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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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登年平静地拱了拱手:“是。”
宋戌爱骑快马,尤其驰骋于猎场追逐猎物时最觉快意舒畅,猎场的风刚劲猛烈,猎物在箭下逃窜,他这个懒散惯了的人,也只在狩猎这一刻才会露出点身居高位的杀伐狠意。他享受追逐,喜欢刮过耳郭的自由风声,可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哪一次在骑快马的时候像这次这样心如火燎,全无逸致,脑海里全是那女人倒在血泊里的样子。
舒爽的风吹不干额上的冷汗,他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
路上半刻没有停歇,竟然只花了两个时辰就从扈城上了薄奚山,顾不得门口的士兵阻拦,策马冲进皇寺,一路奔去后院的客房,下马时还踩在小石子上歪了个趔趄。一间间客房推开来疯找,终于在倒数第四间厢房里看见了倒在地上的李颐听。
宋戌几步扑过去,伸出双指去探她的脖颈,感受到她肌肤下面跳动的脉搏才终于肩膀一沉,整个身子松软了下去:“宋炽,宋炽?”他一边去解绑她的绳子,一边急切地喊,“醒醒,别睡,我带你去找太医。”
李颐听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动了动,睁开眼睛,气若游丝:“我要死了。”
宋戌道:“老子绝不会让你死!”
李颐听张了张嘴,宋戌立刻倾身过去仔细听。
她干得起皮的嘴微弱张合:“我要吃糖蒸酥酪,要饿死了。”
“……”
-3-
魏登年押着太子和王美人回到皇寺,比宋戌晚了一个时辰。
出行时队伍里的一千人如今已经折了大半,正在整顿。他沿路走去,看见他的扈城新兵都乖乖尊称一声小魏统领。
魏登年一一点头,提着两人去见宋帝,细细碎碎的议论声在他身后聚集起来。
“那是谁啊?”
“太子被他抓到了?这是大功吧,这人好运气啊。”
“那太子怎的伤成那样?”
魏登年仰视着主位上的中年男子,卺朝的九五之尊,他的杀父仇人。
光阴好像在一瞬间有一万年那般绵长。
最终,他微微一笑,平静缓慢地跪下去行了拜礼。
“太子极力反抗,微臣不得已做了些处理。”
宋帝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从血糊糊的太子身上移开,也没有怪罪,摆摆手,便让魏登年离开。
魏登年应了一声,悄然退下。
剩下的,便是他们父子间的事情了。
后院关于魏登年的讨论还在继续,且声音越发大了。
“你是说,是他发现了不明人马在扈城活动,从而揣度有场大乱,把你们叫上来救驾的?”
“这也太料事如神了吧,幸亏你们听了,要不然真要出大事!不过就这种人微言轻的小将领,你们怎么都信他?也不怕他胡诌,没人拦一拦,反抗一下?刘将军也不阻止吗?”
“刘悬将军可信任他了!待他跟亲儿子似的。”
“切,你们以为随便哪个小卒子说话大家都会听吗?他不一样,他是魏登年。”
“谁啊,没听说过。”
“魏迹魏将军的独子!”
“那个罪人之子?”
“所以你们是因为他是魏将军独子才听信的?”
“不,是小魏统领值得相信。”
新兵们刚来扈城的时候水土不服,骨子里那些个贵族的坏毛病都冒了头,对于刘悬亲点的这个小将领秉承着不服不听不受管的状态。
再加上老兵看不起新来的纨绔们,一天天地给他们下马威,还挑事要跟他们比试,比骑射比身手,输的人自领三十军棍。
这种事情,每次来了新兵都会发生,只要不闹大,刘悬基本不管。
魏登年长得文弱漂亮,常常被他们调侃笑骂,他也不回应,更是让人觉得性子孬软,手下的人也越发不服。最后闹得没有办法了,他点了新兵里叫嚣得最厉害的几个去与老兵比试,结果一个个都被打得趴下,最后魏登年才上场。
马背骑射,比的就是命中率。离箭靶八十米距离横向纵马,且只有来回一趟的发箭机会,也就是说在这一个折返的回合里,比试者要发出十箭,谁的命中率更高便算赢。
魏登年让对手先来。那个老兵是骑射的老手,在这样的难度下也只有八支羽箭命中红心。
接着便是魏登年。
军马速度较快,且必须要侧身发箭,在不断的移动中瞄准红心,靠的不仅是本身骑射的实力,还有眼力,否则很可能就会被风速影响,最后连靶子都射不中。
魏登年行云流水地翻上马背,搭箭拉弓,底下的新兵都为他捏了把汗——至少在此刻,他跟新兵是一个阵营。
魏登年连犹豫都无,马跑起来的时候便射出一箭,正中红心,紧接着又祭出第二支。两支箭几乎是首尾相连地追着,从箭尾劈到头首,再入红心。
是天雨流芳箭!
周围一片惊呼。
他们只听说过卺朝一位魏姓将军曾用此箭法取过敌方将领的首级,力道之大,贯穿对方头颅不说,还命中其身后主将,再接连数发,灭了敌方所有的将领。
可那已经是七年前他最后一次为卺朝出战的事了,何况他们都未在战场,谁也没有亲眼见过。
魏登年便如当年的那位将军,连发十箭,只用了半个来回便结束了比试。靶上红心只有一支羽箭,以及底下一分为二的一堆木屑。
练兵场安静了片刻,谁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一个老兵站出来,说会射箭只代表六艺中的一艺精湛,是不是好兵还得再来一轮。
底下新兵为他抱不平,赢了就是赢了,哪有什么第二次比试的说法。魏登年却是干脆地应了一声“好”。
要么不比,比了便要叫所有人服输。
仪态端方的男子拿起长刀来像是提笔挥墨,一股子都城里养尊处优的书生气,甚至费力地咳嗽起来,那弱不禁风的身板简直让人担心他舞不动沉甸甸的军刀。
将士们狂笑不止,原先被他箭法震慑住的老兵们也重新露出些轻蔑。
可是书生动起手来却成了修罗鬼刹。他手腕腾挪了那么几下,仿佛只是拱手作了一礼,老兵便跪在地上被制得动弹不得,纵是憋红了脸,双拳也再难使出力气来,似被一团棉花束住。
魏登年嘴角勾起个弧度,礼貌道,请大家一起上吧。
语气还是如往常那般温和,可再没人觉得这是客气了。
老兵们面面相觑,人群中冲出来三四十个不服气的。
书生手里的狼毫成了镰刀,刀刀割人首级。
无人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那些冲上去的人全在半炷香里倒在了他的脚边,虽然不及要命的程度,可是手脚不是骨折便是脱臼,要养好怎么也得折腾个把月了。
越是前些日子调笑魏登年大声的,越是伤重。
若只是赢了这些人倒也还好,魏登年还把原先手底下那些输了比试的新兵的惩罚,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五个人,一百五十军棍。
于是新兵们看着本就身子孱弱还被打得鲜血淋漓、中间两度昏死过去的魏登年,哭得比自己赌马斗蛐蛐输了半副身家还悲痛。
刘悬看不下去要人停手,可魏登年不肯;老兵们下不去手,魏登年也让继续;新兵们跪成几排哭得鼻涕冒泡,争着认错求罚,魏登年全部不理。
用兵之道,兵战为下,心战为上。
一百五十军棍,让他揽尽扈城军心。
太后的祭礼延迟到午后才举行,大家都受了惊吓,一个个神经紧绷,匆匆拜完就启程返回都城。
来时大张旗鼓,去时如惊弓之鸟,紧赶慢赶的,一日后终于抵达了都城。
整场谋反里,贵族中伤势最重的李颐听被宋帝特许接进皇宫休养。
临去的路上,濮阳王紧紧拉着李颐听的手不肯放,还睁着眼睛干号假哭:“炽儿啊,你要不然替爹问问陛下,能不能让爹也住到宫里头去啊,你伤成这样,我回了王府你娘要打死我的呀!”
李颐听气得翻白眼,手往回抽了几下还抽不出来。
宋戌怕扯到她伤口,连忙强行掰开了濮阳王的手,安抚道:“叔叔放心,我会替您照顾好堂妹的。”
濮阳王听了,并没有多么欣喜,唉声叹气得更厉害了:“要是那晚狩猎你跟我一起去就好了,倒霉孩子,真是,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为啥不说不去打猎陪着她,反而还怪罪上了?
李颐听终于睁开眼睛,有气无力丢出一个字:“滚。”
原以为离了濮阳王后终于能清净地休息了,没想到后头还有糟心事。
宋帝宠这个郡主侄女谁都知道,各宫的娘娘都想接她住到自己的殿里,派来的轿子全堵在后宫。
李颐听被吵得肚子又饿了起来,身体还痛着疲累着,就同普通凡人受重伤一个感觉,但死不了,痛着痛着也就习惯了,干脆起来去看看热闹。
下马车时扯到了伤口,右胸汩汩地往外冒血,一直浸透了外衫,吓煞了来接她的众人。
最后还是宋戌先回过神,一把将她抱进了轿子里,放了话——哪里都不去,就住在云华宫。
云华宫是当今贵妃也就是宋戌她亲娘的居所,李颐听被接进云华宫的偏殿休养。
宋戌刚把她安置下来就被宋帝的人叫走了,他擒拿反贼有功,回来就被封为储君,原太子被废,斩立决,王美人株连九族。都城八卦此事已经持续了三日。
新太子册封礼过后还有见不完的朝臣和应酬,又折腾了几日,想要求见的人把殿里招待的椅子都坐塌了几张,宋戌被吵得烦了,一张折子递到他爹面前,嚷嚷着做太子太累他不做了,直接被宋帝让人轰出了殿。为了不跟那些老臣们虚与委蛇,他干脆躲去了李颐听那里。
大批的补品每日往云华宫偏殿里送,流水的太医进进出出,各个都面色晦暗地说她活不成了,宋戌看她的眼神一日比一日凝重,还带了许多宋炽从前哭闹都不给的小食点心,之前她命在旦夕时要吃的糖蒸酥酪更是每天都往她宫里送,李颐听吃得舌头发腻,吃不完的就送给云华宫的宫人们,再有剩的全丢到池子里喂鱼,如今已经撑死了三批锦鲤。
宋戌再送糖蒸酥酪的时候,李颐听终于忍不住了,她崩溃大喊:“你别送了,我再也不想吃那劳什子酥酪了!”
宋戌神色悲悯:“太医说身体不好的人就爱发脾气,越是垂死的脾气越大,果然如此。”
李颐听:“……”
“别胡闹了,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剩下的时日都要好好的。”宋戌拉过她的手拍了拍,黯然神伤,“老子也知道你喜欢我,可是你不是老子喜欢的类型啊,我喜欢那种泼辣刁蛮又颇具风情的,你就只有刁蛮。”
李颐听气得垂死病中惊坐起:“我不是,我没有!”
“炽儿,你别不承认,喜欢一个人没什么丢脸的。怪我愚钝,现在才知从前你跟我争金戴玉,到处找我的麻烦都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虽然我最近对你很好,但你别多想,老子……老子做这些,完全是因为你替我挡了一刀,而不是因为老子喜欢你,做人要活得清醒点。”
宋戌说得义正词严,可是糖蒸酥酪还是日复一日地往她宫里送。
李颐听试图找宋戌解释,然而他自信成谜根本听不进去,在他看来,不喜欢他的女子才是不正常。
红豆告诉她,宋戌每日都会跟太医们在正殿详谈近一个时辰,向来待人宽厚的七皇子把太医院里医术出众的那几位重责了个遍。
宋帝要过问她的病情,王府要催问治疗效果,宋戌要监视问诊过程,整个太医院因为李颐听,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可病患本人却成了最悠闲的人,除了换药痛点,每日吃吃喝喝,享受着漂亮宫女们的伺候,俨然已经习惯如何当好一个骄纵郡主,如果九重天没有派人下凡敲打她的话,这样躺着长膘的日子估计还得持续一段时间。
-4-
入夏的星子很亮,就像酸梅汤里撒下了一把碎冰。
李颐听尚在梦中,是被金光晃醒来的。她揉揉眼睛,瞧见了床前面无表情的小仙君入鞠。
入鞠是再华神君手底下的文官,念起上面的折子时,那毫无起伏的音调有种让人重新打瞌睡的冲动。
然而当他念到魏登年屠了周府满门的时候,李颐听如同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醒了个彻底。
“怎么会这样,怎会如此?我分明是看着他离开郸城的……”李颐听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喃喃看向小仙君,“他后来又折回去了?”
入鞠摇摇头:“魏登年是在离开郸城的那日早晨只身入狱屠了周家的,你不仅没有阻止魏登年,甚至还间接促使他提前动手。颐听仙子办事不力,再华神君让我转告您,如果魏登年再杀了毕家父子,那么便可认定劣性难除,届时将抹掉他存在的痕迹。”
抹掉痕迹比结束他的生命更加残忍,也就是说届时不会再有人记得他,整个世间都再查无魏登年此人。
李颐听骤然高呼:“不行!”
入鞠仍然没有表情,即使李颐听想伸手拽他求个情,他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后退了一步完美避开:“既然颐听仙子心软,那便做好剩下该做的。”
李颐听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
她总不能说,算了吧,就看在魏登年好看的分上,留着他在世间继续作恶杀人吧。
她只能颓唐地应了声好。
入鞠话已带到,留下折子,晃身便走了。
九重天不愧是九重天,慈悲是神仙,狠心亦是神仙。
自郸城一别后,李颐听就再未见过魏登年,但关于他的消息倒是一直让红豆留意着,也算是源源不断。
继册封新太子后,当日平乱有功之人皆论功行赏,魏登年乃是头等功,被宋帝留在身边,成了正三品的一等侍卫,在御前轮值,算得上殿前当红人物。
他刚被选上时还起过一些波折。罪人之子没被处死已是皇家恩德,重入仕途还一下子越级居了高位的更是闻所未闻。毕愁一党的大臣都上书劝诫此子不可留,但宋帝当时便大笑三声,言道能杀其父便也能杀其子,何况近在眼前的才更好拿捏。
听到此处,李颐听连连摇头十下,桦阴竟然败给了这样的卺朝。
宋帝性子轻浮张狂,治下无方,下面的人自然也没有几个忠义的,卺朝的江山能被他稳坐这么多年,还真是全凭武将多了。
她如今被十几个宫女伺候着,太医又一日进出三四次,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她身上,想偷偷去看一眼魏登年难上加难,只能吃吃睡睡。
此刻李颐听才终于觉得这日子不太畅快了,思来想去,要偷偷混出云华宫还得靠宋戌。宋戌每次来找她,身边总簇拥着一大群人,把他万人之上的身份发挥得淋漓尽致,出去时身边多一个婢女大概也不会招人怀疑。
李颐听让红豆把话带了出去。
宋戌今日参加宴会,到了晚间才来,刚进正殿就一路鬼喊鬼叫:“宋炽!宋炽!”
李颐听一下子振奋起来,“噌”地从椅子上蹦起来往外冲,结果二人撞了个满怀,顿时一股子浓重的酒味扑鼻散开。
李颐听嫌弃地大退几步,结果被宋戌一把抓住,扳着肩膀逼迫她直视自己:“炽儿,你发现老子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吗?”
他说话时舌头打着结,身子也左摇右晃,手劲却大得惊人,钳着她动弹不得。
少年一双桃花眼生得风流,此刻喝了酒,眼尾的红色像是染了九重天上的一片烟霞,清亮的眸子里映着她的脸,就像从前他娶太子妃那日跑到她房里盯着她看的样子。
李颐听有片刻晃神,随即用力踩了他一脚。宋戌吃痛,一下子松开了手。李颐听立刻跳开一大步:“你胖了?”
宋戌甩着袖子大叫,撒泼的模样不复先前的神情:“我换了顶发冠!”
李颐听暗笑一声自己多虑,她如今又不是宋戌的良娣,宋戌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她给他倒了杯茶:“喝完,醒酒的。”
宋戌却孩子气地把杯子往地上一甩,脑袋不安分地往她肩膀上凑:“你今日急巴巴地找老子来,是想我了吧?”
李颐听被酒气熏得别开了脸,手指头把他脑袋戳得离自己远了点:“我是有正事要与你说。”
宋戌大着舌头道:“太医说你能活了?”
李颐听摇头:“不是这事。你听我说,我等会儿要出去一趟,你把门外那些人都叫进来,我混进去扮作你身边的婢女。”
听到这里,宋戌直起来的腰背一下子又塌了下去,半个身子软趴趴倒在桌上,跟摊泥巴似的哼哼。
李颐听晃他:“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如果是太医说你能活下来就好了,你要是能活,老子就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能答应你。”
李颐听心里一惊,伸手推他:“宋戌,宋戌你说什么?”
可仔细一看,那人醉得眼睛都睁不开,嘴里还胡乱嗯嗯哦哦,李颐听气得伸手揪他的耳朵:“你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大晚上喝这么醉,明早起来头痛死你!快点起来,我还要出去办事!”
宋戌痛得吱哇乱叫,被李颐听揪得站起来,然而她手劲稍微松了点,宋戌立刻一把挥开,踉踉跄跄地往里跑,跑到床榻前一头栽了下去,赖着不起了。
李颐听凶神恶煞地踢了他几脚,他反而更起劲,穿着鞋子就在床上滚了几圈,喊着:“老子困了!老子要睡觉!”
他此刻这番样子根本帮不上什么忙,看来今日是见不到魏登年了。
李颐听暗自叹气,开始赶人:“困了就回你寝宫睡去,别在我这里撒酒疯!”
宋戌一把捂住耳朵:“谁在这里瞎念叨,老子不听老子不听!”
李颐听没有办法,两只手抓住宋戌的衣服就往床下拽,一边还不忘冲外面喊人。也不知道他把人支了多远,她喊了几声都没动静,胸部一痛,伤口又裂开了。
李颐听“嘶”了一声,有几丝红色透出外衫。
手上挣扎的动静忽然消停,她低下头,宋戌也看到了她的患处,颤颤伸出只手,临了却是折回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少年太子躺在床上,如墨黑发在他脑后四散开来,喉头似有些哽咽,嗓音带了哭腔,眸子也像是浸润了美酒般水光潋滟地盯着她:“宋炽,你真的会死吗?”
李颐听心里慌了一下,急急把手抽回来。宋戌被她带得身子从床上掉出来半截也没松手。这时,旁边人影忽现,横空一个手刀落在宋戌颈后,他脑袋往床下一栽,四仰八叉,昏了过去。
李颐听坠进一双清冷愠怒的黑眸里。
多日不见,他似乎肩膀宽了一些,个子拔高了些,不过还是一身黑衣,除了腰间一把佩刀外,再无半点修饰,却越发衬得那张脸霞姿月韵,惊为天人。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没有了在周府刻意的乖顺,即使此刻面无表情,与生俱来的贵气和眉宇间的凌冽却是灼人。
她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高兴,那人便回头喝了一声:“还想要活命吗?”
李颐听这才看见他身后竟然还跟着个中年男子,穿得比寻常百姓好一些,长褂子,背着药箱,眼睛上还蒙了块黑巾。
听闻他开口,被蒙住眼的中年人不住点头。魏登年丢去一对绵耳塞:“想活命就把耳朵堵严实点。”
中年男人在地上摸索了几下,碰到绵塞,忙不迭地塞进耳朵,还用力往里压了压。
“郡主真是好兴致啊,月色如许,美酒佳酿,深夜会堂哥,臣唐突而至,可是打扰了你们?”
李颐听还没到见了小美男就昏头的地步,何况面前的人脸色极差,还摆出一副要把她捏碎的狠厉模样,即使欢喜,她也心虚地吞了把口水。
“不是,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魏登年冷笑一声:“是,目前到臣进来为止确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过臣要是再晚一些来,就不一定了。”
魏登年靠近一步,李颐听就后退一步,没几步就抵到了床沿。李颐听身子晃了晃,仰着摔坐在宋戌腿上。
魏登年眼睛危险地眯了一下,提起宋戌的衣领往地上一扔,李颐听想拦,刚伸出只胳膊就被魏登年一记冷眼给逼了回去。
“哐”的好大一声,她和室内的中年男子同时瑟缩了一下。
“魏……魏登年。”
她的胳膊撑着床榻,整个人后仰,再仰就要躺到床上去了。魏登年却逼得紧,两只手撑在她的手边,姿势像是将她整个人都裹进怀里,只是那张脸沉得吓人,几乎咬牙切齿地?到她脸上:“郡主是不是生来就有什么毛病,专爱替人挨刀挡灾,嗯?”
李颐听脑袋都要埋到脖子了,心跳声大得厉害,不敢看他:“他、他是我堂哥啊,那样的情况,我若不挡这一刀,他就必死无疑了。”
魏登年阴着一张脸:“可我怎么听说,诸多皇子公主里,郡主从前跟七皇子关系最差?”
“再差也是堂哥啊,他救过我一命,我得还他。”
“真的?”魏登年半信半疑,语气到底还是软和了一些。
李颐听立刻乘胜追击:“真的真的,我救他那是血缘,你不一样,我救你是有所图的。”
魏登年心中一窒,顿了顿,提了半口气道:“所图何事?”
“想被你轻薄算不算……”
李颐听说完就后悔了。
太没用了,怎么把心里最真实的想法给说出来了。
她懊恼地捶了一下床板,突然间下巴被魏登年钳住,迫着她抬头跟他对视,他左眼边的淡痣逐渐放大,直到再看不清,跟着嘴上一凉,碰到团软软的东西,很轻地碾过,然后被什么滑滑热热的东西舔了一下。
魏登年的轻笑声在耳畔响起:“这样轻薄?”
李颐听脑子“轰”的一声蒙了。她愣愣看着魏登年,四肢百骸的血液好像一下子冲到了头顶,脸上红得要炸开,猛地跳起来,却被他一伸手又按回了床上。
李颐听大叫一声,拽起旁边的被子,把脑袋拱了进去。
魏登年看着高耸的被子笑出了声:“原来是只纸老虎。”
第8章
她不知道刚刚错过了一个梦寐以求被轻薄的机会
-1-
“出来。”
“不出来!”
魏登年伸手去拽,扯了几下没扯动,里面的人把被子抓得死死的。
他笑了一下:“不出来也行,你伸只手出来,我给你找来了都城最好的中医圣手,让他替你诊断一下。”
过了半晌,惊鹊云丝团被里伸出只白白细细的手腕。
魏登年嘴唇抖了抖,回身拍了一下大夫的肩膀,后者忙把耳塞取了下来。魏登年拉着他走到李颐听的床榻前,大夫隔着丝帕,小心翼翼地摸到她的手腕开始诊脉。半晌,才移开手去,又要了李颐听换敷的药细细嗅了。
魏登年已经等得不耐烦:“到底怎么样?”
大夫吞了把口水,为难地摇摇头。
魏登年的脸色一瞬间难看至极,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又看了一眼李颐听的方向,压低了声音:“你说你能治好的,你说没有你调养不好的身体!”
大夫哆哆嗦嗦地道歉,要不是魏登年拽着,他真想给眼前这个煞神磕十个响头:“在下不是不想治啊,这位姑娘分明已经,已经无可救药。她受了如此重的伤,气血两虚病入膏肓,活到至今都是奇迹啊!”
“闭嘴。”魏登年钳住大夫的肩胛处,用力一捏,后者立刻痛得跪了下去。
“小人说的都是真话,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魏登年,别伤人!”李颐听忽然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我不会死的,让他走吧,让他完好地离开。”
魏登年顿了顿,押着蒙眼的大夫从旁边的窗子里跳了出去,过了半炷香时间才返回殿里。
他道:“你刚说的可是真的?”
“我不会死的,你信我。”李颐听笑盈盈的,可是神情却很认真。魏登年盯了她半晌,紧皱的眉终于松开:“好,我信。”
他点了头,忽而话音一转,沉了声调,一双眼睛盯紧了她:“可若是你骗我,那我就挖你的坟鞭你的尸,叫你死也不能安生。”
李颐听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听着他嘴里说出的可怖的话,心脏又开始乱跳。
魏登年走后,她重新钻进被子里,黑暗中,耳边如同鼓声阵阵,一下又接着一下。
就好似在九重天上翻开他戏本子那一日,若是有机会让她重新对月老安利,她想说得再大声一点——
反派人物魏登年说要掘她坟墓的时候,好可怕,好变态,好心动!嘤!
宋戌次日才醒来,问她为什么自己会睡在地上,还脖子痛。
李颐听讪笑了几声,告诉他昨日他发酒疯,非要睡在地上,说地上凉快,拦也拦不住;至于脖子痛,多半是落枕了。
宋戌对此深信不疑,还是成日往她这里跑,嘴里说着不喜欢李颐听这一款,却又穿得大金大红的,还大言不惭地说要为悦己者容。
李颐听身体的种种迹象都表明她活不成了,但她就是不死。大家一开始还万分惊恐,众说纷纭,久了就都释然了。
李颐听趁机对宋帝输入了一波马屁,卺朝国运昌盛,天子福泽庇佑皇室中人,才让她死里逃生。
宋帝龙颜大悦,直言要给她赏赐,李颐听便说,听闻皇帝的侍卫里面有个美男子,想要借出去陪她逛一天街。
都城的人都知道宋炽爱美男,曾经因为看上郸城的郑易,在外祖母家一赖就是半年,宋帝自然也听过,想着正好为国库省了一笔开销,立刻就答应了。
李颐听终于正大光明跟魏登年见上了面。
少年腰间佩了柄弯刀,穿着身明黄的侍卫服,庄重的黑色做辅,由宫里的绣娘统一裁制,针脚细密云纹严谨,这衣服别人穿得雷同无趣,他站在侍卫堆里却背脊笔直玉树临风,像个主子。
有了这样的颜色,他那苍白冷漠的脸好似都鲜活生动起来,走在街市上惹得众多姑娘大婶频频回首。
魏登年不爱招摇,随手买了张面具要戴,李颐听不肯:“你长得好看她们才要看你,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美男子总不能只我一个人瞧了吧。”
魏登年挑了一边眉道:“哦,臣竟不知郡主您心胸宽广如此,甚爱分享?”
魏登年这个人身体里仿佛有两个性子,平时看起来是谦谦君子,但若是他不快,便满身危险气息,言行难控,可一旦抽身又是一派温润风度,叫人心里时刻悬着。
李颐听点着头道:“那是自然。反正她们只能看,而我还可以碰,自然不忍剥夺他人本就少得可怜的福利。”
魏登年被她的诡辩逗乐,到了饭馆门前,走了进去。
李颐听还不大饿,便让他点自己想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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