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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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帝笑道:“也是快娶媳妇的人了,哪有那么闲,七郎与宁宁过来还差不多。”
等八郎再大两岁,他就给五六七八这四个孙子一起选秀赐婚。
心里这么想,永平帝也揶揄地看向魏循。
兄弟俩都面色微红。
魏宁见皇祖父心情还不错,这才活泼起来:“就怕来得多了,皇祖父嫌我聒噪。”
永平帝有很多孙子,孙女却不算多,那些小的不算,大的就眉姐儿、庄姐儿、魏宁还有福善那边的宝姐儿。
以前眉姐儿住在宫里,可那孩子太过文静,不会跑到永平帝面前撒娇。
庄姐儿、魏宁、宝姐儿都住在宫外,一个月能见上一面都算多的。
如今看着魏宁,永平帝就想起了三公主魏楹的少女时期,那孩子最胆大也最敢跑到他面前撒娇孝敬……
魏宁被父母疼爱长大,性情上是永平帝一众孙女里最像魏楹的。
永平帝本就喜欢魏宁,再加上这层原因,那宠爱就更多了几分。
“尽管来,祖父喜欢热闹。”
魏宁立即就绕到永平帝身后,熟练地给皇祖父捏起肩膀来。
永平帝很受用,再对殷蕙道:“既然住在宫里,平时多陪几位母妃说说话。”
殷蕙自然也笑着应了。
一家人在这边陪永平帝待了两刻钟,然后就去了顺妃的咸福宫。
顺妃非常高兴,以前儿子儿媳都住在外面,她平时只能与其他三妃待着,现在儿子一家进来了,她的生活就丰富多了,别的不说,光魏宁就是个会逗人开心的小棉袄,其他三妃的小棉袄可都在皇宫外面呢。
年轻的时候,大家可能会比较男人的宠爱谁多谁少,到了老年,比的就是谁身体更健康,谁家的孩子更孝顺。
顺妃还没做上太后,就已经觉得别无所求了。
赶在中秋之前,宫里替魏曕、殷蕙举行了太子、太子妃的册封大典。
太子妃地位尊贵,仅次于皇后,大典之后,宗亲女眷、勋贵夫人以及三品以上官员家的诰命夫人都要进东宫拜见太子妃。
像大公主、徐清婉、纪纤纤等平时经常见面的人就不用多客套了,殷蕙盼着的是另一张久别的熟面孔。
终于,轮到威远侯冯谡的家眷进殿来拜。
冯夫人身后,跟着的就是世子夫人廖氏,廖秋娘。
因为冯家是武将勋贵,冯谡不但封了侯爷还成了兵部尚书,当时只是王爷的魏曕要避免被人猜疑,并不曾与冯家有过走动,他谨言慎行,殷蕙也要避讳的,所以虽然她很关心廖秋娘在金陵城过得如何,却也只能在心里惦记,偶尔从旁人口中听说一二句。
此刻见面,廖秋娘跪拜之后抬起头,再看殷蕙,眼泪就掉下来了。
冯夫人轻声斥道:“太子妃受封的好日子,你这般成何体统?”
无论以前关系多好,随着殷蕙身份的变化,廖秋娘这般都是失礼。
廖秋娘也知道,可她就是忍不住啊,于她而言,殷蕙就是她的救命恩人,是殷蕙在她穷苦之时帮扶她做吃食生意,是殷蕙在她被殷闻欺凌后大义灭亲地站在她身边安慰她鼓励她,后来更是殷蕙举荐父亲进了燕王的护卫所,让自家的日子一日比一日好,还让她有机会结识冯谡。
如此大恩大德,廖秋娘没齿难忘。
而廖秋娘的眼泪,一下子就把过去十来年不曾见面的时光都抹去了,殷蕙依稀又回到了去给廖秋娘送添妆礼的那一天,廖秋娘也还是那个勇敢乐观的小姑娘。
“我与秋娘情分不同,夫人不必怪她。”殷蕙笑着扶起廖秋娘,对一旁的冯夫人道。
冯夫人感慨道:“娘娘宽厚,我们秋娘能得您提携,是她三辈子修来的福分。”
殷蕙不敢当这话,上辈子廖秋娘被殷闻害死,殷家先欠了廖秋娘的,这辈子她只是帮廖秋娘避开了死劫,廖秋娘能有今日的幸福,最主要的还是她自己值得,值得被人怜惜,值得被冯腾喜欢。
廖秋娘还带来了孩子,别看她比殷蕙小几岁,竟然已经生了四个了,三儿一女,三个儿子都像冯腾,虎头虎脑的,结实强壮,一看就是习武的好料子,最小的女儿今年刚两岁,脑顶扎个小揪揪,白白净净的脸蛋,清澈水润的杏眼,像极了廖秋娘。
见殷蕙喜欢这四个孩子,冯夫人主动介绍道:“我们家大郎很稳重,从小就听话,二郎、三郎调皮些,没少挨他们父亲揍,妞妞还小,不知道是什么脾气,但愿像她娘吧。”
殷蕙看看冯家大郎,这孩子已经十五岁了,身形如白杨一般挺拔,目光内敛,很有冯谡的气度。
公爹身边有那么多大将,个个都立过无数战功,唯独冯谡做了兵部尚书,足见冯谡胸有谋略,并非只会打仗。
十三岁的冯二郎瞧着也沉稳,只有八岁的冯三郎,东张西望的,十成十的像冯腾。
“廖叔近些年如何?”见过孩子们,殷蕙又关心起廖十三来。
廖秋娘笑道:“父亲他一直在边关带兵,母亲陪着他,除了惦记孩子们,其他都挺好的。”
后面还有其他诰命夫人等着,殷蕙不好耽搁太久,叫迎春送她们婆媳出去。
忙碌一日,晚上殷蕙沾床不久,就想睡了。
魏曕沐浴回来,见她虽然困倦,神色却带着几分满足。
“高兴吗?”躺下后,魏曕将她搂到怀中,问。
殷蕙笑笑,窝在他胸口道:“高兴,今天还看到秋娘了。”
魏曕虽然不曾与冯家走动,但都在朝堂做事,他经常会看到冯谡父子,有些交情,无须攀谈,一个眼神就够了。
冯腾的眼神过于直白,冯谡深沉多了,父皇下旨册封他的那日,早朝散会后,冯谡远远地朝他点点头。
魏曕就知道,冯谡是支持他的。
秋高气爽,今年的中秋,永平帝带着一众宗亲以及几位大臣去了松林围场。
这是殷蕙这辈子第二次来松林围场了,上次来还是十七年前,魏循都没出生呢,魏衡还是一个喜欢跑到箱笼里玩的小娃娃。
休息一晚后,第二天清晨,魏曕父子就陪永平帝狩猎去了。
魏宁与宝姐儿她们一群小姑娘去玩闹,殷蕙、纪纤纤、福善、王君芳以及三位公主坐到了一起。
徐清婉没有来,她与孩子们要替魏旸服三年丧。
“我也想去跑马,你们谁要去?”
福善不耐烦赏花,那些菊花在京城也能看,围场这边有她思念不已的草原,福善只想去纵马奔驰。
殷蕙看向纪纤纤,笑道:“上次来二嫂很有雅兴,这次如何?”
纪纤纤自嘲道:“我都当祖母的人了,一身老骨头可不敢再折腾。”
二郎、四郎都添了孩子,纪纤纤确实当了祖母,不过她并不服老,打扮得依然艳丽,只是跑马真跑不动了,腰酸腿疼的。
大公主、二公主、王君芳也选择继续赏花。
魏楹朝殷蕙挑挑眉:“三嫂要去吗?”
上次跑马,她输给了三嫂,现在还想再比一比。
殷蕙犹豫了片刻。
她是想跑的,只是如今她是太子妃。
换成徐清婉,她一定不会做这种举动。
可是,她不是徐清婉,太子妃也不是非要千篇一律都是一个性情。
公爹那人很是开明,无论她是三夫人、蜀王妃还是太子妃,都是公爹的儿媳妇,上次公爹没有嫌弃她赛马,这次应该也不会。
“走吧,趁今年还跑得动。”殷蕙意气风发地道。
福善、魏楹就跟着她站了起来,分别回房换马装。
纪纤纤看着她们的背影,心动了一下,只是想起上次跑马输得那么惨,还是算了。
二公主幽幽地道:“三嫂还真是放得开,都做太子妃了,还这么随心所欲。”
大公主默默地品茶,没有说什么。
王君芳不会帮殷蕙说话,但也不想附和这种背后议论,走到一旁赏花去了。
纪纤纤瞪眼魏杉,道:“来围场就是放松的,谁说太子妃不能跑马了?”
二公主难以置信地看过来,她与纪纤纤是亲姑嫂,以前总是同时说风凉话,今日嫂子竟然帮殷蕙?
纪纤纤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殷蕙、魏楹、福善骑马来到了草原,秋风飒爽,一眼望去,草原无边无际。
福善还带了弓箭。
魏楹:“四嫂若是能猎到什么,咱们晌午就在外面野炊吧。”
殷蕙:“那弟妹可要好好表现,别让我们饿肚子。”
福善信心满满:“你们尽管等着!”
三女一路快马跑起来,看到鹰鸟,福善停马搭弓,可惜那鹰飞得太高,箭力不及,飞到尽头掉了下来。
福善哼道:“都怪平时没有机会练习,手都生了。”
“我来试试。”魏楹忽然朝福善伸手。
福善痛快地将弓箭递过去。
魏楹却一路朝远处的湖水跑去,仿佛有什么猎物在那里,跟着她朝一个方向射了一箭,惊得附近的红袍阁老转身看来。
四十三岁的崔玉,依然长身玉立,只是面容更加沉静温和,认出马背上的公主,崔玉笑了,远远抱拳行礼,就像不是公主惊扰了他,而是他坏了公主的雅兴。
魏楹也笑了,策马折返。
福善一脸茫然。
魏楹对她解释道:“看到一只兔子,可惜没射中。”
说完,她看向殷蕙,却露出一抹难为情。
殷蕙无奈地摇摇头,人家崔玉堂堂阁老,哪里像兔子了?倒是魏楹,像极了守株待兔的痴情人。
与此同时,狩猎场。
魏衡一箭射中了一条盘旋在树上的青蛇,这种青蛇没有毒,有毒的早被侍卫们提前清理干净了。
魏衡射中的这条,只有拇指粗细,如果不仔细看都难以发现。
“五哥好箭法!”八郎跑去捡起那条软绳似的蛇,大声钦佩道。
二郎哼了一声。
永平帝听见了,指着那条蛇所在的大树树身上一个碗口大小的树洞道:“二郎好像很不服气,这样,你射那树洞试试,你能射中,朕就赏你。”
二郎觉得皇祖父怪瞧不起人的,那么大的一个洞,他能射不着?
于是,二郎煞有介事地拉弓搭箭,瞄准树洞,“嗖”得放箭。
距离的确不算远,但草原上多风,二郎没有考虑到风,那箭就射偏了。
魏昳见了,恨不得不认这个儿子,没本事就罢了,居然还好意思不服气!
永平帝没有理会涨红脸的二郎,继续带着一干人往前跑去。
今日狩猎,明日跑马,无论比什么,魏衡始终都是一众皇孙里面最优秀的那个,永平帝每次看过去,都是笑眯眯的。
二郎小声与四郎嘀咕道:“这是大哥、三弟没来,不然哪里显得出他。”
四郎只是默默地听着。
二郎的脾气,以前不服大郎三郎,现在五郎成了下一个储君人选,二郎就又开始不服五郎了。
可四郎想,就算大郎、三郎来了,今时今日的五郎,也不会再谦让什么。
第188章 (父皇信你)
腊月,京城又下了一场大雪。
这雪是从黄昏开始下起来的,一家人吃完晚饭再去院子里看,地上的雪已经铺了浅浅一层。
鹅毛大的雪花随着晚风打转,有一片落到了魏宁的脸上。
魏宁随手抹去雪花融化后留下的水渍,心里冒出一个主意,拉着两位哥哥走到一旁,窃窃私语。
孩子们大了,主意越来越多,殷蕙没有在意,笑道:“都早点回去睡吧,记得盖好被子。”
“也不知道他们在盘算什么。”
回房后,殷蕙对魏曕道。
魏曕并不担心,有阿衡在,三兄妹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他更担心父皇的风寒,父皇年纪大了,这次风寒来势汹汹,已经持续了十来日,咳嗽还没完全好。
乾元殿后殿,永平帝喝过一碗汤药,又看了几张奏折,药劲儿上来,他也就躺到了床上。
睡得早,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醒了,许是黎明太过安静,永平帝好像听到了吱嘎吱嘎的脚步声,在前殿之外。
这可是他的寝殿,侍卫日夜轮值守护,谁敢在此走来走去?
永平帝坐了起来。
守夜的小太监足够警醒,立即从铺盖里面钻出来。
“皇上,您感觉如何?”小太监紧张地问。
永平帝:“水。”
小太监忙到了一碗温水。
永平帝一口气喝干净,觉得喉咙比昨日舒服多了,身体也轻便不少,就知道这次的风寒终于过去了。
叫小太监取来大氅,永平帝披上,示意外面的宫人们不必声张,他悄悄来到了紧闭的殿门前。
处处都是皑皑白雪,映照得天色也比平时的黎明要亮上几分,永平帝微微眯着眼睛,看到五郎三兄妹在殿前的空地上走来走去,弯着腰将各处的雪运到中间。
也只有这三兄妹才能从东宫那边一路走过来而不被侍卫驱赶吧。
年轻人体力充沛,再忙活一个时辰可能也不会觉得累,永平帝大病初愈,看了会儿就回去补觉了。
等他再次睡醒,外面天已经亮了。
头发花白的海公公走进来,笑眯眯道:“皇上,五郎他们送了您一份礼物,您过去瞧瞧?”
永平帝换好衣裳,这就走了过去。
三兄妹刚刚忙完,不曾离去,瞧见永平帝,魏宁小跑过来,扶着他一边胳膊问:“皇祖父今日感觉如何?”
永平帝笑道:“好了好了,一点风寒而已,也值得你们担心。”
说完,永平帝看到了孩子们为他准备的礼物。
那是一条用雪堆出来的长龙,足足占了半个院子,龙头威风凛凛,龙身上连一片片龙鳞都雕出来了,手艺自然比不上冰雕师傅,可也像模像样了。更何况,这是三个孩子一大早起来孝敬他的,永平帝真是越看越满意。
“手都伸出来。”
看过礼物,永平帝对三兄妹道。
三兄妹互相看看,还是乖乖伸出了手。
忙活了一大早,三兄妹的手都冻得红通通的,永平帝摇摇头,对魏衡道:“你怎么不拦着点,也跟着胡闹。”
魏衡笑道:“只要皇祖父喜欢,就不算胡闹。”
永平帝哼了哼,叫三兄妹随他一起去吃早饭。
年轻人胃口好,魏衡、魏循兄弟俩很快就干掉了一碟子四个包子,海公公马上又摆了一碟子过来。
永平帝突然想起魏衡小时候,笑着道:“五郎小时候就能吃,每年宫宴,属你吃得最香。”
魏衡脸上一红,他怎么不记得了?该多能吃,才会在一群堂兄弟里面脱颖而出,让皇祖父记得如此深刻?
素来稳重的五郎也有脸红的时候,永平帝心情更好,竟比昨日多喝了一碗粥。
“皇祖父,五哥小时候还做过什么趣事,您多给我们讲讲吧?”魏宁很是好奇地道。
她在自家人面前喊魏衡大哥,到了永平帝面前,就唤“五哥”了,毕竟皇祖父总是按照排行唤两个哥哥。
永平帝的记性还是很好的,能记起五郎童真可爱的时候,也记得五郎在那年中秋背的《静夜思》,记得在他谋划起事前,五郎从一虎一龙两幅画中,选了那幅龙。
当时他很高兴,抱着乖孙承诺将来会带着他一起飞,现在看来,竟然也应验了。
一时间,永平帝看魏衡的目光变得更加慈祥起来。
虽然官员们都放了年假,永平帝还是要看折子,三兄妹乖乖告辞。
回到东宫,魏衡去找父王。
魏曕在书房。
“父王,皇祖父身体好多了。”魏衡先禀报道。
魏曕点点头,看眼儿子,问:“可是皇祖父与你们说了什么?”
魏衡就把皇祖父的那些回忆说了,有时候皇祖父会一个人陷在回忆中,时而面露怀念伤感,时而又很是愉悦的样子。
魏曕不知不觉放下了笔。
在儿子的叙述中,他察觉了一件事。
父皇老了。
从年纪上讲,父皇或许早老了,可父皇永远精力充沛地打理着江山大事,丝毫看不出疲惫,今早父皇却回忆了那么多,像一个普通的老者。
魏曕再看向儿子。
魏衡眼圈微红,垂眸道:“皇祖父的白发好像变多了。”
一家人搬动东宫后,魏衡几乎每日都会见到皇祖父,有些循序渐进的变化其实会很难察觉,可是今早,他真的一眼就注意到了皇祖父发间的白丝。
魏曕看向窗外。
去年大哥突然薨世,父皇白发人送黑发人,便是一场打击,这次的风寒缠绵多日,多多少少也消耗了父皇的元气。
岁月不饶人,帝王也逃不脱。
去年是永平帝迁都的第一年,然而因为魏旸的薨逝,宫中没有举行宫宴,那个年过得冷冷清清。
今年,永平帝特意嘱咐四妃将除夕宫宴办得热闹一些。
只是再热闹,永平帝坐在主位,放眼望去,还是能发现明显的区别,大儿子没了,大儿子一家还在为他服丧。
再没出息的儿子,那也是他亲眼看着从一个奶娃娃长到四十多岁的儿子,永平帝心里难受。
难受的人,喝起酒来便没完没了。
丽妃劝他,永平帝不听,魏曕殷蕙夫妻俩劝,永平帝不听,大公主三公主来劝,永平帝还是不听。
他是皇帝老子,谁能强行不许他喝酒?
宫宴结束,永平帝喝得酩酊大醉。
魏曕与魏衡父子俩将他架回了乾元殿。
永平帝又是一番呕吐,魏曕习以为常,默默地帮父皇擦拭。
永平帝醉醺醺地睡着了。
魏曕让儿子回东宫,他跟乾元殿的小太监要了一床铺盖,就躺在永平帝的床边。
永平帝睡到半夜要去放水,眯着眼睛坐起来,旁边立即有人来扶,永平帝也没有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去了净房,再昏昏沉沉地躺下。都快睡着了,永平帝突然睁开眼睛,不对劲儿,刚刚搀扶他的那人手臂结实有力,不可能是太监。
永平帝翻个身,朝下定睛一瞧。
魏曕刚刚躺稳,见父皇转过来,立即坐了起来。
永平帝皱眉道:“怎么是你?”
魏曕道:“您喝醉了,我扶您回来的。”
永平帝:“怎么不回去睡?”地上冷冰冰的,哪有睡被窝舒服。
魏曕没说话。
永平帝反应过来了,儿子想多孝敬孝敬他。
这一打岔,永平帝也不困了,往里面挪挪,叫儿子躺到他身边来。
魏曕不敢,那是龙床。
永平帝不耐烦地道:“让你上来就上来。”
魏曕只好紧贴着床边躺好。
永平帝大手一挥,将半边被子盖到儿子身上,见儿子一动不动,永平帝又支起身体,帮儿子掩好被角,口中嫌弃道:“别觉得自己还年轻,已经过了子时,你也是四十岁的人了。”
魏曕紧紧抿着唇,等永平帝在旁边躺下,他才朝另一侧偏头,眼角滚下泪来。
永平帝望着屋,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冰疙瘩,你这个冰疙瘩,怎么又养出五郎那么懂事的好孩子。”
魏曕觉得老爷子太偏心,说他是冰疙瘩,说阿衡是好孩子,言外之意,他不够好。
但他不与老爷子计较,道:“五郎像他娘,七郎像我一些。”
永平帝:“七郎也比你强。”
魏曕就不说话了。
永平帝却给儿子找了借口:“怪我,以前不够关心你,你娘又是那副软弱脾气。”
男孩子们在一起,难免有个磕磕碰碰,老大是世子,无人敢欺,老二有他娘护着,自己也是个蛮横的,只有老三,小可怜,因为年纪小打不过哥哥们,还没有地方可以诉说委屈。轮到五郎、七郎,爹疼娘宠的,哪里会变成冰疙瘩。
魏曕:“您别这么说,能给您做儿子,是儿臣之福。”
永平帝哼了哼:“福不福的你都是我儿子,我有对你好的时候,也有对你坏的时候,总归都得受着。”
只是,无论他这个父亲做的多差劲,都不可能会故意苛待儿子,儿子能不能想明白,是儿子的事。
“这两年瓦剌屡犯我西北边疆,鞑靼也有了不臣之心,我准备二月里再去北伐,直接出兵瓦剌,瓦剌安分了,鞑靼也就老实了。”
魏曕闻言,坐起来,正色道:“儿臣愿随父皇同往。”
永平帝瞪他道:“胡闹,你都是太子了,怎能再随我出征,老老实实给我待在宫里监国。”
魏曕如何能放心,父皇的身体不比当年,光是路途奔波都可能受不了。
永平帝看出了儿子的轻视,也坐了起来:“你觉得我老了是不是?信不信我还能把你打趴下?”
说着,永平帝撸起袖子,露出一双肌肉结实的手臂:“人家廉颇七八十还能带兵,我才六十,怎么就不行了?”
魏曕垂眸:“您六十二了。”
永平帝抓住儿子的肩膀就想将人推下床去,想了想还是算了,躺回去道:“朕意已决,只是提前跟你说一声。”
魏曕知道自己要留下来监国,妥协道:“让五郎、七郎随您去。”
永平帝:“不用你说,我也会带上他们。”
包括大郎、三郎,他也会一并带去,让四兄弟都见识见识瓦剌的铁骑,既要了解敌人的强大随时防备警惕,又要让孙子们亲眼看看,再强大的铁骑也会败在他手下,不必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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