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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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十二点的急诊大厅，显得格外安静，只偶尔有医护人员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张小满被确诊是急性阑尾炎，这种手术并不算特别紧急，所以不会立即给他做。
真的要做手术也需要排期。
叶飒给他开了抗生素，打算先消除炎症，最起码让他没这么疼的厉害。
挂上点滴之后，张小满情况好多。
温牧寒和郑鲁一站在他病床边，小伙子躺在床上特别不好意地低着头：“营长，副营长，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郑鲁一话多，为人也亲和，跟底下的兵说话也很随意。
倒不是温牧寒多么高高在上，只是他话少为人又要求甚高，陆战一营的兵都把他当成了神祗般，恨不得把他供起来仰望。
温牧寒看着张小满：“你不是说要当最好的兵？”
张小满不解地看向他。
温牧寒：“最好的兵就得有最好的身体，这次你要听医生的话好好治病。”
他说这些话已经算得上是温和，张小满这会儿哪还想得起疼，开心地恨不得蹦起来。
没一会儿张小满也累了，闭着休息起来。
温牧寒看着郑鲁一说：“你先回去吧。”
“还是您回去吧，我在这儿守着，”郑鲁一赶紧说道。
温牧寒挥挥手，一副懒得再跟他说话的样子。郑鲁一原地叹了一口气，知道温牧寒这人吧，看着是个狗脾气，其实把这群兵都在放在心上呢。
郑鲁一说：“那我打车回去，把车留给你啊。”
他走之后，温牧寒安静坐在病床旁边，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外面的动静，好像是又人来看急诊。
外面护士的声音，偶尔还夹杂家属着急的嚷嚷声。
温牧寒站起来走到门口，看见叶飒站在一个男医生的旁边，两人正在低声交流，看起来是在讨论病人的情况。
于是他干脆倚在门框上看着那边，微侧着身的姑娘长发扎成利落的马尾，露出笔直挺翘的鼻梁骨，显得整个侧脸格外精致立体。
她手里戴上一次性手套，拿出听诊器放置在病人的心脏处。
就在她俯身要问病人话的时候，病人的眼皮努力睁开，却仿佛怎么也睁开似得。
突然放在旁边连接在病人身上的心跳检测仪，曲线猛地变得被拉高，随后降低，曲线如同过山车般，旁边的男医生着急喊了一句，随后护士立即跑了过来。
直到仪器上那条本来上下起伏着的曲线，在下一秒陡然拉出一条直线。
滴滴滴，刺耳的警报声划破急诊室的宁静，刺激着在场每个人的情绪。
家属失控的狂喊。
温牧寒也猛地站直身体，看着不远处忙碌着的工作人员，而穿着白大褂的叶飒，始终在拿到护士递过来的除颤仪之后，低头看着病床上心跳骤停的患者。
“双相，200焦，第一次。”
在冷静等待充电完毕后，叶飒将手中的电极板紧紧地压在患者的裸露着的胸口。
明明是没有声音的，可下一秒病人的身体在电击的刺激下，猛然被弹起。
砰。
一声闷响。
是病人身体砸落回雪白病床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温牧寒听着叶飒冷静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急诊室。
直到心跳检测仪上那个刺耳的声音突然消失，本来水平线的心跳陡然有了起伏，急诊室里的那透着绝望的气氛猛然被驱散。
“有了，有心跳了。”
“真是太好了，心电恢复。”
伴随着家属呜咽的哭声，温牧寒的眼睛依旧盯着还在忙碌的人。
从头至尾，她始终冷静又坚定。
真不一样了，忽然他心头跳出一个念头。
这一次，那个曾经在他心底软乎乎的小丫头，彻底长大了，变成了一个有能力处理一切情况的大人了。
温牧寒认真望着远处还在忙碌的姑娘。
……
叶飒洗完手出来时，扭了扭身体，虽然她刚才救人时候表面看着极沉稳冷静，可其实还是出了一身的汗。
急诊室夜晚值班就是这样，需要应对各种紧急状况。
她刚出来，突然护士黄蔓喊住她：“叶医生。”
叶飒停住脚步看着她。
黄蔓将一个塑料袋子拿了出来，神神秘秘说道：“这是有人托我给你的。”
叶飒微怔。
黄蔓将手搭在嘴边，轻声说：“就是十二点来的那个大帅哥。”
叶飒不再犹豫，伸手将袋子接了过来，低头看了一眼，里面有一杯玻璃瓶装的咖啡，还有一个刚加热过的饭团，还透着热乎气儿。
一看就是医院对面那个全家便利店买的。
没一会儿，温牧寒的手机震了下。
他拿出来发现是一张照片，拍着的正是他买的东西，只不过还附带着一句话。
磨人精：【这是你给我的奖励？】
温牧寒哼了一声，本来没打算搭理她的，结果小姑娘压根没打算轻易放过他。
磨人精：【下次记得直接给我，要不然护士小姑娘会以为你暗恋我的，虽然我挺希望这是真的。】
还下次？
温牧寒觉得他这一次都是多余的。
只是他眼睛在暗恋两个字滑过时，冷哼一声。
暗恋个屁。
——
张小满第二天就被转到其他科室了，他是现役军人，所以医院挺重视的，尽量快的给他给他安排开刀。
叶飒倒是想接着收到某人深夜的安慰，只可惜之后她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没看见。
而且上次发的信息，好像把他得罪的不轻。
他不太搭理自己了。
叶飒没打算一下子就把人吓跑了，所以这两天也安分了点儿。
不巧晚上来了个病人，是车祸的，抢救时候不小心血迹喷了叶飒半边脸。抢救的时候还不觉得，等病人情况稳定下来，她觉得身上都是血腥味。
所以没人她准备回更衣室换衣服。
谁知刚走出去没多久，突然遇见一个妈妈带着小女孩，梳着两个小辫子长得白白嫩嫩的。只不过小姑娘在看见她衣服上大片血迹时，被吓得立即躲在妈妈腿后，死活不往前走。
叶飒安静地望着她，突然伸手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
她将糖微微往前一递，可是小女孩眼巴巴望着，又想要又不敢上前。哪怕她妈妈鼓励她，小女孩始终还是躲着看向她。
到最后叶飒也没出声，只是轻轻将糖果摆在旁边的椅子上，慢慢起身离开。
只是她转身就看见站在身后的温牧寒。
他穿着一身浅灰色衬衣，配色黑色长裤，本来个子就高，此刻衬衫下摆塞子裤子里，一下有种脖子以下都是腿的感觉。
这人身材比例也太好了吧，他腿长得多少啊？
叶飒微眯着眼睛打量，心里这么想着：有机会一定量量。
用、手、量。
可是下一秒，她想起来了，这会儿她脸上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擦干，头发和衣服上也都是血。叶飒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没办法拯救了之后，终于认命了。
叶飒走到温牧寒面前，看着他说：“忘记我现在这个样子，平时我没这么丑的。”
她还没敢靠近，怕自己身上有血腥味。
温牧寒并没有说话，而是将手从兜里拿了出来，下一刻他往前跨了一步，整个人几乎是贴到了叶飒的面前。
当他用手指指腹将她眼角还没彻底干涸的血迹轻轻擦掉时，低沉的声音恰时响起。
“不丑。”
第11章
走廊边上的窗户没开，夜风带着些许凉意，吹进来，轻轻掀起彼此的衣衫。
温牧寒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似得，在她开口之前，抢先说道：“我只是说不丑，你别自作多情。”
小姑娘其实身上并没有什么血腥味，反而是头发上还残留着淡淡香味。
微风一吹，那股淡淡清香似飘进他的鼻间。
叶飒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微微耸肩：“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温牧寒目光深沉地看着她：“我能指望你嘴里象牙来吗？”
叶飒微眯着眼睛。
结果她居然踮起脚尖，竟是凑到他嘴边，在温牧寒眼神彻底沉下来之前，她语气无辜地说：“我靠近一点儿，让你看清楚我嘴巴里到底有没有象牙呀。”
这女人……
温牧寒看着她脸上得逞的笑容，原本极大的眼睛，此刻因为笑容有点儿弯起，眼尾轻翘，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媚意。
仿佛下一秒就要勾走他的魂。
温牧寒一秒都没停顿，立即转身。
不过这次叶飒追上去问道：“你是不是要去看张小满？”
“干嘛？”
“我跟你一起去啊，”叶飒理所当然。
温牧寒脚步停住，微侧着头看着她似笑非笑：“你跟他很熟？还要去看他。”
叶飒耸肩：“毕竟他是我接手的病人，他是不是今天刚做完手术。我正好也下班了，现在去换一身衣服，你等我一下。”
说完，她也不等温牧寒拒绝，直接走了。
温牧寒望着她的背影。
……
叶飒直接回了医院的更衣室，打开自己的储物柜拿出里面的一个纸袋，把她一直备用着的衣服扯了出来。
幸好她带一身衣服备用。
只是在换衣服的时候，她突然想起刚才抢救完病人，护士看见她身上满是血迹的衬衫，一脸佩服的说，“叶医生，你人真好，衣服被弄脏了也不在意。”
叶飒微当时只是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下。
等她换了一身新衣服，低头看着凳子上放着沾染血迹的衣服，毫不犹豫连上衣带裤子，一起扔进了更衣室里的垃圾桶。
她在意啊。
——只是那是在救人的时候。
人命比天大。
——
叶飒出来之后，重新回到走廊，只不过这里除了偶尔路过的别人之外，看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连表情都没变，算是意料之中。
不过她知道张小满的病房在哪儿，等她走到大楼外面时，就看见背着大门口的男人手指间夹着一根烟，猩红的烟头火光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突然，叶飒笑了起来。
让他等着，还真的等着了啊。
真听话。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给温牧寒听，指不定这男人又要说出什么话来嘲讽她呢。于是叶飒慢悠悠走过去，只是在靠近时，正要用肩膀撞一下他的手臂。
谁知她还没撞到，男人竟是闪电般地往旁边闪开。
直接把她给躲开了。
这……
温牧寒回头看见是她，脸上闪过一丝冷笑：“就知道你不老实。”
叶飒被他这个样子真的要逗笑了，怎么弄得她跟一个要霸王硬上弓的恶霸似得，时时刻刻要对他做什么。
好吧，虽然她确实有点儿。
“还不走？”温牧寒往前走了几步，见她站在原地不动，眉心轻抽。
叶飒立即跟上他。
“你知道吗？我们九院和你部队还是兄弟单位呢。”叶飒突然说道。
温牧寒瞥了她一眼，静候她的下文。
叶飒：“你们军官体检是什么时候啊？”
温牧寒没想到她是打这个主意，当下气笑了：“那也轮不到你。”
“怎么就轮不到了？”
“那轮到了，你想干嘛？”温牧寒不冷不淡地问道。
叶飒没想到他会搭理自己这一茬，本以为他会要么生气的不说话，要么就干脆不搭理她，所以他反问时候，她一时也没想到什么说辞。
叶飒低头踢了下地上的石子，结果发现自己这样太过心虚了。
所以她抬头挺胸，冷静说：“解放军是为人民服务，我就为解放军服务。”
噗嗤。
这话说的可真够义正言辞的，只不过温牧寒虽然没什么话都没说，但原本插在裤兜里的手指伸在耳垂上微捏了下。
叶飒瞧见了，微咬了咬牙。
内科病房是在17号楼，离急诊大楼还有点儿距离。
这会儿正是下班的高峰期，也是来看病人的高峰期，一路上熙熙攘攘，就连到了住院部的电梯门口，都等着好几个人。
电梯上红色数字似乎跳的格外慢，直到一声叮地脆响，终于到了一楼。
因为叶飒他们是是最早等着的，所以电梯里的人走光之后，他们先走进。谁知不巧，正好医生带着护士推着病床走了进来。
于是本来宽阔的医院电梯，一下子变得狭窄起来。
原本站在叶飒前面的男人就不老实，这下更是拼命地往她身边挤，叶飒冷眼望过去，刚要开口时，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几乎是抱在怀里的方式转了个方向。
“你站这儿。”
叶飒被温牧寒拉到了他原本站着的电梯角落。
身后是冰冷的电梯壁，面前是他宽厚又温热的胸膛。
温牧寒尽力跟她拉开一些距离，让自己的身体没有离她太过近。叶飒抬起望着他，正巧他一双黑眸也微垂着头，没什么情绪地落在她的脸上。
这次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安安静静靠着电梯壁看着他。
这男人保护她时的样子，可真够迷人的。
——
电梯几乎是到了一层就停一次，慢慢悠悠让叶飒觉得时间还可以变得更长一点儿。只可惜最终电梯在十五楼停了下来。
他们两人出来之后，并肩往病房走去。
张小满住的房间是三人病房，房间不算小，隔壁是个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男生。他们进去的时候，两人正在聊天。
“哥，你射击怎么样啊？我看电视上那些神枪手，百米之外能狙掉敌人呢。”
男生说着做了一个举枪的手势。
小男生的妈妈在一旁无奈说道：“医生不是叮嘱你了，少说话多休息。你看看从刚才到现在，就吧啦吧啦个没完的。你不休息，你还不让人家解放军休息啊。”
“妈，你什么都不知道，咱们国家海军陆战队一共才那么点儿人，我现在居然能跟他住在一起，你知道这跟买彩票中奖差不多的概率了。”
或许每个男生心中都有一个军旅梦，充斥着着热血和赤忱。
哪怕他们没办法实现自己心中的这个梦，但是当他们遇见军人的时候，心底总会升起羡慕和尊敬。况且那些新型枪支、两栖战车简直让所有男生着迷。
“没事，没事，阿姨。”张小满摆摆手。
他到底是年轻又身体素质好，今天做完手术麻药劲儿过了之后，整个人精气神还是这么好。
这时张小满抬头看见温牧寒，突然惊喜地喊道：“队长。”
“刚手术完乱动什么，老实躺着。”温牧寒看着他要起来，微沉着声轻斥道，吓得张小满立即老实躺在病床上。
张小满：“队长，您怎么又来看我了，昨天不是来过了。”
“你昨天吃过饭，今天就不吃了吗？”温牧寒声音淡淡。
一旁小男生本来在温牧寒进来的时候，被他的气场震住不敢说话，结果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扑哧一下笑出了声音。
此时张小满也注意到温牧寒身边站着的叶医生，他以为叶飒是在路上碰见温牧寒，还笑着说：“叶医生，你怎么也来了。”
“跟你们队长一起来看看你啊。”叶飒笑道。
张小满立即眼睛在叶飒的身上和温牧寒之间来回转，队长和叶医生……
叶飒心满意足看着他眼睛里的震惊，以及脸上写着的‘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事情’的表情，毕竟这就是她要的效果。
温牧寒看了她一眼，没想搭理她。
张小满摸了摸头，小声说：“队长，我吃的那个饭是不是你给我订的？”
“不喜欢？”温牧寒看向他。
结果张小满赶紧摆手，赶紧说：“是他跟我说这家店特别贵，队长你别千万破费啊。”
张小满醒来没多久之后就能吃东西了，结果护工给他拿来饭之后，隔壁小男生看着他吃的东西，大呼小叫问他是不是传说中的富二代。
张小满出身海南小渔村，祖上往上再数三代都没出过一个有钱人。
结果小男生在大众点评上这家店的信息搜给他看，告诉他这是一家人均超过两千的店，就光他现在吃的这些东西估计也是四位数起步。
从渔村出来的质朴小伙子哪见过这阵仗，张小满当时就吓得不知道是该继续吃还是不吃。
吃吧，这也太贵了，他就不懂什么东西能贵到一顿几千块。
不吃吧，这买都买了，不吃岂不是更浪费。
他在部队里都不敢浪费一粒米，每次吃完饭碗里都干干净净的。
现在他更不敢了。
温牧寒望着他，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意：“没事儿，这是我私人给你加的小灶。”
“回去别跟他们说啊。”
张小满被他后面叮嘱的这句话逗乐了，他说：“队长，你是不是怕他们起哄让你请客啊？”
“敢？”温牧寒哼唧了声。
叶飒站在一旁听着他们两人闲聊，哪怕干站着也觉得有意思。温牧寒这人就跟宝藏似得，哪怕她不停的挖下去，也能挖出让她心动的东西。
直到温牧寒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名字，微愣了下，转身出去了。
此时就剩下张小满。
叶飒笑眯眯地问：“感觉怎么样？”
张小满本来看见她心底还挺感动，毕竟那天在急诊就是她救了自己，而且他还特别兴奋地问：“叶医生，你真不记得我了？”
叶飒挑眉。
“那天在酒吧街，你是不是救过一个姑娘。”张小满提醒她。
记忆一下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迅速倒带至那天，直到叶飒眼中闪过恍悟，她说：“你是那天蹲在那姑娘旁边的人？”
“对，你不是还跟我说话了嘛。”张小满不好意思的摸头。
这下叶飒真笑。
这世界还真是挺小的。
张小满瞧见她笑，那种冲击到心头的惊艳感再次升起，所以他问：“叶医生，你跟我们队长早就认识吗？”
叶飒点头，她说：“是啊，早就认识了。”
“那你们……”张小满说这话时，眼睛还瞟了一眼外面。
叶飒也不怵，笑眯眯地问：“你觉得我当你们队长夫人，行吗？”
张小满兴奋地一拍大腿，怎么不行啊。
他说：“我跟你保证，我们队长可正派了，他身边连一个女的都没有，我们团部领导都特别着急想让他找对象，他都死活不愿意去相亲的。”
“说够了吗？”
突然一个凉飕飕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吓得本来说的正兴奋的张小满浑身一激灵。
叶飒转头看着温牧寒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两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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