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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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请了个主任过去看看。”

  车窗外不时掠过彩色灯牌,流光溢彩,赵暄和心里却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感一直持续到医院,她远远就看见坐在长椅上塌着肩垂头缩成一团的白霜,赶紧小跑着过去。

  “白霜!”

  “暄和!”

  两个女人在走廊里抱住,白霜没忍住再次哭出来。

  赵暄和也看见了沈之路,男人倚靠在墙上,表情寡淡,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自上次生日分别后,这次见面,赵暄和能感觉到对方对她的态度明显有了变化,眼里没有之前那种另眼相待的感觉跟微妙的控制欲了。

  她跟他打了个招呼:“沈之路。”

  “叫师父。”沈之路把手机收进口袋,朝她俩走过来。

  “刚刚来了个老头儿急匆匆进去了。”他说,“进去前问了句谁是赵暄和,你找来的?”

  “不是,是我朋友,他在这个医院工作。”赵暄和扶着白霜重新坐下,替她把眼泪擦干净,轻声安慰,“别怕了,现在我们都来了,还有刚刚进去的那个医生超级厉害,是沈长风找来的脑溢血方面的专家,所以你爸一定会没事的。”

  徐时跟沈之路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她们说话,良久两人对视一眼,又移开。

  走廊重新恢复寂静,四个人谁也没说话,一齐盯着那唯一的光源看。

  手术已经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赵暄和觉得白霜整个人紧绷着,她握上白霜的手,给予安慰。

  没多久,那亮了一晚的猩红,终于“啪嗒”一声熄了。

  白霜猛地站起来。

  手术门打开。

  走出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医生,他将一次性手套摘了,看了四周一圈,问:“谁是病人家属哇?”

  赵暄和扶着白霜走过去。

  “我是……”白霜讷讷地出声。

  “哦,病人没事了,不过要在重症监护室住几天,后面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白霜紧绷的身子陡然松开,差点站立不住,幸好赵暄和始终在旁边扶着。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白霜眼泪唰唰唰地又重新开始流,不过这次是喜极而泣。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位医生叫刘世仁,再过两三年就到了退休年纪,本来今晚带完实习生就准备回家,突然接到人在外地的沈长风的电话,那小子平常同人一句闲话不说,如今竟再三请他帮忙。

  他问了句:“什么手术?”

  沈长风:“脑溢血。”

  刘世仁当下就觉得不可思议,果然追问两句后得到个名字。

  做完手术。他虽然倦了,但一双眼转了一圈,随后问:“哪个小姑娘姓赵哇?”

  被突然点到名的赵暄和不明状况,往前走了几步,说:“是我。”

  刘世仁拉下口罩,慢悠悠地将赵暄和打量了一番,最后眼里写满满意,又重新把口罩戴上,双手背在身后。

  赵暄和好笑地问:“请问医生,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不是那沈小子请我来的吗?我叫刘世仁。”

  “原来是刘主任!”赵暄和立马朝人鞠了一躬,“今晚真的麻烦您了!”

  “不碍事,不碍事。”刘世仁笑意更大,看赵暄和的眼神越来越满意,忽而探头凑近了问,“跟沈长风谈多久了呀?”

  赵暄和:“啊?”

  “你俩啥时候谈上的?你家在哪儿?做什么工作的呀?”

  “刘主任您误会了。”赵暄和恍然大悟后忍不住笑起来,这个老前辈竟然出乎意料地幽默风趣。她解释,“我跟沈长风是高中同学。”

  “啊,高中同学。高中同学也好哇,知根知底的。”

  “不是的刘主任,我的意思是,我不是沈长风的女朋友。”赵暄和真心觉得这个老前辈可爱极了,让人忍不住想跟他继续交谈下去。

  刘世仁眼底一片惋惜,后来不知想到什么连连啧声,摇头叹息说:“那你这个高中同学对他来说可是太有分量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找我帮忙,而且还是脑溢血……”

  赵暄和不太明白,脸上一片茫然。

  刘世仁惊讶极了:“你是他高中同学,你不知道吗?”

  “他爸死于脑溢血。”

  走廊尽头窗户开着,安静极了,这座城市彻底睡过去。

  赵暄和突然觉得有点冷,徐时他们几个去病房等了,偌大空间只剩了他们两个。

  赵暄和静默地站着,觉得这个世界不太真实,还是说她其实在梦里没醒来。不过一天的时间,她被接二连三的爆炸消息轰炸,可都比不上此刻这个令她震惊。

  刘世仁长叹一口气:“我朋友说沈长风他爸就是死于脑溢血,没有救过来。”

  赵暄和:“什么时候的事?”

  刘世仁算了一下:“高中吧,可能他刚要升大学那会儿。”

  刘世仁张嘴一开一合又说了什么,赵暄和什么也听不见了。她像被推进一场黑白默片里,四周景象远去,带走一切感官。

  故事从来有许多视角,而当年藏在背面她看不见的某些事情,天崩地裂后从冰面下慢悠悠地浮上来。

第十章 我们和好吧

  高考前一个月,沈长风请了个长假,对于这个年级榜上异军突起闯进前三的黑马,班主任还是准了,不过只给了三天。

  “沈长风,我知道你考一本并不难,但这个节骨眼还是不能松懈。就三天,无论还有什么事,等高考之后说。”

  “谢谢老师。”

  沈长风从办公楼下去,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还在上课时间,所以整个校园都显得空旷又冷清。

  忽然,他似有所感一样抬头往某个方向扫了一眼,顿住,喉头滚动两下后笑着开口:“你怎么来了?”

  女生抱胸站在树荫下,眉眼嚣张又生动,身后是大把火烧云,直烧进他眼睛里去。赵暄和既没动也没朝他走过去,她说:“你就准备这么走了,也不跟我打个招呼?”

  “我就是请个病假,又不是不来了。”沈长风将手里的假条展开,远远地给她看,“就三天,还不回去上课的话,等我回来你的第二名可就不保了。”

  “沈长风你也太嚣张了吧。”赵暄和笑骂。“那我们就比一比,看最后一次模拟考试谁比较厉害!”

  风扬起女生的裙角,落日余晖下美得不像话。沈长风忽然觉得眼睛有点疼,他眨了眨眼,等敛下眼帘,又成了平日里那个不可一世的恣意少年。

  “好哇,沈哥跟你比。”

  等沈长风终于把女生送走,四周又重新寂静下来。他站了会儿后抬脚默不作声地往校门外走,打车去往市里最近的一处公墓。

  明明是盛夏,整个公墓里却有点阴寒,犹如一张巨大的蛛网兜头罩下来,勒得人呼吸不畅。而有的人,在夏季死去。

  照片是普通的生活照,上头的男人发福了不少,至少比抛弃他跟母亲的时候胖了很多,看来在重组家庭中过得不错,可即使不错,不还是死了吗?

  沈长风靠着石碑坐下来,摸着上头男人的脸,突然笑了一下:“老沈,你想没想过自己有这么一天还是得下去陪我妈?怎么办呢?”他突然发狠,一拳打在碑上,癫狂地大笑不止,“有钱又怎么样?有了新老婆又怎么样?钱跟老婆还不是马上要跟别人跑了!”

  他踹了一脚:“你怎么死得这么容易!你不是最狼心狗肺吗?你给我滚回来把你那些烂东西给我拿走!”

  “我不需要你的钱!我的一切都跟你没关系!”咆哮得狠了,沈长风嗓子里全是铁锈味,可他还在不知疲倦地叫哇,砸呀,恨不得将面前的石碑连根拔起才解气。

  力气慢慢流逝,这一场发泄走到尽头,他抬手去擦额角的汗,却在脸上摸出一手湿润。

  纸呢?他又满地找书包,但眼前景物越来越模糊,终于,他扛不住地摔坐在地,发疯般地哭喊出声。

  沈长风此刻清楚地意识到,没人会应他了。

  这个男人再不会从地下钻出来,在他生日那天偷偷买了蛋糕送到学校,即使被他当着面塞进垃圾桶,也不会开着车远远跟在他后面,讨得他的冷嘲热讽……如今男人把痛苦如数全加诸到他身上。

  谁都没饶过谁。

  从日落坐到夜深,公墓管理员日常巡视,寻到沈长风面前,手电筒照了下石碑上的照片,再跟沈长风说话时,语气柔和不少。

  “回家吧,时间到了,明天白天再来。”他抬手拍了拍男生肩膀,叹了口气。

  沈长风木着脸从地上捡起书包离开。

  这三天,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等三天后沈长风再出现在班上,已是模拟考试结束,他没赶得上。

  赵暄和果然拿了第一,名字冲到榜首,可这次后头跟的却是另一个人。

  她下课路过那儿,扯住身旁男生的衣角,突然问:“为什么不来考试,你说过以后我俩并肩第一第二,把榜单占到高考为止,这话是谁说的?”

  沈长风轻笑了下,反问:“那你要跟我考同一个大学吗?”

  赵暄和猝不及防地愣了下,随后支吾道:“这……这我还没想好呢,你想考哪个?”

  她是真的没想好,最近爸妈正围绕她考哪个学校吵得不可开交。

  沈长风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这眼神让赵暄和下意识地垂下眼,故作淡定地说:“我不太了解,你说出来我参考参考。”

  “我想留在A市,我报A大。”沈长风第一次用坚定的语气试探,他留意着女生的表情,既期待又害怕。

  所幸女生只是思索了一会儿,随后点头说:“嗯,A大挺不错的。”

  沈长风立马笑开,半开玩笑道:“那就跟沈哥一起吧,沈哥继续罩着你。”

  “可我……”赵暄和想起来家里那两位的施压,但目光一触到沈长风,她就不忍心了,一咬牙,点头,“行!”

  沈长风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许久不说话,用一种淹没一切的眼神望着她。

  赵暄和敏锐地察觉到异样,抬手在他面前晃着:“沈长风,你怎么了……”

  他突然捉住她的手,伸手钩住她的尾指,笑:“拉钩。”

  这种幼稚的举动一下子把赵暄和逗笑了,她配合着晃动了两下手,说:“沈长风,你今年三岁吗,是不是还要盖章?”

  “盖章。”

  说完,他真的主动对着女生的拇指按上去。

  赵暄和惊了。

  此刻是下课时间,校园里走动的学生还不少,沈长风又是个话题人物,他竟然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杵在这儿跟她对手指,而且还一脸严肃认真。

  耳边,沈长风沉着嗓音似警告道:“赵暄和,你今天是答应我了的,以后要是撒手离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沈长风即使现在摇身一变成为成绩还不错的学生,但骨子里的狠劲还在。他说这话时,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告诉自己也告诉赵暄和——你不能离开了。

  只是赵暄和并不晓得这个离开的意义。

  在一个少年的心里,她有了分量,成了不能割舍的现在与未来,而她只当这个离开,是答应沈长风考同一所大学不毁约。

  高考那两天天气很好。从考场出来的时候赵暄和感觉浑身轻松,可等那股子新鲜感过去,心里又像堵了团棉花,胀胀的,还有一种若有似无的酸涩感与怅然。

  然而,不等她仔细体会,赵暄和就跟母亲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战争”,就大学的报考问题。

  “什么叫留在这里挺好的?我们养了你十多年,你现在是翅膀硬了不需要我们了吗?”

  “我不觉得A大比S大差在哪里,A大就在本市,我还可以多回来看看你们。”

  “不需要!”赵母气得脑仁疼,坐下使劲地按着额角边揉边说,“我跟你爸为了你上大学,连新房子也买好了,就在S大旁边,又近又方便。等你考完就搬家。”

  “搬家?”赵暄和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什么时候的事,你们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这种事不需要你操心,你只需要好好考试好好学习,给自己挣个好前程就成了。”

  “不行,我不搬!”赵暄和拼命喊,“我在这边的朋友怎么办?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年,我有感情了!”

  “什么感情,有你的前程重要?你知不知道爸妈为了在S市落户做了多少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赵暄和眼圈都红了,她脑子里盘旋的全是,完了,她要跟沈长风分开了。她不想离开,她想一直跟沈长风在一起……

  所以,她想也不想地脱口道:“你才不是为了我,你就是为了你自己!我知道考S大其实是你没完成的心愿,你想把自己的女儿当成傀儡,来成全你的自私自利!”

  “啪——”

  响亮的耳光震得赵暄和耳膜生疼,可饶是这样,她也死咬着嘴唇没让眼泪掉出来。

  下一秒,她拿起书包夺门而出。

  赵母气得身子直抖,心脏跳得又急又猛,她赶紧跑去房里翻出一瓶药,倒了两颗在嘴里含住。

  分数出来,赵暄和考得不错,她赶紧给沈长风打了个电话,得知男生比她还要高两分,考A大绰绰有余。

  一中有单独的志愿填报时间,到时候家长需要到校跟孩子一起讨论,而老师会在旁边指导。当天,赵暄和特地没告诉家里,跟沈长风两人坐在走廊里,各拿了纸笔。

  教室里,家长跟学生讨论得热烈,两人就并肩坐在地上,沉默着一起钩上A大。

  填完所有的选项后,赵暄和第一次生出点将叛逆摊开在日光下的爽快来,她第一次因为某个人某件事竖起铠甲来抵抗外界。

  她心里乐开花。

  沈长风也填完了,对着纸瞧了很久。赵暄和想起来他家长也没来,随口问了句:“你没告诉家里今天填志愿?”

  沈长风说:“没告诉。”

  她更高兴了,这是他们默契的表现。

  她学着他的样子往后一靠,仰头说:“还有两天系统就关闭了,志愿一交就再也改不了。”

  “嗯。”

  把表交上去,学校会统一处理,一切似乎就这么定型了。

  可第二天,赵母出去买菜回来,一到家就甩了赵暄和一巴掌,气得身子直抖:“你们填志愿了?”

  “填了。”她平静极了,甚至感觉不到脸上火辣辣地疼。

  “你竟然不跟我们商量……”赵母难以忍受地闭了闭眼,从烈日下赶回来,她浑身上下都在流汗,而赵暄和的冷漠跟孤注一掷更看得她心急如焚。她不明白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女儿为何不能理解自己,自己都是为了她呀……终于她承受不住地两眼一黑,身子倒下来。

  闭眼之前,她听见赵暄和慌不择路地冲她喊叫:“妈!”

  赵母突然晕倒是心脏问题,这些年一直靠着药物控制,平常根本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赵暄和是从医生口里知道这些的。

  她每天按时去医院送饭,再拎着保温瓶回去洗干净,医院那边请了陪护,她却不放心,基本每天间隔着过去陪床。

  在赵母眼里,这才是她记忆里的懂事聪明的女儿。

  志愿填报截止,赵暄和没见过沈长风一面,也没联系。终于,在学校张贴出最后报考通知的当晚,沈长风在她家门口堵住了她。

  夜色里,男生一身寒气,而这些都敌不过他眼里深不见底的厌恶与憎恨。

  他抓着从学校宣传栏上揭下来的通告丢在她面前,冷冷地问:“什么意思?”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沈长风,戾气十足,凶狠得像要把人撕成两半。

  赵暄和把纸从地上捡起来,垂眼,轻轻说:“对不起。”

  “对不起?”沈长风气笑了,“原来都是骗我的。赵暄和,你根本就是个骗子!”

  “我不是……”她猛地抬头,可沈长风眼里满满的不信任让她好似被一把锐利的匕首刺中,她翕动的嘴唇缓缓抿上。

  赵暄和把腰板挺直,在夜风中,与他对峙。

  两天之前,她为了他不顾一切地与母亲对抗,最后把人气进医院。可现在,他什么也没问,不问缘由,不问她肩上的压力,不理解,不体谅……

  一瞬间,她心里压抑多天的不甘跟愤懑全涌了上来。她冷笑一声,用从未有过的倨傲语气一字一句地道:“是啊,我是个骗子,你讨厌就讨厌吧,反正以后也见不到了。”

  最后那句,她是说给自己听的,说完后转身就走。

  可沈长风拉住了她,她侧头。

  赵暄和的手背被抓出一片红,火辣辣作痛。

  她讥诮道:“怎么,还要打我一顿泄气?”

  沈长风固执地盯着她:“给我一个理由,你为什么骗我?”

  “因为不想跟你考同一所大学行了吧,你放开我。”她口不择言,“我真的特别烦,拜托你最近别来找我了行吗?”

  她猛地挣脱开,果然,手腕上有了一道鲜红的掌印。她看了原地一动不动的沈长风一眼,越看越委屈,越看越生气,红着眼扭头就走。

  “赵暄和,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她没搭理,撑着满心满眼的火气还加快了步伐。

  “你刚刚说的话,是出自真心的吗?”

  家里客厅的灯亮着,是父亲下班回来了,等会儿还得去医院陪护。

  于是,她狠下心说:“是啊!”

  沈长风一言不发。

  “别让我再看见你。”

  最后,她听见他好像说了这么一句。

  ……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充斥感官,赵暄和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刘世仁透过窗户向外看了一眼,说:“待在医院那么久了,你赶紧回去歇歇吧。”

  不知不觉,已是凌晨四点,徐时跟沈之路已经各自回去了,白霜在病房陪床。

  “沈小子的事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呀。”刘世仁走前不忘叮嘱,“他性子又倔又硬,明面上看什么都能扛能顶,不搭理人,其实就是个纸老虎!要是知道我告诉了你这事,为他打感情牌,那小子不但不会感激,还能记我个把星期仇什么的……”

  赵暄和勉强笑了笑,应下。

  刘主任走后,整条走廊更空荡了。

  她忽然明白过来沈长风丢了画笔拿起手术刀的原因,这个看似刀枪不入冷面冷心的男人,其实比谁都要情深。

  赵暄和揉了揉眼,抬脚往外走,可走廊尽头,忽然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她抬眼朝前方看,然后,缓缓伸手,擦掉眼前一片水泽,哽咽地笑开,说:“沈长风,我们和好吧。”

  沈长风接完电话一个人在走廊里站了许久,里头的人等不及出来催他:“沈医生?赶紧进来吧,我们的讨论会要开始了。”

  沈长风这才回神,然后一贯冷静从容惯了的神情忽而裂开一丝缝隙,他转向那人仓促道:“帮我请个假,我要回去一趟,不用等我了。”

  沈长风撂下这句,连外套都没拿,直接坐着电梯下去开车。

  从Q市到A市,沈长风开了整整三个小时,连夜赶了回来。

  他满心想着,赵暄和肯定哭了,她从来不是个硬气的性子,平常也只敢在熟悉的人面前霸道不讲理,俗话说的窝里横。

  刚刚电话里,赵暄和强装镇定地把事情讲清,可沈长风知道,她不行的,她会哭的。

  对朋友她一向掏心掏肺,她肯定要担心害怕死了。

  一到医院他就狂奔上去,正好遇见做完手术出来准备回家的刘主任。

  刘世仁死盯着他吹胡子瞪眼:“看把你急成什么样子了!结果竟然人还没追到?组织表示对你十分失望啊!”说完,一甩袖子扭头走了。

  看这样子,手术应该是顺利的。

  沈长风奔向赵暄和。

  走廊上,赵暄和又哭又笑,同他讲:“沈长风,我们和好吧。”

  一句我们和好吧,让他的防御轰然倒塌。

  这么多年,他们从不是分道扬镳,也不算破镜重圆,他们只是因为误会吵架了,跟学生时代任何一场幼稚好笑的吵架一样。现在,她向他伸出手,主动求和。

  他忽然有些站立不住,各种疲惫山崩似的压了上来,赵暄和的一句话,竟然让他生出从未有的脆弱。

  可他愿意妥协。

  在名为赵暄和的战役中,他在自己的碉堡上插上白旗,他愿为她无条件投降。

  许久,沈长风轻叹一口气,哑着嗓子笑道:

  “好。”

第十一章 我会向你走来

  赵暄和跟沈长风的恋爱谈得毫无准备。赵暄和一旦拿这个说事,沈长风就能完美地反驳:“什么叫毫无准备,我都准备七年了,还不够久?”

  这么一讲,还挺有道理。赵暄和歪在男人怀里,把苹果咬得咔嚓咔嚓响。

  沈长风因为逃了上次的调研会,人家直接告状告到院长那里,沈长风被批了一个晨会不算,还有五千字的自我反省书要写。

  男人长手越过她,把人圈在怀里在电脑键盘上敲得飞快。

  赵暄和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笑得直抖,差点从他腿上滑下去。

  沈长风赶紧捞住她,往怀里又塞了塞,示威般地在她屁股上来了一下:“好好躺着,别乱动!”

  赵暄和乖乖地不动了,拿手戳了戳沈长风的下巴,笑问:“你猜我刚刚在想什么?”

  “不猜。”

  赵暄和也不管他,自顾自道:“我想到,写检讨这事可是你的拿手活儿,每个星期的晨会都能在广播里听到某沈姓大佬的大作!”

  沈长风眼皮子也不抬,又给她屁股来了一下。

  “所以五千字对你来说简直太容易了好吗!灵感不要来得太快哦,倚马千言,下笔如有神!”

  “赵暄和,”沈长风垂眼,对上怀里傻乐的女人,警告说,“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做什么?”

  “躺在我的腿上,挑衅我。”

  赵暄和僵硬了下,随即弹起来,抱着枕头闪到沙发另一边。

  沈长风瞥了她一眼,继续去写自己的检讨。

  可没多久,他感觉衣角被人扯了一下,赵暄和跪坐在沙发上,垂眼小声地对他说:“沈长风,对不起呀。”

  其实他也感觉到了,赵暄和这几天偶尔会情绪不高,看着他欲言又止的。他把电脑合上,转身抓住她的手放在掌心捏,问:“对不起我什么?”

  “填高考志愿那件事,”她特别小声地说,“其实,是我妈被我气得病倒了,送进医院后我才知道她心脏不好,她一直想我去S大,我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自私……”

  可是,她却对另一个人自私了。

  她欠他一个“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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