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苏盎作品锦绣良缘之男颜倾天下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苏小千岁一直坐在一旁看着,直到她出门的时候才慢悠悠地来了一句:“阿衡,你这算是去偷情吗?”眼神还颇有几分幽怨。
沈衡听后险些一头撞死在自家门口,表情僵硬地看着他道:“偷……偷情有白天去的吗?”话刚说完便觉出不对了。
她一个未嫁的姑娘,就算同男子相会也不算……这不是变相承认自己同苏月锦是夫妻了吗?
她面上一片酡红,苏小王爷却是极为受用,心情甚好地摆手道:“回来的时候记得去三娘家拿饭。”
沈衡点头,几乎下意识地落荒而逃。
冯思珍的大哥是个极为老实的人,因为腿有顽疾,所以在旁人务农的时候只能在院中晒晒苞谷。
沈衡特意选在冯思珍不在的时候过来,一面低头帮着冯家大哥,一面套话。
他告诉沈衡,他们兄妹二人确是从外面进来的,父母早亡,没什么好营生,自己的腿又瘸了,便没想过再离开这里。
他还对她说,村里的人都是极其友善的,住在这里反倒比外面要舒心得多。
沈衡点头称是,又套了好一会子话,杂七杂八地问着,倒是真让她知道了大致的方向。
她心知自己不能再跟苏月锦在这里耗下去了,当晚便拉着他去了后山。
冯喻林说的那个地方是处灌木丛生的树林,盘根错节的老树枯枝同杂草相连,看上去甚是荒凉。
沈衡之前在采药的时候从这处地方走过,只是当时走得太过匆忙,又因外面绿荫极为密实,所以并未注意。
此时正值深秋,虽说也是落叶遍地之时,但这里的叶子却干枯得恍若隆冬,颇为诡异。
她捡起一片树叶轻捻了一下,刚想对走在前面的苏月锦说“这叶子怎的这样奇怪”,便觉着鼻间有一股香气袭来。
那香味真的是极淡的,像是供奉在桌案上的香火的味道,却一纵即逝得那样诡异。
她下意识地屏息,想用手去捂住口鼻,却还是迟了一步。
眼见着面前的场景变得模糊,枯萎的藤蔓却突然像长了脚一般迅速滋长,深埋在土中的树干腾地拔起丈高,疯了一样朝她席卷而来。
她根本来不及思考,本能地抽出腰间的长剑格挡,但那树枝就好似石头做的一般,怎么也砍不断。古藤抽在身上,钻心一般疼痛,竟然比刀剑还要锐利三分。
她心底觉得异常烦躁,连带出剑的动作都比往日杂乱了很多。
四周灰蒙蒙的一片,她找不到苏月锦,只得一路躲闪着朝后退。
“向北面跑。”脑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她不知道那是谁,但是直觉那是可信的。
脚下一个急转,她看到密林北面有一点光亮。
是那里!
枯枝、树藤,整个丛林之中都弥漫着一种古老的腐朽气味。沈衡从未有过这样的境遇,只能顺着心里的声音朝着那道白光疾奔,眼见着就要踩到那亮光里面的时候,身子却突然被一股外力拦腰阻挡住。
拼命挣扎间,她听到苏月锦轻声地安抚道:“阿衡,是我。”
似兰似麝的清香那样熟悉,她焦急地拉着他,道:“快跟我走。”再晚后面的树藤便要追上来了。
他却没有动,而是自袖中掏出一根六叶绿草,缓缓点燃。这东西是用来醒神的,他身上多少会备着一些。
混沌的神志逐渐清明,沈衡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背后哪里还有什么粗壮的树藤,分明跟他们来时一样。那老树深埋在土里,没有半点挪动过的迹象,身上被树藤抽过的地方也无半分伤口,甚至连衣裳也只是因着刚才那通疾驰而凌乱了些许。
她再看向那道白光处,整个人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里竟然是一处断崖!而她的半只脚已经踩到了崖边,要不是苏月锦及时拉住她,只怕她就要摔下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震惊地看向他。莫不是这丛林中有什么妖物不成?
“是藤藻。”
他轻抚她的脊背,指着不远处的几捧落叶,道:“这是一种很古老的香料,即便不在炉中燃烧,一样会散发香气,闻到的人会莫名焦躁,进而产生幻觉。藤条指引的地方香味最盛,所以你会不自觉地朝那个方向跑。”
沈衡看着悬崖边上大堆的枯叶,叶面齐整,方方正正地摆放在那里,显然是有人故意放置在那儿的!
如果推论不错,悬崖的另一头,一定就是出口。
“你方才不是也闻了吗?”为什么只有她产生了幻觉?
他顺手摘下几片叶子捻了捻,道:“我不怕这个,大约是幼时在敏贵妃那儿闻得多了。”不光是这些香料,连带一些带毒的草,只要他吃得不多,都是没事的。
他说得很是随意,沈衡听后却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说的这件事情,当年几乎惊动了整个庆元朝。
皇后娘娘身子不好,生下苏王爷之后便缠绵病榻。圣上怜惜娘娘,亲自带着她去奉芜山拜访神医。
只是苏月锦当时刚满周岁,实在不便上路,便被交给了娘娘本家的姐妹魏敏照顾。
敏妃擅用香料,性子一直都温温和和的,谁承想她会为了保住自己儿子的地位而对另一个孩子下手。殿中的熏香都是动了手脚的,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苏月锦已经奄奄一息了,虽说最后捡回了一条性命,身子底子却大不如前。
他的内息一直若有若无,又无法运行轻功的症结就是出在这里。
后宫纷乱,天家的孩子,生来就是不易的。
沈衡说:“你且等等,我飞过去将吊桥用绳子绑好。”
每个人生来的路就是不同的,她不是悲天悯人,只走好眼前的路便好了。
两崖之间的间距不大,悬崖的另一头还挂着破旧的吊桥,只是接口处被斧头砍断了,想来必定是冯家兄妹误入博古村之后,让博古村的人有了戒备,因此直接断了这吊桥。
苏月锦抬头看了一会儿,十分坦然道:“不用那么麻烦,你直接抱着我飞过去就可以了。”
您已经将节操置之度外,能不能别将男女大防也看得那般淡然?沈衡面上僵了僵,妄图唤醒他为数不多的自觉:“您就没看出来,其实我是个女的吗?”
苏小千岁十分认真地看着她,道:“阿衡,这个光用看的,是很难分辨出来的。”
这个登徒子!
“看不惯你,又弄不死你”这句话本子上的经典名言就是她现在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她深吸一口气,道:“虽然我的轻功还说得过去,但我到底没这样试过,还是将吊桥接上吧。”
她还是担心会有闪失,那东西虽然看着有些年头了,中间串联的却是铁索。苏月锦不会轻功,但飞花踏叶的本事极好,借力踏过去是最好的方法。
然而苏小千岁却不甚赞同这个想法,他指着她的腕间道:“你不是有根上吊绳吗?把它缠在对面的古树上,跃起时手下也好用力。”这才是万无一失的做法。
沈衡听后整张脸都黑透了,到底要让她强调多少次?
“这东西叫千色白绫!”
自从她上次采药的时候被他看见自己拿它勒死一只野猪之后,他就一直称它为上吊绳,完全忘记了她这种逼不得已的行为到底是因为谁说了一句“好想吃酱肘子啊”的结果。
晃动着手中雪白的绸缎,她一字一句地道:“它是用十二根金蚕线和三十九根抽丝的纤藤所制,利可封喉,柔可轻舞,不比你宫里的瓷瓶便宜。”
她买的时候可是下了血本的好吗,好吗?!
“嗯。”他漫不经心地点头,“拴过去吧。”他爹库房里给人上吊用的就是这东西。
他居然用了“拴”这个字!
沈大小姐粉拳紧握,但也知道争执不会改变结果,便只能愤愤地一甩袖腕,脱手的白绫如灵蛇一般,迅速在对面的树藤上绑了一个死结。
她用手试了试,讪讪地伸出半条胳膊:“等下你要抱紧些。”摔死皇子这份重罪可比弄丢圣祖灵石的罪责大多了。
沈衡的身体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异样的契合让两人都有些手足无措。
虽然他们在这之前也有过拥抱,但那时情况危急,他们根本顾不上其他,如现在这般贴近,终是太过亲密了。
沈衡抿了抿嘴,很担心会让他听到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声,却感觉他的内息也不如往日平和。
淡淡的冷香充斥在鼻间,她稍稍歪了歪头,意外地发现那张脸上一闪即逝的酡红。
原来,他也会紧张。
纵身跃起,两人的身影恍若在云间踏过划过的青虹,利落恣意。
诚如沈大小姐所言,这条上吊……呃,千色白绫的韧性确实极好,他们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稳稳站到了对面。只是脚尖才刚落地,他们便看见对面崖边亮起数根火把。
举着锄刀纷纷而至的村民,在看见眼前的场景之后都显得有些惊慌。
颤颤巍巍的村长这次是被人背过来的,一面用手捂着口鼻,一面喘息。
隔着一道深深的悬壁,他们两两对视,一时之间竟然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沈衡知道这里的人都是善良的,即便布置这藤藻也只是为了保留一份净土。
看着对面的村民,她郑重敛衽施了一礼。她和苏月锦的命是他们救的,她真心感激这段时间他们无微不至的照顾。
停顿良久,她只轻声说了三个字:“请放心。”没有过多的言语,却是对他们最好的承诺。
她看见巫三娘笑了,憨厚的村民们傻傻地看着她,最终都选择相信他们。人已经到了出口,即便担心,他们也只能选择信任。
自山中出来之后,沈衡偷偷看了一眼苏月锦的神色,略有些踟蹰地开口:“你打算,如何处理?”
藤藻带毒,且不容易生长,不懂香料的人极容易弄巧成拙伤到自己。博古村会出现这样排列整齐的藤藻林不是巧合,而是被人悉心照管的结果。
“当年那名给敏妃提供香料的宫人,名唤巫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村中的巫家人就是他的子孙吧。”
她爹说,这人在事发的前一夜便消失了,圣上为此震怒许久,想来他就是那时带着一家老小逃到了这里。
谋害皇嗣是重罪,他虽说不是主谋,但到底还是做了敏妃的爪牙。
沈衡看着苏月锦,轻声道:“就算他还活着,也已经是迟暮之年的人了。都说罪不过三代,博古村的人……”
“那日救治我的老人便是巫善。”苏月锦见到过他衣角内里的补丁,是二十年前宫里所用的料子。
竟然是他!沈衡愕然。
可能连巫善自己也不会想到,他意图谋害的孩子居然会在二十年后被他所救。
因果轮回,这样意外的相遇,或许是老天爷给他的另一种赎罪的机会吧。
“你在紧张什么?”苏月锦转脸看着她,眼底一片温润。
“我……”
他微笑,抬手蓄起掌风,震落山间的碎石,大大小小的岩石迅速封住了通往村内唯一的小道。
现在,没人能进去了。
“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既是世外之所,便莫再让旁人打扰了。”
这样的结果,也是给博古村的人最好的归宿了吧。
两人心里都明白,博古村避世而居,出口定然极其偏僻,顺着羊肠小道而出,真可谓正儿八经的荒山野岭。即便他们做好了长途跋涉的准备,也实在没想到这一走,竟然就是整整七天。
在这期间,沈大小姐的“上吊绳”在捕食野味的过程中再次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虽然她烤制的食物口味依旧不佳,但饿到双眼发晕、饥肠辘辘的时候,他们也实在没什么好挑剔的。
幕天席地地过了几天,终于看到官道的那一瞬,两人都有一种见到亲娘的错觉。
苏小王爷拿着帕子擦了擦脸,觉得好歹也要维持一下形象,希望进城的时候别吓坏了自己人。
沈衡在一旁不咸不淡地说:“王爷,擦了也不容易被认出来。”
两人的衣服已经看不出什么颜色,虽不算蓬头垢面,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昨天在山洞里躲雨时,她看着他被风吹乱的长发还在想,他这副模样,就算回了上京端个碗在天桥要饭,估计都没几个人能认出来。
风吹日晒的石头都难免痕迹斑斑,何况是跋山涉水了这么久的两个人。
苏月锦抬手替她轰了轰头顶的苍蝇,十分诚恳地道:“你这样子,更不好认。”
沈大小姐龇牙,直接揉乱了他一头长发。
正玩闹间,突然听到官道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扬起的尘沙铺天盖地地袭来,恍若一场沙尘暴。
沈衡踮脚望了望,竟然是皇家禁卫军!
为首的蓝衣朝官一脸焦急地在同一位近侍公公说话,正是沈括和胖胖的桂圆公公。
沈衡拉了一把苏小千岁,激动道:“快往前面站站,是我爹他们。”
可事实证明,站还是不站,结局都是一样的。
因为大部队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有闲情去注意两个灰头土脸的“百姓”。
大部队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她感觉到沈括的视线在她面上停顿了一下,而后颇为不悦地叹息:“怎的年纪轻轻的也做乞丐?实在懒惰。”
她几乎下意识地挥手,高声喊道:“爹,你看清楚,我是沈衡啊。”奈何马蹄声实在太大,她除了收获了一嗓子眼的泥沙,半点关注的眼神也没有得到。
苏月锦上前拉了拉她,指着扬长而去的队伍道:“走远了。”
她知道走远了!要不是她饿了大半天,实在提不起力气,早就飞上去扯她爹脸上的褶子了。
“桂圆公公不是你的近侍吗?怎的连自己的主子都不认得了?”太不靠谱了吧?好歹也伺候了他有些年头了,这样的眼力都没有。
苏小千岁深思了一会儿,认真地说:“方才那个,是沈括吧?”
这下谁也不用笑话谁了,沈衡都已经沦落到她亲爹都不认识她了,还有什么好争辩的。
目送着官道上最后一抹尘埃,两人唯一的选择也只能是自食其力。
只是这次沈大小姐学乖了,从裙角上撕下两条破布绑在手上,为的就是再有人骑马过来的时候能显眼一些。
可悲的是,上天总是将机会留给没有准备的人,除了那一路焦急赶路的队伍,他们再也没遇上任何“熟人”。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他们走到了城门口。
庄严的石狮子脚踏红球的样子,让沈衡几乎将它当成神兽一般顶礼膜拜。
看着紧紧关闭的城门,她对着城上的侍卫喊道:“快些将门打开,王爷回来了。”
巡逻的小哥看着年纪轻轻的,耳朵却不太好的样子,她连续喊了数遍,他才吊儿郎当地朝下看了一眼。
“嚷嚷什么呢?王爷下令不让开城,要饭上别的地方要去,没人有那闲工夫听你瞎扯。”
你这么厉害,你们主子知道吗?
沈衡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我说的是,王爷现下就在城外,你将城门打开,让我们进去。”
“王爷?”侍卫小哥大笑道,“王爷在哪儿呢?你让我瞧瞧。”他倒是当真弯下身瞅了瞅,一身青底蓝纹的官服。
原来是禹城县衙里的人。
沈衡有气无力地指了指苏月锦:“你没见识我不怪罪你,可提前说好,乱说话是要受罪的。”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对方旁若无人地大笑道:“土里土气的乡下人,还跟老子提见识。”
目光在苏月锦身上扫了一眼之后,他张狂道:“你说你旁边那个乞丐是王爷,你莫不是疯了不成?先不说他老人家只是出城走走,就是真自己回来的也断不会穿成这副模样。”当他是傻的吗?那一身长衫分明是件不值钱的布衣,有哪个王爷会穿成这样出门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苏小王爷正蹲在地上,专心看着蚂蚁搬家,闻言不由得自我打量了一番,觉得他分析得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苏小王爷出门的时候,向来穿得体面。
沈衡却几乎被气得吐血。
她七天都未吃过一餐好饭了,风餐露宿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回来了,竟然让这看门狗嘲笑了半晌。
她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扔过去,正中对方的头顶。
“瞎了你的狗眼,快些将城门打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但凡再有一点精神,她都想要飞上去揍他了。
城楼上的人被砸了头,当场就鼓起了一个青包。
闻声而至的官兵齐刷刷地跑来,怒斥道:“哪里来的山野村妇,活腻歪了不成?”
谁活腻歪了还不知道呢,沈大小姐手握在剑柄上:“不服就下来。”来一个她砍一个。
沈衡个子不高,站在那里却是气势十足,本来吵嚷得甚是嚣张的侍卫反倒因着她这样子有些退缩。都是插科打诨混差事的人,真正遇上会功夫的,跑得比谁都快。
“哪儿来的回哪儿去,爷们没时间跟你耗。”
他们不想招惹是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县太爷平日都是这么教的。
这些人到底当的是什么差?!
沈衡眼见着这些人说完就要走,不由得怒道:“你们不认识,叫认识的人过来。顾侯爷在不在城内?让他过来。”
苏月锦平日不爱抛头露脸,就连禹城的县令都不曾见过他,要说熟悉他的,莫过于顾允之了。
不想,对方也不知道是怎么合计的,面面相觑之后,竟然张狂道:“尽提些大人物吓唬我们呢?我告诉你,宫里来的人都出去了,你就是进了城也见不着。我们不管上面的事,少跟我们扯这些。”
沈衡最近时运不济,不想今日竟然背成这样。看着完全不顾他们,在城楼上高声谈笑的众人,她只觉得从未这般气恼过,正合计着要不要冲上去的时候,觉得袖口被轻轻拽了一下。
苏小千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坐到了地上,一面用手托着下巴,一面问她:“泼妇骂街你会吗?”
“啊?”
泼妇骂街这种事,其实是一种动作与语言交织,问候祖宗与反问候之间的一种强烈碰撞。
动作必须干净利落,单手掐腰,上身前倾,以确保丹田之气能顺利运行三十六周天,叫骂出来的声音才会铿锵有力。说出来的语句一定要通顺流畅,诙谐风趣,让听者为之动容,闻者为之振奋。
当然,这一点因人而异,不同程度的问候方式,总会带来不同程度的效果。
沈衡作为“半路出家的泼妇”,在动作要领上就落了下成。好在沈大小姐自幼习武,丹田之气还是甚为充足的。就见她双手叉腰,带着势如破竹之势吼道:“杀千刀的张青贤,你们家祖坟得冒多大的青烟能才能让你坐上这不办实事的位置?老百姓饿肚子、嚼草根的时候,你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如何配做一方知县?”
“你出行便是四人抬轿,三人打扇,剥削来的银子就花得这般心安理得?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被雷劈的那天,我保证禹城的老老少少都排着队往你身上撒辣椒面。”
城内的百姓或许不知道上京的朝官姓甚名谁,王爷的名讳如何称呼,对县令张青贤的名字却是再熟悉不过的,耳听着那一声声叫骂越来越高,不由得都凑到城门口观望。
隔着一道朱漆大门,沈衡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但大大小小的议论声却透过门缝传入耳际。
“外头那姑娘骂得可真带劲,听着爽快。”
“可不是吗?那张扒皮一辈子没做过好事,如今让人这一通数落,我倒是第一次听见。”
“当真好胆识。”
城楼上的一干侍卫一见这情景,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他们从来没碰上过这样的事,在禹城,张青贤就是整座城池的天,即便老百姓怨声载道多年,也没人敢这么口无遮拦地骂出来。
抓吧,人家是个练家子,万一要是一个不顺心把他们给砍伤了,多划不来。
不抓吧,难道由着她这么骂下去?万一宫里的人这个时候回来撞见了,可想而知会带来多大的影响。
几个人围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先将外面的两个人抓进来。左右就是个女子和一个文弱书生,他们二十来号人,还制服不了吗?这般想着,他们已经扛着长枪下来了。
城门打开的瞬间,沈衡手里的长剑就已经出鞘了,剑光轻闪,直接架到一个侍卫的脖子上。
“终于肯下来了?”她喊得嗓子都冒烟了。
那侍卫一看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还未待沈衡说什么,已经哆哆嗦嗦地对身后的弟兄道:“放下兵器,别乱来。”
这也变得太快了吧?
沈衡挑着眉梢,睨了他一眼,不由得将剑尖又凑近了几分,很满意对方的“花容失色”。
一旁的苏小王爷显然比她“有礼”得多,认真地走过来问人家:“你是不是要抓我们?”
“没有,小的哪敢抓您啊?小的就是……就是下来跟你们打个招呼。”那一把长剑锋利得很,他方才稍微挪动一点就被划破了皮,哪里还敢想抓不抓的事情?
然而这个答案却令苏小王爷不甚满意的样子。
“为何不抓?”辱骂朝廷命官不是大罪吗?莫不是骂得还不够难听?
被“绑架”的小侍卫都快哭了,哭丧着脸道:“您这个不算骂,口头上的东西,我们权当玩笑,说两句便算是过了。”
这是放了个台阶摆在那儿等着人去踩,但是苏小千岁压根没下脚的意思。
他说:“这不是玩笑话。”
侍卫小哥只觉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碰上这样骇人听闻的事了,一面抖着双腿,一面看向放下兵器的众人,道:“您这话里的意思,是逼着我抓你们吗?”
第六章
牢房走一圈
禹城大牢内。
光秃秃的墙壁,腐朽的圆木围栏,再加上一条粗壮的铁索。
沈衡直到坐在牢里的稻草堆上都没想明白,怎么好端端地进个城,就进到这里来了?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吓得走路都颤颤巍巍的小哥将他们请进牢里时异常呆傻的眼神。
毕竟,抓人进来这种事他做得就已经很不熟练了,再碰上这么一个上赶子坐牢的,哪里还受得起这样的惊吓?
吃着碗里丰盛的牢饭,她转脸看向一旁的苏月锦:“我们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要查吗?”
就算宫里的人还未回来,他们也没必要在这里等。莫不是这张青贤还有什么通天的本事,非要他亲自跑这一趟?
“难道这里是他藏银子的地方?”
她四下打量了一番。
每个贪官敛财的手段都是不同的,守财的本质却惊人地一致。刚到驿馆的时候,她同沈括去张县令府上吃过一顿饭,那一套宅子,恨不得每片瓦上都打上一块“补丁”,简陋得还不如一所民居。
当时她还在想,难得他爹能找到一个清廉的知己,哪里知晓,那户破旧的院子本就是用来招待上京朝官的摆设,根本不是他真正的居所。
小二说,这人将钱看得极重,分毫必究。
张青贤要是被扒了这身官服,只怕以他那守财奴的性子,宁可让银子跟着自己入土,也断不会轻易拿出来。
苏月锦执意要来牢里,应该就是冲着这件事情来的吧。
“你确定会在这里吗?”她敲击着地上的砖石,侧耳听了听声音。没有啊,如果底下真藏了东西,砖石不会这样结实的。
苏小千岁一直盘腿坐在不远处看着她,直到她折腾够了,满头大汗地坐回来时,才慢条斯理地道:“我就是饿了,来吃个饭。”
她怎的想得这般复杂呢?这世间哪有那么多机关暗道?张青贤就是吃光一整棵核桃树,也没这样的脑子。从他手里拿银子,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
沈衡表情僵硬地看向他,完全不敢相信他让她在城门下吼了大半天,为的就是逼着这些官差将他们带回牢里——吃饭!
“那你为什么非要找南面带窗户的牢房住?”她还是不肯相信自己被耍了的事实,这难道不说明这牢房同别的牢房是不同的吗?
苏月锦揉了揉有些困倦的眼睛,道:“南面有光,牢房里不会太潮,多垫些稻草睡起来会更舒服。”
他是真的有些累了,说完之后懒懒地躺倒在稻草上:“阿衡,睡了。”
天知道沈衡现在多想冲过去将这人拉起来,可是看着那眼底的青黑,最终还是忍住了。
多日跋涉,他的身体……
她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帕子盖到他的脸上。
她现在,真心不想看见这个人!
县太爷公开审案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只不过这事发生在禹城,那就是连五岁孩童都要惊讶三分的事情。因为这位所谓的青天大老爷,除却上任时稀里糊涂地处理过两件迷糊案子以外,整整三年都不曾做过什么实事了。
鸣冤鼓上的灰尘落得如手指般厚,而这场突如其来的公审也让沉寂了多年的禹城再次沸腾了起来。
“你们听说了吗?张扒皮要审案了。”一名拎着果篮的少年人一边招呼着生意,一边对身边的人说。
“审案?”一旁的老者冷哼道,“这又是坑了哪家的银子,打算往人家脑袋上扣屎盆子呢?”
这样的事张青贤过去没少干,只是都不会摆在明面上,大多是直接给人安个罪名,然后撵出城去。
“这次这个不一样。”小哥凑到老者身旁耳语,“这次审的是上次在城门外把张青贤骂得狗血淋头的那两个年轻人。”
老者愕然:“这得去看看。”
都说公堂是庄重而严肃的地方,因为它不仅象征着朝廷的威望,更是一种公理正义的存在。
然而,当沈衡同苏月锦走进来之后,看到的就是两排没精打采的衙役,以及打着哈欠的县太爷,围在门口的百姓看上去都比他们精神。
高高悬挂的匾额上面御赐的“清正廉明”几个大字,不得不说是一种最大的讽刺。
“堂下何人?为何见了本官不跪?”
如果觉得锦绣良缘之男颜倾天下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苏盎小说全集:锦绣良缘之男颜倾天下, 王爷不着调, 侍郎大人别跑, 尚书大人,打发点咯, 锦绣良缘, 夫富何求, 臣妾举案奇霉, 漫金山,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