化,沧海桑田,于她,忽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素珍见状,低低一叹,不由伸手覆上她的手,轻轻一拍,以示安慰。
“李怀素,你傻呀,怎么接下这案子……”
这时,一声娇斥从外传来,一个人风风火火窜了进来,却随之愣然道:“你们这是……”
素珍一看,乖乖,连欣这小祖宗怎么来了!连欣已是柳眉一竖,冷冷盯着莫愁,“小.贱人,你要勾.引李怀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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