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何以归来 (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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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推开门,屋子里就传来浓郁的药味,生来便对此敏感的小莲初不由打了一个喷嚏。

半夜就醒来,一直靠在窗前软榻上的小鱼儿闻声回头,看到莲绛走了进来,而他的怀里,竟然有一个小小的脑袋。

而那个小脑袋在屋子里环视一圈,目光一下落在了小鱼儿身上,好奇的打量了起来。

“多多!”小莲初注意到小鱼儿手里藏着的那个娃娃,开心的大喊,像泥鳅一样从莲绛怀里挣脱,就那样光脚踩过地毯,一骨碌的爬上了小鱼儿的软榻,伸手去抓小鱼儿手里的娃娃,“小哥哥,我家多多怎么在你这里?”

怀中一空,小鱼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小莲初就低头检查起布娃娃来,“咦,多多怎么穿了新衣服?栉”

“你说这娃娃叫什么?”小鱼儿看着眼前的小娃,颤声问。

“多多啊。”

“多多…至”

小鱼儿怔怔的望着眼前小莲初,眼中一下涌着泪水,却看到莲绛正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只得咬唇将泪水逼下去,扯出一丝笑,“你喜欢这个娃娃吗?”

“喜欢。”

“那就送给你。”小鱼儿笑道。

“咦。”小莲初抬起头,将多多藏在怀里,语气颇为霸道,“本来就是我的。”

“是你的。”小鱼儿点头附和,“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初,你呢?”

“小鱼儿。”

“小鱼儿?”小莲初好奇的打量着眼前面容清秀的哥哥,“你现在叫小鱼儿,长大了,是不是叫大鱼儿?”

小鱼儿哭笑不得,又见莲初只穿了单衣,忙掀开被褥替它盖上,还将平素里自己收集的玩具给莲初。

到底孩子还是喜欢孩子,小鱼儿是小莲初第一个年纪相差不大的朋友,结果不到半盏茶功夫两个人就打得一片火热。

倒是陪着小鱼儿进来的莲绛,被两个小孩儿完全忽视,也找不到机会插嘴。

“殿下。”门口暗人禀报,莲绛一看来人穿着黑色绣金莲衣衫,眼眸微沉的出去。

黑色绣金莲是斩夜军团的标志,看样子,是有战事禀告。

冷下山去寻那霜发夫人,火舞随行身侧,替他撑伞往正泰殿行去。

斩夜军使一路禀告,“前慕氏降臣以成科为首的在边戍暗自养兵,怕是有异。大雍莫河一带,秋叶一澈增兵,且有大批暗卫涌入。”

莲绛抿着靠在位置上,又将接下来几条军事一一听完,眉蹙得更深。

所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如今大冥版图过大,这才一年,竟然有人蠢蠢欲动按耐不住。

秋叶一澈沉寂三年,却此时聚兵,难道还真敢以卵击石的攻大冥?

“成科先前的死对头是王利。”莲绛幽幽开口,“如果本宫没有记错,王利可有一个女儿在大冥宫?”

“是的。”火舞回答。大冥建立来,每三月选秀一次并非谣传,有一个旁枝强大的后宫是另外一种治国之策。

“封那女子为嫔,让其稍一封家书回去,以表此子思乡之情。”

火舞微微一愣,躬身,“属下这就去告知艳妃娘娘。”后宫这些事,向来都是艳妃经手。

“艳妃娘娘,这天怕是要起雪雾了。”

艳妃挵着袖子站在拐角望着方才莲绛离开的方向,低头轻轻咳嗽了几声,肺部还有淤血,怕是还要两天才能痊愈。

“你方才看到陛下抱着那小孩儿去了南苑宫?”

“是。”宫仪小声的回答,“那小孩儿身上裹着陛下的衣服。”

“的确。”艳妃冷冷一笑,“这大冥宫不曾有过这么小的孩子,一时当然找不到换洗的衣服。你且去通知那几位成日显得无事可做的贵嫔娘娘,这会儿可是好生表现的时候了。”

宫仪含笑,“是,奴婢这就去。”

“把药给我吧。”艳妃从宫仪手里接过食盒,自己撑着伞朝南苑宫走去。

南苑向来冷清,院子里的池子都结了的冰,却无人打理,看上去更加荒败,门口的侍卫看到来人是艳妃,纷纷行礼,推门让其进去。

艳妃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一阵嬉笑声,其中一个幼儿声音陌生,一个则是一直卧病虚弱的小鱼儿。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艳妃提着食盒推门而入。

里面笑声戛然而止,正对着门口的小鱼儿手一伸,将身前一个娃娃一下拉入怀里,目光警惕而冷漠的盯着艳妃。

艳妃目光扫过小鱼儿,最后落在他怀里的藏着人,神色不由一愣——竟真的是一个孩子。

“咦,你怎么突然抱我?”莲初从小鱼儿怀里挣脱,抬起头看到小鱼儿神色不对,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紫衣女子立在门口,神色差异的盯着自己。

“娘!”

小东西一看艳妃,欢喜的从小榻上跳下去,直接扑了过去,拉住艳妃的手,“娘,你来接我了吗?”

小孩儿看起来不过两岁,卷发蓬松,脸蛋精致,皮肤若雪,漂亮又可爱,而灵动的大眼满是期待的望着自己。

艳妃只觉得喉咙一紧,盯着脚下的孩子,最后强扯出一抹笑,“你…你喊我什么?”

小莲初被问的一愣,这才发现眼前的娘亲怎么有点奇怪。

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眉眼,还穿着如此鲜艳的衣服,对方虽然笑着,可看着自己的眼神竟有点像那奇异铺的老太婆和那罐子里的臭女人。

见小莲初突然不说话,艳妃蹲下身子,反手握着它的手。

身前有一个影子一闪,榻上虚弱的小鱼儿竟然一把将小莲初拉住,然后抱在怀里,恭敬的道,“艳妃娘娘!”说完,又对怀里的阿初道,“阿初,快点喊艳妃娘娘。”

“艳妃娘娘。”阿初被小鱼儿这一提醒,已经完全确定,眼前这个女人,不是自己的娘。

“原来你叫阿初啊。”

艳妃整了脸色,脸上笑容越发温和,“可真是漂亮的孩子。来,让艳妃娘娘抱一下好吗?”

“不要。”小莲初往小鱼儿怀里钻了钻,“我可不是随便让女人碰的!”

艳妃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将里面的药端出来,可目光却一刻都不离小莲初,“为什么女人不能碰你啊?”这孩子,越看越像莲绛。

“我是男人。”小莲初不耐烦的回答。

艳妃不由惊讶,可脸上笑容始终不变,只有那眼神变幻莫测。

这小东西有些精明,怕是再问,它什么也不会说。艳妃将药端起来,放到小鱼儿身前,“小鱼儿,你该吃药了。”

“陛下说了,我可以不用喝药。”

“可我没有得到旨意。”

“我的病情从今之后都由霜发夫人照看,这个旨意整个大冥宫都知道。难道说,还要我解释给艳妃娘娘?”

小鱼儿冷笑盯着艳妃,这个目光让她一惊,这是三年来,小鱼儿第一次表现出这么强势。

这个十三岁的孩子,已有王族特有的桀骜气质。

“不喝也罢。”艳妃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她今天过来,本来就是借送药之名来确认一下这个小孩儿的身份。

收起药,艳妃又看了一眼小莲初,发现那孩子竟用不属于它这个年纪的审视目光盯着自己。

那么瞬间,在孩子的目光下,她竟然觉得微微不适,拿起伞就朝门口走去。

冷不丁,身后却传来一个质问声,“你为什么要偷我娘的脸?”

那稚嫩的声音,却有一份冷厉!

艳妃抬起手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脸,回头看着小莲初,发现它眼神阴沉得可怕。

“你说什么?”

艳妃笑容凝住!

她脸上这张,是天下无双的脸,早在十多年前就销声匿迹,根本不可能再有人见过这脸了,也不可能再有第二张脸了。

“我姑姑说,没有脸的人,才会去偷别人的脸。”小莲初小嘴儿勾起一丝讥笑,盯着艳妃,一字一顿的说,“你没有脸吗?、”

“你!”艳妃身子一晃,抬手指着小莲初,这一动怒,身体内伤口全都牵扯开。

她一时站不稳,扶着桌子连声咳嗽。

“艳妃娘娘,你千万不要生气。”一旁的小鱼儿接话,“阿初不过是一个孩子,它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看到什么说什么!您千万不要见怪。”

“呵呵…我哪里敢见怪。”艳妃直起身子,盯着两个孩子,“只是小殿下你身体不好,可要好好照顾自己。这霜发夫人扬言不会入宫,可一时半会儿的,陛下也没法带你出宫,你可一定要保重。”

这些年,她未曾对小鱼儿起过杀心,是因为这孩子对她还有用,且身体虚弱不会造成什么威胁

如今看来,她也是养虎为患了。

恍恍惚惚的走到门口,依然能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盯着自己。

艳妃看着天空中的雪雾,只觉得脸侧微微作疼。

偷来的脸?

那孩子的话,字字诛心!

回到宫中,她趴在铜镜面前,检查着自己的脸。

这张脸,因为当年她细心呵护,原本被毁得面目全非,可她鬼手逆天,让其恢复了原貌。

这不是胭脂浓的脸,是她自己的脸。

唯一可惜的是,自己当年被那贱人砍断了右手,她只有用左手替自己换脸。

效果却并没有自己期待的那样完美。这张脸,虽然漂亮,但鬼手已去,再造容颜却不能如真容那样鲜活动人,甚至,连笑容都僵硬不自然。

因此,她急需要恢复自己的右手,让这张脸完全的属于自己。

宫外传来一群女人嘻哈的声音。

“为什么这么吵?”

艳妃大怒,伸手将镜子前的梳妆盒扫在地上,外面的宫仪吓得忙跪在地上,“方花园的几位娘娘听说南苑宫来了一个小公子,都带着礼物纷纷去拜访。”

艳妃坐在位置上,捂着胸口喘气,冷笑,“她们行动到是快,先让她们进来,让我看看都给小公子带了些什么。”

很快,七八个穿着鲜艳精心打扮的女人走了进来,恭敬的跪在地上,朝艳妃行礼。

这些女人有些入宫已有两年,有些一年,几乎都没有见过夜帝。昨儿夜帝从外面带了一个小孩儿入宫的事情,不说这大冥宫穿得沸沸扬扬,就是整个赤霞城都传开了。

据说,那孩子是夜帝的儿子。为了这个孩子,夜帝还和人大打出手,如今那孩子就在南苑宫,这群女人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

“不错。”

艳妃摸着手上的一件衣服,“方才我去看了那小公子,摸样漂亮的打紧,这衣服我看它穿得正好。”

“谢谢艳妃娘娘夸奖。”做着衣服的宫嫔开心的回答。

这些女人私下里无聊,也会做些小衣服,没想到,如今排上了用场。

艳妃又摸了摸那衣服,递还回去,又笑吟吟的道,“我出宫时感染了风寒,方才已经去瞧过它了,我就不去了。南苑宫的小殿下身体虚弱,屋子里长年都是药气,你们这么多人,不放带着那小公子出去走动走动。”

几个女人一听艳妃不去,无人再和她们争风头,当即眉开眼笑,带着自己的东西纷纷退了出去。

等她们都离开,艳妃抬眼看着旁边的宫仪,“你跟着,到时候伺机而动!”

“是,”宫仪伺候艳妃三年,早学会了察言观色,当即明白艳妃话中之意。

行了礼,飞快的跟在了几个女人后面。

女巫の猫

而南苑宫的寝殿里,正在玩着小莲初完全不知道自己就要被一群女人侵袭了。

“你砍手来,我砍头!”

小鱼儿惊愕的看着眼前蹦蹦跳跳的莲初,完全无法理解这么小的孩子,为何玩这么恐怖的游戏。

难道说,这就是他未来的小媳妇儿?

看着莲初胖乎乎的手握着一个泥人娃娃,残忍的将其头扭了下来。

小鱼儿大骇:是个男孩儿不说,还这么暴力,这完全和自己想象的两回事啊!

“哪,我又把你的小兵扭死一个!你现在还有三个!”莲初将泥人的‘尸体’归还给小鱼儿,自豪的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五个泥人,“你三打五,输定了!你是要投降,还是要挣扎一下等我把它们全部都拧断?”

小鱼儿看着一地‘尸体’,心疼的道,“我觉得,我还是投降!”

“太好了!”小莲初伸手将小鱼儿身前的仅剩下的三个泥人都拿过来,放在自己这边。

它身后,那些小玩具已经堆积如山了。

“这些都是我赢来的,不是你送的哈!”小莲初再三申明,“我可没有平白无故收你东西,我没有欠你人情哈。”

说着,开始清点自己的战利品。

这小东西完全继承了父亲收刮他人钱财的癖好。

“小公子。”

“小公子!”

正当这个时候,门突然被撞开,立时,一群蝴蝶般的女人涌了过来,没有等莲初反应过来,它就被抓起来,像一个肉球一样被人抢来抢去。

可以对付像碧萝那样恶毒的女人,也可以对付像景一燕那样狡诈的女人,但是,此时的小莲初哪怕有三头六臂也招架不住一群女人。

更何况,小东西根本就没有弄清状况。

它只知道,那群女人的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屁股,小腿儿,手,肚子,没有一处逃脱这些‘女人’之手。

就连小脸蛋儿也惨遭非礼,被那群女人蹭得一脸的胭脂水粉。

“哇,好多肉啊。”

“皮肤真白。”

“肉肉的真软乎。”

“这脸可真漂亮啊…”

“哟,是个女孩儿吧!”

一群女人看着这漂亮的孩子,惊问。

“脱了裤子就知道了!”

当小莲初被人拔得精光时,它惊觉反应过来,朝着人群外也吓傻了小鱼儿大喊,“怎么这么多女人?救命啊!我的裤子。”

“好像是…”小鱼儿愣了愣,“应该是你爹爹的老婆?”这些女人他见过一些,生病期间,她们偶尔会送些东西,比如衣服之类的。比起艳妃,小鱼儿不讨厌这些女人,她们虽然来看他的目的不单纯,但是却没有任何害人之心。

“我爹怎么这么多老婆?”

小莲初此时被一个女人驾着胳膊,另外一个女人正拿出桃红色的裤子替它穿上,其他女人也毫不客气的揉虐起来。

“我做的这衣服才合身呢。”

莲初被一群女人折腾的毫无招架之力,也不知道这些女人给自己穿了什么带了什么,反正自己就像方才那个泥娃娃一样,任由人宰割。

“哟,娘娘们,小殿下这屋子这么小,你们全挤这儿,也不怕闷着小公子。”

艳妃身边的宫仪提醒。

众女人当即反应过来其中一个,抱起莲初就往外面走,“小公子今儿去我宫中吧,我宫中可做了许多糕点。”

她这话刚出,其余几个女人纷纷上来又是一阵哄抢。

“我宫中也不缺糕点,可多玩的。”

这孩子刚进宫,就传来风声说这孩子没有娘。

若真的得宠,过继在谁名下,必然会母凭子贵。

南苑宫内有一方结冰的莲池,上横着一座仅能过一人的白玉砌桥,一群女人就这样争夺者孩子上了桥,抱着孩子的是一穿红衣女子,她走得飞快,哪知刚到桥上,就感到有人一只手放在她腰肢上用力推了一把。

本来女人就多,还下了雪雾,那女子抱着小莲初直接往冰池里栽下去,她下去的瞬间,伸手一抓,却是将紧挨着她的一个女子也拖了下去。

“轰!”

那冰本不容易裂开,可相继两个女人落水,承受不住这突来的重量,直接被砸开一个洞。

“落水了,落水了。”

“救命啊。”

这下整个小桥上一片混乱,尖叫四起,闻声出来的小鱼儿看到乱作一团的池子,连连咳嗽却找莲初,“阿初,阿初…”

他趴在莲池旁边大喊,吓得惊慌失措的女子这才反应过来,那孩子也跟着掉水里面了。

落水的两个女人都自身都难保,在水里挣扎尖叫,哪里顾得找掉下去的孩子。

池子里浮冰碎开,小莲初落水就喝了几口刺骨冰凉的水,它伸手抓着一块浮冰,冻得只哆嗦,刚冒出头,就看到小鱼儿身子一歪,竟也被人挤了下来。

“小殿下!”

好在旁边一个女子眼疾手快,一下抓着了他衣服,小鱼儿掉在池子边比较厚的冰层上。

可莲初却没有这么幸运,它穿的衣服太厚,吃了水直接往下沉,那些吓得魂飞魄散的女人哪里敢深入这快两米的寒池救人。

一个紫色的身影掠空而来,在冰上一点,抓起小莲初身形却如水中鹤凌空而起,落在了屋檐下。

“艳妃娘娘?”

“艳妃娘娘?”

那些女人像看到救星一样,大声哭喊。

然而站在屋檐下的女子面容冷清,一双黑眸折射出阴狠的目光冷飕飕扫过众人。原本还在大哭的女人,马上闭了嘴,只觉得此刻的艳妃和昔日有些不同。

因为,她们从不曾见过向来笑容可亲的艳妃竟然有如此阴森可怕的眼神。

艳妃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宫仪身上。

她身形往前一闪,那纤白如玉的手竟然掐住那宫仪的脖子,然后往桥墩上狠狠一撞。

“啪!”

那宫仪额头与白色桥墩相撞的瞬间,鲜血四溅,离得太近的几个女人被糊了一脸的鲜血。宫仪眼瞳大睁,身体却软趴趴的滑在地上。

艳妃亲手杀了自己的宫女?

惊魂未定的众人被残忍而血腥的一幕吓得呆在原地,连哭和尖叫都发不出来,一个女子直接晕倒在地。

此时的艳妃,却正是十五乔装所来。

如流水所料,整个大冥宫全加强了守卫,根本就进不来,是她想起那日山中机关,才得以用艳妃的身份赶到这里。

可万万没想到,找到这里,却是看到这一幕。

“阿初…”十五低头吻了吻阿初冰凉的额头,亦顾不得那些被吓得半死的女人,跨过那具尸体直接过桥。

“怎么回事?”

刚走到桥上,那门口处站着撑伞而立的莲绛。

长发黑袍,周身如修罗般散发着可怕的戾气,目光扫过众人落在十五怀里的莲初身上时,他碧眸中陡然涌起惊慌,竟丢了伞一个跨步而来,直接从十五怀里抢过阿初。

“阿初…”

他颤声唤道,发现孩子被冻得全身冰凉,湿漉漉的都发都结了冰渣。

手心抵着莲初后背,他回身大喊,“准备热水。”说完,抱着阿初转身朝自己的正泰殿走去。

十五就着湿透的衣服快步跟上,莲绛却是轻功而行,十五逼不得已,施展轻功跟上。

赶到屋子里,莲绛一边抱着多多,一边去寻衣服。

“要先脱掉它衣服!”看到他慌乱的样子,十五上前,再次抢过孩子,将小莲初的衣服脱光,然后背对着莲降,将自己的身上衣服也脱掉。

“你做什么?”看着女子露出细腻光滑的肩背时,莲绛大脑片刻空白。

“这是最好的取暖方法。”

用母体温暖小莲初,是目前最有效的方式。

可瞬间,十五又想起一件尴尬的事情,她在寒池中沉睡三年,身体并没有什么温度,只得侧首对莲绛道,“陛下,您会沐春风吧。”

莲绛瞬间恼怒,十五已回身,捻手如飞,将莲绛衣服解的瞬间,已经将孩子塞在了他衣服里,然后一拉,裹好!

这个动作,做得一气呵成!

莲绛原本气得铁青的脸,却瞬间,烧红了起来。

而十五则是侧身,将自己的衣服拉好。

怀里的阿初掀开眼眸,可怜兮兮的望着莲绛,开口,“爹爹,好冷。”

“你睡会儿。”莲绛抱紧莲初柔声安慰。

它本还想说什么,可体内的沐春风却像一道暖风灌入体内,让它身体又暖又软,舒服得反而想睡觉。

它好想抗议:这爹的那些女人,太凶残了。

门外传来轻叩声,“陛下,热水和炭火送来了。”

“不必了。”莲绛沉声。

“等等,有用的。”十五忙开口阻拦,火舞将东西放在门口,退了下去。

十五将被褥抱在怀里,蹲在炭火边一点点烤得暖和了,将其重新铺在床上,对莲绛道,“陛下,将它放在床上吧。”

低头看着怀里睡得踏实的小莲初,莲绛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在床上,自己则有些无力的靠坐在旁边,脑子里却突然浮想起十五方才不小心露出的肩头。

光滑细腻,如牛奶般白皙,莲绛脸微微发热,目光也不由再次落在十五身上,看着她半蹲在身前,手里拿着毛巾,细心而温柔的替莲初净面。

黑发慵懒的挽在后背,几缕从额头垂下,不时的拂过睫毛。

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受了冻,还是怎么的,她睫毛颜色很浅,却反而衬得一双眸子有一种难以描述的静怡之美。

那望着阿初的眼神,亦像水纹涟漪般温柔,丝丝缕缕的荡进莲绛眼底,那么片刻,他竟看得有些失神。

十五似有所感,一抬头,两人四目相对,却都默契的避开。

莲绛清了清嗓子,“你不是受伤了吗?”

十五一怔,才知道,他口中的你指的是‘艳妃’,便应了一声,“还好。”

冷漠的语气,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莲绛蹙眉,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便也低头看着阿初。

“陛下,是不是有些困了?”耳边,女子的声音传来,“陛下脸色不好,昨晚没有休息?”

虽然三句话,他眸中蕴着一丝欣喜,道,“昨晚它闹腾的有些厉害。”一整夜的沐春风,从未间断,他早就觉得精神不济。

“那陛下休息吧,我会一直在这里守着。”

她的手,一直放在被褥上。

方才发生的那一幕,她发誓再也不会让莲初离开她视线,若是她再晚点来,她真不敢想象莲初会怎样。

都说孩子是身体里掉出的一块肉,可是,孩子受点伤,却是痛上加痛。

莲绛看着眼前的女子,恍惚中竟有一种如梦似幻的错觉,好似,那晚的梦再次重现。

恰此时被子里的小莲初翻了个身,将双手放在头顶,撅着屁股开始酣睡。

小小的手,又软又白,十五正要将它手放进被子里,莲绛突然伸出一个手指放在莲初的手心,睡梦中的莲初本能的抓着他手指。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莲绛忍不住露出一个满足的笑,“艳妃?”

十五抬头看着他,发现他眉眼端的是温柔缱绻,“你觉得这孩子像本宫吗?”

十五脑如雷鸣,自然不敢回答,莲绛却开心的自言自语,“你看它眉眼,我觉得像极了了。”

“它说它小名叫阿初,大名叫莲初…”他忍不住低头,轻吻孩子的面颊,“你说这世界上,还有谁姓莲啊?”

十五颔首,眼眶绯红,却紧咬着唇怕莲绛看出什么异常来。

“它看到我的第一句话便是:我觉得你像我爹爹。”他沉寂在昨日初见阿初的时刻,“这么慌乱的街道,十辆马车,它偏生爬进我在的那辆。”

“你说,这是缘分吗?”他顿了一会儿,声音却有些悲戚,“我觉得它就是我的孩子。可是…我却记不起它。”胸口传来一阵压抑的钝痛,他倾身,企图用这种姿势缓解这莫名其妙痛楚,“人生苦短,需经历生离死别,多少人无法承受那分离之痛,而自我束缚。可我觉得,生死离别,根本不痛!最痛的是,什么都记不起!”

“记不起,你活着的目的,记不起,你要等的人。”他笑容变得越发苦涩。

也或许,你要等的人,已经来到面前,却认不出…

他长叹一口气,看向十五,发现女子趴在床沿边,后脑面对着自己没有任何反应。他探身一看,发现她似也睡了着了,又禁不住笑了笑。

自己什么时候竟然这般啰嗦了。

看着女子的睡颜安宁,屋子里灯光昏黄,刚好落在她脸上,能照出那细小的绒毛和被光照的近乎透明的粉色耳垂…他竟忍不住伸手想要摸一摸,却最终收了回来,靠在床头也睡了过去。

屋子十分安静,偶尔传来炭火爆开的细微声响,十五睁开眼睛,眼眶通红,睫毛湿润。方才莲绛那一席话,似是在自言自语,可只她听来,却是对她血淋淋了的控诉。

是啊,有什么,比记不起更痛苦呢!

行尸走肉的活着,一生一世都在寻找,可找到了,却又认不得。

她抬起头,看着莲绛闭眼而睡,那漂亮的唇角还噙着一抹餍足的笑,长发垂落,他睡得那样安静,放在床头上的手,被阿初紧紧握住。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时间永远停止在这一刻。

然而,爱他如她,怎么会没有发现刚刚他倾身缓解心痛的动作呢,尚秋水的诅咒,仍旧未破。

手指飞快掠走,点了他的穴位。

十五起身,将莲初裹在厚厚的衣服里,然而,小东西的手却紧紧的握着莲绛的手指,不愿放开。

“对不起,阿初。”十五歉意的对小莲初说道,然后掰开了它的手指。

再看莲绛,这一次离别,怕是没有再如此独处的机会,她弯腰,似贪婪,似虔诚吻了吻他的侧脸。

唇触及到他脸颊的那一刻,泪水再也忍不住滚落出来。须知终究会离别,十五咬牙,开门走了出去。

都听说夜帝宠爱艳妃,十五就着这个身份,一路往前走,竟无人拦。

为了担心再一次迷路,从西面上来时,她就一路做了记号,只需要沿着记号往回走,很快就能离开大冥宫。

走了两个行宫,风越来越大,漫天雪雾,跟着标记,十五找到了藏在树后面的黑色大披风和龙骨拐杖。

女巫の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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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何以归来 万字

9-27 2:40:55 10636

艳妃全身哆嗦的看着从大明宫一路离开的那个女子,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了浓浓雪雾之中,她都没有从那无端的恐惧中反应过来。4

她方才站的位置,十分隐秘,却有非常好的视角看清那个女人的面容。

清冷的眉眼,完美的鼻翼,如玫的唇,那张脸…她看了九百个日日夜夜,哪怕是一条纹路,她都能临摹出来。

那是一张和自己完全一模一样的脸。

更重要的是,对方抿唇,蹙眉的动作完全不像她脸上这张,因为没有完美结合而显得生硬,反而格外的生动自然栉。

好似,那张脸,天生就长在那个人身上的!

“怎么可能这样?”艳妃捂住自己的脸,“这天下不该有第二张脸啊。哪怕十五还活着,可也不是这样脸啊!”

当年的她给了十五一张再平凡不过的脸!所以有着这么自然之脸的人,不该是十五至!

那她到底是谁?

南苑处传来阵阵哀嚎,艳妃弯腰抓了一把雪抹在脸上,那刺骨寒冷让她惊醒,方才看到的一切都不是梦。

而远处那些哭叫也不是幻觉,她飞快的朝那边跑去,一进南苑宫,就看到一群女人跪在冰池边,而白玉砌桥上还躺着一具僵硬的尸体,地上一滩结冰的雪。

死的人,正是她自己的贴身宫女!

那宫女死法极其惨烈。

“艳妃娘娘,饶命啊…”跪在地上的一群女人见艳妃过来,纷纷跪上去求饶。

艳妃扫过众人,又看了看自己的宫女,大怒,“贱人!”

艳妃用力的喘气,肺部的伤口因为呼吸了冷厉的空气,如冰针刺肺,疼得她几乎晕过去。

“不行,不能放过她。”她转身匆忙出了南苑宫,对着旁边的侍卫吩咐,“有人从西边闯入,你们速度派人去追。”侍卫一听,忙追了出去,艳妃低头看见旁边一块尖锐的石头,抓起来握在手里,狠狠的砸向了自己后脑。

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艳妃的衣服和头发,她捂住后脑,跌跌撞撞的朝正泰殿跑去。

一路上的侍卫见满身鲜血的艳妃娘娘,都吓得呆在原地。

“你们去西边,有人潜入了大冥宫。”

一路上几乎所有的侍卫都追向了西边,艳妃咬牙盯着漫天雪雾,冷笑一声,继续朝正泰殿走去,守在门口的是火舞。

火舞见艳妃周身是血,不由蹙眉,“你怎么了?”

“陛下呢!”

“在里面!”

艳妃一把推开火舞,就冲了进去,看到莲绛靠在床头上昏睡了过去。

“陛下!”艳妃跪在地上大哭,可半天莲绛都没有反应,她伸手一抹,才发觉,莲绛竟然被点穴,赶紧替他解开。

刺鼻腥味传来,莲绛睁开眼,看到艳妃跪在地上,心中顿时大惊,忙扶住她,“你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

“陛下。”艳妃泪水从眼眶中跟着滚落,“有人闯入了臣妾的寝宫,将臣妾打伤,又装成臣妾的样子,带走了小公子。”

莲绛回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床,握紧了拳头。

“方才在屋子里的不是你吗?”

“臣妾受伤之后就晕了过去,方才才醒了过来,才知道南苑宫内出了事故,待臣妾跑到这里,才得知,有人假扮成臣妾的样子,带走了小公子。”

莲绛踉跄的追了出去,此时天还没有黑,但是周围雪雾厚重,眯得人睁不开眼睛。

十五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走的这么隐蔽,竟然还是被发觉。

这些守在大冥宫的侍卫都是精挑细选的高手,十五抱着阿初,竟一时无法冲破包围圈。

雪雾越来越大,夹着冰渣钻入脖子里,冷得刺骨,为了怕藏在风衣下的阿初被冻着,十五拉紧了帽子的带子,手里的龙骨拐杖用力一挥,企图杀出一个缺口。

然而,后背一道强劲的风直掠而来,十五龙骨拐杖回身本能一挡,精妙的截住了这一袭。

她撑着拐杖,半跪着雪地中,待抬眼看清攻击自己的人时,不由一惊。

莲绛面带杀气的立在十尺开外,一双碧色的眸子阴冷的盯着自己,瞳孔里折射出绝杀的光。

“竟然是你!”看着十五手里的龙骨拐杖,莲绛眼眸一眯,“你竟然真追到这里来了。”

十五抿唇不语,风从前方吹来,一下刮落她头顶的帽子,露出那张同艳妃一模一样的脸。

追来的艳妃先前虽然看清了十五的容貌,可此刻隔着十尺的距离看清,她眼底依然涌出不可置信的惊骇。

而旁边的莲绛目光亦微闪,旁边的侍卫更是来回看着艳妃和十五。

两个女人,根本难以辨清。

“方才,在正泰殿的人是你?”莲绛想起之前在正泰殿,他竟然望着这个女人出神,又想起昨日她明明是男人身份,内心真是五味杂陈,“你到底是女人还是男人?”

十五依然抿唇,目光却是盯着旁边的艳妃,漆黑的瞳孔里掠过流星般冷厉的杀意。

艳妃惊吓的躲在莲绛身后。

“陛下,就是她!”

十五冷笑,扬起龙骨拐杖,腾空一跃,整个人如夜雕展翅向后滑行,她的身后,是西边万丈悬崖。

莲绛目光阴沉,凌空踏云追了过来,双手两道掌风交错横切,拦住十五的退路,侍卫一见,纷纷拔剑而起,一同拦截十五。

“阿初在哪里?”

莲绛手抓向十五,质问。

“陛下何苦为难我!”后方剑气似墙,十五无法强冲,可刚落地,莲绛就紧逼而来。

这一次,他出手可完全不似昨日那样留情,而是招招绝杀,甚至那眼底,带着几分憎怒。

“你三番五次闯我大冥宫,还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掳走阿初,你还说本宫为难你?”

十五无力再和他口舌,莲绛越逼越近,十五脚下带着多多显然有些力不从心,对方剑她不支,竟然拂掌而来,手指切向了她耳后!

“本宫到底要看看长什么样,次次都如此这般鬼祟!”

可手指在触摸到十五耳后的瞬间,莲绛动作一顿,看着十五的眼神带着几分疑惑和惊讶。

因为,他没有摸到假脸!

那皮肤传来的冰凉触感,犹如世间最美好的胭脂玉,细腻柔滑。

“你…”莲绛声音一颤,十五抓着这个机会,拐杖朝莲绛胸口一挥。

杀气逼面而来,莲绛疾步后掠,双袖本能往前一推,两道掌风从袖中飞出,攻向十五。

龙骨拐杖凌空旋转,荡漾出一道道红光,竟瞬间将两道掌风反推,主动攻向莲绛,莲绛立定,手心里掠出一道碧色的波光,发出一声嗡鸣之后,瞬间射了出去。4

与龙骨拐杖相撞的瞬间,整个西面赤霞都晃动,波纹掠开,一道接一道,空中飞舞的雪都被像被一只大手扫开,而悬崖处的几个侍卫躲避不及,直接被那到波纹震到悬崖下方。

体力几乎开透支的十五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强大的余震,她整个人也被掀了起来。

“阿初!”

十五抱紧阿初,还未有落地,远处的莲绛慌忙又击出一道纯棉的掌风奔来,不同的是,那掌风将下方的雪一卷,似厚厚的棉絮接住了十五。

尽管如此,十五后背亦受到重击,整个人在雪地里滚了几圈,动弹不得。

莲绛只看到一个一头黑色的长发脱离那女子的身体,他浑身血液冰凉,脑子出现片刻的空白,那瞬间,他不敢上前去查看。

不敢看那尸首分离的惨景,他不愿意,也不相信会这样。

可雪雾中,那个女子的身体在雪堆的下方,而那女子的黑发在另外一处。

艳妃站在从地上爬起来,看到那个头颅,眼底涌起难掩的欣喜,“死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神秘的女人竟然会被那光削掉头颅,死得个尸首分离,她紧握成拳头,努力的不表现出激动的神色。

可就在这个时候,莲绛和艳妃注意到,雪堆里的身体竟然动了动。

先是一只手攀着那厚厚的雪堆,然后是肩头,然后是弓起的身子,然后是…一头如雪般的长发。

她因为身上裹着黑色的披风,那一头白发落在上面时,就显得那样明显,丝丝缕缕,犹如三千素雪。

她虚弱且疲惫的坐在雪地里,雪风吹来,撩起她缕缕银发,露出那比雪还苍白的容颜,和那和头发一样霜白的眉睫。

“阿初…”此时的她,也顾不得周围有人包围,只是掀开披风,看着相安无事的孩子。

孩子似在刚刚那一摔中,幽幽转醒,一抬头看着那素白的面容当即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阿初…”听到孩子在哭,地上的女人竟也捧着孩子的脸哭起来,“阿初,你怎么了?你哪里痛吗?”

“娘!”看到娘亲嘴角,因为落地不小心擦出有一丝血迹,莲初一下抱着十五的脸,大哭,“阿初知错了,阿初再也不离开娘了。对不起娘,阿初知错了…”

怀里的孩子一边大哭,一边小心的擦掉十五嘴角边的血,“娘,你痛不痛?都是阿初的错。”

“娘不痛。”

“娘…阿初好想你。”

夜风哭嚎,整个西面悬崖处,一对母子坐在雪地里相拥而哭,素发三千,似白了千年。

莲降怔怔的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一头银白素发,以为自己又陷入了那个梦境,直到阿初那声悲戚的‘娘’,才让他恍然惊醒。

孩子无助的哭泣,和女子压抑的抽噎,像两把刀同时*他心口。

他踩着雪踉跄走到十五身前,神情虔诚的半跪在雪地上,然后掬起十五一缕白发,在掌心里轻拂。

这种柔滑的触感,和当日梦中一模一样。

他凝着十五,“你是谁?”

十五惊觉侧首,这才发现莲绛不知何时到了身边,忙抱紧怀里的阿初,往后挪动几步,警惕的盯着莲绛。

“我见过你!”

他碧色的眼底闪过几丝悲戚,“就在十一天前,这里…我见过你。”

阿初回头看着莲绛,正要开口,“爹…”

十五却一下捂住它的嘴,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拾起龙骨拐杖。

“为什么不说你是谁?”莲绛跟着站起来,伸手要拉十五的衣袖,却被她避开。

“夫人…”

“夫人…”

几个声音从悬崖下方传来,旋即一道巨石机关打开,一群人从里面跑了出来。

来的人正是流水和十五的几个护卫,而最后出来的则是冷。

“夫人,阿初。”看到十五和阿初相安无事,流水也忍不住一下哭了出来,将阿初抱在怀里。

其他几个护卫将十五紧密护住,同时将莲绛隔开。

“姑姑。”看到流水,小莲初扁了扁嘴。

流水心痛难耐,将它看了看,却还是忍不住呵斥,“你怎么能乱走,你知不知道你娘多担心你,这些天,你娘为了你一天都没有休息。你…”

“哇!”小莲初又大哭了起来,然后重新扑回了十五怀里,“娘,阿初错了。阿初回去让娘打屁股。”

十五疼惜的擦去小莲初的泪水,用疲惫虚弱的声音道,“回去吧。”

刚错身,就对上了冷震惊不解的目光,可很快,他见十五一头白发,又马上反应过来,恭敬的行礼大礼,“见过霜发夫人。”

周围人截是一片错愕,莲绛和艳妃盯着十五,以为自己听错了。

要知道,这些日子关于霜发夫人的事情,传得神乎其神!

都其容貌绝世,如今看来并不虚传,只是…这绝艳天下的容貌,竟然和当今艳妃一模一样。

“霜发夫人…”莲绛低低重复着这个名字,望着十五一头白发,“你是霜发夫人。”

“是!”竟然身份暴露,十五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本身这个身份就是为了引风尽出来,如今,没有必要了。

她坦然的迎着莲绛的目光,声音冷漠而疏离,“多谢昨日殿下对爱子的悉心照顾。如今寻回爱子,我也不再打扰陛下,告辞!”那个转身,决绝的没有丝毫迟疑。

小莲初望着莲绛,泪眼朦胧。

莲绛心中一痛,柔声唤道,“阿初。”

“爹爹…”

“住口!”十五在此时沉声开口,双眸中隐含冷锐,“他不是你爹!”

“为什么?”

“我是你娘,难道不是知道谁是你爹。”

“那我爹呢?”小莲初透着几分不甘心。

“阿初!”旁边的流水低声提醒。

小莲初看十五神色痛苦,柔嫩的声音,道,“对不起。”

十五没有再看莲绛,有侍卫护着走出那石门。

石门里有数道机关,好在有冷护卫开路,一路引领,最后一行人看到了停在山中的马车。

十五抱着疲惫不堪的上了马车,冷立在旁边,望着十五,似欲言又止,最后道,“夫人,您不会放弃小鱼儿吧。”

十五眼角一酸,冷声,“不会。还请冷护卫转告陛下,要求如初。”

莲绛站在风雪中,静静的看着十五和阿初离开的方向。

在那巨石合上的瞬间,他心中懵然一空,那种感觉就像一脚踏入了深渊,恐慌而无所适从,更多的茫然。

抬起手,偏偏飞雪落在手心,刺骨冰凉钻入心底。

似乎,依然能看到那胖乎乎的手紧握着自己的食指,连睡觉都不肯放开。

似乎,还能看到那漂亮的眼,雾蒙蒙的看着自己:不要走。

似乎,还能看到那缕缕素白发丝掠过手心。

艳妃无力的站在雪地里,有些绝望的看着自己的手。

此女子竟然是霜发夫人…这…她脑子原来越乱,无法理清其中缘由,只知道,要恢复自己的手,怕是没有任何希望了。

目光望向莲绛,发现他整个人像被人抽去魂魄一样立在风雪中。

方才他半跪在那女子身前的动作,让艳妃觉得心如刀绞。她无法忘记莲绛那虔诚的神情,甚至看着那女子的眼神,卑微如尘埃。

“陛下!’艳妃咬牙,似让他清醒。

他是几乎统治了整个大洲的帝王,岂能如此卑微的臣服于他人。

莲绛果然一怔,碧眸淌过一丝溢彩,跨步朝山下走去。

小莲初穿了衣服,神色悲伤却又小心翼翼的靠在十五怀里。

方才在山上,娘亲竟然第一次对它发了脾气。如今它思念莲绛,可心里又不敢说,怕又让娘亲生气动怒。

见娘亲对莲绛那样冷漠,小莲初也十分难过,看样子,那个最像的爹爹已经被否定了。

这个爹爹虽然会对自己发脾气,可还算漂亮养眼,更何况,大冥宫,还有对自己那么好的小鱼儿哥哥。

想起小鱼儿那些玩具,小莲初心里又有小小的难过。

然而,看到十五恹恹的靠在马车里,小莲初当然不敢表现出来,只是乖乖的依偎在娘亲怀里。

“十五,现在怎么办?”

身份被暴露了,那风尽怕是不会再上钩,那凝雪珠怕是难以拿到了。

“先看看吧,总是有机会的。”

话刚落,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前方的马也发出一阵阵惊恐的嘶鸣。

流水忙起身掀开帘子,一看来人,当即吓得白了脸,回头紧张的看着十五。

十五探身出去,见那人,当即蹙起眉来。

唯有小鱼儿,躲在十五怀里,对着拦住马车的男子眨了眨眼睛。

莲绛抱着手臂,姿态慵懒的依靠在其中一匹马上,双眸潋滟的望着十五。

“陛下,您拦我马车,有何贵干?”

“本宫曾两次拍亲卫去邀请霜发夫人来大冥宫做客,却都被夫人拒绝。”他目光静静的看着十五,唇角笑容妖冶,“既如此,那本宫就委身亲自来邀,不知道夫人给不给面子呢?”

“抱歉!”十五声音依然毫无温度,“大冥宫太冷,我和阿初都无法适应。”

“夫人这话说的可真绝对,您这不都三番五次的偷偷来过,想必,私心里,夫人极其喜爱我大冥宫吧。”

“陛下您真误会了。若非为了寻回阿初,我必不会来贵宫!里面的人,我可是惹不起。”

“夫人这话是怪我方才出手?”他笑得温润如玉,竟朝十五欠了欠身,“既如此,我先向夫人赔个不是。”

“承受不起。若陛下真心要的道歉,那请让开一条路,这几日连日奔波,我们需要休息。”

“这下山道贵府邸好歹要两个时辰,若往回,大冥宫不过半个时辰。”

莲绛语气缓慢,似乎卯足了劲,今日要耗下去,其坚定的眼神也表明,他绝对不会放十五走。

“陛下是要逼我们出手?”十五话还没有说完,几把银色的剑一晃而过,立时抵住了十五的护卫,其中一柄剑直接架在了流水脖子上。

“夫人,请吧。”莲绛依然微笑,那优雅的姿势看起来就是一个翩翩君子。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就喜欢做些地痞无赖的事情!

十五气得发抖,可莲初就在怀里,她又不敢发作。

众人收起剑,莲绛却跨步上了马车,看了一眼流水,对十五道,“本宫也乏了,借贵马车一用。”

流水无奈,只得下去,将位置腾给莲绛。

十五对莲绛那性格知根知底的,知道他耍手段,可偏生,她向来就被他吃的死死的,毫无反击!

马车掉头,果然朝大冥宫方向驶去,十五郁结的抱着阿初尽量的和莲绛保持距离,“陛下,我想问一下,你所谓的盛情款待的多久?”

“啊?”莲绛故作惊讶,“难道我不是邀请的您小住一段时间?”

“你…”十五咬牙,“那你所谓的小住是多久?”

“你们开心就好。”莲绛冲小莲初挑了挑眉,又补充,“我觉得,你们开心,才可以!”

这说白了,去留时间,还是他莲绛决定!

“陛下,你这是…”十五声音气得有几分哆嗦。

莲绛不以为然的笑,“否则,怎么能说盛情款待。”

“呵呵…陛下的盛情款待,和陛下妃子们的盛情款待,我都领教过了。”十五抱紧阿初,神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莲绛笑容凝住,歉意道,“阿初的事情是我的疏忽,我会保证无人伤害它。”

“哇,爹…”阿初忙改口,“陛下,您那些妃子们都好可怕啊!”

小莲初太小,自然不懂今日它落水的缘由,还真以为是自己太抢手导致失足落水。

到是莲绛听到那些妃子们,脸色先是一红,旋即苍白,然后小心翼翼的看着十五。

发现十五目光正看着外面,似根本没有听到,他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却不由瞪了一眼阿初。

结果阿初完全没有意会莲绛的警告神色,而是用萌萌的眼神望着莲绛,“陛下,你一共有多少个妃子啊?你家房子这么大,一定能住好多人吧?”

莲绛整个脸绿了,闷闷的说,“不知道。”

“哇,多得都数不清了啊?”小阿初一脸震惊,“你为什么有这多妃子啊?我娘说,一人只能娶一个啊,你怎么这么多啊!”

莲绛绿了的脸狰狞了起来,瞟向十五,发现十五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一头发白静默如雪,唯有道不尽的落寞。

“马车里好闷,本宫出去透透气。”

说着,掀开帘子就跳了下去。

十五嘴角扯出一个笑容,低头轻吻阿初的额头,赞扬道,“干得好。”

阿初仰起头,眼底却是有些悲伤。

十五一行人被安置在了正泰殿,次日天刚刚亮,小莲初还没有醒,殿外就传来一阵声音。

“是艳妃。正带着一群女人,跪在殿外,说是为昨天的事情赔罪。”

“我没有去找她算账,她倒是自己送上门来。”十五冷笑,“她既要跪,就让她跪吧。”

“我看她不仅仅是想要洗脱嫌疑。”

“她根本无需洗脱,阿初落水时,她装病在宫中,那宫女也死了,如何查也查不到她头上。”十五起身,走到窗户边,俯瞰着下方跪着的人。

前方一个紫衣女子,装光宝气,一身雍容,随后跪着几十个女人。

“她这么做,不过是想给我看她是后宫之主。加之她这么一个身份高贵之人,带着一群养尊处优的女人,对着我这么一个客人下跪。你想想,这么一跪下来,该多少女人恨我们?”

“她真是…歹毒。”

流水咬牙,恨不得即可就冲出去。

艳妃这是直接将才进宫的十五推到风口浪尖处。

“我们不是第一次知晓她的歹毒了。”十五离开窗户,回身坐在床边,凝着阿初宁静的睡颜。

“那怎么办?让她们回去吗?还是去找陛下?”

“她选择这个时候来,必然料到了莲绛不在。她想跪,就让她跪着。”十五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流水道,“你去把我衣服拿来,记得那颗珠子。”

“已经有一个女人晕过去了。”流水在窗户边观望。

十五没有做声,跪坐在铜镜前,默默的梳着自己的头发,然后将那枚珠子戴在脖子上,看着白发如雪,却姿容绝艳的女子。

“火舞上来了。”隔了一会儿,门口传来轻叩声

“夫人。”门口的火舞声音有几分为难,“昨日的确是嫔妃们唐突,还请夫人开恩。方才晕倒的王嫔昨日才册封,她父亲正带兵赶往边戍厉缴叛军。”

流水蹙眉,看向十五,十五却未动,只是淡了一句,“你们艳妃娘娘真是为难我,我不过是大冥宫的客人,哪里有资格插手大冥宫的事情,。她这是跪错人了。”

火舞隔着门口的纱帘,怔怔的望着里屋的那个背影。

她本想再开口,然而,霜发夫人说的没错,昨日大冥宫失足落水之事,即便要查,那也是该陛下下旨。

时间很快过去了,小莲初也醒了过来,十五将它穿戴好,拉着它往外走。

“夫人要去哪里?”流水跟上,“那群女人还跪着呢。已经倒下几个了。”

“艳妃演戏这么久,我若不陪陪她,也太浪费的一番用心良苦了。”

艳妃默默的跪在雪地中,身后传来女人们的阵阵呜咽之声,即便她出来之前,已经喝了参药,可没想到,这一跪就是三个时辰。

绕是铁的身体,都会被冻坏。

一个时辰前,火舞一番话,让艳妃觉得骑虎难下。

她完全没有料到,那女人竟然以一句客人不能插手大冥宫的事情,就这么撇清一切。

头顶门沉沉推开,一群早就坚持不住,心中暗自将咒骂的女人纷纷抬起头,倒想看看到底是什么货色,害得她们如此狼狈下跪。

黑色的门前方,立着一抹如烟似云的白,比雪还纯粹,从头到脚,皆染霜华,那人容颜清冷,可眉眸又透着一股艳色,如雪妖冰姬。

她穿着白色雕皮风衣,修长的脖子上挂着一枚凝红的珠子,光华流转。偏是这个珠子,让觉得这个美得飘渺的人,顿时生动鲜活起来。

然而,惊艳中,更多的却是震惊,不少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艳妃身上。

跪在地上的艳妃抬头看着那居高临下的女子,突然生出一种无地自容的自卑感,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却瞬间比出了一个高低。

身后远就忌惮她的一群女人,眼神里都暗自多了几分窃笑和讥讽。

“你便是那艳妃?”十五的声音,透着几分失望。

这语气却暗含着其他女人都明了的讯息:明艳天下的艳妃也不过如此。此时,也唯有这个女人有资格说出这个话吧。

艳妃眼眸暗沉,却很快整好,对着十五露出优雅的点头,“昨儿是我管教疏忽,导致令公子落水,今日特意带着众妹妹来向夫人道歉,还希望夫人不计前嫌。”

十五牵着小莲初依旧立在上方,声音却突然一沉,冷道,“艳妃你是大冥国夜帝陛下的妃子,也是大冥六宫之主,身份尊贵无比,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我,不过一介庶民,你却带着夜帝的其他妃嫔,向我一个庶民长跪三个时辰!”

“若此事传出去,天下人该如何耻笑你?皇家的尊严,就被你这般愚蠢的踩在脚下践踏?夜帝陛下的脸面该置于何处?”

这时,原本还在看戏的一群女人,个个吓面色苍白。

她们原来只想给这个刚入宫就住在正泰殿的女人,一个下马威,或者一个警示

却没想到,搬石头砸脚。

对方谁虽入宫,到底没有封位。即便是真的得到了宠幸,也是庶民。

连艳妃都恍然惊醒,方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您真是给大冥子民长脸!”十五冷笑,这一句,却似无数个耳光,毫不客气的抽在了艳妃脸上。

艳妃大脑空白,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难道说就这样起身离开?这才真的是丢人丢到家了。

身后已经有女子吓得哭出了声,她们皆都是颇有名望的出生,当然懂得,对上层贵族,特别的皇族来说,颜面该多重要,堪比性命。

十五冷冷俯瞰地上的艳妃,“同为大冥子民,深感到蒙羞。如此,我也责罚于雪中,等候陛下发落。”

说着,拉着阿初下了阶梯,转身面朝巍峨的正泰殿,双膝跪下,小莲初一见自己娘亲跪下,盯了一眼艳妃,回身掀开袍子依偎着十五身边,一起跪下。

十五这一跪,艳妃吓得心都要死了:她这是明显在反摆自己一刀!

-女巫の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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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议加更会翘辫子。

编辑:你要是翘辫子我就帮你续写吧,我家小初初开大招秒了风尽,然后一家人过上幸福的生活。

我:开大招?

编辑:把眼罩摘了,然后爆发小宇宙,一眼瞪死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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