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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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池特意提了一盏灯放到帐中。

虞宁初垂着眼坐在床边,余光看着他做各种准备,关键时刻她闭上眼睛,直到宋池挺拔的身影将她笼罩,确信他看不见自己的神情,她才悄悄抬起睫毛。

这……

许久之后,由宋池揽着肩膀频繁地漱口时,虞宁初还在惦记自己的小姑子好姐妹。

她想告诉宋湘,没事千万别好奇这个,否则最后辛苦的还是自己。

当然,徐简大概是不敢让宋湘这般的。

宋湘与徐简婚后会搬到公主府居住,但婚礼还是要去徐府举行的。

虞宁初与宋池只能坐镇公主府,将公主妹妹嫁出去。

驸马爷来迎亲了,虞宁初终于再次见到了徐简,俊秀端雅的文官,着一身红袍,显得更俊美了,只是在一众公主的亲戚面前有些拘谨紧张,尤其是不敢直视宋池。

虞宁初偏头看宋池,明明在笑啊,怎么就把驸马爷吓成了这样?

不过,这样的新郎官倒是让虞宁初觉得新鲜,她参加过好几场婚礼了,从沈琢到曹坚到康王到沈牧,包括宋池,这几位或稳重或游刃有余,只有徐简,仿佛一匹青涩的骏马意外闯入了凤凰窝,被凤凰窝里的气势震慑住了,踟蹰不知所措。

媒人扶着一身嫁衣的宋湘走了出来。

徐简神色更加紧张,低垂着眼注视着公主的裙摆。

其实直到今日,徐简还不明白公主到底喜不喜欢他,那日在公主府,端王殿下突然出现向他索要公主赠与的书稿,还问他是否对公主有意,无意便该与公主保持距离,有意则应正式提亲,而非私自接触公主。

徐简不敢欺瞒端王,更不想让端王误会自己存心引诱公主,所以回府便与父母商议提亲之事了。

他的提亲,更像是要给端王一个交待,否则他是绝对不敢冒然高攀公主的,哪怕他确实对公主动了心。

没想到,端王竟然应了他的提亲,还请皇上为他们赐婚。

赐婚圣旨一下,徐简又喜又忧,他怕公主只是听从王爷的意思才嫁的,他怕公主并不喜欢他,只是将就而已。

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持续了半年,徐简不敢问任何人,怕因为自己话多坏了公主的清誉。

糊里糊涂的,他竟然就要把公主娶回去了。

“我只阿湘一个妹妹,你要善待她。”

宋池只对徐简叮嘱了这一句。

徐简垂首道:“简必不负殿下所托。”

娶都娶了,他一定会对公主唯命是从,公主愿意与他做夫妻,他会竭尽所能哄她开心,公主不愿,他便睡在地上,绝不会冒犯公主分毫。

新娘进了花轿,徐简爬上马背,出发之前,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后面的花轿。

到了徐府这边,周围都是熟悉的亲戚面孔,徐简却依然紧张,他怕公主不喜欢他的家人,不喜欢那些此起彼伏的喧哗。

新房这边总算安静一些,但也围满了来观礼的女眷,挑盖头时,徐简的手抖个不停,逗得女眷们笑出声来。

红色的盖头终于被掀开了,耐心快要耗尽的宋湘抬起头,便看到了徐简脸上的汗,目光相对,他仿佛见了什么洪水猛兽,猛地低下头去,脸也微微偏开,看得宋湘心中一片不安,难道她的妆容花了?

宋湘再去看那些女眷,见女眷们都目不转睛地打量她,有个大概是徐简侄女的小姑娘竟然都看呆了,宋湘总算放下心来。

全福人将浑身僵硬的徐简按坐在新床上,与公主肩并肩坐着。

徐简眼观鼻鼻观心,一双手放在膝盖上,不像娶媳妇,倒像娶了一位徐尚书回来,正要对儿子耳提面命。

与之相比,宋湘大大方方,叫众人纷纷感慨公主的气度就是与众不同。

“四叔好像是块儿木头。”徐简的侄女小声嘀咕道。

宋湘瞥向面前的徐简,觉得徐简的表现还不如木头,木头一动不动的,至少显得稳重,徐简又是脸红又是冒汗的,今晚他不洗澡别想近她的身。

不多时,徐简就被请去宴席上招待客人了。

宋湘朝自己的丫鬟抱怨:“这个徐简,胆子怎么这么小。”

珊瑚笑道:“一样米养百样人,驸马爷做新郎是不如王爷沉稳,可公主也没有像王妃那样娇羞啊,依我看,沉稳的王爷配娇羞的王妃刚刚好,紧张的驸马配不紧张的您,也刚刚好呢。”

宋湘斜了她一眼,面上露出得意来,别说,徐简在她面前这么呆,她还挺喜欢的,她就喜欢“捏”软柿子,譬如她挠虞宁初的痒,就比挠沈明岚更有满足感。如果徐简像哥哥一样厚颜无耻油盐不进,她气都要气死了,哪还有乐趣可言。

夜色渐深,徐简回来了,一左一右两个小厮架着他。

宋湘再豪放,毕竟是第一次做新娘,还是紧张的,默默准备了各种开场的话好与徐简说,没想到出去一看,徐简已经醉成了一滩烂泥,让她那些腹稿都省了。

徐简的贴身小厮仿佛在美艳的公主眼中看到了一丝嫌弃,不由地替自己主子解释道:“还请公主莫怪驸马,驸马自知酒量不行,平时都很少喝酒,可是今日客人太多,这个要敬酒那个又要敬酒,驸马根本招架不住,刚刚在外面吐得可难受了,还没忘叫小的们先扶他去收拾一番,就是不想在您面前失礼。”

宋湘再去看徐简的脸,说是红吧,又红的不正常,眉头紧锁,果然很难受的样子。

宋湘让丫鬟们扶徐简进屋,两个小厮低头退下了。

徐简被丫鬟们仰面放到了床上,大红的喜被趁得他肤色更加白皙,嘴唇也红得仿佛涂了口脂,昏迷不醒地躺在那里,竟透出一股楚楚可怜的风情来。

呸,宋湘连忙将这个念头甩了出去。

“公主,现在怎么办?”珊瑚为难地看向主子。

宋湘摆摆手:“既然驸马已经睡了,你们都退下吧。”

两个丫鬟便也走了。

宋湘站在床边看着徐简,站久了又坐下,突然徐简翻个身,吓了宋湘一跳,然而新郎官只是改了下睡姿,面朝里面睡得更香了。

宋湘注意到,他的礼服上东一块儿西一块儿的洒了酒水。

宋湘可受不了这身弄脏的袍子,撸起双袖,用力将死沉死沉的男人转过来,开始替他穿衣解带,费了好大的力气,总算将徐简的外袍成功脱了下来。

春末,大家穿得都少了,外袍一脱,徐简只剩一身中衣。

宋湘重新坐在床边,目光在徐简身上上下逡巡,确定徐简睡沉了,宋湘咬咬唇,伸出两根手指,悄悄提起徐简的裤腰,上半身也贴向徐简,如此才能看清啊。

可是没等她脑袋歪得更低些,裤腰提得更高些,徐简突然又朝外翻身了,胳膊一抬一放,正好将宋湘压在了胸膛下,而宋湘的手也被他压在了腹部。

宋湘一动不敢动,整张脸都红透了。

徐简终于被这种不舒服的睡姿弄醒了,他茫然地往下看,看到一个戴着金簪珠钗的脑袋……

徐简猛地坐了起来,人本能地往床里面躲,一脸惊恐地看着宋湘:“公主,我,我……”

宋湘不想他误会太多,一边转过去扶正珠钗,一边飞快地解释道:“你喝醉了,我想把你推到里面睡,结果被你压了一下。”

徐简试着回想,确实只能想起自己被人灌酒以及刚刚醒来的一幕,他羞愧急了,手忙脚乱地爬到床下,低着头朝宋湘行了一个大礼:“下官醉酒失礼,还请公主恕罪。”

宋湘咳了咳,坐到床上道:“无碍无碍,你又不是故意的,以后不要再喝那么多了。”

徐简连连点头,今晚是不好推辞,以后他一定不会任人灌酒。

宋湘见他还弯着腰,道:“免礼吧,你我已是夫妻,不必如此客气。”

徐简耳朵一热,站直前悄悄看向公主,公主回避了他的目光,但面上并无嫌弃或不甘之色。

徐简的心便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沉默了很久,宋湘主动问道,刚刚那一瞥,她没看到想看的,却看到他过于平坦的小腹,肯定没吃饭的。

徐简看向窗外,天都黑了,公主肯定已经吃过,他还吃什么吃。

“多谢公主关心,下官已经用过了。”

宋湘攥了攥手,只好道:“那便歇息吧。”

她先躺到了床里面。

徐简心慌意乱,僵硬地去灭了屋里的灯,只剩一对儿喜烛。

回到床边,看着朝里侧躺的公主,徐简小心翼翼地在外面躺下,没有去碰被子,他已经很热了,不需要盖被子。

宋湘默默等着,等了很久,听不到任何动静,还以为他又睡着了,扭头一看,就见徐简可怜巴巴地紧挨着床边躺着,眼睛也睁着。

宋湘赶紧又躺下,小声嘟哝道:“做什么睡外面?”

徐简好像得了什么军令,忙掀开被子躺了进来,只是仍然挨着床边。

宋湘知道他胆小,问:“沐浴了吗?之前看你出了很多汗。”

徐简窘迫得要冒烟了:“洗,洗过的。”

宋湘哦了声。

过了会儿,她又问:“那你为何还不来抱我?不喜欢我吗?”

“不是,下官,下官是怕公主不喜欢。”徐简紧张地又想擦汗了。

宋湘哼道:“我若不喜欢,为何还嫁过来?蠢死了。”

新婚第一晚就挨骂的驸马爷委屈了一会儿,随即便狂喜起来,原来公主也喜欢他。

他一点一点地靠近,紧张无比地抱住了公主。

宋湘受不了他这磨磨蹭蹭的劲儿,翻身扑过来,主动亲上了徐简的唇。

看了那么多听了那么多,她早想试试了。

第120章 (报应,全是报应)

回门的时候,宋湘带着徐简来了端王府。

沈二爷、宋氏以及沈牧夫妻也都过来了。

再见徐简,他已经没了迎亲时候的紧张,而是多了几分羞赧,俊秀的脸上始终带着薄红。

宋池看自己的妹婿是不会多顺眼的,沈二爷、沈牧也是差不多的心情,虞宁初与宋氏却都很满意徐简。

有宋氏在,再加上宋湘刻意躲着,虞宁初没找到机会审她。过了几日,等宋湘与徐简搬回公主府居住了,趁徐简去工部当差,沈明岚叫上虞宁初,两人一块儿来公主府探望昔日的闺中好友,如今的新嫁娘。

沈明岚负责发问,虞宁初笑着在一旁听,宋湘一副“随便你们问我什么都不怕”的模样。

大家都嫁人了,问题也就更大胆了,沈明岚笑道:“洞房那晚,你们叫了几次水?”

宋湘伸出两个手指头。

沈明岚:“驸马爷能耐如何,可让公主登了极乐?”

宋湘终归还是红了脸。

徐简看起来呆呆笨笨的,其实很会察言观色,会察言观色,就也会伺候人了。

她胡乱地点点头,要求道:“只准再问一个,多了我也不答。”

沈明岚将这个机会让给了虞宁初。

虞宁初其实想把小姑子那日的问题还回去,可她不好意思说出口,就问:“妹夫知道你早就知道他是忘尘先生了吗?”

沈明岚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她羞过你多少次,你就问这个?”

宋湘生怕虞宁初反悔重新问似的,赶紧笑道:“他还不知道,过阵子我再逗逗他。”

跟着她大大方方地分享了她与徐简之间的一些趣事。

沈明岚啧啧道:“这不就是池表哥与阿芜反过来了吗?真不愧是兄妹,一样的不正经,就会调戏人。”

宋湘哼道:“至少我跟徐简已经是夫妻了,我调戏他也无伤大雅,才没有哥哥那么坏。”

虞宁初:“好了好了,都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

从五月开始,天气一日比一日地热了起来,虞宁初与沈明岚的身子都越来越重不好出门了,只有宋湘常来端王府、宁国公府走动。

郎中推测虞宁初会在七月中旬的时候生,虞宁初便没有着急,身子虽然有些不适,却也都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宋池位高权重,差事繁忙,但每天早上他都会腾出时间,趁凉快陪虞宁初去花园里散步,晚上回来,宋池则喜欢坐在她身边问她一日的饮食起居,还喜欢摸着她的肚皮陪孩子说话。

五月底,宋沁那边派人送了喜帖来,邀请夫妻俩于六月二十那日去公主府喝她的喜酒。

宋池道:“那日我自己去,你留在家里养胎。”

虞宁初道:“还是去吧,左右女眷们都是坐着聊天,不用我做什么,而且康王妃也怀孕了,她肯定去的,她去我却不去,显得我更金贵似的。”

宋池亲她的脖子:“你就是比她金贵,千个百个她也比不上你。”

虞宁初喜欢听他这么夸自己,也喜欢他落在脖颈上的呼吸。

到了六月二十,因为前一日下过雨,今天倒还算凉快。

宴席摆在宋沁公主府的水榭,一个个冰鼎放在案席前,小丫鬟们不停地扇着,送来一缕缕凉风。

“嫂子会不会觉得冷?”宋湘守在虞宁初身边,有些担心地问。

虞宁初笑道:“哪里会冷,我还觉得有点热呢。”

宋湘这才放心。

说话间,康王妃姗姗来迟,她二月里嫁给康王,端午时传出喜脉,如今也才怀两个月左右,压根没显怀呢。

带着女娃娃来吃席的长辈们刻意都坐得远些,唯恐小孩子惊到两位都怀了身孕的王妃。

既然都是王妃,虞宁初与康王妃被安排在了一桌上。

人在外面,虞宁初基本没动筷子,她也不觉得饿,微笑着听旁边席位上的女客们聊天,偶尔也会与康王妃说上几句。

“哎,我去洗手,你们慢用。”酒席吃到一半,康王妃微微尴尬道。

虞宁初、宋湘都点点头。

康王妃由丫鬟陪着,朝净房的方向去了。

“是不是孕妇胃口都不好,我看你们两个都吃得好少。”宋湘小声与虞宁初道。

虞宁初想,她是不敢在外面乱吃东西,出发之前在家里先吃了七分饱,康王妃还在害喜的阶段,胃口大概是真的差。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水榭里的欢声笑语突然被一声尖叫打断,众人纷纷停下筷子,有离净房的方向近一些的女眷朝外面望去,忽然有人惊道:“不好了,王妃摔倒了!”

一共就两个王妃,虞宁初好好地坐在这边,摔倒的自然是康王妃。

或是出于关心,或是想看热闹,众人急着朝外面涌去,虞宁初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身份关系也该去看看,就挽着宋湘的胳膊,在前后都有丫鬟守着的情况下,慢慢地朝外走去。

还没看到什么,宋氏身边的丫鬟跑过来,对宋湘道:“公主,长公主说了,让您陪王妃在席上坐好,别过去。”

虞宁初很懂事,不再去凑热闹。

两人刚刚坐下,康王、宋池、沈牧等与宋沁沾亲的男客都过来了,宋池、沈牧只是快步而走,康王直接跑了过来,一阵风似的从水榭外面经过,奔着康王妃出事的地方而去。

康王与他的王妃还是新婚燕尔的阶段,感情很好,康王妃又怀了孩子,听闻王妃出事,康王怎能不急?

他一路跑过来,分过人群,终于看到了被一个丫鬟抱着坐在地上的康王妃。

听到脚步声,康王妃神色痛苦地抬起头,朝康王望来。

康王却最先看到了康王妃身下的血,康王妃穿了一条白底的裙子,此时白裙已经被血染红了一片。

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地将记忆深处的一处血淋淋的景象拉扯了出来,康王连连后退,突然双手捂住脑袋往下蜷缩身子,有人想要扶他,被康王重重地推向一旁,紧跟着,康王倒在地上,全身都开始抽搐。

“快去宫里请御医!王爷常用的民医也请来!”

宋池与沈牧一起按住康王,冷声喝道。

因为康王夫妻同时出事,公主府的喜宴提前散了,只剩宋池虞宁初等皇亲国戚。

这时虞宁初已经知晓了经过。

康王妃解手过后,觉得有些反胃,想去水榭外面的树荫下散散步,结果下台阶时身边的丫鬟光顾着盯着主子的脚步,自己却不小心踩到了康王妃的裙摆,导致主仆俩一起摔了下去。

康王的情况就复杂多了,受惊心痛可以理解,谁也不知道他为何会抽搐。

康王府常用的民医最先赶到,确定康王只是昏迷暂且没有大碍,这便去为康王妃诊治了。不幸中的万幸,康王妃只是动了胎气,孩子还在,接下来只要卧床一段时日小心养着,待胎相稳定了,便可以恢复正常行动。

康王妃死里逃生,躺在床上偷偷地掉眼泪,想去看看康王如何了,此时又不能乱动。

很快,昭元帝、郑皇后带着两位御医赶过来了。

“孩子如何了?”

郑皇后焦急地问道,传信儿的人说不清楚康王的情况,而康王除了体弱不适合练武也没有出过什么大毛病,所以郑皇后就更关心儿媳妇腹中的孩子,甚至已经怀疑有人要陷害她的儿媳。当她看向宋池与虞宁初夫妻俩时,再焦急的目光也掩饰不住她眼中的敌意。

宋池恍若未觉,看着姑母宋氏走到昭元帝身边,详细地解释这两场意外。

一位擅长保胎的御医重新给康王妃检查过,说话与那位民医一致,康王妃有惊无险,安心保胎就好。

那就只剩康王了。

另一位御医先去给昏迷的康王诊了脉,又与宋池、长公主宋氏等人仔细询问过康王发病的症状,皱皱眉,拱手朝昭元帝、郑皇后道:“敢问皇上、娘娘,康王殿下以前可曾受过什么惊吓,又或者殿下是否表现出惧血?今日殿下的症状,与受了刺激后的惊厥十分相似。”

昭元帝皱眉:“惊厥不是更多发生在孩童身上吗?”

御医颔首:“皇上说的是,然而只要刺激足够严重,便是成年男女也会出现惊厥。”

昭元帝看向郑皇后,自从二弟一家出事,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兵营,一双儿女都是郑氏照顾抚养。

郑皇后早在听到御医的问题时,便无法控制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当年宋池的母亲一尸两命,澈哥儿不小心撞见了,她害怕儿子受惊,让乳母寸步不离地守着儿子,确保无事才放了心。

难道,儿子当时只是没有表现出来,其实一直都很害怕那一幕吗?

昭元帝看出问题了,不悦道:“阿澈到底受过什么惊吓?”

郑皇后不敢说,至少此时不能说,于是去问御医:“就算是惊厥,对康王影响大吗?是不是以后不再受刺激就没事了?”

御医不敢直视帝后的眼睛,低下头道:“这,臣不敢断言,惊厥之症发作起来没有规律,有时候没有刺激便会无事,有时候就算没有刺激,也会突然发作。”

郑皇后的身体晃了一下。

昭元帝攥紧拳头,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的衣摆,忽然道:“除了皇后,其他人都退下吧,各回各府。”

宋氏跟着众人走了出来,却没有离开,只叫小辈们都先回去。

宋池扶着虞宁初慢慢地往外走。

“有没有受惊?”他关心地问。

虞宁初摇摇头,刚得知康王妃可能小产的时候她也心慌,仿佛她腹中的孩子也变得脆弱起来,后来御医说康王妃的孩子能保住,她就没那么难受了。

宋池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没事就好,谨慎起见,孩子出生之前你都先别出门了。”

虞宁初点头。

走了一阵,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宋池的掌心很凉,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抬起头,夏日炎炎,宋池的脸却有些苍白,仿佛,刚刚出事的是她。

吓到了吗?

没有怀孩子的人,往往更倾向于低估孕妇的承受能力。

虞宁初便挠挠他的手心。

宋池意外地看过来。

虞宁初笑了笑:“今天手怎么是凉的,大热天里握着还挺舒服。”

宋池看着她清澈似水的眸子,也笑了:“以后每晚睡觉之前我都泡个冷水澡,让你浑身都舒服。”

等夫妻俩上了马车,宋池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同一时刻,康王的病榻前,昭元帝还在等着郑皇后的答案:“阿澈究竟受过什么惊吓?”

郑皇后看着昏迷的儿子,抿唇不语。

胎儿、失血……

昭元帝闭上眼睛:“弟妹出事时,阿澈看见了,是不是?”

郑皇后依然沉默。

昭元帝就笑了,笑着笑着,吐出一口血来。

报应,全是报应。

第121章 (迟来的惩罚)

昭元帝这一吐血,把郑皇后吓了一跳,赶紧喊守在外面的御医进来。

宋氏、宋沁也跟了进来,就见郑皇后拿着帕子想帮昭元帝擦血,被昭元帝嫌恶地推开了。

察觉到宋氏的目光,郑皇后垂了眼,不再主动做什么。

御医扶着昭元帝坐下,为其诊脉,道昭元帝只是一时气血攻心,这口血吐出来反而是好事,但以后切忌情绪躁动,大悲大喜都对身体无益。

昭元帝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床上忽然有了动静,郑皇后见昏迷许久的儿子终于醒了,关心地扑了过去:“阿澈,你感觉怎么样?”

康王刚刚睁开眼睛,还没想起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了郑皇后苍白关切的脸。

母子俩对视着,康王的记忆突然回来了,倒在血泊中的婶母与裙上染血的王妃交替冲向他的脑海,康王痛苦地抱住脑袋,很快又开始抽搐起来。

在场的五人,只有宋氏已经见过一次了,其他四人都未见过康王的惊厥发作,首当其冲的郑皇后都被亲生儿子吓得连连后退,恐惧之后是钻心的痛苦,哭着喊御医:“快快诊治我儿,快快诊治我儿!”

御医还算冷静,快步走到床边抱住康王抽搐的身体将其放置平躺,同时温声哄着:“王爷不用担心,王妃很好,孩子也保住了,只要王妃好好休息,母子都会平安……”

御医不停重复着这些话,渐渐这话起了效果,康王的抽搐越来越轻,只是仍然缩在御医的怀里,不知是不想去看郑皇后,还是不敢去看。

御医手抱着康王,回头对帝后道:“皇上,娘娘,殿下现在最受不了刺激,身边也不宜留太多人,还请将殿下最熟悉亲近的侍女或太监叫来,由他们守着殿下更加稳妥。”

御医深谙大户人家对子女的养育方法,骨血之情虽深,然而陪伴一个孩子时间最久的,其实是他们身边的下人。

昭元帝第一个出去了,心知儿子绝不会在他面前放松下来。

郑皇后仿佛丢了魂,站在康王看不到的地方,脑海中仍然是儿子刚刚看她的眼神,恐惧害怕,仿佛她是个恶人。

“娘娘,咱们先出去吧。”

宋氏低声劝道,再用眼神示意宋沁扶郑皇后出去。

宋沁心里乱糟糟的,既担心母后与哥哥,又担心自己的婚事。明日就要出嫁了,结果闹出这种事情来,会不会耽误什么?

几人各有心事。

康王身边的小太监默默地走了进去,在御医的嘱咐下好生伺候主子。

昭元帝站在窗边,一身苍凉。

其实,他一直都没想好该立谁为储君。

他知道侄子更合适,但宋澈毕竟是他的儿子,且从来没有过一个皇帝会在有亲生儿子的情况下立侄子为储君的先例,他真立了侄子,天下百姓会疑惑儿子到底哪里不好,亦会猜疑他与侄子究竟是不是伯侄关系,唯独不会轻易接受他就是认为侄子更适合做皇上的想法。

今日之前,昭元帝的计划是花几年时间好好栽培儿子,如果儿子能展现出匹配储君的能力,他会立儿子为太子,命宋池好好辅佐儿子,堂兄弟俩齐心协力治理大周江山。

然而,昭元帝亲眼目睹了儿子发病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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