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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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光?”妇人皱着眉仔细想,一拍手说:“啊!有!我前两天做饭切了手指!流了很多血呢… … ”

  “你和你丈夫只能再见一面。”老太太没等她说完就开口道,“你们本是冤亲债主,三世一轮回,三生见一面,可是错走奈何桥,他今生追着你来了人间。你见了血光,便破了咒,可惜可惜,你们就只有再见一面的机缘了。”

  这一段话她说得无比流利,红衣妇人顿时脸色苍白,喃喃地说:“怎么… … 怎么会这样?”

  “我有个法子破开,你还要不要算?”老太太眯着眼睛说。

  “要算!要算!您快说!”妇人焦急地说,见老太太不动,忙又塞了五块钱到她手里。

  老太太垂眼笑了笑,附在她耳边细细说了些什么,妇人不住点头,站起身欢喜地走了。

  夏如画打开车门走下去,程豪慌忙追上她说:“如画,你去哪儿?快回车里!”

  夏如画也不理他,径直走到那个老太太面前,她从裤兜里掏出夏奶奶留下的手绢,一点点展开,把里面所有的钱都倒在了写着“偶开天眼见红尘,方知身是眼中人”的那张纸上。

  老太太一直眯着的眼奇迹般地瞪圆了,和刚才毫无生气的样子判若两人。

  “谢谢啊,谢谢!”她紧紧抓着钞票说,“姑娘,你一定好命!我一眼就看得出!”

  程豪挡开老太太的手,紧紧拉住夏如画说:“回去吧,咱们要走了。”

  夏如画听话地跟着他,笑了笑说:“破开了,我能见到如风了。”程豪在一旁,看着她的笑容,把她的头发抨到耳后说:“对,破开了。”

  郭子买回东西,放在了后备厢里,阿九不自然地看了他一眼,又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坐在后面的程豪和夏如画,程豪催促的扬了扬下巴,阿九忙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海平又到了盛夏,空气里泛着一股海味儿,太阳很晃眼,胡永滨从车里下来,抬起胳膊挡住阳光,走进了一家花店。

  “给我拿束菊花,要白色的。”胡永滨冲店里正在弯腰剪花的女孩说。

  “好的,您稍等… … ”女孩笑着抬起头,却一下子愣住了。

  “ Linda ? ”胡永滨诧异地说。

  Linda张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穿着一身警服的胡永滨说:“怎么… … 是你?”

  “是我。”胡永滨点点头,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这样啊… … 怪不得呢。”Linda凋怅地笑了笑说,“程豪出事后,我就到处打听你的消息,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你。我听他们说西街那场大火把魏如风和程秀秀都烧死在里面了,特别特别害怕,怕你也跟他们在一起。我以前从来不看新闻,那段时间天天守着电视,我就想知道,有没有你的事… … 原来是这样,我真蠢,早就应该想到的。”“你现在还好吧?不唱歌了?”胡永滨垂下眼睛说,听了Linda 的话他心里有一丝微微的酸疼。

  “东歌被封以后就不唱了,我也没什么本事,正好我姨开了个花店,我就过来帮帮忙。”Linda没有化妆,原先那些前卫的装饰都去掉了,素净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红,她熟练地剪完几支花说,“你怎么样?现在肯定不错吧?这是给谁买花啊,还挺浪漫的。不会是女朋友吧?女警察?那可不能送白色的。”

胡永滨摇了摇头说:“给我姐姐扫墓。”

“哦。”Linda 顿了顿,抽出几支菊花,仔细地包起来。

“我一直是卧底警察,来东歌之前我也办过一个大案子,我姐姐就是在那次行动中死的。”胡永滨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缓缓地说:“我妈死的早,从小我是我姐带大的。当卧底那段时间,除了负责我的领导,我必须向所有人隐瞒我的真实身份,那时我姐以为我真的学坏了,特别地伤心,她也不骂我,只是半夜一个人偷偷哭,我听着心里就像被碾碎了一样,说真的,我动摇过,我真不舍得让我姐那么伤心。我怕我姐在我死了以后才知道真相,那对她太残忍了。那时候我一直觉得,我也许就会这么死,被当成罪犯打死,而不是作为警察牺牲。但我还是一个警察,即使别人都不知道,我自己也坚定着这个身份,我不能因为我自己的情绪,影响整个案子的侦破。所以我只能每次都想,以后一定要堂堂正正地穿上警服,让我姐看看。可惜最后我姐也没能看到我穿警服的样子,抓摘行动之前我暴露了,我姐被他们抓走了,我晚到一步,眼睁睁看着她没的。她很勇敢,试图骗过那些人跑出来,但没成功。我姐被救出来的时候只剩一口气了,她就跟我说了一句话:‘小滨,太好了,你是警察!”

胡永滨的眼圈红了,他的喉结上下起伏着,隔了一会儿接着说:“我做卧底,是我的职责和使命,也是我姐姐最后的骄傲。Linda ,你可以怪我,但我无怨无悔。”

Linda 静静地整理着花束,她的眼角悄悄沁出了泪滴,眼泪落在菊花的花瓣上,就像露珠一样。她把花递给胡永滨说:“这些你都拿去,我不要钱了,算我送你姐姐的。”

胡永滨迟疑地接过花,说:“谢谢,我还是给你… … ”

“我不怪你这么做,但我想问你一句话,你实话实说,别骗我。”胡永滨还没说完就被Linda 打断了,她幽幽地看着他,眼睛里含着悲伤的期盼说,“那时候你总管着我,不让我抽烟。到底是做样子给别人看呢?还是真担心呢?”

  胡永滨愣了愣,随即淡淡一笑说:“是真担心。”

  Linda 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露出了释然的欣喜。

  “谢谢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至少有一点点是真的胡永滨。”

  Linda 冲他笑了笑,把花递给了他,胡永滨也笑了,他接过花走出了花店,Linda 望着他的背影喊:“我现在已经不抽烟了!”

  胡永滨回过头,朝她挥了挥手里的花。

  Linda 站在门口,一直看着他打开车门,发动了汽车。她轻快地走进屋里,笑着一边哼歌一边给花喷水。

  外面突然传出了一声急促的刹车声,Linda 门口的花被震倒了,她慌忙跑出去。路上的人都朝马路中间看着,Linda 往前走了几步,人群的夹缝中露出了一点熟悉的白,她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脚步渐渐有些颤抖。Linda 拨开两旁的人,胡永滨开的那辆车出现在她眼前,车子就翻倒在了她门前的十字路口,隐隐有一股汽油味,破碎的车窗添边她包好的那束菊花散落开来,白色的花瓣沾上了一丝血色… …

4 坠地无声

  胡永滨不是意外死亡,那场车祸是谋杀,他的车被人动了手脚,刹车失灵,拐弯的时候和另一辆汽车相撞。他的车底盘还被人绑了一个汽油罐,翻车以后很快起火了,根本来不及救人出来。

  这场火几乎点燃了整个海平市公安局,已经退休的侯队长亲自参加了胡永滨的葬礼。胡永滨的脸因为灼伤而碳化了,只能用党旗遮住,侯队长踉跄地走过去,抱着他的尸体痛哭失声,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叶向荣那几天都没合眼,他根本不敢合眼,他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在那间地下室里,胡永滨指着1149 的门牌说自己也是警察的样子,那时的他们一起开始征途,可是走到现在,只剩下了他孤身一人。胡永滨车子上影影绰绰的火苗和西街的那场大火一起焚蚀着叶向荣的心,他迫切地想抓捕程豪归案,甚至超越了他肩负的正义职责。他要让那些为之付出生命的人最终安息,否则他会一直饮恨,永世不得安宁。

  叶向荣没日没夜的工作很快取得了进展,在排查了那天胡永滨经过的所有地方后,有一名目击者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他说那天经过花店那边的时候,看见一个瘸子掉了东西,他在车底下够了半天,因为他腿脚不方便,所以目击者还特意多看了两眼。

  叶向荣根据目击者的描述,连夜制出了嫌疑犯的画像,发送到了海平市各个单位。吴强那几天熬得眼睛都肿了,这个消息让刑警队很振奋,他拍着桌子大叫,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人挖出来。叶向荣也很兴奋,他明白,在这个瘸子背后,隐藏的一定是程豪。只要顺藤摸瓜,一定能抓到罪魁祸首。

  叶向荣也把图片发给了陆元,第二天报纸上就登出了嫌疑犯的描述,并向全市通缉。

  苏彤看到报纸给陆元打了个电话,忧心忡忡地说:“前几天新闻报道牺牲的那个警察,我在东歌见过,他以前肯定是个卧底,你说是不是程豪回来了?”

  “现在警方好像也是这么怀疑,已经全市布控了。希望这次程豪能落网,这样也许如画他们还会回海平。”陆元压低声音说。

  “他们……可能不会回来了。”苏彤叹了口气说,“我不知道程豪的事如风参与了多少,但是他既然执意要走,应该不会那么简单。不过我想至少他们能有个消息,也让人心里踏实些。”

  “嗯,我也旁敲侧击地问问。那个姓叶的警察只登过如画的寻人启事,但从来没登过如风的。”

  苏彤听了心里一紧,感觉不太好,说:“反正这些日子你留意点,一定不要告诉别人他们俩的事!”

  “我知道。”

  陆元挂上电话,闷闷地坐在椅子上。他一直都有些慎怪魏如风,他觉得夏如画受的这些苦都是在为魏如风赎罪。这是种无边无尽的隐忍的爱,因而让陆元心里很难受。好几次见到叶向荣,他都想要说出魏如风的事,可是他最终没有。因为虽然背负着沉重的禁忌,但是他们却在残酷中带着纯美,判罚中带着救赎。夏如画是那么的坚定,她心甘情愿地追随着魏如风,陆元不想违背她的心意,尽管他自己不能明白,这样的情感是幸还是不幸。

  叶向荣通过各种途径发出了消息,但是结果却令他失望。那张模糊的图像如石沉大海,除了目击者的那一点线索外,没有任何人再浮出水面。眼看着日历又翻了几页,叶向荣急得起了满嘴的泡。他也不回家了,天天守在刑警队,一边部署更详细地侦查,一边捧着厚厚一探程豪的资料仔细分析。

  他废寝忘食,全部心思都扑在了案子上,脾气日渐暴躁,弄得新进刑警大气都不敢出。吴强实在看不过去,去食堂打了一盒饭,亲自送到他的办公室说:“老叶,吃点东西!”

  “不吃!”叶向荣头也不抬,继续捧着档案看。

  吴强走过去,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资料,叶向荣猛地抬起头,眼睛都急红了,大声喊:“你他妈还给我!”

  “看他妈什么看!看多少遍也是这些,你都能背下来吧!你不吃饭就能抓到程豪了?就能告慰永滨了?就能对得住魏如风了?就能… … ”吴强顿了顿说,“就能找回夏如画了?老叶,你冷静点,当年侯队长怎么教训咱俩的?我们为什么做警察?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就是这么干的,所以这话我信,你难道不信吗?”

  叶向荣挺直的背脊慢慢弯了下去,他靠在椅背上,缓缓地说:“我心里难受…… ”

  “我知道。”吴强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人默默地坐着,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叶向荣接起话筒,一个怯怯的声音传了出来,对方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喘气声很重,颤抖着说:“叶警官…… 我是阿九……如果我自首的话,能不判死刑吗?”

  叶向荣激灵一下站了起来,他把话筒紧紧地贴在耳朵上,尽量放缓语速说:“阿九,只要你愿意自首,一切就都还有希望!你现在在哪里?夏如画还在你身边吗?你们是不是一直和程豪在一起?”

  “是…… 叶警官,我知道你们在找郭子,就是他把滨哥车上的刹车油管弄坏了。但是郭子死了……程豪干的,他有枪…… 他马上就要走了,我觉得他会把我也弄死的。叶警官,你救救我,他让我开车,去祁家湾码头,我走兰新路,车牌是73097 ,你们跟上我,一定要救救我!”

  阿九急促地说着,他十分恐惧,一直瞄着外头的动静。程豪的身影在窗边闪了一下,阿九慌忙地挂断了电话,随手拨了三个号码。

  程豪推开门,狐疑地看着阿九说:“你干什么呢?”

  阿九故作镇定地说:“没干什么,收拾了一下,正准备找你去呢。”

  程豪看着微微晃动的电话线,走过去摸了摸听筒,那上面还带着人体的余温,他转过头,盯着阿九问:“你打电话了?”

  阿九心底一慌,不动声色地说:“打了,天气预报。”

  “晚上海况好吗?”

  “还行,小雨,4 级风。”

  程豪看着他,拿起听筒,按下了重拨键,阿九觉得心都快要跳出了嗓子眼,听筒里隐隐传来预报员的声音,程豪的表情渐渐柔和下来,他挂上电话说:“你别怪我,现在这节骨眼上,我必须谨慎点,以防万一。咱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蚌,你记住了。”

  阿九忙不迭地点点头,暗自庆幸自己中午看了天气预报,程豪看了看表说:“走吧,去祁家湾。”

  他们走出了房间,程豪把夏如画带出来,三个人一起下楼,阿九走在最前面,夏如画在中间,程豪最后。下到最后一节台阶时,夏如画没站稳,程豪牢牢地扶住了她。阿九看了他们一眼,默不作声。不管程豪说得多么好,他都已经不能相信程豪了,他有一种直觉,程豪的确只会带一个人走,但那个人是夏如画,而不会是他。

  胡永滨的事是程豪让郭子去做的,他懂机械,下手利落,而且一个瘸子也不容易被怀疑。可是程豪没想到叶向荣动作这么快,通缉的事把郭子吓住了,这些天的报道让他隐约知道了程豪犯的事,这远比他最初想的严重,因此一直紧紧跟着程豪,生怕被他甩掉。而他不会想到,这样只会让程豪更加觉得要尽早除他灭迹。

  郭子是在第二天晚上被程豪开枪打死的,他死的时候没有闭眼,嘴微微张着,仿佛还在讶异为什么。程豪和阿九一起去处理的尸体,阿九很清晰地看见了郭子的死状。子弹从他左太阳穴附近射人,耳朵附近的皮肤都被烧黑了,阿九想起了自己很早以前看的一部关于意大利黑手党的电影,他们党内的死刑判决就是这样,以在左太阳穴附近开枪作为独特的标志。那时候阿九觉得这样很帅很酷,他和大多数男孩一样怀着江湖侠义的美梦,渴望逃离束缚,叱咤风云。然而当真正面对血淋淋的现实时,他完全被震骇住了。

  阿九把装了石头的尸袋扔进了大海里,深蓝色的水波只鼓起了一个浪花,就把郭子吞没了。没人知道他曾经也努力地奋斗过,没人知道他从甘南来,没人知道他帮了程豪却最终死于他手。

  阿九踉跄地返回程豪身旁,月光下他的脸色透出残忍的白,程豪向他伸出手,九却没有握住。

  这条无尽的逃亡之路,他再也走不下去了。

5夏伤

  叶向荣接到阿九的电话后以最快的速度集合了警力,因为夏如画还在他们手上,所以追捕的警车都没有带警灯,叶向荣统一负责。祁家湾码头由吴强部署,如果程豪逃过追捕,那么在上船之前一定要扣住他。

  坐在车上,叶向荣有着一种从没有过的亢奋和紧张。窗外城市的风景飞驰而过,叶向荣呼吸着自己最熟悉的带着海味的空气,想起了这个案子最初侯队长对他说的话。这么多年过去,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深刻地体会到了他的使命。那不仅仅是抓捕罪犯的职责,不仅仅是维护生命财产安全的宣言,不仅仅是法律条文的规定,而是一种源自内心的浑厚的力量,超越人性,刚强坚韧。

  叶向荣握紧了手里的枪,夏如画轻淡如菊的笑容恍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想,这次一定要帮她,连魏如风的份一起。

  阿九开着车,眼看就到兰新路了,从后视镜上看并没有警车的影子,他的手心冒出来了汗,方向盘因此而有些滑。程豪仿佛感觉出了他的心慌,突然凑到他耳边说:“开快点,如果待会儿有情况也不要停!”

  阿九听见后边传来了一声“咔嗒”的金属声,这个声音他曾经听过,是程豪手枪的膛音。阿九点点头,咽了口唾沫,狠心踩大了油门。

  夏如画很安静地坐在车上,混沌的时光磨灭了她的感知,没有恐惧也没有盼望,她仿佛很仔细地在看外面熟悉的道路,但是在她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神采。

  汽车遇到红灯停了下来,程豪低声地咒骂了一句,夏如画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瞥了眼街边。

  时间在那一眨眼间霎那定格住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闪出了一个顽长的身影,他从背面看有些消瘦,走路时左肩膀比右肩膀高一些,一晃一晃的。

  夏如画的眼神渐渐聚拢起来,这个人她认得的,她跟程豪说过,就是化作灰尘也能认得的。

  夏如画猛地打开车门跑了下去,阿九和程豪都没有想到,程豪探出身子,一把没够到她,焦急地大喊:“如画!回来!”

  夏如画丝毫不理会他的呼喊,踉踉跄跄地往马路中间走,两旁过往的车辆纷纷按起喇叭,程豪也跳下了车,他跑了几步拉住夏如画,夏如画疯狂地挣扎起来,她含混不清地说:“你放开我!我见着他了!你让我找他去!”

  程豪还没说话,就看见了从旁边车子上下来的人,那些人眼睛直盯着他,手摸向了腰间。程豪在他们中间看见了叶向荣,还没等叶向荣开口,他就死死勒住夏如画说:“你们别过来!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叶向荣慌忙挥手,所有人都停住了,周围的路人看见有人掏出了枪,吓得四散逃开,警察们渐渐控制住现场,程豪拿枪抵着夏如画的头,四处环顾着。

  夏如画眼看着那个人渐渐地远走,更加躁动起来,她一边扳住程豪的手一边哭叫:“如风!魏如风!”

  夏如画凄厉的声音穿透了整个街市,沁人心肝。程豪和叶向荣都被这声对亡灵绝望的呼唤震慑住了,程豪手一松,夏如画挣开他向前跑了几步。

  而隔着一层层陌生人的面孔,那个人终于回了头,夏如画看着他,露出了小女孩一般的笑容。

  她慢慢伸出手,刚要向他迈出一步,身后却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枪声,随后好几声枪声一同响起,而夏如画已经听不真切了。她和程豪展开成一个奇怪的角度,散落两旁。她的脑侧泊泊地流出了血,顺着眼角的泪痣,一滴滴落在地上,犹如哭出血泪,绽开了妖烧的花。

  夏如画倒下时没舍得闭眼,远处的那个人在她的眼眸中,一帧一帧地消失。她仰躺在地上,头发像锦一样散开,黑色的发和红色的血把颜色分割开来,仿佛一幅破裂的画。

  远处那个人怔怔地望着倒在地上的夏如画,身旁的一个中年人推了他一把说:“如画!还不闪开点!”

  “威叔,你叫你伙计什么?”和他走在一起的瘦子说。

  “如画啊。”威叔捡起掉在地上的铁丝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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