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回 世间道 之 妖魔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关心则乱作品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一路上,钱妈妈不停的聒噪:“…太太可是气的不轻,原本亲自要来质问姑奶奶,好歹叫我劝下了。老爷叫我来请您,说免得惊扰了老太太…”明兰一声不响,只径直往前走,钱妈妈见她面色隐隐有冰霜之气,讪讪的住了口。
到了王氏所住的正院,明兰叫钱妈妈留在屋外,自己走了进去,王氏一见了她,急不可耐的骂道:“你这死丫头!发什么疯,居然叫人将家里团团围住,不许进出!稍有不肯的,居然还打人……”
盛紘穿着官服,烦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你究竟在想什么?这要是传了出去,以后我们家如何在外头立足……”被自己女儿围了府,真是旷古奇闻。
明兰竟觉一丝好笑,无论什么时候,自家老爹最担心的总是这个,她微笑道,“爹爹放心,我叫侍卫从里头将门堵住的,大门紧闭,外头人怎会知道里面怎样了?”
盛紘急中发昏,一时被绕开了思绪。
明兰道:“何况爹爹昨日不是说,告一日假也无妨么?”
盛紘被自己的话堵住,竟忘了问其他,
王氏站起怒道:“老爷还要上朝呢!”
明兰走进几步,“爹爹不必担忧,适才我已叫人去给爹爹告假了。说家中长辈急病,爹爹忧思如焚,在家侍候祖母。爹爹素来勤勉,从无一日告假,这若传了出去,人家只会说爹爹侍母至孝,至纯至善,于爹爹官声大大有益。”
盛紘擦擦脑门上刚逼出来的急汗,竟觉得女儿这话颇有理,老太太生病是真,最近又无甚要事,何不妨告它一次假,实打实的做它一回孝子呢?
王氏见明兰始终没有搭理自己,更加大怒,“你把我们一家老小都关了起来,到底想做什么!”盛紘缓缓摘下官帽端端正正放在桌上,“你说说看?”
“也无甚事,不过防着有人去通风报信罢了。”明兰依旧笑的文雅。
盛紘皱眉道:“什么通风报信?”
“下毒。”明兰敛去笑容,目光直直的看向王氏。
王氏心头咯噔一声,扶着桌沿慢慢坐下。
盛紘一头雾水,低声喝道:“你浑说什么!”刚说完,忽的反应过来,大是惊骇,“你是指老太太……”明兰点点头。盛紘心头大震,踉跄坐倒,定了定神,大声道:“你莫要胡言乱语!这府里都是自家人,怎会……”
明兰朝上首的长桌指了指,绿枝立刻把手中一个小包袱放上去,轻轻解开,里头是一个青花白瓷莲座碟,盛着数块金黄清香的点心。
王氏一见这个,顿时脸色煞白,盛紘发颤的指着碟子到:“这是老太太的…莫非…砒霜?”这是如今市面上最流通的毒药。
“倒不是砒霜。”明兰道。
王氏抚着胸口,一手抹额头上的冷汗,松下肩膀随意出口:“我就知道,明明只是……”她肃然惊觉,连忙住口。
明兰冷冷道:“只是什么?太太莫非知道内情。”
盛紘也惊瞠着妻子,王氏支吾道:“明明…明明只是病了。”
明兰冷冷一笑:“这点心里的东西,虽不是砒霜,却能致命。”她朝盛紘道,“爹,你可知白果生芽,即为有毒。”
盛紘点点头:“自然。这谁人不知,只那无知孩童贪食,才易中毒。”
明兰道:“有人将白果芽汁炼得极浓,注入这点心的馅料中。我问过房妈妈,老太太的习惯,总是先趁热吃两块点心,林太医说若真吃下两块,老太太如今已在阎罗殿了。天可怜见,这阵子天热,老太太不耐甜腻,只吃了一块,这才留下了半条命。”
盛紘冷汗沁透了背心,襟口处已是湿了。
“最有趣的是,昨日中午太太身边的人去寿安堂讨要剩下的点心,说是我那大侄女吵着想吃。亏得房妈妈见老太太吃的不多,万一回头又想吃,便留了些下来。不然,还真是天衣无缝。”明兰盯着王氏,细查她神色变化,“下毒之人,实是心思慎密。”
王氏心头发慌,见面前两父女都盯着自己,嚷嚷道:“你们瞧我作甚?!”
明兰道:“这点心不是太太送去的么?孝媳给婆母买点心,当初多少人夸过太太。”
盛紘心头火起,也不顾女儿在面前,怒道:“快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王氏咬牙,索性光棍一条:“只凭区区几块点心,就想定我的罪,可没这么容易。焉知不是老太太身边的奴才起了歹心,算计老太太!”
盛紘大骂:“蠢材,蠢材!寿安堂的人,跟老太太几十年了,为何要下毒手!”
王氏昂着脖子顶嘴道:“谁知道老太太是否面甜心苦,暗地里苛待下人呢!又或者,是那什么林太医胡乱诊断,自己瞧不好病,就胡乱说一气,也未可知?!”
盛紘见她一脸胡赖,气的说不出话来,明兰毫不在意,微笑道:“这不妨事。可以多叫几位太医来瞧瞧,老太太到底是中毒,还是生病。”
“这个不成!”盛紘急道,“此乃家丑。昨夜你发问林太医,已是太过鲁莽,倘若传出风声去,咱家还有何脸面可言。这会儿,岂可再叫其他人知道!”
明兰丝毫不奇怪父亲的反应:“爹爹不必担心,林太医是我家侯爷信重之人,他知道的多了去了,人家口风紧着呢。至于请旁的太医……这不是太太信不过林太医嘛。”
说完还摊摊手。
盛紘气了个仰倒,对着王氏连连跺脚:“你…你还不认错…!”
王氏心头邪火乱窜,胡搅蛮缠道:“老太太年纪大了,愈发贪嘴,吃了生芽的白果,身子不好,倒拿几块糕饼来冤枉我!我告诉你们,要我认了,除非我死!”想了想,又骄傲的补充一句,“你们当我娘家无人了不成!”
盛紘想到王家如今就在近侧,顿时哑了嗓子。
明兰以袖掩口,笑得满眼泪水:“太太怕是不知吧。这银杏芽汁,若只少许是无大碍的,要吃生芽的白果直至昏迷不醒,至少得吃下一两麻袋呢!不过……”
她摁干蓄在眼眶中的泪水,“太太倒不必寻死觅活的。若太太觉着我和老爷不公,咱们不妨上公堂,请府衙大老爷审上一审,不就成了?”
此言一出,盛紘和王氏皆是大惊,王氏骂道:“你个死丫头!你不要脸,盛家还要脸呢!”盛紘暴跳大吼:“你敢!”
明兰站在当中,漠然道:“老爷倘若不愿将事闹大,就请好好劝说太太罢;否则,我就一纸状书递到有司衙门去。再不然,老爷大可叫齐府内家丁,和我那些侍卫们狠狠打上一场,把证据和老太太都藏起来,叫我告无可告。”
盛紘急得直顿足,倘若真在自己家里打起来,叫四邻知道,那自己是不用见人了。
“好孩子。你要为老太太出气,我也体谅你的用心。”他只能好声好气的劝说,“可都是一家骨肉,何必非要把事闹绝呢,咱们关起门来慢慢查。”
“一家骨肉?”明兰眨眨眼,“爹爹不说,我倒忘了。这满府里,各个都是骨肉,是至亲。”滴答一声,一滴泪不知何时落到袖子上,“我和爹爹是父女骨肉,和兄姐是手足骨肉,太太和几位嫂嫂生了盛家的骨肉,我们一家子都是骨肉——只除了老太太。”
不知不觉间,滚烫的泪水奔涌出眼眶,明兰重复道:“只除了老太太。她没有亲骨肉,爹爹,大哥哥,大姐姐,还有我们几个,她一分半点血脉都没留下。想那下毒之人,也是料定了这点。太太有娘家人出头,老太太早跟娘家断了干系!是呀,如今咱家势头正好,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就闹翻了天呢?!”
盛紘瞧着女儿嘴角边明显的讥讽之意,太阳穴猛的抽搐几下,伸手一耳光便甩过去,明兰生生受下这一掌,脸颊上火辣辣的一片,疼的她只抽冷气,却依旧不依不饶,她抚脸冷笑道:“老爷,我昨夜调派人手把府里堵了个严实,你当是为何?!”
盛紘收起手掌,森然道:“你一意孤行,可要想好后果!”
“我早就想明白了。”明兰满腔悲愤,“按着父亲素来息事宁人的性子,为了几家人的脸面,这事必然又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旁的事,我依了老爷也未尝不可,可此事断断不可!”
盛紘冷笑连连:“看不出,我倒生了个能耐的女儿,如此忤逆生父。我也没你这个女儿!”
明兰抑制不住眼泪往外流,“我知道。过了这回,父亲兴许再不愿认我,大哥哥与我生了嫌隙,大姐姐再不理我,更别说大嫂嫂和五姐姐。便是侯爷,怕也会怪我不懂事。我是将所有人都得罪干净了。将来再无娘家可依靠,我今日说句明白话罢——”
她狠起心肠,嘶着嗓子道,“为了给祖母讨回公道。我父亲,兄弟,姊妹,乃至如今富贵尊荣的安逸日子,都可以不要!”
说出这句话,就什么都豁出去了,明兰傲然道:“此事只两条路。要么,太太把事情都交代了;要么,我去顺天府尹击鼓鸣冤!老爷看着办罢。”
盛紘气得浑身发抖,手脚冰凉,瞪着女儿的目光愤愤不已,可事已至此,只能退而求其次,他转头去瞪王氏,“到了这个田地,我也顾不得脸面了。你若还犟嘴,我只得休书一封,大不了得罪王家,从此不再往来就是。”此事若能捂住还好,可一旦闹将出来,立时就是大事;小则受贬,大则丢官,甚至吃上官司。
王氏也被吓住了。
这十几年的印象中,明兰从来都是小聪明,小乖巧,知情识趣,懂得见好就收,从不与人为难;可今日她却如疯了般,咬死了不肯放手,还敢跟生父作对,说这么狂悖的话。她抖着手指道,“你敢…竟敢忤逆尊长…”
“待这回事了了,太太尽管去告我忤逆。”明兰淡淡道,“倘若那会儿太太还无恙的话。”
王氏噎住了,转头去看盛紘,目露祈求道,“老爷……”
盛紘懒得理她,指着明兰身后的绿枝道:“去取笔墨来,我立刻就写休书。”
王氏傻了眼,捂脸大哭:“我怎么命这么苦,在盛家门里熬了这么久……”
盛紘转头冷笑道:“你这蠢妇!也不看看现下情形如何。有太医给老太太的诊断,有这下了毒的糕饼,这糕饼又是你买来的——有这三样,这丫头早攥住了你的性命。”
人证物证俱全,外加她们婆媳不和外人知道的也不少,恰构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若真闹到公堂上,王氏是铁板钉钉的死路一条,自己赶紧跟她做了切割才是正理。
他再补上一句,“你害婆母性命,说破了天,我也休得了你!”
王氏呆,暂时停住了哭,这时旁边一声轻叫传来——“太太!”
众人转头,只见刘昆家的掀起侧屋的竹帘,低头走进来,轻轻跪在王氏跟前,“太太,事到如今。您就别倔了,再不说实话,柏哥儿和两个姐儿,都得叫连累了!”
她抬起头,盯着王氏:“您若有个好歹,两个姐儿将来如何在夫家立足,还有大少爷,如今他可仕途正好呀!”
王氏悚然打了个寒颤,倘若自己被休了,两个女儿可怎么做人,还有儿子……
明兰看着刘昆家的,轻轻冷笑:“我倒忘了你刘妈妈,如此要事,怎么少得了你。”
刘昆家的跪着转向明兰:“当年老太太吩咐不许康家姨太太再上门,我做奴婢的虽不敢置喙,可也觉着极对。我原是王家来的,可今日也要说一句,如今姨太太是愈来愈不成样子了。偏我们太太耳根子软,受不得撺掇,容易做错事。我也时常劝说太太,别再与姨太太来往了,可太太念着姐妹情分,总不肯听,每每和姨太太说话,总打发我出去。”
“这么说,刘妈妈是全不知情了?”明兰站的腿发软,缓缓走到椅边坐下。
刘昆家的道:“虽不知情。可适才听了姑奶奶的话,我也能猜个七八。”她抬头看明兰,“姑奶奶不也是心存疑惑,才一个劲的叫太太说实话么?否则,凭着太医的说法和这碟子点心,姑奶奶昨夜就该发作起来,如今已和老爷商议如何处罚太太了。”
明兰生出几分敬佩:“王家老夫人把你送过来,真是用心良苦。”
刘昆家的又磕了个头,恭恭敬敬道:“适才姑奶奶说的什么银杏芽汁,什么提炼浓了,我是一概不知。我自小服侍太太,太太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她虽性急了些,可却是个老实人,哪里想得到这种阴毒算计人的法子。”
盛紘见女儿态度缓和许多,也不急着写休书了,气呼呼的坐着。闻听此言,不由得点头,自家婆娘连字都不识,就算知道银杏芽有毒,又怎么知道芽汁是可以提炼成浓汁的。这得是认字会看书的人才会能想到高端技术——他心头一动,联系刘昆家的话,已想到一人。
刘昆家的又转回去,握着王氏的手,柔声劝慰:“太太,您就说了罢。不为着旁人,也得为着几个哥儿姐儿呀。”
王氏终忍不住,哭道:“是…是我那姐姐…她,她说,我叫老太太治得死死的,动辄斥责处罚,如今连儿媳妇也能踩到我脸上了,实是活得窝囊。偏…偏老太太身子硬朗,我不知得熬到猴年马月,所以,所以…”
“所以你们姐妹就合伙要毒死老太太?!”盛紘也怒了。
“不是不是!”王氏连忙摆手,哭的更大声了,“…她说,只要叫老太太身子虚弱些,三不五时的缠绵病榻,没力气管这管那,那家里还不是我做主了么…”
“糊涂糊涂!”盛紘懊恼的骂道,适才和女儿对骂,气急攻心,也没时间想这么多,总以为事有旁的蹊跷,没想到真是王氏起了歹念。
王氏哭的愈发厉害:“姐姐说那点心没什么大事的。昨夜那太医不也说老太太情形稳住了么?我怎么知道……”
刘昆家的道:“太太你好糊涂!你也不想想,全哥儿养在老太太处,倘若老太太一时起意,掰了一块点心叫小孩子尝尝,那岂非糟糕?!”
王氏骤然醒悟,挂着满脸涕泪:“…天哪…她怎么敢?”
“那是太太的孙子,又不是姨太太的?她哪里会放在心上。就算全哥儿出了事,难道太太还能去与她对质不成?只有姨太太拿捏您的份。”刘昆家的连连摇头。
盛紘还想到更深一层——待老太太亡故后,王氏全面执掌盛府内事,而康姨妈拿捏着这把柄,时不时要挟一番,不论是人,是钱,怕王氏什么都得答应了。
他切齿怒道:“这贱妇!我待康家不薄,她居然敢这般算计我家!”
王氏抱着刘昆家的胳膊大哭,盛紘拍腿大怒,绿枝已端来了笔墨另一壶新茶,明兰站起身来,在屋里缓缓踱步,思量着:康家庶女入了王府为妾,王家又回来了,正直强势的长孙长柏还没回来,自己又和顾廷烨吵翻了(康姨妈这么认为)——还有比此时更好的时机吗?
白果芽汁本非砒霜类毒,银针验不出来。只消老太太咽了气,尸身僵硬,如手脚抽搐,腹泻,呕吐等症状俱无从可查。到时候,她和王氏把持诸事,把剩下搜干净然后毁了,哪怕自己再怀疑,也是死无对证。就算出了什么岔子,所有疑点都落在王氏头上,康姨妈只要一口咬死,自可撇的干净。明兰心头冷笑:好歹毒凉薄的妇人!
过了片刻,外头一阵吵扰声传来,众人转头去看,只见一个面貌狰狞的汉子把个披头散发的婆子一把推了进来,自己立在门廊上,后头跟进的是小桃,她进门就叫道:“夫人,钱妈妈适才偷偷给小厮塞钱,叫他钻狗洞溜出去呢!”
明兰朝那大汉微微点头:“屠二爷,辛苦了。”
王氏一见屠虎那可怖的相貌,已是抖的厉害;盛紘还好,他知道自家那位女婿有不少江湖中人替他看家护院,这屠家兄弟便是其中两个领头。
他冲地上跪着的钱妈妈道:“你要出去作甚?”
钱妈妈满脸泥痕,哭天抢地:“老爷,我冤枉呀!我家中有急事,这才叫人回去呀!”
盛紘道:“你家中何事?”
“…我那八十老娘病了…”钱妈妈嚎啕大哭。
小桃立刻指出错误:“你老娘不是早没了么!那年我还送过份子钱呢。”
“是…是我干娘,她身子不好…”钱妈妈继续狡辩。
绿枝连忙道:“适才我去拿笔墨,见她不住往屋里张望偷听呢。”事实上,王氏屋里的媳妇婆子都有这个习惯,她本也没在意,但别人没要出去报信。
盛紘大怒:“你这狗奴才!还不说实话!”
钱妈妈趴在地上,只又哭又嚎的说自己冤枉。
盛紘一时也问不出来,又担心此事外泄,不敢叫家丁来施板子。
明兰皱眉:“我可没这许多功夫。”她朝门外微一颔首,“有劳屠二爷了。”
屠虎豪气的笑道:“这有何难。”
他大步迈进屋里,从腰间扯下一块汗巾,一捏钱妈妈的下颚,塞进她嘴里,然后左膝顶住她的背脊,左手扣住她的肩,右手捏她一掌,不知他手上如何使力,只听一声沉沉的骨头碎裂声,钱妈妈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只是被堵住了嘴,叫不大声。
众人去看,只见她右手小指弯曲成奇怪的样子,指根往后压,几乎贴着手背,指尖却往外弯成九十多度。王氏死死盯着那指头,吓的簌簌发抖,魂不守舍如痴呆,刘昆家的也脸色不好看,盛紘沉着面庞,一语不发。
钱妈妈疼的脸色紫红,眼白翻起,半昏厥过去,小桃赶紧把绿枝刚端来的茶倒出一碗,噗得泼在钱妈妈脸上——虽然电视里大多用冷水或冰水泼醒犯人,但事实证明,热茶水效果也很好。钱妈妈悠悠醒转,眼前就是屠虎那张鬼哭狼嚎的脸。
只听这男人阴森森道:“再有半句胡说,咱们就再来一回。反正你有十根手指。”钱妈妈吓的几欲死过去,连忙点头。
屠虎松开手臂,抽走那块汗巾,然后退出去,再度立到门外廊下——到底看在这是顾侯夫人娘家的份上,他没下狠手,也没见血,不然大约还得吓昏几个。
明兰冷漠的盯着钱妈妈:“说罢。”
这回钱妈妈是竹筒倒豆子了,她捂着手指,哆哆嗦嗦全说了:“…康姨太太给了我银子,叫我把府里的事跟她说。昨日她又给了好些,叫我盯紧了,待老太太病倒后,但半点风吹草动,立刻去报她…”
明兰笑了笑,转头道:“爹爹,现下你知道我为何要封府了罢。”
盛紘气的不行。倘若昨夜明兰没有假作一番,先哄走了众人再细细查探,而是当场发作起来,那么自家的内贼已通了外鬼了。
明兰叫屠虎将钱妈妈拖了下去,看着渐渐发蓝发亮的天色,自言自语道,“就叫康姨妈以为家里风平浪静罢。”——这个时候正好。
她转头对刘昆家的道:“刘妈妈,快快起来,这回怕是要辛苦你了。”
刘昆家的站起身,硬着头皮道:“请六姑奶奶吩咐。”
明兰分外和颜悦色:“这么多年,你时常劝着太太别犯糊涂,我就知你是个好的。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太太也叫连累的不轻,只能烦劳你去趟康家,去把姨太太请来,到时候咱们坐下来好好说道,兴许事情就清楚了呢。”
刘昆家的糊涂:“去请姨太太?”这会儿六姑奶奶活剥了康姨妈的心都有,还请什么呀。
明兰点点头:“你要作出神色慌张的样子,只说老太太挣扎了一夜,如今终于不好了。太太胆子小,也害怕了一夜,这不,天一亮就来请姨太太过来。请她好歹帮亲妹妹壮个胆,出个主意,帮把手什么的。”
刘昆家的明白了,心头发冷道:“这…姨太太肯来么…?”
明兰深意的笑了笑:“她为甚不肯来?倘她问起太太是否通知了几位姑奶奶,你就说,最先就报给她听了。几位姑奶奶有夫家,待天色大亮再去请。”
刘昆家的细细一咀嚼就明白了,姨妈的确会来的。
钱妈妈没去报信,说明一切正常,自己再装模作样一番,康姨妈自会以为王氏见出了人命,如今怕的半死,正需要她;她也需要来探听消息,顺带收拾掉一些证据。
刘昆家的心中暗叹这六小姐好生厉害;只能低声应了。
“刘妈妈,”明兰缓缓道“你是知道我和老太太情分的。倘若这回我不能朝正主讨回这个公道,那我只好找旁人撒气泄愤了。听说九儿如今嫁的很好,刘妈妈的几个儿子也是大有前程。所以……”她微笑着拢了拢鬓发,“做的像些,别露了马脚。”
刘昆家的彻骨寒冷,跪下磕了一个头,道:“奴婢定把姨太太请了来!”
待刘昆家的也出去了,绿枝搀起吓的半死不活的王氏回了里屋,盛紘才皱眉道:“何必诓人?直接去与康家理论就是了。”
“倘若事情属实,一切证据落实。康家…哦不,王家肯把康姨妈交出来,任我们发落?到时候,难道我们领着家丁打上门去,还是真的告到衙门去,求个明正典刑?”
明兰亲手倒了碗茶,奉到父亲面前,“把人捏在我们手心里,要杀要刮,还是毒酒白绫,自可我们说了算,谅王家也不敢去告。”她放低声音,“爹爹,若是可以,我也不愿毁了大哥哥的前程,毁了盛家的脸面。”
盛紘大骇:“你要康王氏的命?!”
明兰道:“爹爹放心,我不会给爹爹惹麻烦的,我会把人提到外头去杀。”
盛紘捧着茶碗,半天反应不过来。
十几年来乖巧可爱的小女儿,怎么忽然变成了个母夜叉,不但忤逆生父,威逼嫡母,用刑,诓人,眉头都不皱一下,这会儿还口口声声要杀人!
他喃喃道:“你生母早逝,墨兰要划破你的脸,亲事一波三折,许许多多不容易,你是多么顾全大局,从不计较什么。为何如今……”
明兰低低苦笑:“是呀。这是为何?”
说完这话,她就转身出去了,“……爹爹歇息会儿罢,女儿去再去看看老太太。”
盛紘看着小女儿单薄的背影,忽然发觉,他从来没认识过这孩子。
……
小桃扶着明兰,鼻腔浓浓带着哭:“夫人,我们真的能为老太太报仇么?”
明兰疲惫道:“你记住一句话。这世上人与人之间,往往是看谁比谁豁得出去。爹爹,太太,还有王家,康家,他们谁都不敢真豁出去,可是我敢!”
顿了顿,她轻轻道:“不为至亲至爱之人报仇,有时不是不能,而是不愿。怕这怕那,不过是顾忌太多,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了。”
小桃抬头道:“夫人,那你都舍下了吗?”
明兰神色很奇特,回了一句:“若是没有祖母,我又有什么可以舍的。”这个肉身原本不是她的,就不用感谢盛紘和卫姨娘的生育之恩了吧。
进到里屋,明兰道:“我和祖母说会子话。”
房妈妈看了看明兰侧脸上的红肿,含泪领着众人退了出去。
不过短短半日,盛老太太瘦了足足一圈,皮肤干涩皱褶,焦黄枯瘦,依旧昏睡不醒,但已止住了呕吐和腹泻。明兰坐在床边,把头慢慢贴到老太太胳膊上,就像小时候那样
她心里默念——谢谢你。在我最彷徨无依的时候,养育我,保护我,教我长大,让我有勇气面对这个讨厌的地方。
她一直是个很会装。
装作无所谓,装作丝毫无惧,其实她心底怕的要命,这个纯然陌生的世界中,倘若没有这个老人的关怀和温暖,那她会是什么样?盛老太太像一块坚固的磐石,稳稳立在她身后,让她依靠,无论何时何地,发生什么事,她永远都记得,自己回头时,有一座安全的避风港。
“我绝不放过她们。”她轻轻道,“您不该这样死。”老太太应该活到一百多岁,儿孙都孝敬她,爱她,然后,在睡梦中安然离世。
“您孤苦半生,没有骨肉,没有家,所以她们欺负你。放心,你还有我。”她忽哀哀的哭起来:“便是众叛亲离也罢,就当我白来这世上走一遭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小说这部分情节,某关这里多句嘴。
古代中国从来不是法治社会(现在也不见得全是),像一部分读者说的,这件事情盛紘一定要狠狠处罚,好好处理,不然会如何如何糟糕——这些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上,就是盛老太太这件事被捅了出去。
倘若没被捅出去,那么就可以掩过去。
《红楼梦》中,薛蟠打死那个冯少爷,人家还是有家有产的中等之家呢,人家也是一路告状,结果呢……?
《金瓶梅》中,李瓶儿的老公是怎么死的,武大郎是怎么死的,西门庆不也活的好好的?
像一部分同学甚至联想到这次是老白花的诡计,故意把明兰哄出去,然后对小团子不利,我觉得吧,想太多啦。
一切都要看实力,当时老白花已经分家出去了,伟哥也没什么出息,怎么跟大权在握的顾廷烨相比,哪里有那么多人帮她?何况只要看着孩子的崔嬷嬷不答应,老白花根本见不到团子,难道她还能领人打一架不成?
何况还有公孙先生在家。
这次盛老太太的事,我尽量站在每个人的角度去写。
首先,老婆想毒死老妈,不论这件事是否能得到完美解决,只要闹出去,就是一个丑闻,对盛紘及其儿子的仕途是个重大影响。
所以盛紘会怎么想呢?当然,他希望把事情控制在家庭范围内,外面的人最好一个也别知道。
其次,王氏为什么会拽呢?她也是吃住了这一点。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她知道盛紘不愿张扬,而内部处理的话,她又有娘家撑腰。
再次,明兰又是在拿什么要挟呢?
这父女夫妻三人之间,基本上构成一种很微妙互相妥协的关系。
再说一次,古代从来都是家丑不可外扬,任何家庭烂事,最好都是捂住了,不要闹到外面去,更加别说闹上公堂。
而大户人家里面的所有事情,好像红楼中,里面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但明面上还是花团锦簇,一点波澜不惊,而明兰的作用,恰恰是要把事情闹起来。
【本来想发在评论下面,谁知JJ太神奇了,发一段吞一段,只好写在这里。这是中午午休时间挤出来写的。】
先总结一下,部分读者对193章的情节表示些许不满,大约意见是:孝是古代的操守标准,是十恶不赦的前几名,王氏再丧心病狂,再脑残,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因而这个情节实在太违和了,并且有些刻意。为了烘托主角,导致王氏和盛紘的角色崩坏。
是这样吧?感谢几位读者的意见,现在陈述我的观点。
当初在写这个情节时,我考虑了很久。但我在《阅微草堂笔记》还有《洗冤集录附注》不知哪本中看到过这么个案例——婆婆十分恶毒可恶,动辄虐待打骂儿媳,甚至撺掇儿子休妻,儿媳终于忍无可忍,奋而将婆婆杀死(还是毒死,忘记了)。
姑且不论谁对谁错,总之这个媳妇是杀了婆婆的,也就是说,即使全天下都宣传孝顺的道理,即使孝顺成为社会的行为准则,依然不是百分百保险的,依然有人会为了某种理由铤而走险。所以,儿媳谋害婆婆,并非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不满意这个情节的读者,拿了《红楼梦》做例子,表示即便贾府这么混乱,也没有人想过要毒死贾母。我认为这个根本不可比。
从小说中来看,贾母是贾赦贾政两兄弟的亲娘,贾政侍母至孝,几近愚孝,是真正发自真心的孝,而且当时贾母的娘家史家也还好好的,哪个媳妇敢胆边生毛去闹这个猫腻?!
从现实来看,曹雪芹的老祖宗就是康熙的乳母孙氏,那就更别开玩笑了,康熙自小无父无母,对他这个乳母感情多深呀,曹家的荣耀有一般是来自这个老祖宗。哪怕曹雪芹的爹并非孙氏亲生,也是服侍的恭恭敬敬,当菩萨一样供着。
这和本文中的盛老太太根本不可比。
首先,盛老太太的娘家早已断绝关系了。其次,她青年守寡,所以并没有从老公那里获得诰命,而至今盛紘也只是个中等文官,也没能请到诰命。再次,盛紘并非老太太亲生,而且对她的孝顺大多是表面上的,并非真正发自肺腑,这是王氏也心知肚明的。
再来说王氏。
虽然她在丈夫处无宠,但她有得力的娘家,哥哥的官位和老公差不多,老娘是诰命夫人,老姐的庶女给王爷为妾(康姨妈灌输给她的底气);最重要的是,此时她的儿子长柏已如旭日东升,前途不可限量,长女华兰也在袁家混的风生水起,女婿袁文绍越来越出息。
因此,她深切的认为,自己应该活的很惬意,很有面子,在内府里自己就该是老大。
可偏偏不是。老太太不断打压她,而每次在大事上的抉择上,盛紘也毫无例外的站在嫡母一边,致使管家大全落在大孙媳妇手中,王氏被架空,成了门面菩萨。
现实和理想的差距,导致王氏越来越窝火,加上康姨妈的撺掇,她就越想越气。
这里,部分读者忘记了一个事实。王氏从来没想过要老太太死,她没这个胆子和智慧,只是想让老太太病一场,自己可以收回大权,并且得回尊严。
对于脑筋清楚的人,例如我们聪明的读者们来说,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听信旁人的话,总会多考虑考虑,多想想利弊;可王氏是个糊涂人,准确来说,她是个容易激动愤怒的人,所以才会在林姨娘柔弱的眼泪攻势之下,全面输掉老公的心。
现实中这种糊涂人难道没有吗?某关的亲戚里就有这样的人,一上火就什么都忘了,什么难听的话都说的出来,什么傻事都会去做。
所以,当康姨妈巧言令色的一通撺掇侯,更年期的王氏就发昏了,在她看来,不就是下把巴豆那样的事么?何况她并不认为会被发觉(每个犯事者都是这么想的)。
而康姨妈是居心叵测,打着‘哪怕事情揭露,自己也能推脱的一干二净,让王氏去顶罪’的主意。
至于盛紘,他也并非罔顾嫡母的性命,母子感情嘛,还是有那么点的,只是他更热衷于自己的仕途和声望。按他的意思,先把事情按住,然后关起门来解决。当然,就像王氏所想的,看在王家和儿女的份上,盛紘又能把妻子罚得多重?
更别说康姨妈了,王家拒不交人的话,盛紘又不敢声张,估计连手都够不着。
总结,盛紘也不是不想处罚王氏,而是他的处罚方式和处罚力度,显然无法使明兰满意,并且她也一开始就想到了,所以才会提前布置一番,着意把事态扩大,要讨个公道。
这里补充一句。
我再次说一遍,古代不是法治社会,请大家不要把古代的法制想的太美好。
就算老婆毒死了老妈,做儿子兼老公的事后不报,通常算一个‘不查’,严重点算‘包庇’,再严重点算‘不忠不孝’,只要他没参与下毒,杀头是不会的,抄家也是不会的,但可能会革职或革功名,狠一点吃些官司。
至于明兰私设公堂——连这个情节也非议的读者呀,我真是无话可说了。
有木有看过《大红灯笼高高挂》?这部电影是著名小说《妻妾成群》改编的。那会儿都已经是民国了,请问那个红杏出墙的三姨太是怎么死的?她是良妾好不好,又没卖身契,那家人凭什么杀死她。
从古代起,宗族势力就是一个十分强大的力量,有些闭塞或偏远些的地区,宗族祠堂直接可以审判部分罪责,例如忤逆,通奸等。浸猪笼,私刑等,基本上官府在某些程度上是默认这种情况的存在的。
古代讲究的是情理法,三合一;法是排在最后的。并非说法是最不重要的,而是说,法这条路,是古代人解决问题的最后选择。古代人认为,可以的话,尽量别上公堂;尤其是家事,一旦上公堂,那就是丑闻。
当然,明兰私设公堂依然是不合法的,她何尝不知道,可是只能这么选择。她需要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抓住主动权,才能对抗康家,王家,还有扭扭捏捏的盛紘老爹
明兰知道这是错的,但错又怎么样,只要能替老太太报仇。
以上,就是偶写这个情节时的构思过程。
欢迎大家指正,但请别再用‘因为孝是古代头号规范,所以王氏不至于干这种事’或者‘谋害嫡母是多么多么大的罪过,王氏哪那么神经’这样的论点了。我已经说过了,不论是文字记载的文言小说,还是口口相传的故事,儿孙谋害长辈的事从来都是存在的。
谁不知道造反是诛族的罪行,可历朝历代的野心家们难道少了?谁不知道停妻再娶是大忌,可几千年来的陈世美们还不是前赴后继。谋害婆婆和谋杀亲夫一样是罪不可赦好不好,呵呵,有胆有识的潘金莲们也不少。
无论这帮人后来都受到惩罚了,但至少有人这么做了。
在武林社会中还有比师门更要紧的吗?不肖的徒弟比比皆是。
无花和南宫灵兄弟俩,自小受疼爱,教育多么正统,结果给师父和养父下天一神水来毫无压力。其实天枫十四郎根本是自己不想活了,哪里是被杀死的。那个少林老和尚和丐帮帮主才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好好应邀去决斗,堂堂正正的出手,一切光明正大,生死有命。结果被小鬼子暗算,十几年后要被自己养大的孩子修理。无花和南宫灵口口声声要报父仇,我看称霸江湖的野心才是真的。
还有欺师灭祖的张召重,危难之时离弃师父金轮法王的霍都,无嗔大师除了程灵素之外的徒弟们,整部笑傲江湖,连城诀,都是群魔乱舞。
任何一条公认的社会准则,都有其背叛者,这并不稀奇。
利之所在,人性如此。难道这都编的不靠谱?何况在王氏这个糊涂虫看来,她不过是扔了把巴豆而已。
作为一部合格的小说,情节设置既要情理之中,又要出乎意料,分寸很难把握。
郭靖,就算前面的经历都是必然,但是好端端就遇到黄老邪的独女,好端端黄蓉就爱他死去活来,好端端就遇到洪七公,一生屡获奇遇——金大师写出来就顺理成章。要是偶来写,老早被人骂‘死作者乱开金手指’了。同样案例也适用于韦小宝,张无忌等。
瑛姑身为贵妃,与人私通,按照我们的理解,事发之后就算不被逐出宫去,也该打入冷宫,而皇帝居然容许她在皇宫中生下野种。段王爷不肯救这个绿帽子的成果,瑛姑居然还怨毒几十年(自己给皇帝戴绿帽子还没事人似的)——按照种田文社会情理的思路,这个女人是不是太@#@#@了。
现实生活中,本来就有种种奇特不一的人,运气极好的,脑筋糊涂的,十分冲动的,忠厚善良的,自私虚伪的……so,为什么王氏不能给婆母下巴豆同时没有顾虑到孙子呢?
愚蠢,轻信,不孝,她既不是第一个,想来也不是最后一个。
请假。
月末的台账现在还没做完,今天要加班了,所以今天不更新,明天,也就是8月2日才更新哦。
如果觉得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关心则乱小说全集:HP同人之格林童话, 番外在此处, 海棠依旧: 知否? 知否? 应是绿肥红瘦, 庶女明兰传,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