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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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到婆婆身边,殷蕙握住婆婆的手,目光怜惜地开了口。

温顺妃的眼泪哗啦啦地落下来。

兄长在京城为官,战事一起她的心就悬起来了,既担心兄长一家的安危,也担心儿子会不会受伤。

三年前儿子告诉她兄长一家入了大牢,但只是暂时关押并无定罪,温顺妃的心才稍稍安定,有消息总比没消息好,再有崔妹妹也经常安慰她,说新帝好名声,不会对燕王府的姻亲做什么。

昨日儿子回来,温顺妃很想打听一下,可孙子孙女们那么开心地围着儿子,温顺妃不想打扰儿子一家,就想着今日再问。

谁曾想,儿子儿媳主动说了出来。

一家四口,连小侄子小侄女也没了!

温顺妃这一哭就止不住了,殷蕙柔声地安抚着,魏曕沉着脸坐在一旁,宁姐儿见祖母哭得那么伤心,忽然也哭了。

女娃娃的哭声又响亮又委屈,还带着一丝恐慌,温顺妃被孙女的哭声一惊,抬起头来。

殷蕙趁机把女儿抱过来,挨着婆婆坐下:“宁宁不哭了,你看祖母也不哭了。”

宁姐儿的眼泪来得快收得也快,见祖母在看她,宁姐儿就朝祖母伸出手。

温顺妃接过宁姐儿,看着女娃娃泪汪汪的大眼睛,温顺妃忽然想起什么,眼中含泪地看向儿子:“如月呢?她怎么样了?”

当年长嫂病故,兄长要读书备考没有精力照顾幼女,温顺妃就把侄女接到身边抚养,从五六岁的女娃娃一直养成豆蔻少女,虽说是姑侄关系,温顺妃早把温如月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如果温如月也出了不测,那她真是不想活了。

殷蕙也朝魏曕看去。

不知是魏曕自己心里庆幸,还是他有意安慰母亲,他冷冰冰的脸居然也露出一丝温和来,道:“表妹没事,妹婿并未参与战事,父皇继位后表妹还写了封信给我,说妹婿当初贬她做妾乃是应对朝廷的无奈之举,如今表妹又恢复了妻位,夫妻和睦。”

对温顺妃而言,此乃不幸中的万幸,知道侄女还好好的,她也没那么揪心了。

毕竟也是四十出头的人,承受力远比年轻人强,温顺妃渐渐平复下来,对儿子儿媳道:“你们快回去筹备宁姐儿的周岁宴吧,娘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殷蕙知道婆婆现在需要一个人缅怀亡兄,就像上辈子听说祖父的死讯时,她其实谁都不想见,什么同情劝慰的话也不想听,只想一个人静静。与徐清婉、纪纤纤甚至婆婆、魏楹的频繁探望相比,魏曕的沉默寡言反而让她好受些,他只是抱着她,这安慰就足够了。

离开之前,殷蕙也抱了抱婆婆。

温顺妃又哭又笑的:“我又不是宁宁。”

殷蕙在婆婆耳边道:“其实王爷最心疼您了,昨晚为着如何跟您开口,愁得一晚都没怎么睡,他那人,就是话少。”

温顺妃悄悄看向儿子。

魏曕一直看着她们这边,见母亲泪眼婆娑地望过来,他很不是滋味。

温顺妃却很满足,擦掉眼泪,把儿子一家送出门口。

离开静好堂,魏曕问殷蕙:“你与母亲说了什么?”

殷蕙如实相告,解释道:“您才是娘心里最重要最亲的人,我安慰她一百句也不如您安慰一句管用,可您又不擅长安慰人,我只能替您找补。”

魏曕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别人,所以她这么会哄母亲,魏曕很欣慰。

“这几日你多过来陪陪母亲。”

“嗯,娘最喜欢宁宁了。”

温家一家遇难的消息渐渐也在王府里传开了,徐皇后等人都去探望过温顺妃,其中崔淑妃平时就与温顺妃交好,来得更勤,殷蕙带着宁姐儿过来,撞见过崔淑妃两次。

崔淑妃就抱着宁姐儿,羡慕地对温顺妃道:“瞧瞧姐姐,只比我大七岁,如今儿媳有了,还得了两个胖孙一个小孙女,我们家老五还单着呢,家里大郎小郎天天在眼前晃,十来个,没一个是我们家的。”

这确实是温顺妃值得自豪的地方,她的儿媳美貌又贴心,孙子们长得结实脑袋聪明性子也讨人喜欢,小孙女更是漂亮得像个小仙童,比起孙辈来,温顺妃敢说她家的就是最好的,连徐皇后的孙子孙女们也比不上。

当然,温顺妃只是偷偷地在心里美,可不会傻乎乎地说出来。

人家崔淑妃夸她,温顺妃当然也要夸回去:“老五以前是年纪小,等着吧,等咱们到了京城,皇上肯定会给老五赐门好婚事。还有你们家玉郎,才三十出头就进了内阁,现在肯定也被金陵城内的世家们看上了,只等着妹妹过去挑一个闺秀做弟媳呢。”

二妃互相夸赞恭维,专挑彼此爱听的说,脸上都是笑。

殷蕙在旁边带笑听着,她知道,桂王魏暻的确很快就要赐婚了,女方也是世家贵女,至于崔玉,这辈子与上辈子早不一样了,殷蕙也不知道崔玉的姻缘会落在哪家,唯一能肯定的是,京城应该不会再有崔玉是太监的谣言,崔玉也不会再黯然离京。

不过,有些事就经不起细推敲。

如果上辈子崔玉真在魏楹出嫁前被公爹惩罚成了太监,那为何公爹起事的三年里没有流言出来,等公爹登基崔玉也进了内阁,流言才起?

是有人存心针对崔玉?针对的原因,是私仇,还是有人嫉妒崔玉的内阁席位,要把他拉下来?

这事可就太复杂了。

话又说回来,京城可不正是全天下人心最复杂的地方,高官厚禄,文武官员们都在使尽手段更进一步。

温顺妃的情绪渐渐恢复正常,期间魏曕也说了些京城的消息给殷蕙听。

魏曕是个不爱说闲话的,他主动透露的消息,都与殷蕙有关。

最先提的就是殷家。

殷墉接受了永平帝赐封的济昌伯爵位,却推辞了永平帝的授官,自称年事已高对报效朝廷有心无力,不如留给年轻人。不光殷墉如此,殷阆也是,只是殷阆决定发奋读书走科举之路,他今年才二十一,又有读书的底子与聘来的名师,还来得及。

殷墉专门找魏曕谈过,说殷家可以凭借一时的功劳破格为官,可到了官场上,别的官员都是正经进士出身,人家会怎么看他们,如果难以服众,官做起来也不会顺利。殷墉确实想养老,让殷阆去考吧,考中了再做官,既是自己的体面,也算没有给魏曕、殷蕙夫妻俩丢脸。

魏曕再把老爷子的意思禀明永平帝,永平帝很是夸了祖孙俩一通,道殷墉目光长远,是真正的智者。

除了殷家,就是蒋家了。

殷蕙的堂姐夫蒋维帧有从龙之功,一跃从地方的七品知县提拔成正五品的京官,如今在吏部做事。

如果不是魏曕提及蒋维帧,殷蕙都快忘了这个堂姐夫了。

说起来,殷蓉出嫁前还约好要与她保持书信来往,然而婚后殷蓉不曾写过一封信,也不知是不是在夫家出了什么变故。

“您觉得我那姐夫如何?”殷蕙问。

魏曕捏捏她的手,点评道:“是个聪明人。”

作者有话要说:京城。

殷蓉问丈夫:你觉得我那王爷妹夫如何?

蒋维帧:是个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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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十月初九,澄心堂为宁姐儿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抓周宴。

不提大人,宁姐儿上面有八个哥哥、两个姐姐,孩子们聚在一块儿就够热闹的。

宁姐儿穿着一套大红色的对襟襦裙,头上绑了两个小揪揪,一边插一朵小小的牡丹绢花,漂亮又可爱。

在摆满各中吉祥物件的榻上爬了一圈,最后宁姐儿抓起一枚金元宝。

纪纤纤差点笑岔气:“宁姐儿厉害呦,你娘手里的银子就够多了,你长大了是不是比你娘还富?”

宁姐儿见大家都笑,就觉得自己棒棒的,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扑到娘亲怀里。

殷蕙亲了亲女儿的头顶,她就是在金窝窝里长大的,女儿身份更尊贵,将来肯定比她更有福气。

魏曕看看女儿还抓着金元宝的小胖手,眼中多了一丝笑意。

抓周宴结束,徐皇后终于定下了启程的日子,就在六日后,十月十五。

李丽妃觉得这个日子太迟,一大家子的东西早收拾好了,明天出发都行,为何还要再等六天。

徐皇后自然有理由,十五那日是黄道吉日,宜搬家、远行。

李丽妃回去翻翻黄历,还真是如此,于是只能耐着性子等。

到了十月十五,平城的百姓们但凡有空,都跑来街上看热闹。

早有两队侍卫将主街中间隔绝了开来,百姓们只能站在边上翘首期盼,盼着盼着,就见一队侍卫训练有素地行了过来,在前面开路,然后才是真正的贵人。

徐皇后的车辇最为贵气,身穿蟒袍的五位王爷都守在她的车辇两侧。

见过徐皇后的出场,后面四妃、王妃、公主们的车驾就显得平平无奇了,而且厚厚的帘子将车内的情形挡得严严实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最值得看的,是贵人们要搬到京城的家当,可惜大件的东西外面罩了一层红布,小件的都收在箱笼里面,百姓们看什么都看不真切。然而百姓们并不在意,七嘴八舌的议论得津津有味,还有百姓们专门盯着箱笼上的封条,发现蜀王府的箱笼数量竟然与前面四王家的差不多。

“奇怪了,蜀王妃可是殷老太公的掌上明珠,殷家那么有钱,蜀王妃的嫁妆怎么也该比其他王妃的多吧?”

“你傻啊,别的王妃可都是世家贵女,老太公真用嫁妆数量把人家比下去,那不成了给蜀王妃树敌了?我记得,当初蜀王大婚时,殷家给蜀王妃预备的是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但我估摸着,里面肯定有很多抬装的都是金子银子!”

“说起殷老太公,听说他把家产都捐给皇上做军饷了?”

“肯定得捐啊,他那不孝孙子竟然敢诬陷皇上,老太公只能捐银将功赎罪,还好皇上赏罚分明,刚登基就给殷家赐了爵位,老太公现在成了伯爷喽,爵位世袭罔替呢!”

百姓们津津乐道,贵人们的车队却渐渐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出了城门,继续朝通州码头而去。

有些百姓一直送出好远,待停下脚步时,竟生出些怅然之感。

皇上还是藩王时,平城里住着位王爷,百姓们也跟着自豪,如今王爷去京城做皇帝了,平城一下子少了那股贵气。

唉,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回来看看平城,看看他们这些百姓。

殷蕙这一行人清晨动身,因为仪仗太长,晌午才到码头,上船之后,还要等侍卫们搬运箱笼上船,于是又等了一个时辰,二十余艘官船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徐皇后单独坐一艘船,四妃两两一组占了两艘船,其中魏楹跟着郭贤妃一起住。

五位王爷带着家小各占一艘,剩下十几艘,有几艘住了随行的其他人员,譬如燕王宠幸过的几位通房,譬如袁道清等府内效力的官员及其家眷,有几艘专门用来装货。随行侍卫们的船只分布在船队的前后左右,以防有刺客来袭。

蜀王府的船只位于船队的前面,因为魏曕没有妾室,一家五口人带着乳母、丫鬟们独占一艘长长的官船,就还算宽敞方便。

殷蕙与魏曕占了两间,一间做卧室,一间做书房,三个孩子带着各自的乳母分别住一间,白日孩子们要么跟着魏曕在书房读书,要么在甲板上活动身体。

要在船上待一个月,才出发三日殷蕙就觉得枯燥了,倒是魏曕,还在王府的时候他就列了一张船上起居计划,什么清晨教儿子们练武基本功两刻钟,跟着用早饭,上午、下午分别给衡哥儿、循哥儿讲书一个半时辰,休息的时候陪三个孩子一起玩,仿佛要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将前面那三年离家的时光都补回来一样。

出发之前,殷蕙对他的这份计划嗤之以鼻,认为魏曕只是计划得美好,其实坚持不了几日。

然而到了船上,殷蕙就发现自己太低估魏曕的耐心了,他真的在严格按照计划执行着。

可能是他脸太冷的缘故,衡哥儿、循哥儿也都乖乖听他的话,不像前面后面的船上,经常传来二郎、四郎、庄姐儿或八郎的尖叫哭闹。

这日,后面的湘王魏昡命人将船开得近了些,殷蕙刚用小车推着宁姐儿走出来,就见魏昡、福善、八郎一家三口站在船头。

殷蕙笑着走过去,隔着一丈左右的距离同他们聊天。

魏昡朝她身后张望:“三嫂,三哥呢?”

殷蕙:“给五郎、七郎上课呢,每天都要上满三个时辰的。”

魏昡俊朗的脸上接连浮现震惊、难以置信、佩服的神情:“三哥够厉害,五郎、七郎就肯乖乖听他讲?”

殷蕙:“是啊,比在学堂里还规矩,大概是怕你三哥吧。”

魏昡瞅瞅手里牵着的八郎,眼睛一亮:“那三哥讲课的时候,我把八郎也送过去听,如何?”

福善扯他的袖子:“你这不是给三哥添乱吗?”带自家儿子与带侄子能一样?

魏昡瞪她,叫她别多嘴,他已经被儿子烦够了,如果每天能得一个时辰的清静,他都感激三哥一辈子。

殷蕙笑了笑,道:“这事我做不了主,得问问你三哥的意思。”

魏昡就朝她行了一个大礼:“有劳三嫂了!”

殷蕙让乳母、金盏看着宁姐儿,她去了船上的小书房。

正好衡哥儿、循哥儿在练字,殷蕙挑开帘子,朝自己看书的魏曕使了个眼色。

魏曕出来后,殷蕙轻声解释经过。

魏曕皱皱眉头,亲自去了船头。

魏昡连声叫了一串“好三哥”。

魏曕不理他,直接问八郎:“你要跟着七郎一起读书吗?”

八郎今年虚四岁,年初也在徐皇后的要求下去了学堂,不过八郎的生辰在腊月,人还小小的一个,一直很抗拒读书。

“不要。”八郎挣开爹爹的手,躲到了娘亲身后。

魏昡就要揍儿子。

魏曕训他:“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魏昡就跟三哥倒苦水,说孩子本来就不喜欢读书,如果在船上荒废一个月,进了京更难改回来。

魏曕不知是关心侄子,还是愿意帮兄弟一把,同意先教八郎试试。

于是两艘船改成并肩挨着,魏昡举起儿子,递到魏曕手里。

八郎出现在小书房时,衡哥儿、循哥儿眼睛都是一亮,船上这么闷,添一个伙伴总是新鲜。

殷蕙送了一张小桌子过来,然后躲在门帘后偷看。

三个孩子都是跪坐在垫子上,魏曕问八郎《三字经》学到哪里了,开始教他认字。

八郎乖乖听了一盏茶的功夫,人就坐不住了,一会儿拉拉循哥儿的袖子,一会儿戳戳衡哥儿的后背,魏曕瞪他,八郎缩缩脖子,乖了一会儿又要捣乱,魏曕再瞪过来,八郎就哭了,哭着闹着要去找娘。

殷蕙想哄哄小家伙,魏曕直接把八郎提起来,出去塞回给魏昡。

魏昡真想揍儿子一顿,对上三哥瞪过来的眼神,只好作罢。

进了船舱,八郎跟着乳母跑了,魏昡朝福善叹气:“五郎、七郎怎么那么乖呢,你平时没跟三嫂学学怎么教孩子?”

福善嫁过来那么久,早不是新婚夜里对魏昡服服帖帖的那个金国公主了,见丈夫竟然责怪自己,福善便美眸一瞪,一条一条地反驳起来:“五郎、七郎乖,是因为他们大了,能听进道理,咱们八郎还太小。我当然有跟三嫂学教子,你看这三年我把八郎养得多结实?倒是你,你怎么不跟三哥学学,人家三哥有空就陪孩子玩,所以孩子亲他,你最近又做了什么?除了吃就是睡,人都胖了!”

魏昡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你居然敢顶嘴?”

福善哼了哼:“我只是跟你讲道理,谁让你先冤枉我。”

魏昡还是生气,气得跳到后面桂王魏暻的船上去了。

魏暻正与一个通房丫鬟说话,见四哥来了,立即打发通房退下。

魏昡一上来就感受到了五弟这边的清静,太静了,太舒服了!

“还是你这边好啊,我那边,八郎闹,你四嫂也与我吵,真是的,不在家的时候我想他们,回来待久了,怎么这么烦呢。”

魏暻给他倒了碗茶,看着四哥捏眉头的样子,魏暻笑道:“船上不方便,到京城就好了,在王府的时候,你与四嫂不也好好的?”

魏昡喝口茶,闻言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魏暻继续劝:“这两年你与三哥不在,三嫂、四嫂很不容易,孩子们都病过,三嫂孩子多有经验,遇事不慌,有次八郎染了风寒,我们去探望的时候,四嫂眼睛哭得核桃一样,心里大概怕极了。”

魏昡神色一变:“什么时候的事?”

魏暻详细介绍过八郎那次生病的情形,道:“四哥在外面征讨,好不容易回来,四嫂怎会跟你说这些叫你难受的旧事。”

魏昡果然很难受,沉默片刻,他与魏暻告辞,又跳回了自家船上。

八郎在另一头甲板上玩,无忧无虑的,魏昡躲在一侧默默看了会儿儿子,这才进了船舱。

福善在给儿子做衣裳,看到他,飞记眼刀,继续做针线。

魏昡从后面靠过来,抱住她的腰,头也搭在她肩膀上。

福善嫌重,刚要赶他走开,就听男人低声道:“这三年辛苦你了,你把咱们儿子养得很好,我很高兴。”

福善动作一顿,奇怪道:“怎么突然说这个?”

魏昡:“我跟五弟说话,他说前年秋天八郎病过一场。”

福善懂了,没吭声。

魏昡就抱着她赔起不是来。

福善没那么小心眼,没坚持多久就笑了,夫妻俩又黏糊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福善:多谢三哥替我教娃。

三爷:没教动,不必谢。

福善:多谢五弟替我说话。

五爷:没关系,我也是不想听四哥发牢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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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见过魏昡对八郎的不耐烦,殷蕙更加觉得魏曕是个好爹了。

殷蕙对自己的父亲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她在祖父的疼爱中长大,祖父是个大忙人,陪伴她的时间也有限,而祖父疼爱她的方式,是殷蕙要什么喜欢什么,祖父就能给她弄来什么。当然,如果祖父在家,祖父也会带着她去街上玩,会陪她读书练字。

但小时候的殷蕙,还是希望自己也有一个能轻轻松松就把她抱起来的爹爹,有一个日日陪在她身边的温柔可亲的娘。

不过没关系,她已经长大了,她曾经渴望却再也不可能得到的,她的孩子们都有。

船上枯燥,无事可做的殷蕙,竟养成了偷看魏曕教孩子们的习惯。

魏曕那么冰冷的人,当他耐心教导孩子们时,殷蕙竟然也能看出几分温柔来。

有时候宁姐儿会跑过来捣乱,魏曕就抱着宁姐儿教两个儿子,宁姐儿自己没意思,也就出来了。

这日黄昏,下午的课一结束,衡哥儿、循哥儿就去甲板上撒欢。

魏曕只是要求孩子们读书时要专心,该玩的时候,只要儿子们不打架,不冒险跑到船边去,他都不管。

“喝口茶吧。”殷蕙端着泡好的菊花茶走进书房。

魏曕在窗边坐着,穿一身深色常服,低头看孩子们刚写过的字,此时他眉眼沉静,真的有几分教书先生的气度了。

当殷蕙坐在他对面,魏曕看她一眼,就又继续审视孩子们的字。

船轻轻地随波摇晃着,殷蕙给他的茶碗倒了六分满。

魏曕端起茶碗,一边看字一边喝,都喝光了。

“衡哥儿写得不错,循哥儿还小呢。”殷蕙探头看了看,笑道。

魏曕道:“练字要持之以恒,衡哥儿的字还是有些浮。”

殷蕙下意识地替儿子说话:“跟船不时地晃来晃去也有关系吧。”

魏曕就递来一个“慈母多败儿”的眼神。

殷蕙哼了哼:“您也不要太严厉了,跟二郎四郎他们比,咱们家这两个多乖。”

魏曕放下儿子们的字,对她道:“先前听父皇的意思,是要孩子们都去宫里读书。”

上辈子就是这样,殷蕙装出惊讶来:“为何那么麻烦?”

魏曕并不清楚父皇在想什么,可能是觉得宫里太冷清了吧,在燕王府大家都住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如今到了京城,他们这些成家的子女都分府单住了,老五虽然还没成亲,王府也分了,就连三妹妹也有自己的公主府,宫里一下子连个孩子都没有,父皇怕是不习惯。

殷蕙一副自己想通了的样子:“去就去吧,父皇请来的先生们肯定都是大儒,只是孩子们要辛苦些了,不知道咱们王府离宫里有多远。”

魏曕刚要解释,宁姐儿由乳母牵着进来了,夫妻俩对个眼色,先去陪孩子。

晚饭有一道红烧鱼,还有一道鱼汤,都是河里现捞起来的,鲜美可口,衡哥儿、循哥儿一人吃了一大碗饭,宁姐儿也吃了半碗鱼片粥。

孩子们胃口好,没有受行船影响,做父母的看着心情也好。

夜幕笼罩下来,河面上风也大了,乳母们各自带着孩子们回了房间。

殷蕙、魏曕的房间与孩子们那边隔了一间船厅、一间书房,孩子们与乳母的谈话声被窗外流淌的水声淹没,显得他们这边很是安静。

船舱里不比烧着地龙的燕王府居室,哪怕船舱两边都遮着厚厚的棉布帘子,床边也烧着银霜炭,屋里还是冷。

殷蕙与魏曕早早钻进了被窝。

殷蕙靠在他怀里,继续黄昏时被孩子们打断的话题。

魏曕手里拿着一张他睡前草草勾勒的舆图,画在最中间的是皇宫。

皇宫东边,分布着魏旸、魏昡的王府以及二公主魏杉的公主府。

皇宫西边,分布着魏昳、魏曕的王府以及大公主魏槿的公主府。

而魏暻的王府与魏楹的公主府都在北边。

即将开始在京城的新生活,即将拥有自己的王府的魏曕,今晚话难得多了起来,修长的指尖在舆图上移动,一处一处地给殷蕙介绍着,包括皇宫里面几处重要的宫殿,包括他们的母妃住在何宫。

哪怕殷蕙都知道,因为心情好,她也听得津津有味。

平城的燕王府是一大家子人的家,京城的蜀王府却是她与魏曕的小家。在燕王府,她上面要敬重公婆,中间要与妯娌们和睦相处,下面还有一堆侄子侄女偶尔要照拂,到了蜀王府,她就是府里最大的女主人,门一关,想怎么逍遥就怎么逍遥。

“父皇给公主们赐府,那大姐、二妹是继续在夫家住,还是带着驸马搬到公主府住?”殷蕙兴致勃勃地问。

魏曕道:“看她们自己想住在哪里,据我所知,大姐与驸马已经搬到公主府了。”

魏槿与他同岁,生辰大几个月,小时候一起读书,男孩子们玩闹容易起争执,魏槿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也曾在魏昳欺凌魏曕时,挡在魏曕面前斥责魏昳。

魏昳虽然是二哥,可他不敢欺负嫡母所出的妹妹。

魏曕忘不了二哥的欺凌大哥暗暗的迁怒,他也一直记着魏槿对他的维护。

他对妻子多说了一些魏槿的情况:“父皇起事时,赵家被朝廷围困禁足,赵家迁怒大姐,对大姐十分不敬。”

魏槿也不是软柿子,封了公主,她立即带着孩子们搬去了公主府,而赵家却要反过来巴结魏槿,所以驸马爷赵茂也丢下家里的妾室,背负着一家人的厚望跟去了公主府。魏槿看在孩子们的面子上接纳了他,但可想而知,今后赵茂只能在魏槿面前低三下四地讨生活,再也直不起腰杆来。

殷蕙小声哼道:“赵家活该,换我是大姐,我连驸马都休了,不许他进门!”

魏曕提醒她道:“气归气,也不能仗着父皇成事便任意妄为,大姐真休夫,外人该说她仗势欺人了。”

父皇登基,一家人确实可以跟着扬眉吐气,然而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谨言慎行,不能落下张扬跋扈、仗势欺人的把柄。

自家人知道是赵家人欺负长姐在先,外面的官员百姓并不知晓内情,传开了,只会诟病大公主跋扈,父皇骄纵女儿。

殷蕙:“我知道,就是替大姐生气,不提大姐以前也是郡主的身份,就凭大姐给他生了三个孩子,十余年的夫妻情分,赵茂遇到事情不想着给大姐撑腰,反而落井下石,这种小人,真不配为人夫,更枉为人父。”

她咬牙切齿的,仿佛感同身受,魏曕想,大概女子更能理解女子的难处吧。

“事情都过去了,日后见到大姐与驸马,照常相处,不要表现出来。”

她若是见到赵茂就瞪眼睛,魏槿想起旧事,心里也不会舒服。

殷蕙:“放心吧,我没那么傻。”

目光重新落到他手里的舆图上,殷蕙忽然笑了笑。

魏曕:“笑什么?”

殷蕙:“父皇挺有意思的,三位公主,哪个都没挨着自己的胞兄。”

这点魏曕自然早就看出来了,没想到她这么快也注意到了,指腹按了按她的唇角,魏曕低声道:“是为了增进兄弟姐妹间的走动吧,以后不可再提。”

但凡聊到一些比较敏感的东西,他总是一堆嘱咐,仿佛殷蕙真缺心眼似的。

“好好好,不提别人了,您仔细给我讲讲咱们的蜀王府吧。”

魏曕就换了一张纸,单独勾勒蜀王府的布局。

天子脚下的王府肯定没有外地的藩王府大,只比京城一等国公府的规制再高一级而已,但对于他们夫妻俩来说已经完全足够了,殷蕙看着魏曕游走的笔尖,听着他低沉的讲解,再看看他平和的脸,都能感受到他对自己这座王府的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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