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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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俩堪堪吃完,擦嘴漱口毕,外头便来传报,说小沈氏来访。
明兰忙下炕穿鞋,扶起髻上斜斜欲坠的珠簪,让夏荷给自己整理衣裳,对镜打量了下,才走到外屋去迎,不多时,小沈氏带着一个小丫鬟一个婆子,笑着进来。
明兰嘴里念着‘稀客’,一手捧着隆起的肚皮,一手拉小沈氏到梢间坐下,“我还当你这辈子都不出来了呢!外头人都说,你做了娘后,忽贤惠起来,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边说边打量,只见对方容色清减,气色却还好,只不像刚生完的丰腴,反比以前瘦了一圈。
小沈氏赧然,叹气道:“早先天不怕地不怕的,现下才知道,自己是个没出息的。这几个月里,一来要照看闺女,二来嘛…唉,不瞒你说,我怕人家问东问西。嫂嫂时时劝我想开些,我想着,旁人不见也就罢了,你却是和我投契的,不该也断了。”
因生产时落下毛病,她很受了些罪,足坐满了双月子,此后数月,统共只出过一趟门,还是去庙里烧香还愿,已全不复往日东走西逛爱八卦说笑的活泼劲儿了。
明兰心里唏嘘,却笑着去看那婆子怀里抱的襁褓,只见那女婴生的小小巧巧,秀眉大眼,活脱跟小沈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就是体气弱了些,叫声跟小奶猫似的微弱。此时绿枝早取了一个盘子过来,上头用红绸压了一副孩童戴的赤金锁件。
“早就给你家丫头预备好了,本想你若打定主意当缩头乌龟了,待我生了后,再杀上门去。”明兰笑着叫绿枝递给那婆子。
“呸,你才乌龟呢。”小沈氏笑嗔道,捡起那小金镯小金脚环来看,又见那金锁片好生精致,通体打成一朵半开的芙蓉花苞状,栩栩如生,正面錾了个大大圆润的福字,反面刻了‘平安百岁’四个小字,锁片下头垂着几条细小的莲子坠儿。
“好新奇的花样,我倒从未见过。”小沈氏摩挲着,也觉着喜欢。
明兰笑道:“我想你家长辈多,那祥云锁片必是不少的,便自己描了样子,叫金铺打的;也不用正经戴着,便当顽的使吧。”
小沈氏心知明兰早先预备的礼物并不是这些,必是她知道自己以后子嗣艰难,特意做了这好看物件教自己高兴,她心中感激,哽咽道:“好妹子,亏你惦记了,我,我…”
明兰怕她哭起来,连忙叫崔妈妈把团哥儿从里屋领出来,指着小沈氏让他叫‘婶子’,小胖子响亮的喊了声‘绳子’,所幸发音相近,众人倒也未察觉。
小沈氏见团哥儿生的虎头虎脑,白胖滚圆,喜欢的不得了,搂在怀里不肯松手,连着亲了好几口:“大半年不见,没想长这么大了。”她记得团哥儿生日,又道:“今儿也没带什么好东西,待你过两周岁时,婶子一定给你好好预备。”
亲热玩笑了会儿,小沈氏屏退丫鬟婆子,明兰也叫崔妈妈把团哥儿抱下去,却留女婴在暖和的炕上睡觉,小沈氏本就不愿女儿离开自己的视线,便脱了鞋跟明兰一道上炕,轻拍着女儿哄着,边说笑道:“听说我嫂子近来赚了你们盛家一双媒人鞋。”
明兰楞了下,才意识到小沈氏说的这个‘嫂子’不是郑大夫人,而是张氏,心中微奇,依旧笑道:“月前我祖母回了信,说这媒做的好,没有不肯的;前儿我娘家三嫂已前去提亲了,说是先定亲,过两年成亲。”
小沈氏啧啧两声,笑道:“你家老太太是个爽利人,出手也大方,听说叫带回一对翡翠镯子做定礼。我嫂子说,便是她,也少见成色这么好的翡翠,通体剔透,那水头,那翠色,啧啧,倒不像是中原的,真是难见的珍品,”
明兰知道祖母是怕长栋聘礼单薄,又是庶出,不像长柏长枫,一个有王家嫁妆,一个有林氏财货;怕聘礼中没贵重物件压着,叫岳家看轻了。
她笑着解释:“那是祖母的陪嫁,听说原是骁国王宫的藏物,早先徐家老太公征滇南时的缴获,后武皇帝又赏了勇毅侯府。唉,现下滇边封着,市面上哪有这么好的货色。”
“原来还有这么个来历。”小沈氏听的入神,拍腿道,“你不知道,我沈叔和婶子两个见了都说不出话来了,我嫂子说,如今老两口正商量着多添些嫁妆呢。”
沈家新贵,银子田地是不缺的,缺的就是这种有来历有底蕴的珍藏。
“别介别介,我祖母这几年回不了京,便给小孙媳妇些见面礼,别倒像是我娘家来催要嫁妆的,你回去说了,嫁妆适度即可。”明兰怕将来闹出不快,连忙摆手道。
小沈氏本就是受托来探话的,听明兰这么说,便放下心,笑着扯起沈家备嫁妆的趣事。
明兰听了半天,听她口口声声‘我嫂子说如何如何’,终于忍不住试探道:“你…和你嫂子,那个…好了?”
小沈氏微微苦笑,摇头道:“想想以前,明明无冤无仇的,真是何苦来哉。唉,她也是不容易。”叹口气,又低声道,“如今我自己吃了苦头,才知道好歹。”
明兰摸摸挺起的肚皮,心里替她难过,“…你大嫂是个什么说法?”
小沈氏慈爱的望着熟睡的女儿,口气酸楚,“嫂嫂劝我说,叫我别怕,我们是有规矩的人家,便是妾侍生了儿子,也越不过我去。”说着,一滴眼泪落了下来,她连忙擦去,强笑道:“叫你看笑话了,我哪是那等拈酸吃醋的,何时拦着不给相公屋里置人了。”
她吸了吸鼻子,抬头挺胸道:“我姐姐是当朝皇后,哥哥是掌兵的大将军,哪个狐媚魇道的敢蹬我的脸?!我只是怕…”她鼻头一酸,哽咽道,“将来我去了,这孩子没娘家兄弟撑腰,可怎么好?大嫂生的侄儿们虽好,可到底隔了一房,是堂兄弟。”
慈母心肠,俱是如此,等将来皇后国舅俱过世了,那些表兄弟堂兄弟都自己成家立业,有几个能管到的。明兰将心比心,叹了口气,也不知如何劝起,只能陪她静静坐着。
过了片刻,小沈氏收了眼泪,讪讪道:“叫你瞧笑话了。我现下镇日就爱胡思乱想,其实哪那么急了,别说相公如今远在陇西压送粮草,况且…唉,我公爹委实不大好,婆母也跟着病倒了。大嫂忙的连轴转,既要伺候公婆,又要关照一大家子,我怎好只想自己,也该帮着尽些力。”一旦父丧,武将或可夺情,但纳妾生子是不要想了。
明兰早知郑老将军的病况沉重,并不吃惊,殷殷劝着:“既是如此,你愈发该保重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或者将来那哥儿是个有良心的,会孝敬嫡母,疼爱嫡姐,或者你家丫头福大命大,跟你似的,一跤跌进个蜜糖罐子般的好人家,夫婿疼人,婆母嫂子都厚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何苦早早就愁的死去活来。”
小沈氏破涕为笑,“真要那样,我天天磕头上山去法华寺,也是肯的。”笑了一阵,她忽想到一事,看了明兰的脸色,迟疑道:“有件事儿…不知该不该与你说。”
明兰翻白眼,笑嗔道:“废话!你素来都是该不该说,都说的。”
小沈氏斟酌了片刻,缓缓道:“你是知道的,我们郑氏本家忠敬侯府与韩家有亲,前几日老侯爷老夫人来瞧我公爹,几位堂嫂也来了,世子夫人跟我嫂嫂嘀咕了好一会儿,事后嫂嫂与我说…”她面露犹豫,“说庆昌大长公主近日要给她家三爷讨个二房。”
明兰楞了下,“讨二房?不是纳小星罢。”儿子房里纳个妾,还需要公主出面?
“不是寻常纳妾,有帖子扯文书的。”小沈氏摇头道,“听说那姑娘还是个教谕的闺女,不知怎的,竟给公主看上了,便讨来给儿子做小。”
明兰惊的说不出话来,这么大模大样的由婆母出面迎娶二房,不是当面打脸么,不由得狐疑道,“…廷灿她,不讨夫婿喜欢么。”
小沈氏摇摇头,压低声音:“我听说,是你那小姑子脾气太大,一个不好,就给夫婿脸子瞧。姑爷跟通房多说句话,她都要病上数日,哭成个病西施,还赶夫婿出屋。起先你家姑爷还哄哄,可到底是要读书上进的人,哪能天天陪妻室吟诗作对,作小服低…”
明兰直听的暗自苦笑——你倒是想学大秦氏,也得有那缺心眼的顾偃开捧场才行呀。
庆昌大长公主忍了这两年,到底捱不住了,又不愿让没头没脸的丫头奴婢生下孙子,便讨了个读书人家的女儿做二房。
“你和你家太夫人之间…”小沈氏想不出适当措辞,“那个…不大对付,嫂嫂叫我来跟你说一声,叫你心里有个数。”
自明兰生团哥儿那日的大火后,京中各种若隐若现的传闻就不绝于耳,众人又见分家后,两房人几乎不曾来往,往来亲朋便都有想头了。
送走小沈氏后,明兰皱眉思索片刻,很快心中有了定论,随即心绪大定,扶着夏荷缓缓走到里屋,却见团哥儿已摊成大字型呼呼睡着了。
崔妈妈见明兰进来,起身将她扶来坐下,又听她喃喃什么‘沈家姐姐真够意思,亏得她来报我…’
崔妈妈叫夏荷去端热茶,蹲下替明兰脱鞋,再宽去外头衣裳,让那母子俩头挨头一道歪着,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戏谑的笑容,“郑家两位太太待夫人这么好,其中用意,夫人真瞧不出么?”适才她一直在隔壁屋,两人的对话她听了个七七八八。
明兰转头讶异道:“用意?还能什么用意。”
崔妈妈坐在明兰榻边,慈爱的捋起她脸上的碎发,“我的姑娘,你是聪明一世的,居然听不出。那郑太太没口子的说如何疼惜女儿,怕将来孩子无靠…说来说去,那还不好办,找个知根知底的诚实厚道人家就是了。我看,大约郑大夫人也是知道的。”
说着,便把目光落到明兰身上,再落到炕上的团哥儿,似笑非笑。
明兰张大了嘴巴,低头看了看熟睡的小胖子,抬头道:“…不会吧…?”话虽这么想,她越想越有可能,不免一阵心里发渗。
“团哥儿将来要承袭爵位,他的媳妇…得能干些罢。”不是她嫌弃小沈氏的女儿,而是…她也说不好,若是郑大夫人的女儿,那她立马点头。
咦?她的思维怎么越来越像宝玉他娘了。
崔妈妈见明兰愁眉苦脸,暗暗好笑,“也不见得就是团哥儿。我看郑太太未必愿意闺女做长子嫡媳;她适才不是问夫人的怀相和产期了么?”
明兰反射般的捂着肚子,惊疑不定,“…就算这胎又是哥儿,可比她家丫头小呀。”
崔妈妈笑道:“差个半年一载的,也没什么大不了;小儿媳可比大儿媳好当呢。”
明兰傻掉了。
她做梦也想不到,长子不满两岁,次子还没出生,她就要开始考虑媳妇人选了。
崔妈妈噗嗤笑了出来,拍着明兰劝慰道:“夫人不必急,我看郑太太也不见得非要跟夫人做亲。哥儿大了会怎样,品性如何,有出息么,谁也不知道,人家做娘的且得瞧呢。”
明兰彷如梦里雾里,半天才缓过神来:“…这么说来,她跟威北侯夫人忽和好了,不单单只是想明白了,怕也有这个心思在里头罢。”
张氏的儿子比小沈氏的女儿大半岁,不但年岁更合适,且是姑表之亲,张氏品性正直,不会为难儿媳。
崔妈妈笑出声来:“夫人真聪明!”
听得这句话,明兰顿时悲从中来。
话说自打小桃拍拖以来,她已经很久没听到夸奖了——所以才变笨了么。
第213回 张良计与过墙梯
小沈氏的情报异常准确,才过去两日,这日上午明兰发毕对牌,正逗着胖团子学作揖,绿枝就火急火燎的奔跑进来,道太夫人来了。
崔妈妈抱团哥儿的臂膀明显紧了紧,绷脸望向明兰,明兰缓缓站起身来,道:“妈妈把哥儿给乳嬷嬷罢,小桃服侍我到榻上去,绿枝,…去请大夫人。”
最后五个字仿佛含着异样口气,绿枝响亮应声,当先一个出门去了。
过不片刻,邵氏神色慌张的匆匆而来,一踏入院中,便见明兰身边丫鬟们进进出出,或烧水炖药,或戒备的站在庭院中,尤其几个大丫鬟,那神色如临大敌般。
邵氏走进屋里,只见明兰缩躺在榻上轻泣,崔妈妈和小桃坐在床边不住低声劝着,邵氏大吃一惊,忙道:“我的天爷,这是怎么了?”
崔妈妈满面愁容,起身回她道:“今儿一早原本好好地,谁知夫人一听太夫人来了,就吓得什么似的,死活不肯见人。”
邵氏呆了呆,快上几步到床边,握着明兰的手,柔声道:“好妹妹,哪里身子不适,跟我说说,可别惊着肚里的孩子。”
明兰缓缓从被褥中抬起头,脸色发白,又是惊惧,又是戒备,她颤声道:“嫂嫂,我怕…我不要去见她。”
邵氏愣住了,她原在屋里看花样子,听到太夫人来了便起身整装打扮,想着大约得出去行个礼,谁知绿枝面带慌张的来报明兰有请,她却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
她忙劝道:“这怎么成?好妹妹,若你身子不得劲。请太夫人过来看你,也是一样的。”
明兰直直坐起,眼睛睁得大大的,透着一股奇异的神气,竟有几分怀崽母狼的凶狠,“我不去见她…她又想来害我了,我绝不见她!”
说换这句,她就抱着肚子,朝里躺下,颤着身子,低声哭泣起来。
邵氏欲待去扳她身子,再好生劝导一番,却叫崔妈妈拦住并拉起身来,只听崔妈妈道:“您瞧见了,夫人是叫上回给吓着了。也是一般挺着肚子,也是一般侯爷不在,太夫人是长辈,夫人只有叫收拾的份。只求大夫人念着往日情分,到外头去招呼太夫人罢。”
邵氏僵在当地,还没想出要回什么话,已被众人推搡簇拥着到前头厅堂去了,发现太夫人已坐在首座喝着茶了,她见只邵氏一人出来,眉头一皱:“老二媳妇呢?便是分家了,难道我就不是她长辈了,她就恁般尊贵,连见都不见了。”
邵氏慌慌张张的敛身行礼,支吾道:“弟妹…她,她…身子不适,怕是不能见您…”
太夫人怔了下,冷笑道:“好好好,我来了,她就病了。不能出来见我,那我去见她!”说着抬脚便要往里冲,谁知廖勇家的领几个健妇堵在当口。太夫人大怒,骂道:“不长眼的奴才,也敢拦我的路!”
邵氏听了这话,微微惊奇,记忆中的太夫人从来都是温文和气,举重若轻,虽在府中说一不二,权柄极重,却从不疾言厉色——怎么今日这般凶神恶煞,火烧火燎的?
她缩在一旁,偷眼去看,只见太夫人穿着首饰一如往日端丽高贵,只是气色不好,面片发黄,身子明显消瘦许多,神情中更是说不出的焦躁。
廖勇家的不慌不忙,恭敬道:“侯爷出门前定下的规矩,没夫人点头。任他是谁,都不能随意往里闯。”她挑眼看了下太夫人,又笑笑补上一句,“夫人身子重呢,出事就不好了。”
太夫人气了趔趄,指着廖勇家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一跺脚,转身朝邵氏,厉声道:“好!你们这儿如今是金銮殿,我闯不得,怕冲撞了里头那么天仙!你这就进去跟她说,我有事要商量,要么她出来,要么我进去!不然,我这就不走了!”
邵氏这辈子都没跟太夫人顶过嘴,哪敢不从,闻言后转身就走,一路冲忙的奔至嘉禧居里屋,顾不得喘气,赶紧将太夫人的话与明兰说了,谁知明兰怕的梨花带雨,哭叫道:“有什么可见的?!难不成还叫她放一把火,烧死我才好!”
邵氏哑口无言。没劝上两句,又叫崔妈妈使婆子推了出去,听身边丫鬟连身催促自己去前头打法太夫人,她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边是娇贵不得惊动的弟媳,一边是威严素著的婆母,两边都得罪不起,两边都应付不了,邵氏宛如热锅上的蚂蚁,进退维谷。
站在原地愣了半响,邵氏还是想不出如何是好,茫茫然的溜回自己院落,走进里屋。
娴姐儿正伏在炕几上写字,见母亲失魂落魄的进来,问道:“娘,怎么了?不是说太夫人来了么,你怎么回来了。太夫人要见我?我早换好衣服了,这就能去。”
邵氏听了这镇定的语气,好似忽然找着了主心骨,抓着女儿的小手一顿急诉,好容易才将适才之事说了个七七八八,她着急道:“我的儿,娘怎么摊上这事儿了?!这好好的,跟我什么相干,怎么会…?”
没头苍蝇般的急了半天,她忽想起什么,低声道:“你说…你二婶,是不是装的病?”
娴姐儿静静的听着,放下手中的玉管青鬃小笔,“是不是装的,有什么打紧的。二婶的意思清楚的很,她不想见太夫人,连照面都不愿意打,还要娘去出这个面。”
邵氏急的都快哭出来了,捂着帕子发急:“你你你…这可怎么是好…”
娴姐儿道:“娘跟太夫人去说就是了。”
邵氏一把扯下捂在脸上的帕子,拍在桌上,怒道:“死丫头,读了两天书。浑说些什么呢?!那是太夫人!我我…我哪里敢放肆!”
“娘你怕什么?”娴姐儿抽出自己的帕子替母亲拭泪,笑道,“现下咱们都分家了。太夫人还能打骂咱们不成?”
邵氏低头拭泪不语。
娴姐儿轻轻叹气:“娘,我知道,你是怕得罪太夫人。二叔现下在前方打仗,团哥儿还小,若有个什么,怕她将来为难咱们。”
邵氏只觉着满心凄苦,搂过女儿小小的身子,哭道:“我的好孩子,难为你这么点大,就这么懂道理…没了你爹,咱们娘两的日子,能不小心着过呢?”
娴姐儿蜷在母亲怀里,幽幽道:“若是为着这个,我劝娘一句,大可不必顾忌了。其实,娘去不去外头应付太夫人,咱们也早得罪了。”
邵氏惊道:“这话从何说起。娘进门以来,自问从未对太夫人有半点不恭呀。”
娴姐儿小小叹了口气:“娘,当初爹为我们做了些什么,难道你看不明白么?不肯过继三叔的儿子为嗣子,退还祖父给二叔的田地银两,亲笔上疏宗人府,请立二叔承袭爵位。临终前,更是当面列清侯府家产,更对族人说什么两位叔祖父是早分了家的。”
邵氏听得发怔,不明女儿忽提这些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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