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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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蕙在祖父身边坐下,对面就是殷闻、殷阆兄弟俩,半个多月不见,殷阆已经去了病容,一身锦袍,又变成了一个看起来衣食无忧的沉默寡言的少年郎。
一家人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殷墉便打发其他人各行其是去了,他单独与小孙女叙家常。
听殷蕙提到燕王很喜欢衡哥儿,殷墉仿佛亲眼目睹了那一幕似的,频频点头:“好啊好啊,小家伙讨人喜欢才好,这点肯定随了你,你小时候就爱笑,有时候馋东西馋哭了,将吃的往你面前一摆,你立即就能笑出来,脸上还挂着泪,又晴又雨的。”
殷蕙暗暗庆幸,幸好祖父没说衡哥儿好吃也随了她。
“祖父,您曾说要在年前帮姐姐定下婚事,可有合适的人选了?”因为上次回来撞上的那个媒婆,殷蕙一直隐隐不安。
殷墉脸色微变,跟着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是有人选了,可你二叔二婶不满意,趁我不在的时候,竟把你姐姐的八字都交给媒婆拿去与男方合了。”
他老了,越来越难镇住儿子儿媳,生意上的事他还能说一不二,可孙女想做官夫人,儿子儿媳也乐意成全,紧锣密鼓策划下,八字都有了一撇,这时候他若坚持反对,硬把大孙女绑上别的花轿,只会与儿子更生分。
大过年的,与其闹得家里乌烟瘴气,不如随了他们的心愿,把大孙女嫁出去,家里也就安生了。
殷蕙在祖父脸上看到了老态与疲惫。
无论祖父曾经多么意气风发,他终归抵挡不住时间,老了,有些事情只能对儿孙妥协。
殷蕙很心疼,也自责,她不该为了自己的小家,让祖父为难。
她笑着去哄祖父:“这样也好,有二叔二婶替姐姐做主,您还省心了,少长多少白头发呢。”
殷墉看着善解人意的小孙女,又叹了口气:“你可知道你那未来姐夫是谁?”
殷蕙摇摇头。
殷墉:“香河县你知道吧?在平城东南边,隔了四十里地,你二叔二婶定下的,便是香河县的知县蒋大人。”
殷蕙自然听说过香河县,只是没料到上辈子赵氏只抓了个举人做女婿,这辈子提前两年打算,竟然捡到一位现成的七品官。
“您可熟悉蒋大人?”
“听说过,去年新上任的知县,寒门出身,年纪轻轻一表人才,今年二十六了吧,尚未成婚,这样的人,一看就是心气高的,有耐心放长线钓大鱼,专等着好姻缘。”
对于寒门书生,好姻缘最重要的是能有益于其官途,大孙女殷蓉能带去一份丰厚的嫁妆使其锦衣玉食甚至源源不断地孝敬上封铺路,还能使其成为燕王府三爷的连襟,蒋知县当然高兴地允了这门婚事。
殷蕙明白了。
知县三年一调任,上辈子殷蓉十八岁才开始挑夫君,那时蒋知县已经不在香河县,两人就没勾搭上。
作者有话要说:蒋知县:妹夫好,今晚一起喝喝酒?
三爷:……
哈哈,100个小红包,明天见~
第25章
祖父都没有心力再管殷蓉的婚事了,殷蕙也不打算再掺和。
她厌恶的是上辈子殷蓉嫁的那个举人,这辈子殷蓉的夫婿变了,蒋知县是忠是奸尚未可知,殷蕙总不能因为怀疑人家可能会找上魏曕便去棒打鸳鸯,闹出自己不愿堂姐做官夫人的臭名。
希望蒋知县是个自己有本事的,过两年便升到外地去,与燕王府牵不上关系。
说实话,有殷蓉带过去的嫁妆,蒋知县就算不依靠魏曕,靠银子也能铺出一条青云之路来。
“祖父,我今日过来,其实有一事想与您商量。”殷蕙软声道。
殷墉:“何事?阿蕙尽管说。”
殷蕙便提了上次回来,撞见堂弟殷阆病倒一事。
殷墉继续叹气。
次子在外面养外室,本就对不起儿媳赵氏,所以赵氏苛待殷阆一些,只要不是太过分,殷墉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况且在殷墉心里,嫡孙殷闻才是最重要的,殷阆虽然也是他的孙子,终究是个外室子,殷墉实在太忙了,没精力再越过儿子去照看一个在外面养到六岁才带回来的庶孙。
“祖父别愁,我没想让您替二弟撑腰,二婶给他吃给他穿也让他读书,只是一次生病没能及时察觉,又算什么。”殷蕙绕到祖父背后,轻轻地替祖父捶起肩膀来,“就是上次他病恹恹的,瞧着可怜,孙女回到王府也总忍不住惦记,惦记着惦记着,孙女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殷墉扭头问:“什么念头?”
殷蕙俏皮一笑:“孙女想您把二弟过继到我爹名下,让二弟给我当同房弟弟,如此,婶母可以省心了,二弟也不用再受任何委屈,专心读书就行。”
殷墉震惊地看着小孙女:“你,你怎么会冒出这种想法,你二弟他,他那种身份,那是埋汰你爹!”
长子膝下没有继承香火的儿子,但凡次子再多个嫡出甚至正经良妾庶出的儿子,殷墉都早操持过继一事了,奈何二房就长孙一根独苗,殷阆又是最被世人看不起的外室子,殷墉就压根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殷蕙回到祖父面前坐着,交心道:“祖父,爹爹最疼我了,如果九泉之下,爹爹知道我在娘家有个同房弟弟为我撑腰,无论何时我想回来都不用担心娘家无人真心欢迎我,他只会欣慰,绝不会怨您,更不会在乎那虚名。”
殷墉心中一震。
殷蕙低下头,委委屈屈地道:“我嫁给三爷前,二婶做过什么,其实我都知道,我不恨她,只是难过,二婶不把我当亲人也就算了,二叔姐姐竟然也都默许了此事。”
小孙女落寞的神情看得殷墉心中也泛起酸来,想要安慰小孙女不是那样的,想告诉小孙女其实二叔婶母都喜欢她,殷墉却说不出口。
半晌,殷墉才道:“还有你大哥在,阿蕙不怕,别人糊涂,你大哥永远不会把你当外人。”
殷蕙紧紧地咬着牙关,才没有把殷闻做的那些好事说出来。
她不敢赌自己与殷闻在祖父心中的地位谁轻谁重,她怕自己说了殷闻的坏话,祖父一气之下便冷着她,不许她再回来尽孝。
“大哥太忙了,以后肯定像您一样一年有三季都不在平城,一旦我出了什么事需要娘家撑腰,只能指望二弟。”
殷墉被这话说服了,只是有些担心:“你与阆哥儿没什么来往,你就不怕白过继一场,他根本不会真心对你?”
殷蕙轻声道:“真心是要用真心去换的,过继之后,我把二弟当亲弟弟照顾,他同样待我,说明我们姐弟有缘。即便他不领情,我也认了,终归都是殷家的骨血,也不算白帮他。”
殷墉摸了摸小孙女的头:“阿蕙心善,你二叔没有做生意的天分,但凡有你一半的看重亲情,祖父也不用全部指望你大哥。”
殷蕙想说,大哥也是指望不住的,您为殷家的基业奔波了一辈子,最终还是败在了殷闻手里。
当然,她也就是想想,不敢说出来气老爷子。
“咱们是商量好了,就怕二叔二婶不同意。”殷蕙也有顾虑。
殷阆在二房做庶子,将来能继承多少家业全是殷景善说了算,老子管儿子天经地义。等殷阆过继到殷蕙父亲这边来,祖父去世前肯定会先分殷阆一份家业,到那时,殷景善反而没有资格插手大房的事了,以叔父的名义跟侄子争抢,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祖父若提出过继,殷景善、赵氏夫妻定会想到是她撺掇祖父的,再认定她准备利用殷阆与他们争家产。
殷蕙确实有私心,只是她没想私吞娘家的产业钱财,而是要栽培殷阆来延续殷家的祖业。
祖孙俩聊了这么久,殷墉为了几件糟心事连连叹气,此刻却露出一个成竹在胸的笑,慈爱地看着殷蕙:“阿蕙放心,这事祖父还能做主,你爹可在天上看着呢,你二叔没脸拒绝。”
“辛苦您了,都怪孙女不好,都嫁出去了,还总让您费心。”殷蕙撒娇地道。
殷墉打趣道:“这说明祖父现在还有点用,就怕哪一天祖父没用了,阿蕙也不回来了。”
殷蕙抱住祖父:“才不会,只要祖父在,我就年年回来,等衡哥儿满周岁了,我还要带他回来,我们娘俩一起闹腾您。”
殷墉笑眯眯的,盼着快点见到曾外孙。
去厅堂用饭之前,殷墉嘱咐殷蕙此事先保密,他会等过年祭祖后提起过继一事,只说梦见长子哭诉无人继承香火,尽量将殷蕙摘出去。哪怕次子儿媳猜到真相,只要殷蕙不承认,夫妻俩就没什么可闹的。
殷蕙自然配合祖父。
一家人用饭时,殷蕙依然只陪祖父说话,没有特意去关注殷阆。
赵氏做贼心虚,很怕她会告状,一直到殷蕙离开了,赵氏才放下心来。
殷蕙回到王府时,衡哥儿居然还没睡午觉,与魏曕在暖榻上玩得欢快。
魏曕将布老虎藏到枕头后面或被子下方,衡哥儿笑呵呵爬过去,再把布老虎翻出来,那炫耀的小表情,仿佛他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不过衡哥儿更想娘亲了,一看到殷蕙,便弃了布老虎往榻沿这边爬,小嘴巴里含糊不清地叫着“凉凉”。
殷蕙抱起胖儿子,视线一偏,就见魏曕正默默地打量着她。
殷蕙灿然一笑:“祖父已经回来了,我没忍住,多陪他老人家待了一会儿。”
魏曕不懂她为何要说这个,他并没有责怪她回来晚了的意思。
“衡哥儿怎么还不睡啊?”殷蕙低头逗儿子了。
衡哥儿乖乖地趴在娘亲肩头,与刚刚四处爬来爬去的活泼小子判若两人。
其实就是玩累了,困了。
殷蕙在次间里绕了三四圈,再一看,衡哥儿已经睡着了。
魏曕挑开帘子,用眼神示意乳母进来。
乳母抱走衡哥儿后,殷蕙不由地捶了捶右边的肩膀,朝魏曕道:“衡哥儿长得快,我都要抱不动了。”
魏曕看看她轻轻捶打的手,道:“下次直接叫乳母进来哄睡。”
殷蕙又不愿意了:“衡哥儿想我,我也想多抱他一会儿。”
魏曕再也无话可说。
两人进了内室。
魏曕饭后就洗过脸了,率先坐到床上,看她慢条斯理地洗手净面通发,午后的阳光照亮了半间屋子,穿着一件红缎夹袄的女人一会儿走到光线中,一会儿又回到暗处,为这安静的屋子添了一份灵动与生气。
终于,她朝床边走来,白皙纤长的双手绕着胸前一缕长发。
“您怎么一直看着我?”
殷蕙自然早就察觉了他的注视。
魏曕将人拉到怀里,鼻子贴上她的后颈:“月事又该来了?”
殷蕙闻言,半是嘲弄半是揶揄地道:“您记得可真准,就这几日吧。”
既然如此,魏曕便不再浪费时间。
帐子里升腾起热意,殷蕙此行收获不小,既知道殷蓉要嫁谁了,过继殷阆的事也得到了祖父的首肯,心情轻松下来,身子也更放得开。
“三爷,您对我家里的事感兴趣吗?”
事后依偎在一起,殷蕙软绵绵地问。
魏曕没什么兴趣,但她既然主动提了,他听听也无妨。
“什么事?”
殷蕙:“两件事,第一件,我堂姐的亲事快定下了,男方是香河县的知县大人,第二件,祖父可能要把我一个堂弟过继到我爹名下,不过能不能办成还说不准,祖父叫我先别透露出去。”
第一件与她完全无关,魏曕丝毫不放在心上,倒是第二件……
“怎么突然想到要过继了?”
“二叔二婶待我不是特别亲,祖父怕将来他走了,家里连个欢迎我回去的人都没有。”殷蕙勾着他的手指道,也是趁此机会让魏曕清楚她与殷家二房的关系。
魏曕目光一沉。
殷景善、赵氏夫妻俩做过什么好事,他亦知晓。
当时殷闻已经决定把二小姐嫁给他了,坊间突然出现几则诋毁殷二小姐的流言,目的便是触怒燕王府,诱使燕王府要求殷家换个小姐出嫁。
父王也的确问过他要不要换一个。
魏曕不换。
左右都是商家女子,娶谁他都会沦落成其他皇亲国戚乃至世家子弟口中的笑柄,那他宁可娶一个父母早亡的孤女,也不想再多一对儿愚蠢自私的岳父岳母。
至于妻子美不美,魏曕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大婚当日掀开盖头,他才发现殷二小姐确实美得不似凡人,怯生生地望过来,倒叫他不忍迁怒于她。
“你那堂弟品行如何?”魏曕握住她的手问,“若是像你二叔,不过继也罢。”
殷蕙笑了:“我二叔二婶待他不亲,所以他也没有沾染夫妻俩的市侩,才十四岁,好好栽培几年,兴许能成材。”
魏曕:“终归隔了一层,那边的事你不要太费心,照顾衡哥儿要紧。”
殷蕙:“这您放心,在我这里,谁也越不过咱们儿子去。”
作者有话要说:三爷:……你好像话里有话。
蕙蕙:您自己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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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燕王府里的年味儿越来越浓了。
燕王忙碌了一年,腊月最后这几日也终于清闲了下来。
不过燕王休息的方式也与别人不一样,沉迷后宫是不可能的,就没有哪个女人能把燕王长时间地留在后宅,相反,燕王准备带上五个儿子,骑马前往平城北郊的虎啸山狩猎。
燕王好武,骑马狩猎便是他愉悦自己的方式。
“父王也真是的,好好在家休息不行吗,这么冷的天,滴水成冰,猎物都赖在窝里不愿出来,谁给他猎?”
黎明时分,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二爷魏昳赖在被窝里,虽然醒了,却不想起来。
纪纤纤推他:“说这个有什么用,你还能不去是怎么的?赶紧起来,迟了还要挨父王数落。”
魏昳往被窝里缩得更深了。
纪纤纤拿脚踹他:“你武艺不如三爷,总比大哥强,到时候拿个第二名,也在父王面前露个脸,这几个月父王看咱们处处不顺眼,咱们赶在年前翻翻身。”
魏昳不动。
纪纤纤:“你再耽搁,等会儿没功夫吃早饭,饿着肚子马都骑不动,想挨父王的鞭子是不是?”
魏昳眨眨眼睛,终于认命地坐了起来,见纪纤纤马上将被子往她那边扯,魏昳一笑,突然抓起被子跳下床,要冷夫妻俩一起冷。
纪纤纤气得大叫,跳下来跟他抢被子。
澄心堂。
魏曕比魏昳自律多了,醒来后看看天色,一会儿都没耽误,静悄悄下了床,抱起衣裳去外面穿。
殷蕙还是醒了,揉揉眼睛故意弄出些动静来,再软声道:“要我伺候您吗?”
其实换成上辈子,这都不用问的,她早跟着他爬起来了。
魏曕不知道她脑海中的上辈子,可他记得七月之前的殷氏,除了怀孕坐月子那段时间,其他时候,但凡他宿在后院,每日早上殷氏都会与他一起起床,他洗手她便拿着帕子在旁等着,他看眼茶壶,她马上就会倒茶。
魏曕并不需要她那样,说过一次,她大概当他在客气,殷勤依旧。
如今,她自己改了,却又来跟他耍小聪明,装体贴。
“为我梳头吧。”他应道。
被窝里的殷蕙:……
她就该一直装睡!
魏曕一边穿衣等着,看她是不情不愿地爬起来,还是胆大包天地赖掉。
殷蕙采用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裹着被子坐起来,朝外嘟哝道:“您把梳子拿过来,我在床上给您梳。”
魏曕系好腰带,去她的梳妆台找到梳子,再提灯走进帐中。
床上的她像个粽子,从脖子到脚都裹在被子下面,只露出脑袋,与一头凌乱的长发,灯光照亮她红扑扑的脸,天生丽质的人终究占了便宜,什么邋遢样也都是美的。
魏曕将梳子递给她,转身坐到她面前。
殷蕙试了试,怎么样都得放下被子才能方便动作。
无可奈何,她只好将被子掖在腰下,放开两条胳膊帮他梳头。
打哈欠的时候,梳齿不小心扯到他一根头发,她察觉力道受阻的同时,魏曕吸了口气。
殷蕙赶紧松了力道,再弥补般替他揉了揉脑袋:“您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魏曕猜她还不至于胆大如此。
梳好头,魏曕转身,看了她一眼。
殷蕙笑了笑:“天冷,您别忘了披上大氅。”
魏曕便走了。
燕王府四处还一片漆黑,魏曕一个人用了早饭,披上大氅,带着长风走出了澄心堂。
夜色如墨,天上繁星点点,有的黯淡,有的明亮引人瞩目。
兄弟五个出门的时间差不多,路上遇到彼此,再一起去勤政殿等候燕王。
天微微亮时,父子六人带上护卫队,快马加鞭地去了虎啸山。
骏马跑得快,无风也起了风,魏昳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要僵掉了,耳朵更是早早没了知觉。
“冷吗?塞外的风更冷,你们几个从小养尊处优,都没吃过真正的苦头。”
燕王一马当先,跑着跑着,回头看看儿子们,很是鄙夷地道。
“都是托父王的福。”魏昳拍马屁道。
燕王哼了哼。
一行人到达虎啸山脚下,天也亮了,他们来得早,冯谡与三千兵马更是昨日就来了,早早将虎啸山搜了个遍,再在四周包围起来,杜绝刺客行凶的可能。
燕王点了最小的儿子五爷魏暻同行,大的四个分别出发,晌午再在山脚下汇合。
每位爷都只能带一个护卫、两个负责搬运猎物的。
魏曕出发前,瞥见护卫队里的冯腾悄悄朝他比划了一个手势,让他去西山。
冯腾昨日跟着冯谡来这边巡山,肯定摸清了一些猎物出没的位置。
可魏曕不想作弊,进山不久,他就往东边去了。
倒是魏昳,同样注意到了冯腾的手势,笑着去了西面。
晌午汇合时,魏曕只打到两只野兔,与魏旸的收获差不多。
魏昳竟打到了一对儿大狐狸,还从狐狸窝掏出两只小狐狸,关在笼子里,活蹦乱跳的。
燕王总算夸了夸他:“老二今日运气不错。”
魏昳笑道:“儿子是占了三弟的便宜,冯腾都给三弟指明方向了,三弟不愿取巧,儿子就偷了回懒。”
父王明察秋毫,魏昳可不信冯腾的小动作能逃得过父王的眼睛,与其贪功,不如说实话。
燕王看向魏曕、冯腾。
魏曕垂眸,冯腾尴尬地挠了挠头。
燕王没有追究这点小事,带队回去了。
护卫队还要集结,统一回兵营。
趁人马还在聚集,指挥使冯谡将儿子叫到一旁,借着树木遮掩,他狠狠踢了儿子一脚:“三爷武艺高超,打个猎还用你帮忙?”
冯腾委屈:“我跟他一起做事,提个醒又怎么了?”
儿子直脑筋,打也打不出几个弯来,冯谡只能把话说得明白一些:“你在心里偏向了三爷,所以想帮三爷,是不是?”
冯腾揉着被踢痛的腿,还不服呢:“是又怎么了?”
冯谡:“小事你都帮了,如果几位公子出了大事,你是不是也要先帮三爷?”
冯腾:“那当然,我跟三爷最熟啊。”
冯谡:“糊涂,你把世子爷置于何地?尊卑有别,长幼亦有别,世子爷才是下任燕王,你公然偏袒三爷,只会害了三爷。”
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冯腾终于反应过来,顿时懊恼不已:“完了,我是不是给三爷添麻烦了?”
冯谡摇头:“做都做了,其他的你也管不了,看世子爷如何想吧。”
二爷也是个不安分的,非要挑出来。
燕王等人回府时,红日已经开始偏西。
几位爷都饿了,没再交谈,各回各的院子。
颐志堂,徐清婉服侍世子爷魏旸更了衣裳,出来时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魏旸默默地吃饭。
徐清婉察言观色,觉得他心情不太好,丈夫于武艺上不精,今日狩猎怕是被弟弟们抢了风头,所以不高兴了。
等魏旸吃完,徐清婉柔声道:“上午孟姨娘那边请了郎中把脉,说是肚子有点不舒服,您要不要去看看?”
魏旸十分宠爱孟姨娘,闻言马上去了。
孟姨娘又非常看重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歌姬出身,貌美又不能美一辈子,她就指望这胎生个儿子固宠呢,所以哪怕只是有一点点不舒服,孟姨娘也要紧张地请郎中。
“爷,您回来啦?”见到魏旸,孟姨娘高兴地道。
魏旸看向她的肚子:“身子如何?”
孟姨娘笑道:“已经好多了,您呢,可猎了什么好东西?”
魏旸的脸色眼看着就沉了下来。
孟姨娘心里一咯噔,忙转移话题,暗暗地将徐清婉骂了一顿。她就说呢,世子爷怎么一回来就听说了她的事,原来是徐清婉看出世子爷心情欠佳,怕触霉头,这才将男人推到她这边来。什么端庄大度,都是装的!
魏旸不耐烦听孟姨娘说些没用的,回前院歇晌了。
又哪里睡得着。
父王虽然也器重他,却没有让他插手兵权,老三倒好,年纪轻轻就去了卫所,还拉拢了人心。
冯腾是冯谡的儿子,冯谡是父王的心腹,倘若父子俩齐齐支持老三……
太子都有被废的,更别说世子了。
徐清婉的母族虽然显赫,终究离得太远,还不如老四的母族郭家。
郭侧妃很受父王宠爱,老四背后又有燕地的十万禁军。
算起来,还是老四的威胁最大。
老三这边,若能收为己用,倒不失为一个好助力。
澄心堂。
魏曕若无其事地吃着饭,殷蕙抱着衡哥儿坐在一旁,无法根据他的脸色猜测狩猎结果。
殷蕙也不担心,上辈子这场狩猎并没有引发什么事端。
又过了两日,便是除夕。
王府在花园里搭了戏台子,席位摆在朝阳的一侧,殷蕙穿着厚厚的斗篷,手里捧着暖炉,坐在妯娌小姑们中间,心神安宁地听着戏。
燕王爱听戏,府里专门养了乐人与剧作先生,其中一位贾先生最受燕王赏识。下午这场戏,便是贾先生新排出来的,讲的是天上的金童玉女生了凡心,不被天庭所容,只能投胎转世成人间的一对儿男女,成就姻缘之好,后来被王母娘娘派铁拐李度化,重归仙界。
“天上规矩那么多,换成是我,宁可在世为人,不做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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