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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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梓瑕刚刚补完眠,跑到语冰堂去见李舒白,他就示意她。

黄梓瑕有点诧异,问:“进宫?”

“我说过,若你十天之内能破了这个案件,才有资格替我做事。所以,从今天开始,我有一件事情要你替我去办,而这件事,需要给你一个确定的身份。”他站起身,姿态闲散而优雅,完全不像是在和别人谈交易的模样,“总之,今天是你这个王府小宦官重要的日子,我不带着你去,岂不是少了很多好玩的热闹?”

她低头,“是”了一声。

李舒白又走到门口,吩咐侍立在那里的人:“叫景翌过来。”

不一会儿景翌就来了,是个极干净伶俐的长相,打量了黄梓瑕几眼,然后才问:“王爷有何吩咐?”

李舒白慢悠悠问:“你是我手下掌管府中人事的,我问你,如今府中有多少在册宦官?”

“一共是三百六十七人。”

“若是三百六十七人忽然变成了三百六十八人呢?”

景翌会意,又看了黄梓瑕一眼,略一思忖,说:“奴婢记得,去年九成宫暴雨天灾,失散不少小宦官。那些宦官大都是孤儿被送进宫的,有些尸骨无存,至今没有下落。”

李舒白点头:“这么说,她可能是九成宫中离散的小宦官?”

景翌很诚恳地说:“小的就是这么猜测的,但具体是谁,却还想不起来,请王爷容我去查看一下档案。”

李舒白挥手示意他下去。不一会儿,他捧着一本厚厚的名册过来,说:“奴婢已经查到了,九成宫中有位小宦官,名叫杨崇古,负责的是‘常与烟岚’阁的洒扫。年约十六七岁,身高五尺五寸,纤细瘦弱。他是孤儿进宫,在九成宫中又孤僻无友,一个人呆在烟岚阁中,是以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在了去年天灾中,宫中已经注销了他的名档。”

“嗯,只是没想到,这个杨崇古大难不死,入了我的王府。”李舒白看着黄梓瑕,问,“景翌说的这个身份,你觉得怎么样?”

黄梓瑕站在那里,感慨万千。她逃亡了数月之久,千山万水拼命遮掩身份,谁知就这么短短一段话,她就能拥有另一个身份,成为另一个人,从此光明正大出现在别人面前,再也不需要遮遮掩掩。

本朝夔王李舒白所说的话,有谁能质疑,又有谁敢质疑呢?

所以她对着李舒白躬身行礼,说:“奴婢杨崇古,多谢王爷。”

从大明宫建福门进入,在穿过重重叠叠的朱门与高墙之后,便看见高高伫立的含元殿,在高台之上重殿连阙,就如凤凰展翼环抱着所有进入宫门的人。

含元殿之后,是庄严华美的紫宸殿,殿后金碧辉煌的飞檐斗拱连绵不绝,直至目光所穷之处。

紫宸殿是内殿,近年来皇上召见内臣也不大在含元殿了,尤其是和王公近臣,多在紫宸殿。黄梓瑕在殿内等待不久,身着玄色常服的皇帝便在宦官们的簇拥中进来,身形略显丰腴,却并不肥胖,圆润的下巴,细长的眉眼,自有一种可亲的模样。

皇帝李漼,今年不过三十五岁,但自十来年前被宦官拥戴登基之后,十年来一直纵情声色,不理朝政。若说是个太平天子虽然有点勉强,不过倒也没做什么扰民的事情,老百姓也还算安定。

黄梓瑕心想,虽然是兄弟,但皇帝看起来倒比李舒白温和多了。又看看昭王李汭他们,又在心里想,所有人看起来都比这个李舒白好糊弄啊,为什么偏偏能帮自己的,只能是这种人。

皇帝坐定,满脸笑意对李舒白道:“四弟,真是从来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得倒你啊,这四方案,朕前日才想过是不是要托你办理,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昨晚你就已经破案了,果真是神速。”

李舒白说道:“这倒并不是臣弟的功劳,破案的另有其人。”

皇帝的目光落在崔纯湛的身上,崔纯湛赶紧诚惶诚恐地躬身道:“此案得破,一切都靠夔王。臣等有罪,臣等只在城东巡视,不听夔王指示,是夔王只身前往,现场力擒真凶,破了此案。”

皇帝的眼睛这才落在李舒白身后的黄梓瑕身上,问:“四弟,你身后那个小宦官,似乎平日未曾见过?”

“启禀皇上,这位就是破案的人,所以臣弟不敢居功,带她上殿来面圣。”

众人顿时都讶异地打量着黄梓瑕,见这小宦官面容清秀绝伦,只是始终垂着眼睫毛,脸色平静,连发丝都没有动一下。

皇帝笑道:“这是内殿,朕平时与兄弟等也都随便惯了。你看,今日都是朕一班兄弟,纯湛亦是崔太妃的侄子,王尚书是皇后的叔父,你这小宦官也不必太过拘束。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杨崇古,叩见皇上。”她上前跪拜行礼。

康王李汶毕竟年轻,见她和自己差不多年纪,赶紧跳出来追问:“你就是破案的人吗?我正百思不得其解呢,你赶紧跟我说说,这案子不是四方案吗?为什么南西北都出了命案,最后一个却不是在东面?”

黄梓瑕抬头看皇帝,见他点头,才解释道:“这只是人心思考惯性,结合了‘常乐我净’菩提四面之后,又见案件发生在京城北、南、西各面,便认为凶手杀人的规律是东南西北。谁知凶手杀人,正是借了这个名号,却不是以这个规律来的。其实之前凶手杀的第三个人,是在城西南常安坊,根本不是城正西。所以我想,按照四方来定案,本就是一个错误。”

昭王李汭赶紧追问:“那么,我事后听说,你们第一日将凶手下手的目标定为京东南,第二日定在京西北的普宁坊,又是什么原因?”

“此案千头万绪,要从庄真法师念错的那一句法言说起。”黄梓瑕细细说道,“那日在建弼宫,我听诸位王爷说起案件细节,那位庄真法师在盂兰盆会那日,想必念的经文洋洋洒洒不外千言,但凶手却能一下子听出佛经中那念错的一个字,若不是佛门中人,必定是熟知佛家经典的信徒。而京城宵禁,若要在各处杀人唯有当日事先留宿于各处,前几个事发之地没有佛寺等,一个和尚留宿必定引起他人注意,因此,信徒作案的机会较大。而此人残杀多人,必定不是真正皈佛之人,定是被民间歪门邪道所迷。迷信之人,必有信赖。按照前面推断,此事不是依照四面八方的传言而来,于是我又想到,迷信的人还经常有一个习惯,就是行事必看历书。”

所以她在翻看了历书之后,发现凶手行凶的方位与历书上当日测定的吉利方位完全契合,第三次凶案发生之日,历书上写着大利西南,又翻看前两次杀人之日,一个是大利正北,一个是大利正南,正合凶手杀人方位。因此她猜想,凶手杀人,必定以历书为准,而非众人猜测的,四方各一人。

而李舒白也在她翻看历书之后,立即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在大利西北的那一日,两人才一起埋伏在普宁坊那个孕妇家前,来个守株待兔。

“原来如此!”李汶赶紧又问,“那么,你是怎么知道凶手肯定会对那一家下手的?怎么知道这一次的目标必定是孕妇?”

“因前面三人丧生,一个更夫是老人,一个是壮年铁匠,这两人被杀尚且不提,善堂的那个小孩,却孤弱衰竭,正在濒死之际,就算不杀他也活不了几时了,凶手杀他又为了什么?”黄梓瑕说着,略一停顿,才说,“然后我注意到了一件事,便是那位壮年铁匠,他被杀害的地方,是在药堂——换言之,他是在去看病的时候,被杀害的。”

李汶还在思索,李润在旁手握酒杯,轻叹道:“人生四苦,生老病死。”

“正是如此。一老,一病,一死。如今唯一剩下的,只有生字——而那个孕妇,正是长安西北即将生产临盆的唯一一个,若凶手要在那一天下手,盯上的只可能是这个目标。而那天他前去杀人时,又刚好遇上产妇临盆,他大喜过望,还以为是上天在帮他完成这个‘生’。”崔纯湛叹道,“大理寺和刑部联手审讯,凶手供认不讳,原来他家人遭灾,一月之内死得只剩他一人。他惧怕忧思之下,信了西域传来的一种教派,此教在西域也是人人喊打,谁知却传到了中原,上面有一种邪法,是说灾厄可以传渡给他人,他邪火上身,信了那说法,以为杀了那四个人,自己便可以超脱四苦,自此后逍遥自在,无病无灾。他现在身陷牢狱,还执迷不悟,在狱中大吵大闹,说自己是以佛经度人度己,真是死不悔改!”

殿内一片寂静,皇帝挥手说:“朕看也不必等到秋后了,既然已经供认,又物证齐全,这样罪大恶极的东西还留着干什么?这几日你们把案情理一理,免得他还呼叫吵闹。”

“此事定然是死罪,不知皇上的意思是?”

“腰斩吧。”

京城喧闹数月的血案就此落下帷幕。众人想着那几桩惨案,又见面前这个十六七岁的瘦弱小宦官,站在那里就跟一枝初春的柳条似的。可就是这样一个纤弱少年,从所有人束手无策、毫无头绪的一堆乱麻中,轻轻巧巧扯出了第一根线头,理出了所有思路,不觉心中都油然涌出一种莫名的情绪来。

李汭笑道:“这小宦官真是聪明灵透,难怪上次我向四哥讨要,四哥都舍不得点头。”

李舒白笑道:“九弟胡说,我当时未曾说过一个不字。”

“是啊,我替四哥作证。”李汶也插嘴道。

皇帝脾气甚好,一直笑着看他们斗嘴,直到身后有女官进来在他耳边轻声说话,他才笑道:“四弟,你近日双喜临门,朕先给你设个家宴。等到你大喜之日,朕与皇后必亲临你的王府,替你贺喜。”

一群人顿时个个露出惊喜的神情,康王李汶第一个问:“四哥择定王妃了?是哪家的姑娘?”

皇帝笑道:“反正不日就要发金书玉册了,你们就忍着好奇心再等等又如何?总之四弟的王妃,当然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名门闺秀,和四弟一对璧人,相映生辉。”

三 身为宦官(三)

春日宴,一群人在宫中推杯换盏,到红日西斜才各自散了。

黄梓瑕跟着马车出了宫门,刚刚松了一口气,李舒白已经掀起车帘,叫她:“上来。”

她无奈地爬上车,看见他的目光却只在自己身上扫了一下,便转向车窗外。她顺着镂雕流云五福的车窗看向外面,平凡无奇的街景正在缓缓移过。

他看着外面,径自说:“你家人的案子,我现在想要听一听。”

黄梓瑕怔愣了一下,低声问:“王爷真的肯过问此案?”

“我说过的话,难道你以为我会食言?”他一副“你爱讲不讲”的无谓神情。

黄梓瑕咬住下唇,许久,才在他对面的矮凳上坐下,踌躇着说:“事情该从那件血案发生的前一日说起。那一日天气晴朗,我家小园中梅花开满,我和禹宣一起踏雪折梅,是个难得的美好冬日…”

李舒白依旧看着外面缓缓流逝的街景,问:“禹宣是谁?”

“是…我父亲到蜀郡之后,收养的孤儿。他十八岁便考上了秀才,郡中给他安置了小宅,但他还是常来看望我父母。”

他转过眼,看见她脸上忽然蒙上一种幽微神态,那张因为长久的奔波与思虑而显得苍白的面容上,也淡淡泛出一种几乎看不出来的红晕,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了。

禹宣,看来是和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男人。

他把自己的目光又转向窗外,脸上的神情却依旧平静,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黄梓瑕见他没有追问,心里隐隐觉得稍微轻松了一点。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讲述那已经发生了数月,却依然烙印在她心口的那一日。

那天凌晨下了薄薄的小雪,雪霁天晴之后,白雪映衬着红梅,琉璃世界一片澄净明亮。

黄梓瑕抱着满怀的梅花,笑吟吟地给身旁的禹宣看,禹宣说:“前日我在坊间看见一对雨过天晴色的梅瓶,觉得放在你的房中是最好看不过的,我已经买下了,今日却忘了带过来,下午我叫人送过来。”

她含笑点头,良辰美景,执手相看,然而这般美好的冬日,却让两个人的到访破坏掉了。

父亲带着祖母和叔父进来。她欢呼一声,把梅花丢给禹宣,扑过去就抱紧了祖母。

她自小受祖母宠溺,和她格外亲热。禹宣见状便先告辞了,祖母含笑看着他,等他走后,黄梓瑕却听到她轻轻的叹息声。

祖孙俩拉着手到母亲房中说话,母亲笑道:“你祖母和叔父,这次到来是为了你的婚事。”

婚事。黄梓瑕默然丢开祖母的手,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祖母无奈轻拍着她的手,笑道:“王家是世家大族,王蕴是长房长孙,而且你父亲也见过的,他一直赞王蕴相貌品德都是绝佳,你嫁过去定是顺遂如意。”

母亲忧愁地看着黄梓瑕,低声对祖母说:“娘,你不知道,这丫头心里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一听我们提到王家就不高兴。”

“小丫头,还是害羞呢。”祖母笑道。

黄梓瑕憋了一口气,正要开口辩解,丫头们却过来说要用晚膳了。一群人便先起身到外间吃饭,叔父黄俊一看见她就笑道:“梓瑕,日后做了人家媳妇,可不能吃饭也这么姗姗来迟了,要盛好饭等公婆了。”

父亲笑道:“王蕴一人在京城,哪有公婆需要服侍?梓瑕春天嫁出去了还和家里一样。”

黄梓瑕顿时愣住,放下自己的碗问:“春天?”

母亲赶紧给父亲使了个眼色,又对她说:“是啊,祖母和叔父这次过来,就是商议说是不是明年春天让你出阁,刚巧王家也是这个意思…”

“其实你们都已经决定了,是吗?”黄梓瑕不由得站起来,气得全身颤抖了,“爹,娘,我早求你们向王家退了这门亲事,可你们…如今还是逼我嫁到王家去!”

“你这孩子,真是荒唐。”黄俊是与王家早就商议好了,如今见她这样,脸上挂不住,放下筷子正色道,“琅琊王家是百年大族,当今皇上的前后两位王皇后都出自他家,你以为这婚事是能推就推的?你能嫁入王家就是祖上积德,还是赶紧准备妆奁去吧!”

父亲也叹气道:“梓瑕,这婚事,还是你祖父在朝做宰相的时候为你和王蕴定下的,如今我们家族早已式微,可王家也未曾嫌弃我们,可见人家确实是喜欢你的。你能嫁给王蕴也是好事,爹见过王蕴,人品相貌都是顶尖,不比旁人差。”

“可我就是喜欢了旁人,不喜欢他!”

一直埋头吃饭的哥哥黄彦,此时终于抬头,在旁边添油加醋说:“好啊,看不上王家,等你害死了全家就可以退婚了。”

黄梓瑕只觉得一股冰凉直窜上脑门,她把自己手中的碗重重一放,哆嗦的手却抓不住碗筷,汤碗一时倾倒,从桌上滚了下去,摔个粉碎。

汤水溅上了身旁祖母的衣裙下摆,祖母无奈站了起来,赶紧让丫头来擦拭,一边叹道:“你这孩子,性情真是越来越差了。”

她只觉得眼睛灼痛难忍,眼泪就要决堤,只能捂住脸,转身回到房内放声痛哭。也不知哭了多久,只觉得肩头有一双手柔柔地按着,母亲的声音在耳边轻柔响起:“梓瑕,别这样任性难过了,这事…我和你父亲也正在商量。若你真的这样反对,我们也无可奈何,就算得罪了王家,也定不能让你这么受苦。”

她带泪回身看母亲,泪光中只看见她无奈的笑容,她说:“先回去给祖母和叔父他们道个歉,一家人有什么事情不好商量呢?”

“可我…我回去…好丢脸。”她哽咽地说。

“你去厨房再端个菜回来,今晚不是做了你祖母最喜欢的羊蹄羹么,去吧,回来给每个人盛一碗,为自己刚刚的态度认个错,家人都会帮你想办法的。”

她点点头,擦干眼泪去厨房,亲手端了那一碗羊蹄羹到席上,又亲手给每个人奉上一盏。然而只有她自己刚刚哭过,喉口哽咽,羊蹄羹又有种腥气是她不喜欢的,所以她只喝了半碗杏仁酪。

当天晚上,她一家人全都毒发身亡,而致命的砒霜就下在她亲手端上又亲手给每个人盛上一碗的羊蹄羹中。

暮色沉沉,一路行来,已经是长安华灯初上的时刻。

李舒白一言不发听着,直到她说完停下,他才缓缓地说:“但,就凭这样,也不能就说明你毒害了全家。难道别的人就没有机会接触到那碗羊蹄羹了?”

“没有。”黄梓瑕低声却清晰地说,“羊是前一天仓曹参事遣人送来的,那日下午因为我祖母和叔父来了,所以厨房宰了羊,做了红焖羊肉、羊肉汤和羊蹄羹。”

其余的饭菜并没有问题,甚至羊蹄羹,也因为做得太多了,下人们在黄梓瑕舀走了一大碗之后就分吃了剩下的,都没有出事。只有黄梓瑕亲自盛好、亲自捧到花厅、亲自分给大家喝的那一碗,饭后还剩下一些。厨房几位大娘端回来之后偷懒,就原样锁在了厨房壁柜内,因一早就发现了惨案,所以壁柜还没开锁。等主事鲁大娘早上过来,在衙役们的注视下打开壁柜拿出昨晚那碗羊蹄羹时,一测便知,正是这一碗内,下了砒霜。

“是否有人在羊蹄羹的碗上下毒?”

“没有,我当时因怕自己的手不干净,所以取碗之后顺手将碗洗了一遍。而且,还有一点…”黄梓瑕艰难地说,“在我的房间里,搜出了装砒霜的空药封。”

“你买了砒霜?”

“是,我在蜀郡最有名的归仁堂买的。差官们过去一看售档,明明白白地记录着我签押的字,确认无误。”

“你买砒霜干什么?”李舒白问。

“我…”她踌躇着,说,“因为之前和禹宣一起看书,有一本《酉生杂记》上记载了一个民间秘方,说三钱钩吻汁可抵半两砒霜之毒,我不信,便与他打赌…因我也曾帮助衙门处理过各种毒杀事件,所以购买砒霜便落在我的身上,而钩吻则由禹宣去山上采集,准备拿隔壁那几只老是咬人的恶犬试一试。”

“你们之前也经常做这样的赌约?”

“不止一次两次。”

“你将此事说明了吗?”

“说了,禹宣也帮我证实,但被斥之为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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