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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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嘉手机的密码陈樨知道,那是她的生日,是她强行替卫嘉设置的。解锁后,她发现卫林峰今天打来的电话不仅刚才那两通,其余的都显示未接状态。缝针前手机尚在卫嘉手里,他为什么不接他爸的电话呢?再把通信记录往下翻,这两个月与卫嘉联系较多的人里的竟然还有卫乐。陈樨记得卫乐是不太会打电话的!可她与卫嘉的通话几乎都是主动呼入,时间在凌晨以后。

这段日子卫嘉有心事,他比以前更忙碌了。两人难得见面,沉默时他常常走神,还以为陈樨看不出来。陈樨只当他和自己一样对这种相处模式感到倦怠了,也不肯主动挑破。

带着这份疑惑,她点开信息。卫林峰几分钟前发来的信息分别是:

“嘉嘉,你还是得替爸爸去一趟!爸爸这边实在是脱不了身。”

“你尤阿姨过去对你不错,你再不喜欢她,看不起她,也不能放着她在医院不管!咱是讲道理的人是不是?”

“你倒是回个话!人在医院等不得,万一闹出点什么事儿,她身边没个体己人……你当帮你爸一把!”

陈樨越看越惊讶,又往前查看,昨晚到今早卫林峰的信息就没有断过。简而言之,卫林峰说自己和化工厂附近的村民起了点“小冲突”,被派出所叫去了解情况。不知怎么着,尤清芬也在这场冲突里受了点伤,半夜身体就出现了异样,一直强忍着,刚才才去了医院。卫林峰人还在派出所,唯恐她有个三长两短,非要卫嘉跑一趟。

尤清芬和卫嘉他爸已然那么亲近了?这和卫乐的事有没有关系?

陈樨拿着电话的手冒了汗。卫嘉这个倒霉蛋,身边没一个省心的!他自己刚被划了个血口子,那头又招魂似地催他去医院!

想到尤清芬,陈樨挑了挑眉。她记下卫林峰信息里提到的医院地址,起身找到了刚才那个小护士。

小护士一听说有机会拿到川川的亲笔签名照,欢天喜地接回了卫嘉的外套和手机。她拍胸口保证会把东西好好交给来取的人,目送卫嘉的漂亮家属匆匆而去。

本章完

第101章 三战而竭1

陈樨跟着导航找到了卫林峰留下的地址,发现他所说的医院充其量只是个偏远的社区诊所。跟她前脚刚离开的那人山人海的三甲医院相比,小小的就诊区一目了然。陈樨转了一圈,尤清芬并不在她视线范围内。

小诊所人流量不大,护士也不忙碌。陈樨到分诊台询问有没有一个叫“尤清芬”的病人,护士抬头看了他一眼,在电脑里检索片刻:“是有这么个人,你是她家属?”

今天怎么尽扮演病人家属?陈樨迟疑了一会,只含糊说是“熟人”。

“听说她身体不太舒服,有人托我来看看。请问她还在医院吗?到底哪儿不舒服?”

护士说:“病人的具体情况我不能向你透露,医院有医院的规定。不过她十分钟前去取了药,现在人应该离开医院了,你自己跟她联系吧。”

陈樨心里犯嘀咕,她收到信息立刻赶了过来,即使卫嘉本人也未必来得更及时。可看样子尤清芬又能取药,又能自己离开,并没有卫林峰描述的那样情况危重。

她不甘心白跑一趟,索性给尤清芬打了个电话。想不到一段熟悉的和弦铃声很应景地在不远处响了起来。这是一首老歌,叫《真的很想你》,尤清芬在陈家工作时用的就是这个铃声。

铃声越来越近,陈樨回头,正好看到尤清芬在一个女人的陪伴下从洗手间走了出来,手里拿着铃声大震的手机却没有接听的意思。

“陈樨?”尤清芬一看见前方的人,脚步停了下来。

陈樨挂了电话,迎上前笑道:“尤阿姨,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哦,我正想接来着!你……嘉嘉让你来的?”尤清芬显得有些无措。

尤清芬过去亲热地管陈樨叫“樨樨”,对卫嘉则直呼其名。陈樨品咂着这称谓里的亲疏关系——是这两年里发生的变化,还是一直如此?

眼前的尤清芬和陈家的“尤阿姨”也有了微妙的区别。她似乎圆润了一些,穿着黑色的透视上衣和豹纹紧身裤,白皙的一张脸脸倒是素得很。陈樨从没发现朝夕相处了几年的阿姨竟有这等凹凸有致的好身材。其实这身打扮倒比在陈家时的朴素穿着更适合尤清芬,这样的她看上去艳俗、生猛又鲜活,让陈樨想起了水族馆里的狮子鱼。

“嘉嘉一时来不了,你没事儿吧?”陈樨不便直接问尤清芬得了什么病,看她手脚都是完好的,脸上也没有明显的病容。莫非是内伤?

“没事儿!”尤清芬感受到了来自陈樨的打量,不自觉绷紧了身体。她已不替他们家工作了,大可挺直脊背说话。没想到老卫真的打电话给卫嘉了。可依卫嘉的个性,他自己不来也不会假手旁人,尤其是陈樨。

他对她交了底?

“尤阿姨,你太见外了。卫嘉爸爸打了好几通电话催促卫嘉,他特别担心你。抛开卫嘉那层关系,你和我家主雇一场,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不要客气。”

“我没想麻烦嘉嘉的……”

尤清芬刚说完,身边那浓妆女子用手肘碰了碰她,主动开口道:“芬姐,难不成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教授家的小姑娘?她不是想跟你儿子好?那你以后就是她婆婆,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说着,女子从包里抽出一张诊所的费用结算单递给陈樨:“这是芬姐今天的医药费,你替她结了呗!”

“谁是谁儿子?”

陈樨眼明手快地接过单据,尤清芬想要阻止已来不及,只好瞪了身边的同伴一眼:“阿银,你又乱说话!”

“我哪句话乱说了?”叫“阿银”的浓妆女子掩嘴道:“你跟老卫红本本都领了,他儿子不是你儿子?老卫年轻时靠着一张脸哄得你骨头都软了,他儿子铁定长得不赖。瞧,女孩子眼巴巴赶到医院来看你。你以后等着享福吧!”

陈樨忽略对方话语里让人不悦的细节,抓住重点问:“你……和卫嘉爸爸领证了?你们认识了很多年?”

尤清芬虽不满阿银乱说话,但话说到这份上,她也没必要否认。陈樨脸上那种难以言喻的神情令她隐隐痛快。陈樨不是高高在上吗?总是支使她做这做那,眼里揉不得沙子,还不是跟她瞧上了一个藤上的瓜。只要大小姐还念着卫嘉,就休想回避这层关系。

“我二十岁不到就跟着老卫,什么苦都跟他吃过。你说呢?”尤清芬轻声道。

陈樨在心里计算着尤清芬的年龄……他们在一起快二十年了?可卫嘉妈妈去世还不到八年!

尤清芬误会了陈樨那一下皱眉撇嘴的潜台词,她如同自卫的野兽一样亮出了硬甲和尖牙。

“你用不着看不起我,我靠自己养活自己。你妈妈离了婚在男人堆里打转,收珠宝收到手软。她是大明星,那叫高贵!穷人家的女孩儿十几岁靠身体混口饭吃,谁不说她低贱!哼,什么高贵、低贱……我跟着卫林峰,他娶了我。你想要卫嘉,他要你吗?”

尤清芬这番说辞让陈樨受到的冲击太大,刀莫名从四面八方飞来,她一时间竟不知从哪里接招。陈樨的世界是割裂的,一头是娱乐圈的衣香鬓影,一头是实验室的瓶瓶罐罐,这里头都不包含泥尘里的芸芸众生。卫嘉是陈樨窥见另一个世界的窗,可这扇窗让她看见的只是和风淡月的虚影,偶有阴霾,也是诗里的“花明月暗笼轻雾”。她自诩荤素不忌,其实并没有识过脏东西。

此刻的陈樨震惊且气恼,但这更多的是出自于尤清芬自爆过往和对她妈妈的羞辱。她懵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冷冷道:“你自己卖身就卖身,和我妈有什么关系。我妈只是让我知道,人的身体是自由的,我想要可以要,不想要就不要!我用不着拿自己交换别的,也不盼着谁娶我!”

“呸,站着说话不腰疼!”阿银不太懂她们的意思,一心只想替伙伴撑腰。

陈樨用尤清芬熟悉的眼神瞥了她一眼:“我看你有手有脚,也站得挺稳当,非要躺着赚钱……我可没说你低贱,但又做妓女又做小三,肯定不高贵就是了!”

她趁尤清芬来不及接话,又扬了扬手里的费用单:“想要我替你结账是吧?你又不肯告诉我是什么毛病。听说你进了厂,要不我打听打听,公司能不能报销……说不定针对上岸的失足妇女还有额外补贴?”

“用不着。”尤清芬抢回陈樨手里的单据,转头对阿银说:“真他妈晦气,我们走。”

她的身体擦过陈樨手臂,又回过头来,白着一张脸说:“让卫嘉过来不是我的意思。他和你一样讨厌我。我做过的事和他没关系!”

那两人相携出了诊所,陈樨还恍恍惚惚杵在原地——我是谁?我在哪儿?刚才发生了什么?

宋女士一通电话将陈樨拽回现实。她才想起自己原是约了妈妈吃午饭的。宋女士被放了鸽子,气得破口大骂。陈樨却问:“妈,你听说过黄体酮吗?干什么用的?”

“你妈妈我什么没听说过,这是孕妇保胎用的药。”宋女士答得顺溜,忽然觉得不对,声音也变尖利了,“你再说一次,谁保胎?”

“别问了,反正不是你也不是我!”

陈樨先前的困惑顿时得到了部分解答。怪不得卫嘉爸爸这么紧张,原来是中老年得子!这都叫什么事儿呀!她晃了晃脑袋,神游般去找她的车。

说来也巧,刚走出诊所大门,陈樨又遇见了正在路边等车的尤清芬和她的同伴。三人的眼神交汇,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一辆老旧的奥迪开了过来。从车上匆匆来下的不是卫林峰又是谁?

本章完

第102章 三战而竭2

卫林峰的手自然地扶在尤清芬腰上,柔声细语地询问她有没有事。尤清芬不答,他顺着她的眼神发现了陈樨。卫林峰很是意外,微微欠身朝陈樨挥手。

陈樨也没躲着的道理,迎上前去打了个招呼。

“卫……卫嘉爸爸,你的事解决了?”

卫林峰含糊地应了一声,又看向尤清芬。尤清芬把脸转向一旁,他明白了,在这里见到陈樨看来并非巧合。

“你是跟卫嘉一块儿来的?我给他打了一宿电话,他连个回信都不给我,越大越靠不住了!”卫林峰埋怨道。

陈樨笑容可掬地说:“我还没恭喜你们,又是领证,又是有了小宝宝。卫嘉知道这些喜事了吗?”

“嗐!女人嘛,年纪大了都想有个孩子!昨晚来厂里闹事的那几个家伙不是什么好人,看她跟在我身边,连个女人也不放过。我看她被推得摔了一跤,就知道事情不好……”

“说这些干什么?你瞧她像是来道喜的吗?咱们用得着她道喜?”尤清芬打断了卫林峰的话。

卫林峰在局子里待了一宿,又累又乏,仍未搞清眼前状况。他是孙长鸣的人,即使孙长鸣和陈澍濒临拆伙,但人前人后均未口出恶言,一心盼着陈澍回心转意,卫林峰因此从不敢对陈教授有丝毫怠慢。自家儿子和陈樨那点事儿卫林峰又岂会不知。从前因为孙见川喜欢陈樨,他唯恐得罪孙家,一再劝儿子和陈家小姑娘保持距离。现在不同了,孙见川做了大明星,未必把陈樨放在眼里。孙长鸣也看得通透,只感叹自家小子没福分,可孩子的事也轮不到他们过问。

卫林峰见状也就撒手不管了,他心中不是没有想过——孙家宝贝都追不上的金凤凰偏偏钟意自家儿子,甭管成不成,横竖他们不亏。

卫林峰问:“卫嘉那浑小子上哪儿去了?他怎么回事儿!”

“你们和和美美的,终于想起他来了?哦,我说错了!用得着他的时候,你们可从来不忘记他!”陈樨说:“卫嘉身上还带着伤,他一天几趟地往医院跑也不是办法。”

“什么?他伤哪儿了?怎么伤的?”卫林峰这下才着急了。尤清芬也讶然看向陈樨。

“替孙见川挡了一刀,人没死!手臂包扎包扎,以后还能接着用。”陈樨毫不掩饰自己的刻薄,“有个问题我始终想不明白。都说马场是卫嘉妈妈留给他的,怎么他一声不吭地卖了马场,反倒四处勤工俭学去了?钱都去了哪里?他不肯说,你们能不能为我解答一下?”

卫林峰垂首不语。

阿银悄悄问尤清芬:“她说的是什么钱?”

尤清芬的脸更白了。

陈樨也没有表现出惊讶,冷不丁又问:“还有,卫乐出了什么事,你们知不知道?”

“乐乐?”卫林峰满脸困惑,“她能有什么事?她在婆家好端端的!”

“好端端的乐乐”会大半夜频频给卫嘉打电话?陈樨不敢相信。

“看来你也不知道,反正天塌下来有她哥哥顶着!对了,你们这把年纪上赶着生个孩子,是不是怕卫嘉长大了太寂寞呀?”

“陈樨!你是晚辈,我不跟你计较。可这么说话就不对了!这个孩子来得不容易,她一个女人想做妈妈不算罪过吧?“

卫林峰话语里对怀孕的尤清芬颇为维护,陈樨觉得十分讽刺:“她想要孩子是她的事儿,可卫嘉是你亲生的,你为他考虑过吗?你一点儿都不心疼他?”

“我的孩子我自己养,以后绝不会拖累任何人……”尤清芬咬牙道。

“你们说话就像放屁!对待自己的孩子连个屁都不如!也不想想前头两个孩子是怎么长大的,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们俩年纪老大不小了,也不是什么安分人,肚子里那个蛋生下来,万一哪天你们有个三长两短,卫嘉能坐视不管他亲弟弟?嘴上说不拖累他,以后到了那个份上还能把孩子塞回去?”

尤清芬的同伴阿银开了眼界。在她看来,陈樨怎么说也算大家闺秀,名门那啥女孩儿,看模样确实是那么回事儿,想不到大马路上骂起人来竟那样豁得出去。她嘴上把人喷得狗血淋头,可仪态还是顶好的,声音不高不低,字正腔圆。阿银光顾着看她眉眼,听她说话,撕头发挠脸那一套也不好施展出来——即使施展了出来,阿银也怀疑自己会被撕成几瓣!

路上的行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陈樨发挥了良好的心理素质,面不红心不跳,俨然占尽上风。直到有人快步走近,用缠了纱布的手将她拖到身后。她才嘴角哆嗦了一下,咬着唇沉默了下来。

阿银一看那小伙子的身形样貌便猜到了那是谁。她年纪小,入行时得尤清芬照拂良多,但那时芬姐的男人已回去找他的死鬼老婆了,所以阿银并未见过卫林峰年轻时候的样子。现在看来,芬姐当年倒贴老卫倒也不算失心疯。

“你的手伤得要不要紧?这么的大的人了,怎么还不知道小心!”看到儿子出现,卫林峰也说不清是担忧还是松了口气。

尤清芬想要察看卫嘉的伤,卫嘉不动声色避了一下,她默默将手缩了回去。

“我不要紧。看样子你们也没事儿了,都回去吧!”卫嘉说完转向陈樨,“我们走。”

“嘉嘉,你受伤了也不跟爸爸说,是还生我的气?”卫林峰艰涩地开口,“你生气也应该,爸爸拖累你了……”

“说有什么用?你倒是改呀!”陈樨回头抢白了一句。牵着她的那只手轻轻捏了捏她掌心,她的脚步也随之加快了。

他们沉默着,紧赶慢赶地走了一段路,再回头已看不见卫林峰的车。陈樨这才停下来,松开与卫嘉十指紧扣的手。

“走反了!我的车在那头。”

她第一下没有与卫嘉脱离。他在前头站定了,手仍保持紧握的姿势。

“你爸和你后妈给你怀了个弟弟或者妹妹!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哦。”

“我再问你,是不是有人欺负卫乐?你再用一个字回答试试看!”

“嗯……”卫嘉的手忽然加重了力道,“我还没说完。这件事我自己会解决的。”

陈樨看到那外套正在卫嘉手里,上面的血迹也被他抓握的姿势巧妙地遮挡住了。段妍飞未必有此神速,想必是他自己发现东西落在医院赶回去取,从小护士那里听说衣服经了陈樨的手,匆匆赶过来救场。

“是!你是收拾烂摊子的行家。”

她说完,用力转了转手腕。卫嘉的手臂随之翻转,兴许是触到了伤口,他倒吸了一口气。

“小伤也会疼吗?说起来你的手是没孙见川的脸值钱,这一刀挡得值!”

“陈樨,我没想别的。你当时在场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挨刀。我……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不想让你失望,可是……”

可是什么?卫嘉没有再往下说。他的眼眸低垂,掩映在长而密的睫毛下,像隔了层云雾。

挡刀一说陈樨不置可否。她知道孙见川那个怂货遇事只会往人身后躲,如果自己在现场,他确实会缩在她后头。可怂货自有怂货的生存之道,他坦荡荡地耍赖,像个孩子一样寻求庇护。他是个实心眼沉甸甸、看得见摸得着的蠢蛋,自己不管不顾地蹦跶,要不和接着他的人一起摔个大马趴,要不就在地上砸出个坑!

卫嘉还说到了失望。陈樨恍然,自己今天大战三场,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竭力后心头的空空荡荡不就是失望吗?不仅因为他不珍视他自己,也不为他身前身后这些烂摊子,她失望的是自己抓不牢云雾。

她伸手了,躺平了,翻滚了,骂街了……他依旧从她身上穿膛而过。

她理解他,心疼他,又烦透了他!

“热死了,怎么那么热!”陈樨借着抹脸的动作,终于将手抽了出来。刚与人斗了一场,她的脸一定红得像公鸡头上的冠羽,然而手抚上去并无汗湿,反倒是掌心湿黏黏的,指尖潮凉。失控的情绪不知什么时候已退了潮。

“我刚才像不像个武疯子?我的妈呀,鬼上身一样!”陈樨一边往脸上扇风,一边笑。

卫嘉配合地亮出笑脸,可惜两边嘴角没能弯成对称的弧度。人前的她像只愤怒的母狮咆哮着护在他前头,等到人散后,她一门心思地甩开他的手。

空出来的那只手显得如此多余,他悄悄背在身后,揪紧了同样多余的外套。对了,还有一句本能的、正确的、比多余更多余的话:“谢谢你!”

“谢个屁啊!他们结婚生孩子关我屁事?我只是找个人出气罢了!”陈樨又笑着往后退了两步,歪着头挥挥手说:“现在好多了。我走了,你自己放机灵点儿。”

“陈樨!”卫嘉叫住她,等她放慢步伐,问出的只是干巴巴的一句话:“这里不好搭车,你能不能……能不能送我回学校?”

陈樨头也不回地抹了把脸:“想得美!”

本章完

第103章 碎了蛋的花心少年1

宋明明在自家花园里新剪了几枝玫瑰,刚插入瓶中,放了她鸽子的那个人一言不发地推门进来。宋明明不喜啰嗦,那是中年庸妇才有的特质,她已经骂过陈樨一通了,眼下也不再生气,笑眯眯招呼陈樨过来:“吃过了吗?怎么一脸被粪水浇过的表情?”

陈樨往沙发上一倒,看起来毫无对话的欲望。宋明明想,莫非那放马的小子让谁吃了黄体酮,才把这丫头气成这副模样?可转念一想:不能够!他要有这能耐,陈樨还会像一朵没开就蔫了的花?

管他呢!年轻人的情爱保鲜期不比剪了枝的玫瑰长。宋明明摆弄着花枝,若无其事地与女儿闲话:“你来看,这花叫莎萨九零,艳得很,得配个寡淡清透的花器才压得住。我这个铜底水晶瓶是不是搭得很妙?”

“随便吧。”陈樨看着天花板,连眼睛都懒得眨一下。

“正好,待会儿给你做玫瑰溏心蛋。”宋明明说着,在她自认为很妙的插花作品里随手揪秃了一朵犹带露水的玫瑰,扬声对厨房里忙碌的阿姨说:“花瓣和鸡蛋冷水下锅,七分钟,一秒都不能多。”

“我什么都不想吃,我要睡觉。”

陈樨刚站起来,甲油比花瓣更艳的一只手扣在她腕子上。宋明明蹙眉道:“你就这点儿出息?你说像我也就罢了,和你爸那样一根筋到底也凑活。你非要捡我们的短处,又狂又较真,不吃亏才怪……”

说到这儿,宋明明看到了陈樨手腕上红通通的一圈指痕,这可不是她干的。她噗呲一笑:“哟!够激烈的!”

“你是我亲妈吗?”陈樨抽回手。伤处就是这样,越经人提醒越疼。

“所以我让你吃点儿好的补一补。”宋明明十指纤纤拿起一枚还残留着鸡粪的蛋,对着落地窗的阳光道:“这是你孙叔叔才送过来的无菌土鸡蛋,你看这蛋黄金灿灿的,一看就特别有营养。”

陈樨的知识体系里压根儿不允许“无菌”和“土鸡蛋”这两个字并列出现。不知为什么,她现在听到“孙叔叔”这三个字心中更添了一层烦躁。

宋明明还在有感而发:“最近是怎么了,大家都流年不利。你爸火气大,你也哭丧着脸。孙长鸣装得跟个没事儿的人一样无事献殷勤,自己的屁股都擦不干净。哎,那件事儿你听说了没有,有人到他厂里闹事儿,和他手下的人起了争执。对方有个老头儿不知怎么地,回去后腿一伸咽了气。这下事情闹大了,有嘴也说不清!”

宋明明说着,翻过陈樨的手,轻轻把鸡蛋放在她手心:“好东西从脏处来,难免沾了屎,洗涮洗涮才能入口。”

陈樨盯着手里多出来的蛋,无名火起,蛋壳上淡淡的污渍仿佛都是挑衅她的图案。她一使劲儿——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鸡蛋在手心纹丝不动。她的嘴角抽搐了两下,默默又拿起了另一个蛋。

新来不久的煮饭阿姨走进客厅,入眼便是这样一个画面:阳光、鲜花、明艳的女主人……主人家的漂亮女儿正木然地将鸡蛋两两握在手心,再一把捏爆。

宋明明挑眉不语,只是将脚远离蛋液滴淌的受灾区,无声示意阿姨找了个容器,接住了陈樨手心源源不断的碎蛋。

片刻工夫,所有的蛋统统报销在陈樨手里。她磕碎了最后两个“敌人”,眼里有涌动的快意,可嘴角是耷拉的,眼睛是通红的,气息是凌乱的。

“我不吃还不行吗?”她拍了拍手,看似干净利索,其实手心一塌糊涂。人飞快地上了楼,一秒也没有在灾害现场停留。

宋明明把手按在胸口,还好走得及时!万一……陈樨十二岁后几乎没有哭过鼻子,只有她把别人弄哭的份儿,宋明明毫无安慰她的经验。她想,这还是她女儿吗?在宋明明的印象里,陈樨有着聪明且被爱的人特有的通病——毫无定性可言。她的人生有很多条大道,条条通往罗马,习惯了被爱和被满足,没有渴求,也无谓执着。她总在游荡,芝麻、玉米和西瓜在她眼里没有分别,摘下来嗅一嗅继续前行,摔一跤又换个方向,活得既通透又草率。

等到日后路走得远了,她会知道为一块儿啃了又啃的鸡肋大动肝火是不坏的滋味。

宋明明摩挲着戒指上车矢菊一般湛蓝的宝石,似乎能从那晶莹剔透的折射中窥见旧影,一时诗兴如潮——正所谓“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惟有少年心。”

“疯胚!”她用一朵沾了蛋液的玫瑰指着陈樨的背影,对目瞪口呆的阿姨点评道:“随我!”

本章完

第104章 碎了蛋的花心少年2

陈樨在宋明明的小别墅一觉睡到月上梢头。宋明明在此抱病休养,她不时会留下来过夜,陈教授也习以为常。朦胧间,她听到宋女士在满屋子游走着打电话,笑得花枝乱颤,对话内容似乎正是她下午的光辉事迹。

陈樨下楼来,从背后抽走宋明明的手机。宋明明正说得投入,被吓了一跳,跺脚道:“要死啊?我在拜托你爸给你从那破实验室请几天假!”

陈樨对着电话那头的老父亲吼了一声:“你不是最烦听她瞎扯淡?倒是主动挂电话啊!你知道她手机里怎么备注你的——‘茅坑里的臭石头’!”

她说完把手机抛还给宋明明,翻了个白眼道:“通话二十七分钟。撩骚前夫,把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上,你们不怕老无所依吗?”

宋明明全当没事人一样挂了电话,含笑坐到女儿身边:“真的那么痛苦?你再说说怎么个痛法?”

“别那么亢奋行不行,好变态啊!”陈樨把屁股挪远了,指着自己手腕说:“我手疼!”

她手腕上那点红肿的指印早消散得差不多了,但多亏了这点儿“伤”让她有了哭丧着脸哼哼唧唧的理由。宋明明拿了个刚烤出来的杯子蛋糕哄她。陈樨吃了一口,瞅着点缀其上的玫瑰花瓣有些熟悉,疑惑道:“你还藏着鸡蛋呢?”

“绝对没有!都贡献出来让你捏爆了。”宋明明毫不犹豫地说:“吃吧,阿姨把蛋壳挑出来不容易。”

陈樨放慢了咀嚼的速度,浑然间只觉得唇齿之间弥漫着鸡粪和玫瑰的芬芳。

“心碎之花,暴怒之蛋,高温之炉,方融汇出甘美和香甜……”宋明明用她特有的话剧腔一字一句道:“我决心将这蛋糕命名为‘少——年——心’!”

“怎么不叫‘碎了蛋的花心少年’?”陈樨今天消耗不少,腹中空虚,竟三两下把那蛋糕吃完了。

宋明明见她缓过神来了,把慈爱的手放在她肩膀,说:“不跟我好好聊聊黄体酮的事儿?”

一个“碎了蛋的花心少年”满足不了陈樨的胃口,她自己又去找了一个,嘴里含糊地说:“都说了跟我没关系,你那么害怕当外婆?”

“我怕?我事业黄金期都能把你生出来!”宋明明嗤笑,“你敢生老娘就敢和你一起养!”

陈樨说:“我不敢。我这辈子都不想生孩子了,怕生出个像你一样整天在我耳边念诗的祖宗。最好能给人家当后妈,捞个便宜儿子养老!”

宋明明只当她这番少不经事的话是放屁,冷哼一声:“你和谁生的孩子像谁去,凭什么像我?”

那像谁?难道像那个王八蛋一样外温内冷,像自己一样没心没肺?陈樨忽然被噎住了。

呸呸呸!

宋明明用洞悉一切的姿态推过来半杯水,嫌弃道:“下回谁惹你了,你捏爆他去,别来折腾我的蛋。”

“咳咳……我不喜欢他了。”

“像猫不喜欢卡住它喉咙的鱼?记吃不记打的玩意儿!”

“不,昨天的陈樨已经死了,今后我要成长为大宝石一戴,谁也不爱的女人!”

“你不配!你买不起!”

宋明明对陈樨打击完毕,又抱着手笑:“宝石稀有,男人多得是。不喜欢换一个呗!以后新账叠旧账,谁还记得以前的陈芝麻烂谷子。我的宝石得自己留着,好的男孩子可以给你介绍一大把。放心,多年轻好看的都有!”

陈樨垂首沉吟,她认可了宋女士这番话的前半部分,后半段却不敢苟同。

“换就换!别搞那么庸俗。什么年轻好看?我喜欢成熟多金有内涵的!”

宋明明不打逛语,那天她放了话后,就把陈樨安排得明明白白的。陈樨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成了妈妈身后的那个小尾巴。她在实验室待久了,几乎忘了还有另一个繁花似锦的热闹世界。像宋明明这样的知名人物,身处何地都不缺拥趸,只要她愿意,总有鲜花掌声和众人的注目。身体状况好一些之后,她很自然地有了本地的交际圈。她带着陈樨出入的场合经过了自己的一番斟酌,尽可能不让女儿觉得沉闷,也要让恪守清正家风的前夫无可指摘。

短短几日,陈樨已在叔叔辈成功人士组的饭局、太太们的下午茶、读书会和宋女士朋友家孩子的成年仪式上混了个脸熟。她顾不上与人看对眼,只发现隔行如隔山,那些个金融投资理念、抽象的外国文学和18岁年轻人的买鞋经听得她一愣一愣地。宋女士说不要紧,机会多得是。这不,紧接着又来了一个钢琴家的私人聚会。

那位知名旅德钢琴家的启蒙老师是陈樨的外婆,和宋明明年少相识。因为这层渊源,他国内巡演到此,听说宋明明也在本地休养,免不得要聚一聚。为了热闹,还邀请了不少两人共同的朋友,大多是他们文艺圈子里的人物。

陈樨是个音痴,她妈妈这一脉的文艺血统到她这里基本传承断绝。她一听说这聚会来了不少她外婆的徒子徒孙,登时想起了小时候被迫练琴的痛苦回忆。纵使宋女士使劲暗示她会有很多优秀的青年才俊到场,她仍打了退堂鼓。

偏偏这天,卫嘉这个倒霉催的竟然给她打电话了,他问她下午方不方便陪他到医院拆线。

陈樨很想提醒卫嘉——“小伤而已”!他是谁,他是马背上摔下来,手肘脱臼了自己复位的狠人。他小腿上有个蜈蚣样的伤口,是他十几岁时半夜寻找走丢的卫乐,被草地里藏着的铁片划伤,为了不让生病的妈妈发现,自己用消毒后的缝衣针把豁口缝上了。他能活到现在,区区五针拆线何必要人陪同?

宋女士常说穷寇莫追,陈樨也不废话,她直接告诉卫嘉,自己下午要陪妈妈参加一个聚会。

卫嘉那边沉默了许久,却始终没有挂电话。陈樨也不知道是抽什么风,一味地和他耗在沉默里。

医院一别后,他们没联系过。有时候陈樨希望卫嘉钝一点,傻一点,那她反而可以像包容孙见川那样去理解他,凡事一笑了之。可卫嘉心里太有数了,那些她没说透的话,她想要的结果,她的怨怼和不甘,他一清二楚。他甚至也不是个懦弱和不善言辞的人。不肯做的事,无非计较后果——他洞若观火地审视他自己,也怀揣着冰冷的善意替她着想。此时的沉默多半也是因为他明知陈樨想听的和他认为正确的话是完全不同的,前者他说不出口,后者他不想说出口。一切都是深思后的结果,掰都掰不过来。

陈樨吊在心间的那口气泄于无形。她说:“我妈催我去弄头发了……你不是说都取决于我?既然没话说,就这样好了!”

本章完

第105章 刚烈小奶狗1

陈樨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在这个聚会上挖到了“宝”。冲着她那句“喜欢成熟多金有内涵”的男人,宋女士这段时间没少给她安排各行各业的青年才俊,可到头来她还是极其庸俗地看上了最年轻好看那一个。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著名钢琴家吴思程的私人聚会上,果不其然来了不少他们文艺圈里小有成就的人物。这些人多半也带着陈樨这样的后辈,或是得意门生,或是年青子侄。这新老几代文艺菁英们一聚头,难免要碰撞出星星点点的艺术火花。

聚会安排在吴思程友人的郊区私宅里。几巡酒后,先是吴思程在众人的要求下弹奏了几曲。气氛热烈了起来,陈樨很快又见识到了国画名家的即兴泼墨、美院教授现场给宋明明画的小像、小提琴和钢琴合奏《爱的礼赞》……宋明明也在吴思程的伴奏下亮声唱了首《玫瑰三愿》,博得在场人士一致好评。长辈们珠玉在前,小辈也不遑多让,一时间各种拿手绝活纷纷亮相。好家伙!都备着各自吃饭的工具,显然早有准备。

参加聚会的人手端红酒杯松散地围了个半圆的圈子,表演的倾情投入,欣赏的陶醉自得,负责指点的微笑说:“雕虫小技,见笑见笑!”期间不时有恰到好处的掌声和点评。恍恍惚惚,陈樨还以为自己错入了文联的联欢晚会。她又想起了年幼时在外婆家过周末,和一群艺术天赋超高的表兄弟姐妹们在一处被“表演节目”所支配的恐惧,肠子都痉挛了起来。

陈樨向宋女士投去求助的眼神——我的亲妈,你没提前跟我打招呼啊!宋女士则对她回报以慈祥而鼓励的目光。陈樨在心里骂起了卫嘉那个倒霉蛋,又恨自己“道心不坚”,被他气糊涂了。她不肯陪他去医院拆线,也不必非得到这里来现眼呀!

眼看着吹拉弹唱都表演过了一轮,就只剩下跳舞了。怕什么来什么,一曲终了,果然有人开口道:“对了,在场舞蹈专业的孩子也有几个吧……”

陈樨来不及尿遁,好几道目光已打在她身上。

“我记得明明家的姑娘就跟着丁恕英老师学过一段时间,看身段就知道是跳舞的孩子。”

“她就瞎学了几年芭蕾,现在早就被她爸哄去实验室刷瓶子了!”

宋明明笑着给陈樨解围。陈樨刚松了一口气,有妈的孩子像块儿宝!随即好妈妈的下一句话险些让她背了过去——“就是不知道她基本功荒废了没有?”

陈樨很想说,何止荒废,坟头上都长草了!要是有高锰酸钾和浓硫酸在手,她倒是可以给他们表演一个玻璃棒点冰块。可她不敢,只怕宋女士雷霆之怒下她小命难保。

“童子功丢不了!巧了,我们这正好有丁老师的关门弟子。”

宋女士一看被点名的那个男孩子就笑了起来。纤手一点,瞬间将陈樨推了出去。“去吧,跟行家比划比划,好让你知道半吊子的差距在哪里。唔……来一小段罗密与朱丽叶的阳台会好了。你们自己配合一下,随便跳跳!”

随便跳跳!她不怕自己女儿在被托举时折了腰!陈樨瞥了一眼青葱挺拔的年轻男孩儿,收回目光时正好撞上宋明明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笑容里仿佛写着几个大字:“我还不知道你?”

咳咳!这也太露骨了!男孩儿是长得合心合意,陈樨也不觉得欣赏美好的事物有何过错,可愣是被她亲妈的明示暗示弄得浑身不自在。

吴思程已经坐在钢琴前试弹了一段伴奏。大师甘做绿叶,他们这两朵小红花不下场是说不过去了。幸而陈樨早留了一手,春暖如春的室内,唯独她手里捧了杯热红枣茶,肩上搭了块儿从宋女士包里翻出来的披肩,矜持而略带羞涩地说:“对不起大家,我……我正好今天状态不行。”

说着,她还不忘拢了拢披肩,好像唯恐别人不知道她宫寒。

在场的大多是体面的过来人,接下来无需多言。年轻姑娘嘛!特殊的日子需要特殊的关怀!怎好强人所难?

直愣愣杵在那里的男孩子似乎才反应过来还可以有脱困的余地。起初女孩子不开口,他不便推辞,眼下连忙正色道:“我其实是学古典舞的!”

这傻瓜蛋子!不管他学什么舞,今天没人跳一个是不可能圆满收场的。陈樨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热切地说:“我知道!秦王破阵乐——丁老师的拿手编舞,她的学生没有不会跳的!”

“……”

男孩儿的脸红了,说不清是被激的还是被气的。陈樨听到有长辈提点道:“喵喵!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内向。舞者,要学会打开自己!”

陈樨在伴奏声响起时悄悄往洗手间战术撤退,心里暗戳戳地想:好好一个英姿焕发的年轻人,做什么要叫“喵喵”?

她关着门在厕所里研究了好一会那里面熏的香,从沉香的产地到打篆的纹样都琢磨了一遍,听外面音乐声停歇,寻思着也该消停了,这才一扫气血不足的孱弱,大步走了出来。

会客厅里,今天的主角吴思程不知所踪。原本围在钢琴边的人正聚在一起品鉴主人家的收藏,其余的三三两两聊着天。陈樨肩负着把喝了酒的宋女士载回家的重任,有心先走也是万万不行的。

此时屋外月华如练,夜风轻缓,院子里木兰花香淡淡地渗了进来。如此美妙的夜晚,陈樨抓了把瓜子,决心找个空旷处好好磕一磕。她轻轻推开后院的门,刚想朝那棵木兰树走去,忽然瞟见院落一角有一对胶着的身影,与此同时,隐约入耳的还有吴思程温润的低语。

“明明,这些年我……”

陈樨一哆嗦,手中的瓜子险些撒了一地。

“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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