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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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哥哥死了……”四娘抽抽涕涕地说:“那些人非说哥哥是自杀的!”

“什么!”项城王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不是好好的在家里修身养性吗!”

周围的家将都恨不得把头低到地下,他们去的时候已经太迟,世子的气都已经断了有一会儿了,不但人没救回来,身子也没抢回来。

项城王被妻女的哭声惹的心烦气躁,忍不住大喝道:“都没个能说清楚的!元儿身边的曹俊呢!叫他来说话!”

“回王爷,曹俊……曹俊他报仇不成,一头撞在柱子上碰死了!”一个家将亲眼目睹了那脑浆迸射的场景,至今闭眼还看得到曹俊那不甘心的眼神。

“报仇?向谁报仇!”

“……报……”那家将艰难地说道:“向信国公府的嫡长公子李锐报仇。”

那家将知道的事情也不多,他是后来才去的玲珑阁。知道一切的曹俊已经撞死,其他知情的项城王府家人都被当做证人给押去了大理寺。如今他这里只有从曹俊那里得来的只字片语,如今只好一五一十的说来。

“又是李锐?”项城王怒目切齿,“来人,和我一起去大理寺讨回我儿子的尸体!”

给那些仵作糟蹋,还不知道回来是什么样子!

还有那些家人!

总要知道他儿子死亡的真相!

项城王妃一听到尸体二字,哭的更加厉害了。

“夫人你也别在这里哭了!”项城王一声厉喝成功的让项城王妃顿了一顿。

“你在家中哭有什么用!如今要做的是替我们的孩儿讨回公道!你去宫里哭去!去跟皇后哭!去跟太后哭!她们要不见你,你就跪!你就喊!我身为太常寺宗亲之首,我的夫人都进不了宫去,看以后哪个宗室还服她们!”

项城王妃听了项城王的话,重重地点了点头,她心中满是怒火,回了后院就去换王妃的命服,准备进宫去施压。

项城王带着家中精锐,乘着马疾奔东城的大理寺。

大理寺中,李茂正在方兴的陪同下看着各方的口供。

项城王世子横死东市,又涉及到大皇子和信国公府的嫡孙,这些奉命出去调查的大理寺官员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很快就录来了口供。

检查楚应元伤口的仵作也送来了报告,证明伤口是牵拉产生,而非砍伤或划伤。

但方兴和李茂都知道皇帝的意思是要摘大皇子出去,那为何玲珑阁里有人带着武器,又为何会出现在项城王世子的脖子上,这真相就需要掩藏。

只是本朝律令,除非特许带刀的官吏或武将,其他人不得在街市上带着武器行走。若白身带着武器,有三人聚集在一起伤人的,视同乱贼。李锐再怎么身份高贵,也是白身,无法解释为何身边出现了几个带着刀的下人。

若说是家将,那就是为信国公府惹祸。家将敢对皇亲出剑,已经是一种以下犯上了。

此事怎么看都对李锐不利,因为口供和物证都无法在不牵扯到李锐的情况下证明他是清白的。更何况楚应元死之前右胳膊骨折,这手下的极重,若说两人之前没冲突,是他自己无缘无故撞死在刀刃上的,那真叫可笑。

“李茂,不是老夫不愿偏袒,只是老夫和两位少卿研究了半天,也想不出如何证明李锐的清白。项城王现在恐怕已经在来大理寺的路上,老夫不可能不让项城王见楚应元的尸体,也不可能阻止苦主去看口供。”方兴拍了拍自己女婿的肩膀,老夫只能保证李锐在三司会审之前不受苦,怕此番为了避嫌,连主审之地都不会放在大理寺了。”

“是小婿让岳丈大人为难了。”李茂知道方兴一定在其中活动不少。比如说带回楚应元的尸体,一定就是老丈人怕项城王府抢先带走尸体所作的应对。

“我们都是一家人,李锐既然是你侄子,就和我家侄儿没有什么区别。他父母双亡,如今又摊上这么一件事,实在是让人不胜唏嘘。”方兴也是保皇派的功勋,自然对皇帝的行事风格了如指掌,“若此事圣上真要摘干净大皇子,怕是李锐这辈子仕途就毁了,只能做个在家的白身。”

“如今我都不操心仕途什么的了,我只希望他能平安无事。”李茂和项城王接触不多,印象中他是个老好人,上朝也从来不发一言。但再老好人,嫡长子死的不明不白,都不可能善罢甘休。

他自认若是有人逼死了他家的铭儿,哪怕不是故意的,他也要血债血偿。更何况楚应元已经二十多岁,一般青年被养到这么大早就娶妻生子,这楚应元因为被国孝耽误,没有留下一点骨血,叫项城王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可能冷静!

李茂原先不担心皇帝会不管李锐,毕竟李锐还身系联合世族的重任。但一旦李锐名声变臭,自然就不会还留在大皇子身边,若是这点价值都没有了,世族凭什么要接受李锐的示好?就因为他是个白身的信国公府嫡孙?他又不是自己的儿子!

如果要赌皇帝对李蒙的一点感情,那真是不敢赌,也赌不起。

无论怎么想,李茂都觉得李锐此次怕是要被连累到底了。他一下子觉得皇家无情,一下子觉得楚应元连死都不让人安生,脸色又红又白,让方兴看着都担心。

方兴已经五十有二了,身体还算健朗,他见惯了各种冤案、不能说的案子、必须要错判的案子、却从来没想到会有审到自家女婿府里的一天。

毕竟信国公府家风多严,作为亲家,他是最清楚的。

此番真的算是无妄之灾!

“你先去看看李锐吧。他小小年纪遭逢此变,想来更需要家人的支持。”方兴没得到圣谕之前自然是不能放了李锐,但让他在里面过的尽量舒服点还是可以的。他让属官带着李茂去监牢里找李锐,自己则继续翻看着口供和案卷,希望能找出一个突破的点来。

“大人!项城王求见!”

“说曹操,曹操到,这来的也太快了。”方兴丢下案宗,长叹了一声。

来的是苦主,还是注定不能得到什么伸张的苦主,他家又和信国公府有亲,这一番他怕是要准备唾面自干了。

“请项城王进来!”

大理寺卿的牢房外。

李锐虽然是白身,但身份特殊,并没有和许多犯人关在一起,而是单独在一处牢房内。李茂在牢房外看了一眼,里面有床、有桌子,甚至还有一个马桶。虽然连家中的角房都比不上,但在监牢里已经算是“上房”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李茂看着下了床的李锐,发现他表情十分平静,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心中不知道为什么蓦地产生了一阵悲苦。

如此年少的孩子,遇见这种事情,又身陷囹圄,却是一副无悲无喜的样子,那一定并不是不在乎,而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了。

“锐儿……”李茂眼眶一红,“你放心,拼了我头上的信国公爵位不要,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的。圣上还要重用我家,必然不会让你有事。”

李锐点了点头,似是对自己的安危并不怎么关心,只说了一句“我信的”,却话语一转开始说到了他的祖母邱老太君。

“此番我入狱,想来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我父母双亡,父亲又是为国捐躯,圣上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我给楚应元那‘蠢货’赔命的。”他这里的蠢货是指楚应元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人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可他却宁死不退,他心里堵得慌,不得不骂他一句来发泄。

“只是祖母一直对这玲珑阁十分期待,此次我陪着大皇子去了玲珑阁,反倒弄砸了祖母一直以来的期望,怕是连这些游戏都不能再宣传了,我心中十分愧疚。如今我一想到祖母要为我日夜担忧,我心里实在难安。她老人家身子不好,年纪又大,还望叔父替我多多遮掩,千万不要让祖母知道此事。”

李茂一听这孩子现在还在担心其他人,心里实在有无限的难过,恨不得对天长啸一顿发泄才好。可他是长辈,又是这孩子如今唯一可以依靠之人,他若失态,让李锐如何冷静?

李茂只得做出成竹在胸的样子安慰他道:“你放心,我已经吩咐过了,谁也不会告诉你祖母你出了事,玲珑阁出了事。我会跟她说您最近功课实在太差,太傅不准你出宫回家。我也会和家中下人吩咐,这阵子无论谁来见你祖母一律不见。”

“只是这谎不可能撒太久,你务必要保重自己。等我想法子让你洗脱了嫌疑出狱,你若是瘦了颓了,还是要让老太太担心。”李茂尽量语气轻松些和侄子说话,“倒时候你祖母倒不是担心你了……我看她会又拿着宫牌进宫告状去,说宫里人虐待她的孙儿!”

李锐挤出一个笑容,对着叔父笑了笑。

李茂进来找李锐,是为了想问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的。他必须要多听很多人的说法,才能找到最核心的关键。

李锐是当事人,自然说的比口供或者掌柜的春秋过的说法更加实际。李茂一听是大皇子自己跑出来让楚应元冒犯,被李锐护了才没有出什么事,心里就知道这大皇子不是省油的灯,怕是想使什么手段,正好被他这倒霉的侄子给化解了。

李锐后来说的和掌柜的说的差不多,李茂知道了众人没有隐瞒什么真相,也没有添油加醋,这才放心的离开。

只是李茂从牢狱出去的时候,正好遇见了从大理寺离开的项城郡王。

两人眼神一个交接,哪怕李茂站在三丈之外,都感受到了项城王那刺骨的恨意。

这恨意犹如实质,就如他唤醒了一只沉睡的年老狮子,那年老的狮子正在迫不及待的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狰狞。

李茂对着项城王拱了拱手,心中不是十分在意。

此事他侄儿从头到尾都是被牵连,所犯之错无非就是折断了项城王世子的手臂罢了,如今他家三代专业替皇族背各种黑锅,他自己也已经感到厌烦。

项城王冷冷地看着李茂走远,转头看了一眼大理寺。

“我们去宫里。”

持云院里。

顾卿一脸期待的看着嘉云的爹,就连嘉云都带着紧张的神情。

“怎么样?今日开业反响如何?”

“来的人倒是许多,但大部分是看热闹的。”掌柜的拿着店里的账本,有些飘忽的回报道:“加之又是阴天,许多人不敢久待,所以也没有多少收益。”

早上倒是有不少顾客买了乙等的回去玩,但他们店里本就不靠乙等的赚钱,会员当时大部分都在后面玩,下午出了这事,立刻都跑了个干干净净,对生意也有所影响。

“不过还是有不少人定了甲等的游戏的。有工部侍郎仇府府上定了XXXX、XXXX一副,还有钦天监一位张大人定了一副‘飞升棋’,另有……”

掌柜有些深思不定的读着账本,顾卿只当他是因为生意不好,怕他责罚,所以有些紧张,反倒开口安慰他:

“做生意,自然都是要慢慢来,急不得的。今日才开业,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是不错了,你做的很好,我也很放心。”

嘉云他爹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好跪下来谢过顾卿的赏识。

“得蒙太夫人夸奖,小的不胜惶恐。”

“那你先下去吧,店里应该还有许多忙的。你把今日的账本留下。”

那掌柜留下账本,如蒙大赦一般的走了。只是边走他还边在心焦,今日他倒是糊过去了,可是玲珑阁如今已经被大理寺给关了,明日的、后日的账簿到底该怎么办?

难不成他还要伪造账簿不成?

这实在太难熬了!

顾卿拿起账簿,笑嘻嘻地指着其中“飞升棋”一栏,笑着对花嬷嬷说道:“你看看,张大人,一定是张玄无误了!”

“我看也是。”花嬷嬷也露出一个笑容回着顾卿,眼睛却若有所思的盯着玲珑阁掌柜正在走出去的背影。

此人神魂不思,怕是玲珑阁今日出了什么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大理寺监牢的第一夜。

李锐从身上摸出一只虫子。

李锐:???这是什么?

又过一会儿,又飞过一只虫子。

李锐坐起身,叹了口气。

“这位狱头,能不能请你转过身?”李锐皱了皱眉,“我内急。”

第140章 博弈

几乎是一夜之间,信国公府嫡长孙杀了项城王世子的消息不胫而走。东市的那场热闹无数人都看到了,而十几个家将围着李锐一人争斗,最后被都大理寺带走的后续更是让人津津乐道。

但极少有人提起,就在他们被带走后的半个时辰,又来了一队人,从玲珑阁里接走了几个人的事情。

宫中的禁卫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这些百姓天天在天子脚下溜达,中军、禁卫、小吏、捕头,他们的眼睛比谁都精。

出现了一队宫中禁卫,哪里还有人敢多言?

项城王楚濂在看到那份口供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儿子的仇是报不了了。

意图袭击大皇子,被卫士控制,气愤之下不顾利刃加身愤然站起,最终喋血当场……

每个字、每一句,都敲在了项城王的心头,这辈子也忘不了。

楚应元是他们夫妻两的第一个儿子,从小也是悉心教养着的。后来遇见岐阳王之乱,项城王为了避嫌,不得不夹紧尾巴过日子,每日里深居简出,做出一副老实人的样子。但他的儿子依旧是张扬爽利,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

也许是出于自己内心的羡慕,也许是因为儿子过着他一直想要过却没有过过的日子,楚濂放任了儿子这种性格的发展,但随着大儿子年纪越来越大,这种张扬变成了跋扈,这种爽利变成了刚愎,他甚至还有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偏执……

他原想着,反正他们一家都在封地,山高水远,一手遮天,他努力经营着地方,手中又握有不少父亲暗地里留下的人马,即使嫡长子性格上有些过于刚烈,在桂南这一亩三分地上,总是能护他平安的。

更何况他儿子又不笨,只是脾气差。脾气差的纨绔子弟太多了,怒而起拔剑伤人的都有不少,他的儿子只是蛮横了点,还没有太过差劲。

谁料皇帝突然把他们召进京城,这地方简直就像是和他的大儿子犯冲,他接二连三的犯错,甚至敢动他的人手去刺杀一个信国公府的嫡长孙!

大丈夫能屈能伸,若一直只能伸,总有一天会触到不能碰的东西。

所以他点了他的庶子上京敲打他,希望有这个弟弟在旁边时刻让他警醒着有人能替代他,他能学会忍耐和妥协。

但他还是死了,死的如此憋屈。

“元儿,你放心。爹会替你讨回公道的……”楚濂已经忍了一辈子,他也是楚氏的血脉,自然有着与生俱来的野心,可是这股野心一直被他自己压抑,一直被他控制,提醒着他不要做大楚的罪人。

可是如今,他不愿意再忍了。

“你的仇,不报我枉为人父。无论是大皇子还是李锐,爹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二天一上朝,就有御使弹劾李锐杀害项城王世子、而且还当街斗殴。李茂为了李锐的事情一夜都没睡好,如今一听御使说的话,上去掐死他的心都有。

大理寺卿出列说明此案有种种疑点,但从目前证据来看,李锐并不是杀人的凶手,凶手应该是自杀,结果在朝堂上被人指着鼻子骂“以权谋私”、“包庇家属”,被辩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李茂也被弹劾“纵侄行凶”、“目无法纪”等等,皇帝知道楚应元之死属于咎由自取,但为了种种原因,没有在朝上偏袒与他。

大部分有人脉有关系的人家都知道此事大概有大皇子的参与,毕竟大皇子那天出了宫不是什么难打听的消息,能带着刀剑行走,敢把武器架在人脖子上的是谁,他们不是傻子,一猜也能猜出个来龙去脉来。

但他们就是咬准李茂不敢牵扯出大皇子来,让他吃这个哑巴亏。

李茂百口莫辩,见皇帝也不做出什么偏袒的行为,顿时觉得心灰意冷。

别说心中的抱负、振兴家族什么的了,此时若是连侄子都保不住,还如何去谈“振兴家族”?

下了朝后,勋贵派的各方大臣都要打听情况,李茂本着多说多错的想法匆匆离开,向内书房递了折子。

但皇帝依然不见他,只是托齐邵给他送了一封信出来。

李茂回了兵部,等所有人都离开后署以后,在房间里打开了信函,细细的查阅了起来。

“欺人太甚!”读完信的李茂将信狠狠地扔在桌子上,一掌拍了上去。

“我艹你祖宗十八代!”

李茂这次是真的出奇的愤怒了,他家祖孙三代为大楚出生入死,他哥哥连性命都搭上了,他侄子更是要冒着各种危险打入世族,可是就算他答应了皇帝的盘算,那也因为是预计在四五年后的事情!

四五年后的事情从现在开始准备,自然是有各种保障的。

可如今就因为出了这么一件事,皇帝竟然逼迫他现在就开始谋划!

他那侄儿才刚刚年满十四岁,只是个孩子啊!

李茂站在屋里,喘的如同那铁匠铺的风箱一般。

但他毕竟最后还是冷静下来了。

‘我虽忠君爱国,但也并非愚忠的蠢货。我父亲常教导我首先要保身,然后是保家,其次再来济世。如今我家人不保,你却以为我是那种只知道唯唯诺诺的忠臣……’李茂将纸片撕了个粉碎,一点点的吃了下去。

“可恨!”

大理寺的牢狱中。

“来人啊,有人没有?”李锐住的牢房虽然什么都有,但毕竟不是家里,只是一夜,他的身上就起了无数的小疙瘩。

床铺上倒是铺着褥子和床单,只是依然还是有许多不知名的虫子咬噬他的身体,这里又是在地下,阴冷潮湿,若不是他也曾在外露宿过,怕是第一晚就已经崩溃了。

“来了,来了,李大公子,你喊我何事?”看管他的狱卒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因为李茂上次来探望李锐的时候塞过不少银子,自然是对这位“少爷”笑脸相迎。

“我内急。”李锐看着墙角的恭桶。

“那不是有恭桶吗?”狱卒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墙角的马桶。

李锐皱着眉头:“那恭桶有一天没倒了,如何用得?”

他在家中时,厕房里的恭桶永远是干干净净的,还有底部挖空的椅子放置其上,可以让他坐着方便。他对食宿都无所谓的很,只有这个人问题,他实在没办法忍得。

“你再等等,狱长来坐班的时候我去报备一下,等狱长来开门的时候,我再帮你倒掉。”他只负责看管犯人,牢门的钥匙却是没有的。这门下只有一个送饭的孔,恭桶当然是塞不过去。有钥匙的只有狱长,他想倒也无能为力。

无奈李锐醒来之后实在无法忍住,只好强掩着恶心打开了恭桶,方便了一下。他已经打定主意这段日子少喝水,哪怕少接触这个脏兮兮的恭桶几次都是好的。

“我说这位少爷,你是为什么进来的呢?”这狱卒专门负责看管这间牢房,能关进这里的,不是大官就是巨贾,还从未有如此年轻的少年进来的例子。

但这少年看起来才十六七岁,就已经入了大理寺的监牢,那一定不是小案子。他生性善谈,便好奇的问了一问。

李锐在牢房的空地里打着拳,他叔父说的不错,若是他出去瘦了虚弱了,他祖母见了一定会难过。

此时正好练练拳法,也能打发时间。

他在牢房中一个虎步冲拳,却听到那狱卒的话,略微顿了一顿,对他说道:“我和一人打架,他打不过我,又被人拦住,一时气不过寻了短见。现在人人都觉得是我杀了他,至少也是我逼死了他。”

那狱卒了然地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那这位少爷还真是倒霉。

“这种事向来看上官怎么判了。如果偏袒苦主那边,至少也要让你吃点苦头再判;若是偏袒你这边的,大概就是赔钱了事。”狱卒安慰他道:“你一进来多方拜托我照顾,向来上官和你家交情不错。你在里面吃几天苦,说不定很快就能出去了。”

李锐想不到自己在牢狱中还能得人安慰,听着狱卒的口气,大理寺几位上官似是没有吐露他的身份。

他收起拳,向那狱卒说道:“那就承你吉言了。”

狱卒见这小孩进来以后既不哭闹也不悲观,而且对于牢狱中的一切也不怨声载道,倒是十分随遇而安的样子,心中也十分欣赏。他在这里见得多了,纨绔子弟伤了人进来的也有不少,但每一个都十分讨厌,兼具“天大地大老子最大老子马上就能出去”的气质,像这样不惊不辱的坦然的,他看的这么多少年里,还是头一个。

他想来这孩子再怎么冷静,见到有人在他面前寻了短见也是不好过的,就在这牢狱的门口坐了下来,准备和他开导开导。

“你也别觉得那人死了是你的错,这样的人我见得多,就算不因为打架自己逼死自己,也会因为其他事逼死自己。”狱卒有些感慨地说:“你见过那河水没有?”

李锐见这狱卒想要和他聊天,便一拂地上,也坐在门前,像是和普通朋友那样的聊道:“我自然是见过河水的。”

“有些人,就算是在湍流激荡的河里,也能自己游出来,因为他们憋着一口气,怎么也不愿意沉下去。”那狱卒若有所指的说,“可还有一些人,即使水面十分平静,但他们也能轻易地沉入河底。”

“其实河从来没变过,河一直都是那条河,河水有湍急的时候,也就有平静的时候,可人却是千样的人,有的人渡过去了,有的人就直接沉底了。”

“你遇见了一个胆子小,不愿看见激流,只好沉了底的人,这是你的不幸,但也是你的大幸。至少你看到一个人如何沉下去的,便不会和他做一样的事。”

这狱卒就是借这个比喻来暗示他不要自暴自弃了。

“狱卒大叔有大见识,小子受教了。”

李锐这两天确实受楚应元的震撼极大,他一直自责与自己得理不饶人,以至于他不甘受辱,用那样惊心动魄的方式死在了他的面前。

而后他的家人撞柱而亡,也是因为眼见着伸张无门,只好以死泄愤。

他昨夜一直都在反省,自己在成长过程中可有对其他什么人这般咄咄逼人过,可有伤过别人的自尊但是自己不以为然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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