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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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运辉与梁思申回家,梁思申不肯先去盥洗室,一定要先看宋运辉刚才提起的三张照片,宋运辉一说在包里,她就将宋运辉推进盥洗室关门拉闸,自己掏照片看。宋运辉只好由她,早知她一向盥洗后好多麻烦事,因此总喜欢千拖万拖拖到最后一个。

梁思申在夹层翻到照片,夹层狭窄,她只好把全部都拿出来,免得将夹层中的东西抽的乱七八糟,她和宋运辉两个都厌恶杂乱无章。果然是看上去很老的照片,一张彩照两张黑白,其中彩照的色彩很是失真。宋运辉说那是金州的蒋总特意从档案里翻出来、新车间开工典礼上年轻的现场指挥宋运辉的照片。天,那时候他真年轻,而且他那时候的眼睛是如此灿烂单纯,饱含激情,与现在的沉稳完全不同。最好笑的是,如此一本正经的一张脸上,嘴唇却是威风地挂着个大燎泡。

梁思申看着爱煞,走进卫生间门想与里面的人大声说话,又怕吵到隔壁睡觉的,这边的房间隔音做得不好。可她又忍不住,压低声音笑道:“真可爱,我要把照片拿去放大。可惜我没参与你那段生活。”

宋运辉在水声中没听清楚,以为梁思申是问他那时候的生活忙碌程度,就道:“那时候每天几乎不回宿舍,方平说起那段日子的情况,现在的那帮年轻人还不信,背后说他抬高我拍我马屁。”

梁思申听着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一笑,两眼却是一直没有离开照片上这张挂着一嘴燎泡的脸,她说声“我等会儿跟你说”,回去想把同照片一起掏出来的单据放进夹层。看到最上面一张住宿发票后,本能地感觉有什么不对。一想,对了,发票上的日期她记得很清楚,那几天正好是宋运辉去处理试点企业的工作,可问题是住宿发票的地址却不是试点企业所在城市。她皱起眉头,也不多想,又走去盥洗室门口,对里面道:“你照片后面有一张住宿发票…”

里面宋运辉刚关住水。听见就道:“对的,这张住宿发票不在东海报销,下次带去那边报销。”

梁思申愣了一下,听得出里面宋运辉是很理直气壮的,她忽然感觉自己怎么也会鸡毛蒜皮地不信任丈夫起来,好像挺低级趣味的。可她又偏偏很想知道为什么,不弄清楚心里难受,又不好意思追问,就拐去书房查地图。

宋运辉出来,见卧室没人,卧室门却开着,他走到门口一看,对面的书房灯亮着。他走进去见梁思申皱着眉站在地图前,奇道:“想工作?”

梁思申犹豫了一下,将手中发票交给宋运辉,还是直说,“找你住宿发票所在地。”

宋运辉看看手中发票,明显沉默一会儿,才伸手在地图上指出正确位置,“你看,这儿,很邻近。我这次是临时决定过去,没提前订房,没想到客房爆满,只好住到邻近城市去。”

梁思申吐吐舌头:“对不起。”知道自己闹了乌龙,乱担心。

宋运辉笑道:“想哪儿去了?都想什么了?”

梁思申跺足,道:“不许取笑,人家紧张你,谁让你那几天电话里不说一下。”

宋运辉还是笑,“连太太都怀疑我,你说今天夜总会那个鬼鬼祟祟偷看我们的女孩子回头会怎么描述我?宋总白天道貌岸然,晚上混夜总会腐朽堕落。”

梁思申被说得不好意思,只好“诉诸武力”。

回到家里的任遐迩对着空而寂静的家,忽然有些感慨。抄着手站到卫生间门口,看着下午杨巡非要拆箱摆放,与这间卫生间格格不入的海尔全自动洗衣机,回想下午至此杨巡对他超乎工作关系的态度,也不免想到刚刚看见的东海宋总对他美丽娇妻的呵护。她对着挂在卫生间墙壁上的蛋圆镜,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落寞的想,她呢?

当她跟老板小妹一样刚从重点大学毕业的时候,她何尝不是天之骄子?她也有很多幻想,很多憧憬,可怎么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沦落到一家暮气沉沉的国营小店财务室,然后辗转做兼职,蚂蚁一般的挣苦力钱,终于挣扎着往上爬一步,也才是一家个体商场的财务经理。她的同学都怎样了?这几年,她都没脸见同学。若是刚毕业的时候杨巡来对她说,做他的女朋友吧,她会如何反应?她黯然地笑,那时候她比老板的小妹还彪悍呢,哪里会想什么进一步退半步。她辛苦这么几年,多渴望有人的强力呵护,就像今天看到的宋总对他太太,出门还小心地牵着手。今天杨巡两次为她打开车门,两次为她挡住电梯门,酒桌上耐心教她吃鱼生,夜总会推荐她吃很多从没吃过的美食,还有在这儿,杨巡用力地帮她把煤气瓶塞进灶台下,还安装洗衣机的水龙头…这些小事她都会做,包括小窝的电线她都拉好,朋友们都说她是个给扔到荒岛都能成女鲁宾逊的强人,可是今天杨巡替他做了那么多微不足道的小事,她是如此受用。

任遐迩满心矛盾地站在没装莲蓬头的铁水管下冲了个冷水澡后,上床枕着满脑子的绮丽想着杨巡打趣她今晚是全场唯一没穿裙子的女性的话,将脖子缩进薄被里,Let it be。毕业至今,她哪里还有什么预设、什么立场。

但任遐迩第二天上班时还是穿了裙子。今年的五月天已经很热,她穿一件白色的紧身T恤,下面一条白底黑碎花的及踝窄裙,她骨骼小巧,这么一穿就跟傣家姑娘一般韵致。

杨巡是在停车场远远地看见任遐迩婀娜多姿地走进商场后门的,惊得差点下颚脱臼。这是面包?面包今天怎么挂满糖霜?他经过财务室的时候忍不住往里看了一眼,没有看到任遐迩。因此他进去自己办公室,就一个内线电话挂到任遐迩的小办公室,兴奋地道:“小任,今天加油把五一的确切毛利算出来。”

“好,正准备安排下去让他们核算。”

“嗯,还是那句话,最后几个关键数据只有你知道。”

“有数。还有吗?”

“没了。”杨巡才说完,就听电话那头一句“好,再见”,就挂了电话。杨巡看着听筒,一笑,再接再厉拨打到任遐迩办公室的电话机上。“我还没说完,怎么挂了?”

任遐迩心说搞脑子吗?但只能婉转地说声“对不起”。杨巡听着又笑了,果然如任遐迩所说的不平等,昨天他们都一起去夜总会玩了,今天上班任遐迩依然不便反驳他。他笑道:“我今天第一次看到你穿裙子,很漂亮。”但杨巡说完,却没听见对方有什么反应,电话那头完全沉寂。他奇了,“喂喂”两声还是没回应,他搁下电话走出去,看到任遐迩已经站在大办公室里一一布置工作。他清楚,他棋逢对手了。这一感知让他兴奋。

杨巡克制住自己不去骚扰任遐迩,中午去外面与朋友吃饭回来,看到门缝里面塞进来的最终毛利计算表,他也克制住自己,没叫任遐迩过来详询。做人不能太没品,不能仗点小权吃窝边草。一直到晚上下班,他等人都走空后,才驾车来到任遐迩楼下,一个传呼打上去:“我在楼下,请下来一起去吃宵夜,杨巡。”过很久,久得杨巡以为任遐迩肯定是扔掉传呼当没看见的时候,一串脚步声从七楼蜿蜒而下,打破寂静,一直延伸到楼底,很快电子防盗门一开,任遐迩披着湿漉漉的长发,穿着家常宽松圆领T恤,趿拉着一双海绵拖鞋走到他车子旁边。杨巡立即读懂几条信息:人家那是洗澡时候才不回传呼,也有可能是有意拖延,最好他等不住离开;人家已经打算休息,请勿打扰;人家的穿着不便出去公众场合;人家看他是杨总,才勉强辛苦跑下七楼招呼一声。

杨巡连想三分钟,还是没招,只好从后座拿出一束玫瑰。走出车门交给任遐迩。反而还是他催任遐迩道:“回吧,我看你上去,这几天累也好,都早点休息。”

任遐迩接了玫瑰,心里犹豫,好久才低头憋出一句话:“对不起,可这样不好。”

杨巡当作没听见,道:“你什么时候买冰箱?我跟你一起去找我朋友,他那儿批发价。”

任遐迩道:“我不买了,下月工资单里,我会把洗衣机的钱扣下。”

杨巡又是无奈,“你这是干什么,我说了送你,不行?”

“除非杨总卸了我在财务部的职,否则工资单最后是我把关,我说到做到。我不受额外馈赠。”

杨巡郁闷,道:“那我不是害你了吗?这样吧,洗衣机放你那儿,你爱用用,不爱用不用。等过两天休息,我叫人来搬走,行了吧?求求你让我跟着一快去买冰箱吧,我可以让你便宜一两天的工资收入,这便宜不要白不要。”

任遐迩听了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知道一笑就又完了,杨巡这人擅长顺流而上。她低头道:“那先谢谢杨总。”

“谢什么,上去吧。”杨巡看着任遐迩进去电子防盗门,差点泄气,但忽然想到,她不是把玫瑰花收了吗?究竟是她的失误,还是她的花枪?他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敢情他也有坏在女人手里的时候。他想来想去,很不甘心,瞄着任遐迩的窗口好半天才回去家里。睡前硬是给了任遐迩两条传呼,他不信拿不下一个任遐迩:“你今天很美,可惜我只远远看到一个侧面。”十分钟后是:“我也早早休息,晚安。”他怀疑做二转手的传呼台小姐打这些字的时候起鸡皮疙瘩。

这以后两人就这么不远不近的暧昧着,上班都跟没事人一样,杨巡当然没去搬了那台洗衣机,任遐迩也没从工资单上扣下一笔洗衣机钱,两人也没去家电市场一起买电冰箱。杨巡只有晚上时候给几个传呼,偶尔以神秘人身份叫人给上班的任遐迩送上一束玫瑰或者一盒西点。然后杨巡就跟隐身人似的看任遐迩的好戏,看她收到鲜花糕点时候被人起哄,看她面对他的时候越来越不自在,但也看她又不再穿裙子上班,恢复铜墙铁壁。杨巡一门心思地想剥这张面包皮,想看任遐迩什么时候妥协,这一段时间来,自然是断了与其他女性的联系,清心寡欲的像个正经人。

小雷家这回的发展动作相较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猛烈。土地经过上面特批,未经拿证,先行开发。小雷家后山的小山包天天被炸得轰天响,一车一车的石头填入良田,巨大的压路机很快就把塘渣压得平整。有市里再次到来的政策支持和大方的资金支持,雷东宝这回放手大展宏图。

但一天中午才刚饭后,久违的雷士根找到雷东宝家,阻住雷东宝上楼午睡,士根说有话要找雷东宝谈,公事。

雷东宝一只脚已经迈上楼梯,被士根说的不能上去,又因昨晚宿酒头痛,就道:“什么事?下午办公室谈。”

士根谨慎地道:“我想这些事还是先跟你单独谈谈。”

“私事?你刚不是说公事吗?”

“公事,但我想这些事不便公开。”

雷东宝一脸睥睨,“我做的事,全都能拿出来晒太阳,包括让我坐牢的事。你两点钟在我办公室等我。”雷东宝说完就返身上楼,不再搭理士根。士根默默地看着雷东宝消失于楼梯尽头,只得回去自己家里。

雷东宝压根儿都没去想士根要与他说什么,士根现在对于他而言是个边缘人,士根还挂着的那个书记名头,那是他仁慈,不向镇里举荐他的亲信,而其实士根那头衔有等于无。因为再次获得上面支持,他现在又变成对内对外第一人。昨天他就是与上面的那些人吃饭。当时县长说,不要怕做不到,但一定要怕想不到比别人更先进的思路。县长还说,争创全国百强县,要的是能起带头作用的企业大干快上,抓住大好改革机遇三步并作两步前进才行。雷东宝心说士根这人一向喜慢不喜快,果然,小雷家又来新的发展机遇时候,士根坐不住了。雷东宝烦士根,肯定又是来说一些什么小心谨慎的话。他希望士根看了他的脸色后知难而退。

但士根显然不想退却。等雷东宝一觉睡完,去办公室做事的时候,看到士根早已坐在那儿等他。雷东宝进门便不加掩饰地皱起眉头,对士根道:“你还真等着?快点说,我三点钟有个会。”

士根定定看雷东宝一会儿,才道:“书记,我把村民的几个问题集中向你反映一下…”

雷东宝坐下,奇道:“他们为什么不跟我说?我每天都在,要说找上门来就是。”

士根冷静地道:“他们见书记忙,不敢打扰你。我也知道你忙,我长话短说。村民们要问,第一,村里的养猪场和鱼塘承包出去,那些钱应该交给村里用,交给村里人分,现在钱都去哪儿了?”

雷东宝一听,竖起眉毛,对一应办公室里的人道:“他妈的,我给他们当家,他们还查我帐。你去转告,这些钱都没进我雷东宝口袋,都记在村民发展基金里。年初雷霆集团为了发展扩股,镇里拿不出钱,只好减少占股比例,但我们村民发展基金协会就拿得出钱,那钱就是那些承包费。你要想知道,问小三看账去,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你还有什么话要问?”

“小三不让我们看,说这是经营机密。”

雷东宝当即扯起嗓门,道:“小三,士根什么时候想看,你什么时候给他看。别人乱七八糟看不懂,看了也白看,只晓得捣乱,他看得懂。”

士根点头道:“多谢书记还记得我有这点本事。第二个问题:村里新一轮发展又开始占用土地,占用土地的这笔钱怎么算?这笔钱又怎么分配?现在既然已经占用了,到底这笔钱是给怎么支配了?”

雷东宝一愣,士根这是跟他查账啊。他开始有了怒意,但还是解释:“土地征用的各项手续已经在办理,上级部门考虑道我们工期紧,任务重,批准我们先上马。等各项手续审批下来,集团该花多少钱就多少钱,一分都不会差。你以为就你是村民发展基金协会的成员?我雷东宝也是,这钱我也有份,我难道不想?我都是为雷霆。还有什么?”

士根看着雷东宝,沉吟良久,又道:“第三个问题。去年在书记的英明领导下,雷霆的发展有目共睹,去年铜五金车间筹建期间因为资金紧张,书记曾下令停发所有小雷家户口职工的奖金,交给雷霆公用。但现在五金车间的运行已经良好,大家要求恢复奖金。”

雷东宝听到这儿更火,耐心终于消失,“你这话问得古怪,我停发奖金?我去年是这么说的?我说大家把奖金贡献出来,每人开立一个独立账户,算作借钱给雷霆,雷霆高于银行利息计息。这叫停发吗?这叫人人为雷霆,雷霆为人人。你说,雷霆是谁的,是我雷东宝个人的吗?是全体村民的,雷霆就是我们小雷家村集体。雷霆现在正赶上好时候,上面有领导支持,手头有外贸订单,作为集体的一员,你应该怎么做?我告诉你,都要舍小家,顾大家,要有集体观念,为集体尽自己最大努力。雷霆的发展缺钱,上问政府要,下是全体村民支持,大家一起努力,雷霆才发展得好,大家也才有钱拿。你作为村支书,你应该起到的是带头人的作用,带领大家为集体做贡献,你呢,你是第一个跳出来反集体的。难道我的奖金就发了?整个雷霆我的奖金最多,我也没发,按说我损失最大,我叫了没有?我每天跑上跑下为雷霆跑政策跑资金,累得臭要死,我叫了没有?我没叫,你雷士根带头叫什么叫。好了,我不跟你说,你还有第四个问题没有?哎,都那样子干啥,我封你们嘴啦?士根说,你们都说。”

从感觉雷东宝在发火起,士根就低头看着桌面不说话,一直等雷东宝滔滔不绝结束,他才又抬头,平静地冲办公室其他人道:“都黄着脸干吗,大家有事说事,书记嘴里又没出一句国骂。”完了才若无其事地又对雷东宝道:“书记。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按照章程规定,重大决策必须开股东大会决定,可现在雷霆做出了那么多重大决定,没一个决定有村民发展基金协会什么事儿,单从程序上说,不符合章程要求。好了,我的问题…”

雷东宝冷笑道:“我倒是想开会征求意见,问题是每次开会,有谁放个响屁没有、就说你,士根,我每次决定,你哪次不是反对?结果呢,事实摆在这里,我对,我就算坐牢,还是我对,不说别的,现在上面也看到我对,又回来支持我。你还有什么话说?你什么四个问题,我都回答你,是看在旧交情份上,不是看在你是村支书份上。我最后在掼给你一句话,小雷家要发展,谁也不能阻挡。谁阻挡小雷家的发展,我让谁好看。”

士根再镇定,脸色也黄了,他还是忍住,“今天这四个问题我本来只想跟书记单独说,本来就没有要书记一个回答的意思,无非是提醒你有这么些群众的意见。既然书记心里都有答案,我也不用再多嘴。对于小雷家的发展,我们每一个村民都乐观其成。”

士根说完没再逗留,也无法逗留,佝偻着背沉着脸离开。雷东宝一时也失声了,看着士根离去,好久没说话。毕竟以前士根是他的左膀右臂,而且士根最初也真是找到他家想与他单独交流的。但雷东宝想来想去,决定无视士根的话。一向以来,士根都是在他昂然向前的时候貌似谨慎地拖他后腿,但以前士根说话有份,现在士根说话没分了,士根就拿出什么群众意见来施加压力,雷东宝心说就这点招术,他能看不出来?

雷东宝为士根可惜,明明挺好的脑筋,可因为胆小,因为私心太重,一生人走到现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都要像士根那样,小雷家还怎么发展?

很快,雷东宝便将士根这个人和士根说过的话一股脑儿抛到脑后。

最近,大家都说调控有放松。对此雷东宝深有体会,那就是内销生意又好了。这都是与宋运辉介绍的那些朋友吃饭时候聊起的。不得不说,虽然他通过自己的渠道认识,或者通过陈平原的渠道认识的朋友也帮忙,但是都没宋运辉介绍的朋友好用。因为宋运辉是把他作为自家人介绍,无形中宋运辉就是他的背书,因为宋运辉就是那些人中的一员,他便也因此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而他作为陈平原的朋友被引荐到陈平原的圈子,那些人则是看在陈平原的面上拿他当朋友,当然不如家人亲密。而他若自己撞进门去,即使再多公关,在那些人眼中,他还是外人。

这种细微区分,雷东宝如今于周旋之中慢慢体会。

既然都已经是亲朋好友,彼此说话就说得很开,因此也很容易达成共识。其实彼此的目标一致,一方提供政策倾斜,一方许诺今年出口创汇和产值翻番,明年则在今年基础上继续翻番。

雷东宝在地方政府的支持下做大做强,他的思路他的展望,又怎可能是如今被边缘化的雷士根所知晓。

梁凡休息天时候上门找梁思申。才进门,听坐在院子树阴下晒稀薄太阳的外公感叹一声:“梁大今天印堂发亮,莫非在香港大发利市?”

梁凡没想到花团簇锦的蔷薇架子后面竟会坐着人,两只黑拉拉也在外公身边,他忙绕过去,笑道:“外公在这儿?今年蔷薇开得好啊。香港那边现在行情看涨,我昨晚才从香港回来,正要找小七问些事。”

外公闭上眼睛不屑地道:“问我也一样嘛。”

梁凡笑道:“我想问小七有关杨巡的情况,估计外公不知道。”

外公笑道:“什么小事情,我不管。进去吧,小声着点,正好看人家俩夫妻好事。”

梁凡立刻明白肯定是宋运辉也在,因此他进门前先重重敲门,这才进去。果然见两口子坐窗边逗弄小可可,太阳微微透过窗户照进来,老屋高爽,里面比外面凉快。

梁思申先看见梁凡,奇道:“你不是说不回吗?怎么回了?多谢你前几天让人帮我捎来的奶粉尿布。”

梁凡见宋运辉转头看他,跟宋运辉打过招呼握过手,才坐下,道:“最近香港世道好,我回来筹钱。小宋,你们东海上市正赶上好时候啊。小七你有没有持有东海的股票?你应该最知道上市能赚多少。”

梁思申道:“我们这行有规定,涉嫌内鬼的交易不能做。”

梁凡道:“既然我已经到香港操作,以后你有相关资讯,我来操作,我们分成。天知地知。”

宋运辉笑道:“你别尝试说服她。你们谈,我抱可可去外面晒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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