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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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检查,吓得她直往边上缩,“谢主子垂询,奴才撑得住。”
皇帝说,“得用点药擦擦伤处,太医院有专门治这个的良方,回头叫他们送来。你要是还难受,明儿别回家了,我打发人先送你回宫。”
素以这会儿的心境和以前又不同,颇有点小媳妇回娘家的意思。况且玛法返京,就冲这个也一定要回去。她笑了笑,“主子别操心我,我耐摔打,没那么娇贵。明儿太上皇要动身,您且有阵子要忙呢!先顾好您自个儿,我回家不是什么大事儿,我自己知道料理。”
皇帝摇摇头,“不是大事却也算不上小,上次闹别扭,到了家门口也没进去。这回不同,你既然跟了我,我也得上门拜见丈人丈母娘。”
他有这份心已经很让她高兴了,可她终究只是他后宫一员,如今再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了。她的爹妈,算他哪门子的丈人丈母娘呢!
第89章
女人经过这种事,心态就有了变化,想得比以前多了,从姑娘变成小媳妇,还不是三媒六聘嫁出去的,越琢磨越愧对家里爹妈。
皇帝瞧她有点低落,把她往怀里揽了揽,“怎么不说话?不高兴么?”
叫她说什么?说后悔?其实拜太皇太后所赐,事情闹得这么大,早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就算皇帝不说什么,中宫的权利不是摆在那里看的。皇后再善性儿,自己爷们儿的脸面肯定挑在大拇哥上。如今太皇太后又倒了台,整个后宫都是她说了算,惹她发了怒落不着好处。况且素净以后还要嫁进昆家,不好好奉承着,少了这层庇佑,总归难免势单力薄。
到哪山唱哪歌,之前的坚持就是为保住个全乎身子,周旋周旋能解脱出来最好。既然没了指望,认清自己的斤两,安分守己的随大流才能活得长远。她扁着嘴看他两眼,这回为他牺牲可大了,没了乌兰木通,连古北口都走不成了。本来四品京官家的闺女出嫁,捞个大奶奶少不了。眼下可好,这是几奶奶?八成得排一百多号去了吧!
小老婆说不响嘴,回家还是什么都别提,等宫里真的发了旨再说。丢人呐!她胡撸一把脸,可给他害死了。
她想了个托辞,“蓬门筚户,不敢劳动主子。主子贵人事忙,一大摊子政务都指着您呢,就不用上奴才家去了。”
皇帝乜起眼,“你是什么意思?我见不得人么?”
她干笑了下,“您别这么说啊,您是大当家,天下没有比您更有面子的了。您还见不得人,叫我们这些蝼蚁怎么活?”
他脸色沉下来,没想到他也有不受待见的一天。她还是后悔,做他妃嫔中的一员让她羞于启齿?她要是嫌位分低,这个不是难题,他也不能叫她永远屈居人下的。他在她光致致的背上拍拍,“我从来不向人承诺什么,说满话不好,力不能及时反而成为负担。可这趟得破回例,不管皇后发的是什么旨,咱们一步步来,三年内我必定让你得个尊荣的位分。”他紧了紧胳膊又道,“素以,国母无过,我动她不得,这是实话。她身子不好,我和她几年没有同房,这也是实话。她人不坏,皇后的名头是她最后一点依仗,咱们得有容人的雅量,成不成?”
他的话一直很真诚,她心疼他,不能叫他为难。搂住他的腰贴在他胸前,在他隆隆的心跳里缓缓道,“我不争什么,往后我就乖乖在后宫等你,保证不出什么幺蛾子。您和主子娘娘结发夫妻,风风雨雨一起过来的。您重情义我知道,我爱您也是因为这一点。要是撺掇您宠妾灭妻,那我成什么人了?我就是怕呀,得不到的时候最好,得到了终会有厌烦的一天。我不敢接着圣宠,还是怕最后会失去。”说着无谓的咧咧嘴,“这回可好,像您说的,想反悔也不成了,既然如此只有踏踏实实认命。我这人没别的好处,就是耐得住寂寞。往后您有了新欢,不用再来见面,一里一里淡了,我就知道了…”
“胡说。”他截断她的话,捧着她的脸说,“不会有这天,你大可以放心。你瞧见太上皇和太后了吗?他们这些年的夫妻做下来,太上皇对太后的感情淡了么?他可以连江山都不要,我做不到这点,全心全意待你总能做到。你要信得过我,我是皇帝,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识过?三宫六院再多,心无处安放,什么都是空的。现下遇见你,就想安定下来了。”他仰天看着地罩上的镂空雕花叹气,“说真的,我这辈子吃过苦,却没有经受过大灾难。上回和你困在山里已经是最大的波折了,那种环境里相依为命…何等的让人感慨啊!我那时就想,以后要把你留在身边,你是可以共患难的人。”不好意思的笑笑,“是我的良人。”
他说良人时红了脸,腼腆的表情,幼稚的声口,不像号令四方的霸主,像情窦初开的少年。她喜欢看他这模样,能软乎她的铁石心肠。她在他额头亲亲,“我还有一宗好处,最体人意儿啦!往后您遇上不高兴的事儿就去找我,我帮不上忙,听您发牢骚也行。”
这样的排解真贴心,皇帝心里发暖,那个…饱暖思淫欲么,才歇了一会儿又猫抓似的难受了。往下看看,黄绫被盖住了半截身子,她洁白的肩头和他相抵,灵巧细致的曲线,胸前虚虚掩盖着,隐约兰胸,把他弄得神魂颠倒。
他抿嘴笑,“这个…”手从褥子底下穿过去,摸到那处柔软,轻轻扣在掌心里。她脸颊酡红,不说话也不抗拒,紧紧闭上了眼。他心里一动,悄声道,“真好。”
她掀起眼皮一瞥,转过身佯装,“有些累了,我睡会子,等三更再起来。”
他热热的胸膛贴上她的后背,把她圈成个半个圆,两具身体像两仪似的严丝合缝的拼接起来,叫她无处可躲。在她耳垂上轻咬一下,“能睡着才怪呢!依着我,还是说说话办办事,莫辜负这良辰美景。”
对他来说良辰美景,于素以却不是。刚才的经历简直够得上恐怖,慎行司的笞杖都没叫她那么害怕过。先前明明好好的,这次怎么就成了这样?这个应该比挨板子更痛吧?一回忍得,两回绝对不能够。可是九千岁热乎乎顶臀,叫她又惊又怕。
她怯怯伸手把他拨开点,“主子保重圣躬,这么耗可耗不起。”
“一夜两三次不算多。”他重新摆好位置,小皇帝蹭着那处,叫人把持不住。故意喘给她听,嘟囔了句,“怎么又觉得疼呢!”
素以本来打算装聋作哑,他这么说,立刻回过头来问,“您是怎么疼法?不做那种事就疼吗?”
皇帝点头不迭,“没错,这回你知道男人的苦处了?可见前阵子我遭了多大的罪!”
“这么的不成淫物了吗?”她有点为难,“想了就疼,那干脆别想。清心寡欲多好,道家养生不是讲究这个嘛,您得仔细身子。”
皇帝不说话了,步步紧逼着摩擦,擦起了一簇火花,直窜进她脑子里去。她唔了声,嗓音柔媚。小皇帝经不起撩拨,但凡她肯出点声儿,立刻摇头晃脑鞠躬致意。他的手也忙,上面下面来回趟。终于触到了湿意,心里霎时开足了花。举着手指给她看,“圣人都说食色性也,清心寡欲的是神仙。我成不了神仙,你也成不了神仙,咱们就是一对儿俗人。”
他把她翻转过来,覆在她身上放火。素以想起个中滋味只觉害怕,抗拒的推他,“我还疼呢,您打算不顾我死活?”
皇帝顿住了,懊恼的叹息,“是啊,我不能不顾你死活…可是我要不够怎么办?”
他颓然枕在她胸前,手也没闲着,穿过她的阻挡找到那圣地,轻拢慢捻抹复挑,听她低吟浅唱也是种乐趣。
素以避不开,身子不舒服,心里却拢了盆火。万幸他对她充满兴趣,她仰着,眼睛发酸,恍惚像丢了什么,只有紧紧抱住他才能叫她觉得安心。他说疼,那么她的那点痛苦便微不足道了。她抚抚他的脸,“主子,奴才不痛了。”
皇帝抬起头来,很出乎意料的样子。她是体恤他,女人头一回没那么快过去,听他装模作样的埋怨,自己又打算豁出去了?他说不出的安慰,多好的姑娘啊!这么周全,这么善解人意。她的爱情或许含蓄内敛,但是给他宠溺的感觉。多久了?自从他额涅薨逝后就没有过。后宫的女人只会索取,他稍稍的一点试探都能叫她们梨花带雨。即便是皇后,和他相处依旧是平等的,各顾各的。唯有她,在宫掖这么些年,样样懂得替对方考虑。二十一岁的老姑娘,他笑起来,老姑娘好,老姑娘是个宝!
怎么爱她都还是有欠缺,如果早些遇见她…
他躺回她身侧,先前纵情,把她弄得满身瘀青。他怜惜的捋一捋,“来日方长,我忍得。”
她仔细看他脸色,“奴才为主子赴汤蹈火。”
眼睛里明明有恐惧,还装么?他又气又好笑,“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知道,这件事不是苦差使,是最叫人身心愉悦的,上了口就戒不掉的好买卖。”
她极度怀疑,心里暗忖着其实还不如手呢!这么大一根,很难想象可以带给人快乐。
“还有,我说过很多遍,不要在我跟前自称奴才。你和她们不同,我不要瞧见你自轻自贱。主子奴才多生分呐,上回你写我的名字,这回我要听你叫我。”他撒娇似的揉她,“叫我东齐,快点。”
她吮唇计较起来,“缺笔念什么来着?”
她是故意的,他哀怨的看着她,“用不着缺笔,朕金口特许的,背着人就叫我东齐。”
那两个字真有千金份量,压在舌尖上调不过弯来。再想想私下里,有什么!这也是份殊荣,家常的称呼,才显出寻常过日子的亲切。她狠狠鼓了口气,“东齐啊…”
皇帝一愣,这语气不对劲,像太上皇答疑解惑时的喟叹。他皱了皱眉,“换个调调,去掉那个啊字儿。”
她拉起被子盖住脸,声音在被褥下嗡鸣,“东齐…你是我的么?”
他结实高兴了下,忙答应她,“我是,我是你的,永远都是。”
她翻开被子,脸颊嫣红,“不骗人?”
他从她鼻尖一路吻下来,“不骗人,骗人是棒槌。”
她放心的点头,“我记在心里,也刻在骨头上了。”舌尖勾勒他的唇峰,他的嘴唇最漂亮,饱满的,艳若桃李。再抚抚九千岁,直挺挺撅着,就没耷拉过。她心疼得厉害,扶着他的胯往身上移,咬牙把他送进去,觉得生生又撕裂一回。可是痛作痛,心里是满足的。看他意乱情迷,看他如痴如狂,什么都值了。
第90章
素家那头被先后两道圣旨震得回不过神来,开头说是大妞的,怎么转眼变成了二妞?素家满院子愁云惨雾,素泰也从西山回来了,叼着烟杆坐在海棠树下,两眼空空望着天,一副泰山将崩的失魂样儿。
素夫人拿了把紫砂茶壶来,往他手里一搁,也跟着一块儿抬头看天,“别琢磨了,越琢磨越糟心。换了个闺女也不是坏事儿,二妞腿脚不方便,能配小公爷是光耀门楣。大妞不要紧,她活蹦乱跳的,要找人家还不容易么!”
素泰摇头,“小公爷来西山公干,见缝插针的打听素以,可见他看上的是大妞子。眼下抽冷子一改,怎么都对不上号儿。不是说给二妞子指婚我不喜欢,都是我闺女,能嫁好人家我都高兴。可要是出了岔子,弄出姊妹替嫁那一套,那些皇亲国戚咱们招惹不起。委屈了二妞是一桩,我更担心大妞,是不是在宫里出了什么事儿了,才给换下来的。”
素夫人瞠目结舌,是这么回事,叫她提心吊胆的正是这个。初一那天小公爷来过,欢天喜地的认门儿认亲。后来和大妞一块儿出去了,她上外头找人的时候,姑娘哭得水里捞出来似的,还说自己喜欢上了不该喜欢人。究竟这个不该喜欢的人是谁呢?肯定不是小公爷,难道是宫里的侍卫?是军机处的章京?别不是净了茬的太监吧!素夫人心里直扑腾,也没敢告诉素以她阿玛。自己暗地里正胡乱的猜,听见姑奶奶又在鸟架子前骂开了——
“短命没眼的秋八,这回瞧见了吧!鸡窝里也出金凤凰,我们家要不动就不动,动起来一气儿两位福晋,说出来吓死你…”
素夫人直叹气,扭头问素泰,“老爷子几时能抵京?你瞧咱们姑奶奶的样儿,我都愁死了。她还说两位福晋,你也不管管她!”
素泰无可奈何,指指脑袋说,“她这儿有病,你让我和她理论?乌兰木通到四九城有程子路,等老爷子来了再问他意思。我是真没辙,现在是披虱子袄1,她叫夫家休了,娘家再不管就得死在外头。你们以后留点儿神,万事背着她办。她大嘴巴叉子一张,明儿给你喊得整个胡同都知道了…咱们大妞还要做人的!”
是啊,和半疯有什么可夹缠,她也怪可怜的,能躲躲着点儿就是了。说起素以才真叫人糟心呢,这和被人退了亲有什么区别?十月里回来总要许人家的,说起了这一出,婚事难免要受阻。
素夫人板着脸抱怨,“婚都能指错,我看太皇太后是老糊涂了。我们二妞子的情况她不知道,还有底下会打听事儿的太监呢,我看里头有玄机。”
素泰凑在壶嘴上吸溜一口,茶烫舌头,顺手搁在了石桌上,“你也别急,我有个同年在后扈处当差,我托他帮着打听打听,看大妞子在宫里怎么样。”
他们夫妻正商议着,屋檐下的人接了口,“轮着大妞是好事儿,轮着我就是晦气。货比货得扔,当初就不该留着我。”
素夫人回头一看是素净,唯恐叫她误会,赶紧的解释,“你别多心,我和你阿玛就是怕她在宫里遇上麻烦。你们俩都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我们还能厚此薄彼吗?这不是忧心嘛!你在我们身边,冷暖都照应得到。你姐姐可怜,十三岁就进宫当差了。卑躬屈膝的做奴才,主子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素净涩涩道,“我倒是情愿做奴才,老天爷不是不给我机会么!”
她自怨自艾得久了,连爹妈也找不着话来安慰她。残疾是天生的,谁也不希望这样。她心里怨,怪父母生她生得不好,这也是没法子,但凡能有转圜,谁希望她拖条瘸腿过日子呢!
素净困在自己的世界里出不来,她能听见隔墙孩子们跑过石板路的脚步声,能听见大姑娘拦住货郎买头花的笑声,甚至素以卷着裤腿追豆汁担儿时,她也只敢倚在门框子上眺望。她的人生是一场悲剧,所以她宁可在黑屋子里了此残生,也不愿意穿着花团锦簇的衣裳,一瘸一拐的呼奴引婢。别人会轻视,会耻笑,这场赐婚简直就是坑害。不单她,连小公爷也不会快乐。她的自卑已经成了顽疾,和她的腿一样,再也治不好了。
她落寞靠着抱柱说,“阿玛您往上回禀,就说我不能嫁进公爷府。大妞子刚指婚那会儿我的确眼热来着,她配了个好人家,我就巴望着她不成事。这会儿好了,她的婚事黄了,莫名其妙落在我头上,难道我就配捡人剩下的吗?我宁可一辈子不嫁,也不当那块补洞的角料!”
“你怎么这么说呢!”素泰一个头两个大,“兴许上回就是指错了,这趟正回来,反倒惹你不快活了。”
“那个小公爷不是来拜会过吗?他和素以认识,错了能不吭声?我瘸我的,和别人什么相干,为什么拿我做筏子?”她气不打一处来,捂着脸泣不成声。
素夫人束手无策,“你想得太多了,未必是你看见的那样。小公爷认识大妞子,架不住上头拉错了红绳不是。”
素净一擦脸,把脖子昂得高高的,“我是个瘸子,阿玛官职又不高,怎么平白落到我头上来?”冷哼一声道,“到底怎么回事,只有素以自己知道!”
素泰听得光火,“你这孩子怎么变得这么拧巴了?配给小公爷辱没了你?你这轴脾气不改,往后可有好果子吃的。你姐姐的指婚撤了,她落着什么好儿?就算是个误会,脸上也不光鲜,你当她愿意呐?”
素净别不过弯来,要说门第,公爷家世代簪缨,又是当朝的国舅,显赫无人能及。可她的指婚转了一道手,荣耀就大打折扣了。初一的时候素以回来,胡同里街坊欢迎英雄似的。到了她怎么样?冷冷清清,谁还当回事儿?做爹妈的眼里儿女也分伯仲,十个手指头伸出来还不一样长短呢,何况她这么个生来不齐全的废人!
她声嘶力竭,“我不嫁!嫁谁都成,就是不嫁昆家!”
“你敢!”素泰气冲得头晕,“你只当是媒人上门做媒,有你挑拣的余地?这是圣裁,是宫里出来的旨意。你敢说半个不字,要害得素家满门抄斩不成?你不嫁可以,除非你死了,否则这事儿没商量!”
爷俩乌眼鸡似的斗起来,素夫人肠子都要绞断了,一屁股坐在石杌子上,撑着额头只顾抹眼泪。她放不下素以,这孩子在她身边时候不多,打小儿跟着玛法在乌兰木通,长到七八岁回了京,十三岁又选了宫女进宫听使唤,没享受过爹妈多少关爱。她是乘风长的,不知怎么一晃眼就大了。上次回家来,进门她都认不出了。她的孩子…没过上什么好日子,现在连指婚都没了,在宫里也不知道怎么样,叫她怎么能不牵肠挂肚!
正哭得泪眼模糊,迷迷滂滂看见管事领着几个人进来。赶紧的掖脸站起来,前头走的是素以,后面的高个儿贵人看着却面生。素夫人觉得奇怪,上下的打量一通。那人戴紫貂福寿暖帽,穿殷红底五蝠棒寿团花袍子,外面罩一件玄色沿金边巴图鲁背心。打扮倒是其次,长相不俗才让人稀奇。这位哥儿长得漂亮,雪白的皮肉,大眼睛高鼻梁。松柏一样挺直的身条儿,一顾一盼从容优雅,光是掌眼瞧就觉得不是池中物。
素以老远喊了声额涅,走到近前来给她爹纳福,“阿玛新禧,长远不见您了,身子骨好不好?”
素泰自打闺女进宫就没再见过,一看长得这么大了,心里激动得直打颤,忙上去虚托了一把,“快起来,有客在,不拘这么多。”说罢瞧了来人一眼,迟疑的问,“这位是?”
素以要张嘴,皇帝抢先拱了拱手,“冒昧前来,没有事先知会,还请海涵。”对荣寿比了个手势,笑道,“路上匆忙置办的,也没按着礼数,真是不好意思。二位且瞧一瞧,缺了什么就提,我再打发人去准备。”
素泰在西山当值,四品的衔儿对随扈的大人们来说,连颗铆钉都算不上。御驾亲临时没有他伺候的份儿,所以压根就认不出皇帝。听这位爷的口气还没能反应过来,边上管家样儿衣着的人击了击掌,从大门上进来一溜人,个个又托又抱,布匹、元宝、金茶筒、银茶筒、金盆、银盆…林林总总往屋里运,可不是普通的拜访,看架势分明就是请期过礼。
素夫人愕然问素以,“这是公爷家给二妞的聘礼?怎么派你带回来?”
素以看了春风得意的皇帝一眼,他要跟着来,她以为只是普通的认认门儿。就跟上回小公爷似的,带两盒果子示个好就成。谁知道他吩咐了荣寿,连首饰和如意都准备好了,其实就是祁人过大礼的意思。
她有点难堪,“这不是二妞的…”
素夫人摸不着头脑了,“不是二妞的?那是…”转过脸来审视,这位爷风度翩翩,还能把素以带出宫来,少不得是个宗室王爷。这是因祸得福吗?王爷比公爷更高一筹,这么看来大妞有出息了。
素净由头至尾看在眼里,本来就觉得自己捡了她姐姐的破烂,现在说来更贴切了。可不是她得了高枝儿,拿她做替死鬼儿么!真猜得一点儿没错,什么姐妹,到了关乎切身利益的当口,谁顾得上谁啊!
她吊着嘴角一笑,冷眼看着素以道,“那倒要恭喜你,一山更比一山高,你真好福气。”
素以自觉愧对素净,她这么一说更加让她无地自容了,嗫嚅着,“不是你想的这么回事,我得和你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嫁男人么,你乐意就成,有什么可解释的。”素净气得脸发红,“横竖我不中用,就跟小的天生要被大的欺负一样,你穿旧的衣裳给我,我还得谢谢你呢!”
这就是素以的妹子?皇帝瞥了眼,长期不见太阳的关系吧,脸色看起来很苍白。五官倒是和素以有几分像,站在廊下也看不出哪里有残疾,似乎一切都正常。要说之前怀疑素以和慕容氏有牵扯,到现在也该放心了。其实这家人眉眼间的相似有迹可循,素以长成了敦肃皇贵妃模样只是巧合。
不过素净咄咄逼人,这叫他不太满意。所以素以还没张嘴,他先接了口,对素泰夫妇道,“我和她两情相悦是在太皇太后指婚小公爷之前,也谈不上找替身,还请二姑娘不要误会才好。今儿来拜见二老,也存着求亲的心思。我这里有些难处,六礼没法一一的过,那些东西是怕委屈了素以,一次办了图个爽利。”他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和当初参拜昆和台一样行礼,“多谢二老的养育之恩,有生之年得遇素以,是我这二十多年来最大的幸事。回头皇后的懿旨就到,素以跟我回去后,再出宫就有诸多限制了。家下有难处,递了牌子进宫来,我自然处处周全。”
素泰和素夫人蒙圈了,这是什么话?敢情送了礼就要把人领走,连个喜酒都不用办?这是什么道理?他们齐头整脸的闺女落得这样,卖了似的不明不白,就这么完事了?
素泰脸上不是颜色了,“这位爷,我们家虽然谈不上高门大户,在旗里也算有头有脸。素以进宫当值,今年十月里就该放出来了。我不知道您在哪儿高就,也不知道您是哪路的尊贵人儿。我猜大点儿,您就是位王侯,降尊纡贵驾临寒舍,我好好的伺候着您,请您喝酒都成。可我这闺女的婚事,不能这么轻描淡写的过去。您连个婚帖都没有,到底是妻是妾也没个说法,我这么贸贸然把姑娘给了您,对不住从小养育她的老父。”
旁边荣寿一听着急了,还往大了猜,就猜着个王爷,这眼皮子真够浅的!谁听说过王爷住宫里的?万岁爷其实把话都挑明了,这位丈人爹是个武将,粗枝大条的不懂抠字眼儿。新姑爷上门来个下马威,万岁爷挨训,这可真是件稀罕事儿。当初正牌国丈都不敢这样,素国丈不是吃素的,好气派好架势!
素以知道家里人疼她,但是她阿玛的几句话把她吓出一身冷汗来。天威难测,皇帝面子下不来,谁知道会不会恼羞成怒。万一真降了罪,那大家都别想过太平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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