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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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声清脆得渗人的巴掌,傅忆蓝痛得哇的一声尖叫。

傅思蓝的背影抖得不成人形,整个人是从没有过的愤怒:“你良心被狗吃了!那么小的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傅忆蓝没了面对其他人时的狠戾,捂着肿得老高的脸,缩着身子,眼泪哗哗地掉,偏是咬着唇一声也不吭。

傅鑫仁见傅思蓝连扇她两个耳光,更怒:“思蓝,你怎么回事?你这么打妹妹……”

“爸爸你没资格说话!”傅思蓝猛然扭头看他,语气凶狠,“这个家里最错的就是你,妈妈这么软弱,是你欺出来的;忆蓝这么狠毒,也是你骄纵出来的;小姨那么邪恶,也是你纵容出来的。爸,这么扭曲的家庭,你好意思在你的商界朋友面前,说你是正直君子吗?”

她从来话少,性子又淡,一旦发起火来,连傅鑫仁都有些忌惮,可她说的每句话都是在打他这父亲的脸,“思蓝,大人的事情,你们不会懂。”

傅思蓝冷笑:“你们那龌龊的世界,我也不想懂!我都替你丢人!”

傅鑫仁耻得无力反驳,像所有专横的家长一样,知道自己在孩子面前犯错时,就诉诸武力。二十三年来的头一个耳光落在了傅思蓝脸上。

傅思蓝被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却轻轻说了一声:“谢谢!”

可傅家的人,没人会懂她的意思。

客厅里一片安静,傅忆蓝也止了哭泣,惊悚地看着;栗夏眸光阴暗,淡淡看着傅思蓝,她别着脸,看不到表情,整个人安静又沉默,就像她在这个家里的无数次出场一样,永远都是沉默的背景。

蓝玉脸上的眼泪已经干了,呆愣半晌,突然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和傅鑫仁厮打起来:“傅鑫仁你他妈的混蛋,在外面睡了小姨子,回家还打我的女儿。你这么欺我,我也不活了,我今天就和你拼了。”

或许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或许是傅思蓝挨的那一巴掌唤醒了蓝玉的母性,又或许是此刻她终于明白,她所有的苦难不是源自蓝欣,而是源于这个男人。

这一刻的她,是真的疯了。在蓝欣那里受的气,在傅忆蓝那里受的藐视,全部发泄到了傅鑫仁身上。

她尖声叫骂着,扑上去厮打抓咬,无所不用。

两人扭打着,客厅里混乱一片,桌椅掀倒,瓷器碎裂,震天动地的噼里啪啦响。

栗夏看了一会儿,唇角噙着笑,转身走去了傅鑫仁的书房。照今天这个战况,他肯定是没卧室睡了的。

栗夏坐在黑暗的门后,楼下的尖叫打骂声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终于渐渐消停。在蓝玉断断续续的哭泣骂咧声里,往书房这边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了。

栗夏歪在藤椅里,翘着二郎腿,静静等着。

傅鑫仁走进来,大力摔上门,哐当一声地巨响。他也没看到角落里的栗夏,就径自往书桌走过去。

走了半晌后发现不对劲,他这才诧异地回头,就见栗夏闲散地靠在椅子里,像是看了一场好戏,心情很愉悦,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傅鑫仁还没有平息的怒气蹭地又窜了上来:“今天的事,是你搞的鬼?”

栗夏幽幽一笑,日光灯下,她的皮肤莹白得透明,眼珠却漆黑得没有一丝光亮,“我哪里捣鬼了?爸,我可没给你下春/药啊。”

傅鑫仁被她呛得半死。栗夏神情轻松又高傲,语调藐视又讥诮,尤其是一双眼睛,看似笑着,却异常阴狠,莫名让他想起了前妻。这仿佛就是栗伊人在商场上准备狠杀对手时的眼神。

他又想起刚才傅思蓝的反抗,在几个女儿面前,他做父亲的老脸,是真的丢得干干净净了。

他知道栗夏这个女儿嘴毒,即使是在她面前发火,也讨不到一点儿的好,索性怒斥:“你给我滚出去!”

没想到,栗夏慢悠悠走到门口,手指一拨,锁上了门。好几秒钟的时间,她都没有转过身来。整个人静得没有一点儿气息,却又像是隐忍着蓄势待发。

书房里的气氛,瞬间诡异到惊悚。

苍白的日光灯下,傅鑫仁脸上全是伤,有美工刀割开的伤口,有蓝玉指甲抠抓的血痕,衣服也被扯得乱七八糟皱巴巴的,像是经过了生死逃难。

而栗夏,一条米黄色的裙子,整齐顺贴的短发,干净利落,气势简洁得像刀。

她背身立了几秒,才缓缓地转过身来,寂静无声地看了傅鑫仁半晌,忽然一笑:“东西没拿到,怎么能走?”

chapter 24

栗夏转身,平静地看向傅鑫仁。记忆里,他从没像现在这么凌乱落魄过,除了十多年前被妈妈赶出去的那一天。

那时候他看似放弃尊严地跪地祈求,让小栗夏以为他舍不得离开家,可真正舍不得的只是利益。

那之后,他永远衣冠楚楚,气势堂堂。估计今天这种被好几个女人刺激打骂得不成人形的样子,是从未有过的。

这么一想,栗夏笑得格外开怀:“爸,平日你在人前都是风度翩翩,儒雅倜傥,现在见你这么狼狈,还真挺有趣的。”

傅鑫仁自然知道自己此刻是副什么德行,偏栗夏还故意刺激,让他更为恼怒:“我叫你出去!”

栗夏不理,笑盈盈走上前,隔着办公桌,从文件袋里抽出一摞纸递给他:“爸爸那么讨厌我,就快点签字吧!签完了,我马上消失,眼不见心为净。”

这话不知在说谁。

傅鑫仁面色极差地扫了一眼,除了股权转让书,竟然还有经营权让渡书。

“栗夏,你这是干什么?趁火打劫?你以为把家里闹成这个样子,我就会放弃她们相信你?”傅鑫仁额头上青筋跳起,“你休想!”

栗夏微笑看着他,眼神却极冷,他这句无情的话又让她的心冷了好几度:“爸你别自作多情了。我今天来,不是想讨好你,也不是想证明我还是你的家人。恰恰相反,我来就是和你划清界限的。”

栗夏手指在纸张上点了点:“你果然最关心的是财产,还没有看到这个吧,这里,”她把那张纸提到他面前,“还有一张解除父女关系的绝交书!”

傅鑫仁讨了个没趣,自作多情又被打脸,抢下那张纸哗哗就签上名字塞给她:“签字了,你可以走了。”

虽然他签字的速度和栗夏想象的一样快,可栗夏还是有些恍惚,看着白纸黑字傅鑫仁的名字,稍稍出神。

傅鑫仁见她瞬间安静下来,以为她后悔了,愈发得寸进尺地发泄怒火,还自以为是地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这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今天你干出这么不孝的事情来,我也不至于对你这么狠。栗夏,你小小年纪,心却太恶毒了,唯恐天下不乱,非要挑拨家里人的关系。是我没有教好你,你这个女儿,我算是白养了!以后,我傅鑫仁再也不会认你!”

他以为栗夏刚才只是威胁,现在他说了这番狠话,栗夏就会道歉求饶把绝交书撕得粉碎。

可栗夏平平静静听他把话说完,无所谓地牵牵唇角,小心翼翼把那张纸放进文件袋里。刚才的出神,大部分只是在想要怎么最大化地利用这张纸:“刚好,我认为你这个做爸爸的没有起到教育的责任,我也不想再认你了!”栗夏抬眸,笑容有些不可思议,“这个世界上的爸爸有很多种;有的宽厚温柔,他的女儿骄傲自信;有的深沉勇敢,他的女儿隐忍果断;有的坚毅严苛,他的女儿懂事守矩。也有的,贪婪自私,懒惰无能,偏心无情,自卑暴戾,这样的父亲不是可以依靠的山,只是负担!”

栗夏脸上已经没了任何表情,隐约记得小时候她还曾骑在他的肩头,以为那里是最快乐的地盘,可谁会想到……

她的笑变得有些无力:“自从你把傅忆蓝伪装成远房亲戚的女儿接回家开始,你就没把妈妈当亲人,也没把我和栗秋当女儿了。什么好的都给她,每次争吵都是先打我,做父亲的偏心成这个样子,还拿什么孝顺礼义来责骂我?傅先生,你扪心自问,你有资格吗?”

一句“傅先生”让傅鑫仁怔了神,却不是内疚或其他,而是愤怒。栗夏这番话无疑表明,在她心里,他这个父亲的形象已经坍塌渺小到尘埃里去了。

栗夏说完,又给最后一击:“生我养我的,都是妈妈,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没有关系?”傅鑫仁满脸通红,“这是她教你说的?栗夏,你天天都说我对不起你妈妈,你又怎么知道是她太高高在上,不给我一点儿尊严和面子,我怎么爱得起来?你天天说你阿姨是小三,呵,你妈要是那么好,怎么会有别人插足?”

栗夏恶心得几乎要作呕,反讽一句:“原来你的尊严和面子,不是自己挣的,是要女人给的。”

傅鑫仁脸一白,栗夏更加冷漠,“你自己没能力,要靠女人爬上高位,转而又嫌女人地位太高,人怎么会虚伪到你这种地步?呵,你出轨倒还是妈妈的错了?是她的错,当年赶你出门的时候,你下跪求什么?还不是求荣华!”

“蓝玉那么服低做小,给你的面子还不够,怎么又冒出个小四了?这小四还是你的小姨子,我都替你臊得慌!可你好像甘之如饴呢。这么喜欢她,看来,蓝欣给了很多的尊严和面子啊。但我却觉得,你怎么看都像是被她包养的!”

“说起来,我很好奇,你有没有自立意识?从以前到现在,有哪一件事情是靠你自己成功的?有哪一次你检讨过自己的错误?什么事情都往女人身上推责任,你真恶心到我了!”

她竟然说出这么忤逆的话来!

傅鑫仁只差没气出心脏病,一掌拍在桌子上,发出骇人的声响,笔筒咚咚地跳着。他的手心都有些疼了,可栗夏却不为所动,甚至连一丝半点儿的惊吓都没有:“傅先生,如果你还有哪怕半点的良心和廉耻,就请把本来属于我家的栗氏股份和经营权,归还给我!”

他本就理亏,一见栗夏巍然不动,拍完桌子后反而气势全无,说不出话来了。

栗夏不屑地看他,心里越来越厌恶,语调也渐渐不耐烦而阴冷起来,“傅先生,你应该知道,这些东西不给我,我就不会轻易收手。放我在你身边,是件很危险的事。反正今晚你也要签字的,我就不必在你面前装了,索性就告诉你个明白。”

“傅忆蓝跳舞的音乐是我换的,傅思蓝手机上的视频是我发的,我就猜到傅忆蓝会发出去自毁;在学校里,傅忆蓝头上的饮料是我倒的;蓝玉是小三的证据也是我放出去的;傅忆蓝被柳飞飞打,是我想了两套方案,一是直接踢她的椅子,二是刺激她,让她想害我自己踢椅子,可结果都是一样。还有,你们被柳飞飞羞辱的视频还是我发的,网络评论员我先收买了,后面的技术分析贴是我亲自写的。抓奸也是我带过去的!”

“傅先生,我要是你,放这么个定时炸弹在身边,我肯定选择痛痛快快签字,一了百了。”

傅鑫仁惊愕地听她说完这么长一段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两颊通红,手指抖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

他急火攻心,也顾不得还隔着桌子,倾身就扬起巴掌朝她打过去,没想,栗夏竟然一手狠狠握住他的手腕。傅鑫仁今天被几个女人闹得精疲力尽,巴掌是砸不下去了。

“你没资格打我,”栗夏语气凶狠,抓起签字笔塞到傅鑫仁手里,一字一句地威胁,“你最好是马上签字。我有办法让你那个宝贝又愚蠢的女儿,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自毁的事情来。更有办法让你们傅家鸡飞狗跳,永远不得安宁!”

傅鑫仁猛地挥开她的手,签字笔砸到地板上,叮当地响,“你做梦!”说着抓起文书就奋力胡乱撕成纸片。

“不要紧,我还有很多,撕了,还有。”栗夏冷笑,稳稳当当从文件袋里又掏出一叠,手腕狠狠用力,“啪”地一声,厚厚一摞纸砸在书桌上。

气势逼人。

傅鑫仁一怔,栗夏却幽幽往后一倒,坐进椅子里,翘着二郎腿,歪头轻笑:“傅先生,股份本来就是我的,就算你不还,我也可以去打官司,我不介意让所有人知道你是多么居心险恶,栗家的人还没死绝,你就想吞前妻的东西!”

傅鑫仁看着日光灯下她幽静漆黑得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瞳,半晌,突然唰唰签了字,劈头盖脸扔向她:“你给我滚!”

可合同订的整整齐齐的,并没有散页分开,栗夏抬手稳稳一抓,文书清爽利落地落到她手心,服服帖帖的,没有砸到栗夏。

她反而志在必得地笑了:“谢谢!”

傅鑫仁气得绝倒,指着门,咬牙切齿:“还不给我滚!”

栗夏慢里斯条地把文书装进袋子里:“经营权让渡书还没签呢!”

傅鑫仁这下脸都憋成了恶心的猪肝色:“我不会签的,你那么有本事,就等董事会的时候开会决定!”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开始收买董事了?你也知道我回来之后,你还把持着栗氏,难免落人口舌。所以你早跟郎家商量好了,用栗氏的经营权换他们的资金注入傅蓝商厦。你计算得可真好。栗家的东西不被你榨得干干净净,你是不会罢休了!”

栗夏语调陡然转狠,不无轻蔑与鄙夷:“傅先生,你十年前发家就是靠的我妈,现在还想从栗氏捞东西,十年的脸皮真是日积月累得比城墙还厚。我以为,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应该还有点羞耻心,至少是骨气!”

她的声音决然用力如雕刻,“知道什么是骨气吗?不接受别人的施舍,不惦记别人的东西。都说当父亲的人是山,可我看你的脊梁比山路还弯!做人贪婪无耻到你这种地步,忘恩负义寡廉鲜耻之类的词也不过是一句笑话!”

傅鑫仁被她不带脏字的一番话说得狗血淋头,怒气爆棚却无力反驳,只能双手狠狠握着桌沿,浑身颤抖得几乎站立不稳。

栗夏陡然起身,“傅先生,你现在最好是不要和我争抢什么。你没有发现吗,以前都是蓝欣帮你,现在家里闹成一锅粥了,还指望能管得住栗氏,管好你自家就不错了。”

这就是她的目的?潜伏这段时间,就为拆散他稳定的家庭?现在目的达到,所以就不顾一切地撕破脸,再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傅鑫仁惊愕她的心计,愈发暴怒:“经营权绝对不会给你。你就算是去打官司,也拿不到,只会让董事认为你意气用事,不知分寸。”

栗夏退后一步,静静看着他,闲散地抱住了手,这副样子又让傅鑫仁莫名渗得慌。

栗夏不紧不慢道:“差点儿忘了告诉你,找去酒店,让蓝玉发现你和蓝欣的奸/情,这只是顺带的开胃菜;我真正的目的,”她淡淡一笑,灿烂如朝阳,“是你们的成人视频!”

傅鑫仁如遭雷击,顿时面如死灰。

栗夏不顾傅鑫仁又白又红的脸,惋惜地叹:“相比明星们的艳照,你们这个,只怕会让观众恶心得吃不下饭呢。”

傅鑫仁怒目圆瞪,几乎眼珠都要爆出来,脸上才愈合的伤口又尽数绷开,怒吼:“你这个畜生!!!”

“畜生也是你生的!”

栗夏气势丝毫不输,恶狠狠地吼了回去!

她不做停留地凌厉反击,又凶又恶,“你讨厌我这个女儿,我更恶心你这个爸!”

“要么签字把经营权给我,要么一个小时后,你就会成为网络红人!别说你和蓝玉蓝欣的老脸丢尽,我倒要看看你宝贝的傅思蓝和傅忆蓝,这辈子还怎么见人,还嫁不嫁得出去!”

傅鑫仁怒得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前所未有的耻辱和无力席卷全身。

栗夏今晚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给他的一扇扇耳光,又狠又准,无力反驳,他被打得鲜血淋漓,没有知觉。

他真恨不得亲手掐死这个不孝女,可她意味深长的眼眸阴凉而狠烈,陌生得脱离控制,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小小年纪打了之后给颗糖就会甜甜叫爸爸的小丫头了。

栗夏冷着脸从保险柜里拿出印鉴,沾了印泥,递到他手里:“动手吧!”

傅鑫仁仍是一动不动,刻薄而怨狠地盯着他:“栗夏,你这么逼你的父亲,会遭报应的!”

“傅先生,我们刚才已经解除父女关系了!”栗夏眼瞳一暗,语调一转,“至于报应,哼,我的报应早就来了,怕什么!”

说着,她把印鉴塞到傅鑫仁手里,突然死死摁着他的手,“哐”一声砸在白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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