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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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上刻?”班婳惊讶地看着杜九,“三岁的孩子在卯时上刻起床,这不是折磨小孩子么?”

杜九干笑道:“这是夫人定下的规矩。”

“她让孩子卯时起床,自己却在一个时辰后再受孩子的礼,这不是宽以待己,严以待人吗?”班婳翻个白眼,“可怜你家主子,小小年纪过这种日子。我三岁那会,不睡到天亮是不会起床的。”

杜九脸上的笑容快挂不下去了,这话要他怎么接?

一个是主子的亲娘,一个是主子最心爱的女人,他说什么都是作死。

“那你再跟我说说,你们家主子小时候发生过什么趣事,他有什么想做却没做,长大以后就不好意思再做的事?”

杜九摇头:“主子从小就很自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趣事倒是有一件,主子十一二岁那年,在宫里遇到一个小姑娘,被小姑娘拉着去冰上玩……”杜九语气一顿,“不过这事被夫人知道以后,主子被受了罚。”

“谁罚的?”

“夫人。”

“罚了什么?”

“鞭二十,抄写家规十遍。”杜九现在还记得,主子当年被打得后背渗血的模样。那件事过后不到一年,夫人便病故了。从那以后,他就再没见过主子做过任何一件像小孩的事。

冬天那么冷,主子趴在床上,太医给他上药的时候也不哭不闹,倒是侯爷因为这事与夫人闹过了一场。

班婳听到这些,心里就像是被醋泡过、被针扎过,又酸又疼,她沉默良久,看着窗外道,“今年的大雪,就快要到了吧。”

杜九不解地看着班婳,傻愣愣地点头:“应该是的。”

当天晚上,京城就下起了雪来。

班婳披着狐裘,站在台阶上,看着白雪皑皑的世界,转头对一名亲卫道:“你去告诉世子,说本宫想去嬉冰,让他找个好去处,我明日就去找他。”

“是。”

班婳笑了笑,转头往正殿走去。

正殿上,容瑕听着几个近臣讨论京城有才能的年青人。

“原忠平伯嫡次子谢启临,也有几分才学,只可惜伤了眼……”

“朕不用德行不正的人。”

周秉安微愣,随即道:“陛下所言甚是,微臣失察。”

作者有话要说:女配:她看上的不过是你这张漂亮的脸而已。

男主:我不听我不听,你一定是在骗我,她不可能这么对我。

《论男主拿女主剧本系列》。

第139章

“周老乃是国之肱骨,对年轻一辈不太了解也是正常的,”容瑕在名单上勾了几个名字,“朕既已登基,天下百废待兴,明年开恩科,广纳天下贤才。”

“陛下圣明。”几位朝臣齐齐行礼,这几年因为蒋家人瞎折腾,不少读书人受到迫害。如今陛下开恩科,最高兴的定是天下文人。唯一的问题就是现在把告示张贴到全国各地,有些偏远之地的读书人,只怕是来不及赶到京城。

周秉安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容瑕道:“既然不是按照规矩举行的科举考试,时间也不用拘泥以往,把时间定到四月底,倒也方便。”

“陛下仁德,为天下文人着想,微臣替学子们谢过陛下恩典。”

“依朕看,这次科举就由你、姚培吉、刘半山三人负责,”容瑕早已经习惯这些老狐狸没事就爱捧一捧他的行为,他从不当真,“刘爱卿岁数尚轻,大事上还是要由二位做主。”

新帝登基后举行第一次科举,就让他们来负责,这是莫大的脸面,同时也表明了新帝对他们的信任。周秉安与姚培吉都是聪明人,知道陛下有意培养刘半山,当下便满口答应下来,顺便又夸了刘半山一番。

刘半山如今不过而立之年,已经领了大理寺卿的职位,日后可提拔的空间可大着呢,就算为了子孙后代着想,他们也不想得罪这个人。

待这些朝臣离开以后,容瑕才再次低头去看周秉安等人呈给他的这份名单,朱笔在谢启临名字上停了很久,最终还是再次划掉了他的名字。

“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快请。”容瑕站起身就想到门口迎接,可是低头一看这份名单,随手拿了份奏折改在了上面。

“容瑕。”班婳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盘点心,有些像是容瑕曾在班家吃过的那个,太久没有吃,味道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只知道这么一盘点心,比这么一盘银子还要值钱。

“这厨子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你尝尝。”班婳把盘子放到桌子上,捻起一块放到容瑕嘴里,“好吃吗?”

容瑕点头。

“你整日待在殿里处理事务,别把身子累坏了。”班婳把他按在椅子上坐好,替他按着肩膀。

容瑕抓住她的手,伸手把她捞进自己怀里,“说吧,是不是出去惹什么事了?”

“啊?”班婳莫名其妙的看着容瑕,“我为什么要出去惹事?”

见她一脸茫然无辜的样子,容瑕把一块点心喂到她嘴边,一边喂一边道:“前几日出宫,你玩得很晚才回来,对我也是这么热情。”

“这话说得,好像我平日对你不好似的。”班婳吃下点心,在容瑕指尖重重一咬,哪知道容瑕不闪不避,只笑着任由她咬。

“你傻了么?”班婳见他指尖留下了自己的牙印,有些心疼又有些心虚,“外面不是下雪了么,我想你陪我出宫看看雪景。”

“明日?”容瑕想了想,“好,待下了朝我就陪你去。”

“说好了,就不能改口啊,”班婳在他腮帮子上亲了一口,“乖,继续批你的奏折,我就不打扰了。”

“等一下,”容瑕把她拉了回来,在她唇角重重亲了两口,“你个小没良心的,达到目的就走,坐在这儿陪我一会儿。”

“那你批奏折,我看话本陪你。”班婳揽着他的脖子,笑眯眯道,“若是让我给你洗笔研磨也是可以的。”

“罢了,”容瑕把她抱起来,放到铺着软垫的椅子上,“你坐在这陪我就好。”

他招来王德,让他取来两本班婳喜欢的话本,又给她备好瓜果点心,才坐回御案边做自己的事。两人爱好性格虽然不太一样,但是坐在一起,就莫名的和谐。

没过一会儿,容瑕见班婳趴在桌沿边睡着了,摇头轻笑一声,把大氅盖在班婳身上,拦腰把人抱起,走出了御书房。候在外面的太监宫女见状,忙撑伞捧壶,替帝后遮住从外面吹过来的寒风。

“陛下……”

女官刚开了一个口,就被容瑕冷淡的眼神吓了回去,他看了眼外面的风雪,加快步子把班婳抱回了后殿。

“你们都退下吧。”容瑕坐在床沿边,看着安睡的班婳,让屋子里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容瑕怔怔地看着班婳,这张脸自己几乎日日看着,可是却怎么都看不腻。世人都说,父母看自己的孩子,总是越看越觉得自家孩子无人能及。可他是婳婳的夫君,为何每每看着她,也会觉得世上没有哪个女子比得过他?

越看越觉得,自己的娘子比谁都好,眼睛比他人更有神,嘴巴比别人更加润泽,眉毛比别人漂亮,就连生气的样子,也好看得让他心中酥软成一片。

总不能说他把婳婳当做自己女儿般了?

他自嘲一笑,走出内殿的时候,见到几个宫女静立在外面,他停下脚步,看向其中一人:“你叫如意?”

“奴婢如意见过陛下。”

“你一直在娘娘身边伺候?”

“回陛下,奴婢十岁的时候就在娘娘身边伺候,已经在娘娘身边伺候十年了。”如意有些意外,陛下从不与娘娘身边的丫鬟多说一句话,也不关心她们叫什么,有娘娘在的时候,陛下眼里几乎看不见其他女人,今日……这是怎么了?

如意心里有些不安,却不敢显露出来,只能老老实实地等着陛下开口。

容瑕想问她有关婳婳与谢启临的事,话到嘴边却又问不出来,他眉梢微微一动,“朕知道了,好好伺候。”

“是。”如意见陛下并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躬身退到了一边。

等容瑕离开以后,玉竹好奇的问:“如意姐姐,陛下这是怎么了?”

“陛下的心思,也是你能揣测的?”如意狠狠瞪她一眼,“你这好奇的性子若是不压下去,还是早早打发了你去国公府,以免闯下祸事给娘娘增添麻烦。”

玉竹面色一变:“如意姐姐,是我错了。”

如意见她受教,语气好了几分:“非我对你严厉,只是姑爷现在已经是陛下,我们作为娘娘身边的人,言行当更加谨慎才是。”

玉竹老老实实地点头,她日后不敢了。

“陛下,”王德撑着伞躬身走着,“老奴瞧着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去请一名御医来给您把一把脉。”

“不必了,”容瑕摇头,对王德道,“朕很好。”

王德犹豫了片刻,又道:“陛下,您是……听了安乐公主的话,心里不太畅快?”

容瑕停下脚步,偏头看了王德一眼。

王德被这个眼神盯着浑身发寒,把伞递给身后的太监,就跪在雪地里请罪。

“起吧,朕并未怪罪于你,”容瑕把手背在身后,看着廊外的风雪,“你在宫里伺候了这么多年,安乐公主的话是真还是假?”

“娘娘当年与谢二郎订婚的时候,她才多大呢?”王德小心翼翼看了眼容瑕的脸色,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奴婢在宫中伺候,虽然称不上了解娘娘,但是娘娘的性子奴婢还是知道的。”

容瑕挑眉看他。

“爱憎分明,从不会在感情上委屈自己,”王德躬身行了一个礼,“要说送谢二郎的诗集是千辛万苦寻来的,奴婢是一百个不相信,最多是恰好得了一本,而四周亲朋又没人喜欢这些,便顺手送给了谢二郎。”

“与娘娘交好的那些公子小姐,可没人喜欢这些东西。”

容瑕表情有些微妙,他挑眉看王德:“是吗?”

“奴婢一个阉人,哪知道儿女感情这些事,”王德干笑道,“就是凭借自己所见所闻来推断而已。”

“你说得对,送一本诗集算不得什么。”容瑕抬了抬下巴,眼底露出几分笑意。

当初婳婳送了他那么多千金难得的孤本画册,可从未舍不得。更何况那时候他们还不是未婚妻,婳婳对他便这么大方。谢启临做了婳婳两年的未婚夫,也不过得了一本婳婳最嫌弃不过的诗词集,实在称不上喜欢二字。

回到御书房,容瑕在谢启临名字旁边做了一个批注。

把其发至西州任知州。

既然有些才能,而他又不想见到他,不如这样最好。

当天晚上,谢启临接到了朝廷下发的委命书,看着上面盖上的大印,他有些意外,又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容瑕竟然愿意给他一个官职,这实在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看着满脸激动的双亲,谢启临把所有的猜测都压在了心底。他走出屋子,看着从天际飘摇而下的雪花,心中五味陈杂,说不上高兴还是难过。

或许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落落,这种失落感,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到午时,一辆马车从朱雀门驶出,车辕在积雪上压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马车一路从闹市经过,直到京郊的冰场才停了下来。这座冰场是京城某个纨绔修建,到了冬日的时候,邀上几个好友与美人,在冰上玩闹,或是请一些冰嬉高手来玩些花样,来供他们欣赏,也算是趣事。

这个纨绔姓钱,在京城中的地位不高不下,平日像周秉安、班恒这种高等纨绔,基本上都不带他一起玩。所以这次听说班恒这位国舅爷要借用他的冰场,钱公子高兴得一整晚都没睡觉,让家里的下人连夜把冰场打理了好几遍,确认就算扔几匹马到冰上,都稳稳当当以后,才放下心来。

钱公子一大早就等在冰场外,等班恒、周常萧等人出现以后,忙热情的迎了上去。不过他很快发现,这几位高高在上的公子爷并没有马上入场玩耍,而是让一堆亲卫把冰场围得严严实实。

这些亲卫各个人高马大,腰带佩刀,眼神不怒而威,吓得钱公子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打飘。

“你莫紧张,”周常萧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要等一位贵人来,所以难免护卫严格了些,还请钱公子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钱公子忙摆手道,“应该的,应该的。”他偷偷看了眼四周,照这个架势,就算有只蚊子也飞不进去,究竟是哪位贵人来头这么大,连堂堂国舅爷也要如此小心翼翼。

大约半个时辰以后,一年马车停在了冰场外,钱公子正想上前说这是私人领地,外人不可逗留。就见班国舅一路小跑迎了上了,从马车里接出一个身披红色大氅的女子,他不小心瞧见这名女子的脸,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等他回过神后,才发现这个绝色女子身边还有个同样出色的男人,他感慨地叹息,绝色美人果然都有了如玉公子陪伴。

班婳牵着容瑕的手,扭头微笑着看向容瑕:“陪我玩一会好不好?”

容瑕看着光洁的冰面,又看着身边笑颜如花的女子,竟有些失神。十余年前,他也想偷偷到冰面上去玩耍,刚好有个小姑娘要他陪着玩,他便顺水推舟下去了。

只是他刚到冰面上走了没几步,就被宫人发现,回家受了一次罚,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去冰面玩耍过。现在婳婳忽然带他到这里来,又唤起了他儿时的记忆。

“我不会,”容瑕对班婳温柔一笑,“我就在这边看着你好不好?”

“没关系,还有我在呢,”班婳脱下身上的大氅,换上冰嬉鞋,指了指杜九,“杜九,给你家主子换鞋。”

“属下……这……”杜九在容瑕与班婳身上看来看去,纠结万分。

“罢了,”容瑕无奈一笑,“我自己来就是。”

班恒见状递上一双鞋,又给容瑕戴上护头护膝护腕,这些东西戴上去虽然有些笨重,不过对于从未嬉过冰的而言,却是很好的保护。

“看我给你滑一圈看看。”

容瑕抬头,目光落在班婳身上,整个人几乎凝住了。

冰上红梅,雪中妖姬。

容瑕怔怔地看着班婳,直到班婳滑了一圈回来,又停在他面前,他都还没回过神来。

“怎么,被我的美貌惊呆了?”班婳把一只白皙细嫩的手递到他面前,“来,跟我来。”

杜九等护卫紧张看着容瑕,就怕皇后娘娘一不小心就把陛下给摔了,这要是被其他朝臣知道,不知要惹出多少麻烦事出来。

容瑕把手递给班婳,预想中的潇洒并没有看见,因为他在迈出第一步时,就踉跄了一下。

“小心,”班婳扶住他的腰,“不要慌,一步一步来。”

“好。”

容瑕笑了,他跟着班婳踉踉跄跄地在冰面上磨蹭着,有时候两人摔在一块,吓得杜九等人冷汗直冒,结果两人却躺在冰上哈哈大笑起来。

杜九怔怔地看着陛下有些狼狈的模样,他几乎从未见过陛下如此笨拙的一面,平日里的陛下,总是无所不能又冷静的。

像今日这样,靠着娘娘才能往前走几步,摔得四脚朝天的模样,几乎从未见过。

“起来,”班婳从冰上爬起,把容瑕硬拖了起来,“你可真笨,我几岁的时候,就学会嬉冰了。”

“嗯,我们家婳婳是最聪明的。”

“这话我爱听,”班婳脸颊红扑扑的,眼角眉梢尽是笑意,“不过就算你笨,我也不嫌弃你。夫君再笨,那也是自家的好。”

“婳婳……”容瑕握住班婳的手,忽然把她搂进了自己的怀中。

雪花飘落,幽幽的凉压下了班婳身上的热意。

“天若不老,情意不绝,”容瑕把班婳抱得更加严实,不让风雪落到她的身上,“婳婳,不要负我。”

班婳心头一颤,她伸手轻轻揽住容瑕的腰,沉默良久,久得容瑕以为她不会开口时,她轻轻点头:“好。”

冰场旁边,周常萧蹲在地上,抱着下巴对班恒道,“陛下与你姐,一直……都这样?”

班恒换好冰嬉鞋,对周常萧道:“怎么了?”

“没,”周常萧摇头道,“就是觉得……挺好。”

班恒轻嗤一声,站在冰上道:“有心思瞧别人,不如玩您自己的。”说完,他扭头看向他姐的地方,两人已经松开了,陛下仍旧走得东扭西拐,而他姐却松开陛下的手,像朵花儿一样,漂亮地滑远了。

班恒收回视线,陛下看上他姐这样的女人,还痴情成这样,图个啥呢?

整整一个下午,容瑕也就勉强学会了不在冰面上摔倒,其他的一窍不通。

班婳与他坐进马车,躺进他的怀里戳他胸口:“堂堂陛下,在冰嬉的时候,竟然这么笨。”

容瑕把她搂得更紧了一些,笑着道:“不过今日我却很开心。”

他终于体会到了在冰上畅快的感觉,没人再骂他不思进取,沉迷玩乐,毫无仪态。他身边这个女人嘴上说着他笨,但是每次他摔倒的时候,她就匆匆地赶了过来,就像他是什么还不懂的小孩子,被她疼着保护着。

“开心就好,”班婳环住他的脖颈,“以后的每一年,每一个季节,我都会偷偷带你出去玩。不过不能因为懈怠政务,我可不想日后史书上记载我的时候,说我是什么祸水。”

“那你想做什么?”容瑕点了点她的鼻尖。

“后世的人肯定会夸你是明君,我怎么也要做一个有名的皇后,比如说最受皇帝爱重的皇后,最贤德的皇后,或者……被皇帝爱了一辈子,皇帝从未纳妃的皇后。”班婳似笑非笑地看着容瑕,“我要让后世人提到你,就会想到我。”

“好,”容瑕握住她的手,“你是朕唯一的皇后,唯一爱过的女人,唯一的女人。此生我若做不到,便不得好死,江山丧于我手。”

班婳闭上眼笑:“我可不想江山丧于你手,到时候苦的还是百姓。你若是违誓……”她缓缓睁眼,与容瑕的眼睛凝视,“就让你长命千岁,终身孤苦,好不好?”

“好。”

马车外,杜九拉了拉身上的大氅,装作自己没有听见马车里的对话。

终身孤苦,有时候比不得好死更痛苦。

身为帝王,要遵守这样的誓言,比普通男人更难做到。陛下竟然敢立下这样的誓,是对他自己有信心,还是对皇后娘娘,当真情痴到了这个地步?

成安元年冬天,朝臣发现陛下脸色一日比一日好,连看人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活气。待冬去春来,成年二年来临时,有大臣忽然上奏,说皇后娘娘与陛下成婚近三年还无子嗣,陛下为了大赢天下着想,应该广纳后宫,开枝散叶。

这位大臣没有想到,这话出口以后,陛下发了大脾气,不仅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说他沉迷女色,还说他连家都管理不好,又怎么能在朝为官,直接下令摘去了他的乌纱帽。

此事过后,朝臣们再也不敢跟陛下提纳妃一事,就连那些有心把自己女儿送进后宫中的大臣,也不敢明目张胆提出来了。若是一般的女人,他们还能含沙射影说皇后是祸水之类的话,但是班后不同,她与陛下共打天下,为了陛下浴血奋战,很受陛下身边的近臣敬重,他们谁敢多说几句。

但是身为朝臣,他们又不想陛下最看重的人是皇后,而不是他们这些臣子。

朝臣见不得皇帝宠爱后妃,也见不得皇帝看重太监,他们最想看到的,就是皇帝最抬举他们,最看重他们,若是博得一个名臣忠将的名头,便更加完美了。

只可惜陛下行事有度,天下在他的治理下井井有条,他们想要找个借口说陛下昏庸,都会有造反的嫌疑。

所以说,做皇帝的人脑子太清楚,能力太好,朝臣们也不是那么满意的。

自从开恩科的诏令颁发以后,容瑕在文人中的地位越加高涨,刚一开春,全国各地就有不少考生赶到了京城。

有些考生是第一次进京,对京城十分好奇,所以常常听京城百姓讲一些有趣八卦。比如某个大臣想要把女儿送进宫,谁知道陛下十分嫌弃。

又比如说谁家想要讨好国丈爷,结果国丈爷直接连人带礼送出了门,还说自己只是个纨绔,从不插手朝廷大事。

再比如皇后娘娘是个很漂亮很厉害的女子,武能上马杀敌,文……虽不太能文,但是口才却很好。据说有位外国使臣嘲讽大赢男子太过文弱,结果被皇后娘娘从头奚落到脚。

“皇后娘娘对那使臣说,你连我一个女人的武艺都比不过,还好意思嘲讽我大赢的儿郎?我大赢的儿郎能文善武,岂是你这等蛮夷之人能懂的?山间的熊瞎子、老虎力气不仅大,还能食人,难道我能说它们比天下所有男人都厉害?”

几位举子听得津津有味,又催促着这个百姓继续说下去。

“几位公子都是来参加恩科的?”这个百姓抿了一口茶,打量了一眼几位举子,慢悠悠道,“我们陛下最是看重有才之人,诸位公子仪表堂堂,在下先祝各位金榜题名,高中榜首。”

举子们忍不住感慨,不愧是京城,连普通百姓都这么会说话。

茶楼下,一辆马车徐徐停下,一只如玉的手掀起了帘子。

作者有话要说:婳婳:爱他就带他去玩耍~

第140章

“每次科举时,这座茶楼的人最会揽生意拍马屁,什么八卦都有,最适合瞧热闹。”班婳对马车里的人道,“以前只要有科举,我跟恒弟就爱来这里。”

容瑕走出马车,看了眼这个茶楼,不算特别特别高档的地方,但是里面来来往往,十分热闹。

“来,”班婳拉着他的手走进门,“这里能听到你在朝堂不能听到的话。”

走进茶楼,容瑕就发现里面有很多做书生打扮的人,很多人的口音不像京城本地,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着各地的风土人情,或是听本地人说些京城的趣事。

堂倌见到班婳,笑眯眯地迎了上去:“阴小姐您可终于到了,您一早让小的给你留着的座儿,小的碰也没让人碰,快请坐。”

“做得好。”班婳扔给堂倌一粒银花生,见堂倌喜笑颜开领他们到了两张空桌旁。

“还是老规矩吗?”堂倌得了赏,神采飞扬,看班婳的眼神就像是移动的荷包。

班婳道:“我还是老规矩,这位公子的茶叶自带,其他几位护卫也是以往的规矩。”

“小的明白,”堂倌注意到班婳身边的俊美公子,真心实意地感慨道,“这位公子好生不俗,前些日子阴公子说您已经成了亲,莫非就是这位郎君?”

“正是他。”班婳笑了笑。

“小姐与这位郎君真是配极了,小的不会说漂亮话,就觉得二位站在一起,再好看不过,世上其他人都是比不上的。”堂倌的嘴极甜,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张嘴就来。

“这话说得好。”容瑕唇角微扬,示意杜九给赏。

堂倌没有想到自己不过说了几句好听话,就得了两粒金豆子,忙不迭道谢后,就到后面准备茶水瓜果。

容瑕与班婳这次出来,虽然有意穿得普通一些,但由于两人相貌出众,所以他们一进门就被一些人注意到了。现在见两人随便拿金银赏赐堂倌,就知道这两人定是出生富贵人家,跑来这里也只是凑凑热闹。

大多人不敢惹事,又见堂倌对夫妻二人有些熟悉的模样,不敢再看,怕惹得对方不快。

读书人在一起,多商讨的还是诗词经纶,班婳对这些不太懂,便在容瑕耳边小声问:“可有不错的大作?”

容瑕含笑轻轻摇头,对班婳道,“我倒是更喜欢听旁边那桌讲闹鬼的故事。”

“不过是人装鬼罢了,”班婳在他耳边小声道,“这种民间传说中,妖怪必定是美的,书生必是善良的,鬼一半好一半坏,都没什么新意。”

“看来婳婳听了不少。”容瑕抿了一口茶,但却不想喝第二口。茶叶与茶具虽是自带,但是水却是茶馆里准备的,这水想来是普通的井水,泡出来的茶差了几分韵味。

“要说我们西州的知州,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虽然眼中有疾,但是把西州管理得井井有条,刚到我们那儿没几日,便得了不少百姓的拥戴,”一位穿着青衫的学生语带感激道,“我们西州有两名举子家境贫寒,知州见两人为人孝顺,又颇有才能,竟是自费送他们来京城赶考,能有这样的父母官,是我们西州百姓之幸啊。”

西州是有名的苦寒之地,来赶考的举子并不多,现在见有考生从西州来,大家都有些好奇。

“有眼疾还能在朝中为官,定是陛下看重他的才华,他才有此特例,”一位京城本地考生问道,“不知贵地的知州是何人?”

“说来也巧,我们知州也是京城人士,姓谢,名临,字启临。”

茶楼里霎时安静下来,这位西州考生莫名地看着众人:“不知……小生是否有哪里说得不对?”

“没、没事。”京城考生干笑一声,却不敢再问下去。

京城谁人不知谢启临与当朝皇后往日那点恩怨,他们没有想到陛下竟然如此宽宏大量,还愿意让谢启临入朝为官,这等气度,不愧是陛下。

推崇容瑕的文人本就不少,平日他们吹嘘容瑕的时候,向来是能吹多好,就吹多好。现在谢启临这件事,又能让他们吹捧一番了。

班婳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干咳一声道:“你真让谢启临去西州上任了?”

容瑕扭头对上班婳的双眼:“有什么不妥?”

“你们前朝的事情,我哪知道妥不妥,”班婳吹了吹茶沫,抿了一口茶,“我带你出来,是为了让你散心,可不是让你脑子里想着另一个男人。”

容瑕失笑,他脑子里想着另一个男人?

这话是个什么理?

两人又在茶坊里坐了半个时辰,班婳看了眼天色,“旁边有个状元楼,文人学子最爱在那诗接联,你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容瑕摇了摇头:“罢了,不如陪你去岳父岳母家坐一坐。”

“那也好,”班婳当下便答应下来,“走。”

静亭公府,班淮与班恒头疼的看着满满一筐诗词字画,也不知道这些考生是怎么想的,单知道他们家显赫,却不知道他们家不通文墨,这些诗词字画投到他们家,他们也看不出好歹呀。

“这些学子都不傻,他们把这些送过来,本就不是给你们看的,”阴氏随手拆开一封信,里面写着一首词,文字华而不实,满篇都在吹捧容瑕,“他们是盼着万一陛下来我们家,能看到他们的作品。”

“陛下……”班恒道,“就算陛下来我们家,也没时间看这些东西啊。”

他招来小厮,让他们把这些东西抬下去。

“老爷,夫人,小姐与姑爷来了。”管家面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说话的时候双唇还在颤抖,“你们准备一下,他们已经进二门了。”

“婳婳回来了?”班淮一搓手,“快快准备好午膳。”

容瑕与班婳见到班家人后,受到了班家热情的接待,用完午膳以后,班淮便提到了学子们送诗词一事。

“不必在意这些,”容瑕道,“我以往也常常受到诗词字画,不过真正有才华的并不多,以后若还有人送这些来,岳父只管拒绝就是。”

“好嘞,”班淮一口答应下来,“我最不耐烦看到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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