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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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树发了新芽,枯枝上生出点点鹅黄,近看没什么好的,远看倒是春意盎然。岳绮罗穿着一身桃红衣裳,大喇喇的分开双腿骑在一股子粗枝上。季节一变,她的心境也随之有了变化,像一般十几岁的少女一样,生出了一点伤春悲秋的情绪。人一伤悲,脾气自然也就好不到哪里去;她本来不打算理睬张显宗,可是张显宗静静的站在树下,不说话也不离开,她默然良久,最后忍不住斜了他一眼:“有事?”
张显宗把她当成了个带着神性的小偶像,有了心事而又茫然无措之时,就很愿意向她倾诉一番。移下目光盯住了她的一只脚,他低声说道:“出了一点麻烦,青云山被人占住了。”
岳绮罗随着他的视线,也低头望向了自己脚上的绣花鞋:“谁?”
张显宗答道:“顾玄武,现在改名叫顾国强了。”
岳绮罗一听到顾玄武三个字,就想起了无心。无心是她心中的谜,世间的一切都令她感觉索然无味,除了道术,以及无心。对着张显宗张开双臂,她俯身向下一扑,直接落进了对方的怀里。而未等张显宗将她抱稳,她已经像条小鱼似的,从他的臂弯中下滑落地。
很久没有出门见天日了,岳绮罗忽然起了兴致。脚趾头在绣花鞋里动了动,她决定亲自出门去会一会顾大人。因为顾大人是无心的老朋友,也是张显宗的新敌人。万一能够通过顾大人打听到了无心的生死,万一无心当真活着,万一自己找到了无心,万一无心心回意转爱上了自己,自己岂不就是可以活得更快乐了?
如果以上的“万一”全不成立,她就宰了顾大人,为张显宗除去眼中钉。反正跟着张显宗也不坏,张显宗在她面前,时常温柔的让她坐立不安。
岳绮罗定下主意之后,也没有和张显宗商量。入夜之后她径自出了丁宅。宅子门口站着卫兵,对待她素来是毕恭毕敬;听说她要出门,连忙张罗着要去呼唤卫士随行。岳绮罗说道:“不必惊动他们了,我自己走。”
卫兵知道她是带着一点神秘性的,不敢阻拦,立刻又问:“您是坐马车,还是坐汽车?”
岳绮罗略微思忖了一下,随即答道:“全不用,你给我牵一匹小马过来。”
卫兵领命去牵马,可是挑来选去,军马全都高大威武,不合岳绮罗的意。后来卫兵福至心灵,弄来了一头小毛驴。毛驴背上鞍辔齐全,正是一头时常出城、见过世面走过长路的好驴。
把一根小鞭子双手送到岳绮罗面前,卫兵还问:“用不用再去通知参谋长一声?”
岳绮罗摇了摇头,然后轻轻巧巧的飞身上驴。伸手摘下驴脖子上挂着的小铜铃铛,她一甩皮鞭,毛驴登时就善解人意的跑上路了。
岳绮罗走的是小路,毛驴耐力好,在崎岖路上又是特别的灵活,反倒走得比马更快。天色将明未明之时进了长安县,她随便找了一家小旅店住下,足足的睡了一天。到了傍晚时分,她和毛驴全歇足了吃饱了,便又一起上了路,直奔青云山而去。
出发之前,她研究过地图。如今估摸着距离青云观还有五六里地远了,她把毛驴拴在了路边的野林子里,开始徒步前行。忽然念念有词的一甩袖子,前方多了两个探路的纸人,飘飘摇摇的给她打前锋。夜色越来越浓重,天空疏疏朗朗的点缀着几个银星星,一弯白月亮勾着几缕云。岳绮罗的体力一直是马马虎虎,初春的夜又是寒冷如冬。她把两只手揣进袖子里,吸着鼻子顶着寒风往前走。走着走着,纸人不动了,似乎是前方有无形的屏障阻挡了它们。岳绮罗心中一动,知道自己已然进入青云观的地界了。
据她所知,顾大人的军队全驻扎在了青云观后方的山麓一带,并没有进山,也没有骚扰道观。一挥手指挥纸人转了方向,她开始往后山走,结果刚刚走了不远,她便看到了成片的帐篷。夜深了,士兵也都睡了,帐篷之间偶然有火光闪动,是小队举着火把在巡逻。
军队大营的阳气杀气都很重,纸人一旦离她远了,就像失去力量一般,摇摇欲坠的要倒。岳绮罗索性收了它们,想要亲自设法潜入军营。只要让她见了顾大人的面,只要顾大人是个人,她就有办法了。
岳绮罗攥着手帕,一边擤鼻涕一边在黑暗中来回的走,同时忍着一个大喷嚏。军营周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没有明显的破绽,于是她决定换个方向进攻,先从青云观与军营之间的一条小山路上进山,然后从山上往山下走。军营总不会四周全是固若金汤,都知道山里没有人,想必朝着大山的方向,便是军营外围的最薄弱处。
她打好了算盘,开始摸着黑踏上了坎坷山路。她记得在许多许多年前,自己仿佛是登过一次青云山,那时候青云山还不叫青云山,青云山上自然也没有青云观。自己进山是干什么来着?不记得了。山里是什么样子?也不记得了。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走着走着停了脚步,发现前方路上现出了一个大坑。月光之下,坑周的泥土还很蓬松,显然是个新坑。岳绮罗怀疑新坑和开矿有关,刚想小心翼翼的绕过去,不料一脚踩在地上,却是泥泞的一滑,让她险些跌了一跤。
踉跄着站住了,她低头一看地面,就见地上亮晶晶的漫开一摊白浊液体,方才被自己踩了一脚,液体和泥土混成了泥。莫名其妙的蹲下来,岳绮罗没看出液体的成分。眼皮向上一撩,她忽然又发现了新玩意!
就在液体之中,还浸了几块尖锐的骨头,以及一副奇大的利齿。
岳绮罗从衣兜里摸出一张小小的人形纸片,随手向外一挥。一个白脸笑眼的纸人立刻站到了她的身边。岳绮罗站起身,后退一步说道:“把它给我捡起来!”
纸人能够领会她的命令,果然弯腰伸手,将一副大牙捧起来托到了她的面前。月光之下,岳绮罗看得清楚,就见牙床将近有人头大小,利齿尖端闪着寒光,齿缝之中竟然还有鲜红黏涎反射月光。可见黏涎是新鲜的——身体都没了,只剩了一副牙齿,齿间的黏涎怎么可能还会新鲜?
岳绮罗莫名其妙,抽动着鼻尖凑过去一嗅,感觉微微有点腥,倒是没有十分恶臭的异味。走回地上一滩液体跟前,她低头又想细看。不料就在此时,坑中忽然窜出一条白亮亮的怪物,张开大嘴直奔了她的脑袋。岳绮罗心中一惊,瞬间仰头向后一躲,同时就听“啪嗒”一声,正是怪物结结实实的拍在了地上。一边后退一边望去,她就见怪物足有一米来长,通体灰白,头部光秃秃的扁扁长长,一张大嘴十分醒目。眼看怪物对着自己又龇出了大牙,她情知不妙,转身就想逃,不料怪物纵身一扑,一嘴叼上了她的小腿。岳绮罗惊叫一声扑倒在地,回身一看,却见自己的小腿虽然陷在了怪物口中,可怪物瘫在地上,并未发力,长大的身体眼看着失了形状,软软的竟然化成了水。
岳绮罗一下子全明白了。小腿隐隐的有些刺痛,不知道怪物的尖牙有没有刺破裤子伤到皮肉。千辛万苦的撬开牙关收回小腿,她也来不及细看,爬起来就要往山下跑。可是一步迈出去,她“咕咚”一声跪下来,受了伤的腿竟是不能使力。
她慌了神,心想万一坑里再爬上来一只怪物,无论它死得有多么快,恐怕自己都难逃一劫。扶着身边的小树站起来,她对着纸人后背一扑。只听“咔嚓”一声,纸人真成了纸人,被她压了个四分五裂。
岳绮罗摔了个大马趴,真是急了。右手指尖在地上快速划出一道符,她用力一拍地面,同时轻声叫道:“生!”
附近地面立刻缓缓隆起一个土包。土皮四分五裂,一具很有年头的野狗尸骸破土而出,腐烂得只剩了一身骨架。岳绮罗见状,气得一挥手。附在野狗身上的魂魄立时消散,骨头在地上散成了一堆。
岳绮罗换了右手,继续在地上画符,想要召唤出得力的阴兵来救自己下山。手掌狠狠一拍地面,树下土中却是拱出了一名士兵。
士兵穿着一身血衣,胸前弹孔清晰可见,不知是死于战争,还是死于军法;不过身躯还算完好,两只眼珠一起向上翻着,一张嘴张得很大,仿佛是临死之前还在呐喊。岳绮罗没心思再挑拣,爬起来蹦上士兵的后背。而士兵在她的操纵下,就拖着两条腿一步一顿的往山下走去了。
岳绮罗搂着僵冷尸首的脖子,一颗心狂跳不止。小腿越来越疼,让她心慌意乱的忍不住想:“我这么漂亮,不会被毒死吧?”
想着想着,她落了一滴泪,不是怕死,是舍不得自己的好皮囊。
第059章 蚀骨之毒
岳绮罗骑着一具行尸跑了五六里地,然后换乘毛驴往文县赶。路上她的腿越来越疼,疼到毛驴一颠,她的心也随之一颠。
天亮天又黑,她终于进了文县,见到了坐卧不宁的张显宗——张显宗一直在等她回来。
她本来是不把张显宗放在眼里的,任凭张显宗把自己从驴背上抱下来,她依旧只当对方是个不值一提的凡夫俗子。可是等到张显宗把她送到房内、心急火燎的蹲下来去掀她的裤管时,她心中一动,忽然想道:“除了他,还有谁能这样待我?”
张显宗没有留意到她的若有所思,接着方才的话急问道:“到底是被什么东西咬了?这么大的牙印,怎么可能是壁虎?”
岳绮罗懒得看他,感觉他一点也不好看,没什么可看的,然而说出话来,语气中却是带了一点委屈:“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是有点像壁虎,但是比壁虎大得多。”
张显宗把她里外的裤子一层一层卷起,卷到最后剩下一层紧贴小腿的长筒羊毛袜。张显宗握着她的脚踝仔细审视了她的袜筒,却是并未发现齿痕。
“好像是没咬透。”张显宗松了一口气:“我给你脱了袜子再看看。”
羊毛袜子脱下来,露出了红肿滚烫的脚踝。岳绮罗把赤脚蹬在了张显宗的怀里,脚心贴上军装一粒冰冷的铜扣。一只粗糙的巴掌握住了她纤细的小腿,她不动声色的抬眼去看他——看他,看不起他。
迎着她的目光抬起头,张显宗笑了:“不怕,只是扭伤了关节,贴两剂膏药就能好。”
岳绮罗一翘嘴角,也笑了。笑容一闪而逝,她其实没什么可笑的。
右眼一跳一跳的隐隐胀痛,无须照镜子,她知道自己眼中的一点血色正在扩散蔓延。直直的望着张显宗,她轻声说道:“我饿了。”
岳绮罗伸长双腿坐在床上,右脚脚踝已经贴了膏药。远处忽然起了一声枪响,不知是谁成了张显宗的枪下鬼。张显宗很能为她找人。死囚牢里的,街上流浪的,路边被人买被人卖的……他手里总是不缺活人。
房门一开,张显宗端着个小碗走了进来。屋子里立刻起了复杂的腥气,岳绮罗从他手中接过小碗。翘起小兰花指捏住小勺子,她低着头,忽然说道:“我会保护你。”
张显宗一愣,随即又笑了:“好,谢谢你。”
他始终看岳绮罗都是个小小的妖女。而岳绮罗有时候自居为少女,看他是位体贴的大哥;有时候翻尸倒骨的把前世今生叠加起来,又老气横秋的看他还小。小,而且没有英豪的资质,怎么看怎么都是个太普通的男人,能够在文县当个小军阀,已经是到头了。
岳绮罗在怪物口中死里逃生,虚惊一场。张显宗听了她的讲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索性按兵不动。与此同时,顾大人在青云山下花天酒地,十分快乐,每天晚上都有一场吹拉弹唱,房内男男女女载歌载舞。及至歌舞毕了,便开始捉对寻欢。又因房子处在青云观内,从来没有听说庙观里闹鬼怪的,所以他分外安心,无所畏惧。
工人器械都还没影,勘探队伍自成一派,除了满山挖坑不干别的,军队也没有敌人可打,顾大人只能是玩。这晚他痛饮了一场烈酒,喝到最后扔了杯子就睡。勤务兵们生拉活拽的把他扯到了卧室床上去,而他御用的一个小妓女,名叫梅香的,趁此机会就向旅部的一名参谋飞起了眼风。参谋是个小白脸子,是梅香理想中的美男子;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看着看着就一起离了席,勾勾搭搭的不知所踪。
顾大人醉透了,呼噜打得震天响,乍一听宛如火车过山洞,轰隆隆的一声接一声,隔着一道门一座院都听得到。勤务兵一听他这个动静,就知道他已经睡得雷打不动;两名卫兵在门口冻得拱肩缩背,见勤务兵溜了,于是双方一合计,也悄悄钻进旁边一间小门房里烤火去了。
长夜漫漫,两名卫兵在小炉子上烤红薯,烤得聚精会神。而顾大人的呼噜响到极致,一口气忽然哽在了喉间。几秒钟的清静过后,他像匹马似的打了响鼻,把自己给震醒了。
屋内的炉子烧得很旺,顾大人只感觉自己满腔烈火,燥热的恨不能一个猛子扎进水缸里去。伸手向旁一摸,他没摸到女人,就睡眼惺忪的自己爬了起来,想要去找水喝。不料一脚伸到床下,他眨了眨眼睛,发现地上扑了个人影子。
他以为自己是睡迷糊了,特地抬手揉掉眼角一粒眼屎。睁眼再瞧,地上的人影子清楚了,看身形正是梅香!
梅香仿佛是进门时在门槛子上绊到了,一个大马趴就再没起来。顾大人挺诧异,出声唤道:“梅香?晕啦?”
然后他不情不愿的下床趿拉了棉拖鞋,先走到桌旁端起大茶杯,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冷茶。放下茶杯转向梅香,他对妓女是谈不到怜香惜玉的,伸脚就要去踢:“哎,至于吗?醒醒!”
然而他的棉拖鞋骤然停在了半空,因为在依稀的晨光之中,他看到了梅香空空瘪瘪的下半身。斗篷还在,裤子也在,甚至鞋袜都在,一股脑儿的浸在一摊不辨颜色的液体中,只有其中的肉体不在!
短暂的愣怔过后,顾大人抬手猛然拍向电灯开关,随即转身走到床前,从枕头下面抽出了一把手枪。哗啦一声将子弹上了膛,他单手套了棉手套,弯腰蹲在梅香面前,一把抓起她后脑勺上的大发髻。梅香顺着他的力道抬了头,一双眼珠将要瞪出眼眶,嘴巴张到极致,不知是要痛哭还是要惊呼。顾大人小心翼翼的试了试她的鼻息,发现梅香已经是面目狰狞的彻底死去了。
顾大人看出梅香不是好死,手一松放了对方的脑袋,他急急的起身,从屋角的箱子里翻出一件旧棉袄穿了上。棉袄还是月牙的针线,里面藏着两张纸符。当初无心从出尘子那里要来许多纸符,结果经过几次三番的使用过后,如今就只剩了两张。他不能像月牙似的,把护身符装进小荷包里挂在脖子上,于是索性让她将纸符缝进了棉袄的暗兜里面。系好纽扣之后,他把军裤和及膝的大马靴也穿上了。一脚把梅香踢翻过来,他不再看她的狰狞死相,只去研究她的下身。下身没了长斗篷的遮掩,薄薄的绸裤下面已经显出了腿骨的形状。顾大人随手拿过一只鸡毛掸子,弯腰用掸子长柄掀开了湿淋淋的裤管向内瞧,结果就见骨头水汪汪白生生的,并非是被野兽啃了,也不是被人用刀刮了,一身的血肉竟像是自己化了。
地上的尸水越来越多,顾大人只是一沉吟的工夫,梅香就连胯骨也塌了下去。顾大人见状不妙,一大步越过尸首跳到门外,同时抽了抽鼻子,发现尸水半透明的几乎不带血色,微微的有点腥,倒也谈不上很臭。凭着他的见识,自然知道梅香既不会是生了怪病,也不该是中了剧毒,到底怎么回事,恐怕又是谜团。
门房里的卫兵见旅座房内亮了电灯,连忙含着滚热的烤红薯跑了出来,抱着步枪重回岗位。不想还未等他们站稳,一名副官策马而来,下马之后也不讲明来意,直接就扯着嗓子大嚷道:“旅座,旅座,您醒了吗?营里……出了点事,想请旅座过去瞧瞧啊!”
不过半分钟的工夫,副官就见顾大人戎装整齐,大步流星的走出来了。
顾大人和副官骑马前进,片刻之后就到了军营。副官且行且道:“不知道是在哪里咬的,王参谋自己都说不清楚,反正觉出疼的时候,已经被那东西一口咬住了。王参谋吓坏了,赶紧往回跑,可是跑着跑着就坏了事。现在……旅座自己看吧,王参谋的腿都不行了。”
顾大人心里略略有了点数。下了骏马一扔缰绳,他一边往帐篷走,一边问道:“军医怎么说?”
副官紧赶慢赶,累得直喘:“军医说不是毒蛇,因为那东西嘴太大,咱们这地方就长不出那么大的蛇。但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军医给王参谋上了点蛇药,可是什么用处都没有。”
话音落下,副官眼尖,一伸手为顾大人撩起了面前的帐篷帘子。帐篷里面也吊了电灯,顾大人弯腰进去一看,登时一皱眉头。
王参谋的小白脸子彻底白成了纸,长条条的仰卧在一条躺椅上,不用细看,也知道他是出气多进气少。裤子已经被扒掉了,两条细长的白腿就搭在椅子上。一条腿还是正常好腿,另一条腿却是从小腿中间开始溃烂。白生生的腿骨露出来,骨上干净的连一丝血筋都无。上下两端的皮肉不见鲜血,反而是滴滴答答的流下黄水,椅子下面已经湿了一片。
帐篷里面围着几名与王参谋交好的军官,以及一名最有资格的老军医。见顾大人来了,众人连忙起立,而顾大人背着双手,直接问军医道:“他怎么不喊疼?”
军医的神情很像是在梦游,并且直打结巴:“报、报告旅座,王参谋好像是没、没有很疼。”
顾大人又问:“小王是在哪里被咬的?”
王参谋气若游丝,显然不能说话,于是旁边一名军官答道:“报告旅座,小王刚才说是在山里被咬的,还说咬他的东西挺大,像四脚蛇。”
顾大人沉默下来,心里明白了——小王和梅香跑到山里私通,不慎遇了怪物咬人。小王必是抛了梅香先逃了,而梅香受了重伤,又想活命,只能跑回自己房里求救。
梅香和小白脸偷情,顾大人并不吃醋,因为梅香又不是他的姨太太,两人无非是露水姻缘,说不定哪天就一拍两散了;梅香和小白脸因为偷情而死,顾大人也不怜悯。问题是他俩并非好死。至于所谓的四脚蛇,他和无心当初的描述一对照,立刻就知道了它的来历。但单是知道还不行,若是由着它肆意咬人,自己的军队非被它吓散了不可。
帐篷内的众人束手无措,眼看着小王烂到了肚破肠穿。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又探出小王已经咽了气,几名胆大的军官便用一块厚帆布把他裹起来,深深的挖坑埋掉了。
顾大人下了封口令,不许在场之人妄言。天明之后他回了自己的屋子,推门进去一瞧,发现梅香已然成了一具雪白的骷髅。
顾大人胆子大,光天化日之下更是胆大包天。用火钳子把骨头一根一根夹到一床棉被里,他包了个白骨包袱,想要去找出尘子设法。不料未等他出发,勘探队的队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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