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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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君子,”容瑕轻笑出声,“若是做君子的代价是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我要这君子的名声有何用?”

“那我真说啦,”班婳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能听到她的话以后,才掩住嘴小声道,“我就不太喜欢谢家、石家、阴家某些人。”

容瑕没有问班婳,为什么会不喜欢她的外祖家,而是道:“谢家行事不周,石家居功自傲,阴家唯利是图,确实各有缺点,难怪你不喜欢他们。”

身为一个好男人,在女人说不喜欢谁的时候,千万不要问为什么不喜欢,也不要说这家人有哪些优点,这只会火上浇油。聪明的男人,早就明白了“同仇敌忾”的重要性,就算跟对方没有仇,也要挑出对方一点小毛病附和女人。

实际上女人比谁都明白那些条条框框的大道理,但这并不代表她喜欢男人跟她唱反调。

容瑕的态度很好地取悦了班婳,她小声道:“其实他们也不是特别可恶,就是谢宛谕老跟我过不去,石飞仙也一肚子坏水,至于阴家……”她哼了一声,“我懒得说这家人。”

容瑕笑吟吟地听班婳说话,很快两人便到了面馆。面馆铺面不大,不过里面收拾得很干净,摆设也很用心,每一桌之间都摆着素雅的屏风,让客人看不到邻桌人吃饭的模样。

“这里没有包厢,婳婳能习惯么?”容瑕隔着衣袖扶了班婳一下的手臂,“小心台阶,这里有些湿。”

“容公子,您来啦?”堂倌看到容瑕,顿时笑容满面地上前招呼,见他身边还多了一位天姿国色的年轻女子,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请往这边走,您还是吃牛肉汤面。”

“不,今日给我两碗青菜汤面,给其他的护卫牛肉汤面就好,”容瑕想了想,“再弄几碟小菜,记得都不可放大油。”

堂倌见容瑕身边的姑娘穿着素服,顿时明白过来,忙应道:“您请放心,绝对不会沾上一滴大油。”

班婳与容瑕走到屏风后的木桌前坐下,除了杜九与如意跟着进了这个隔间,其他人都去了另外的隔间。

两人刚坐下,就听到旁边有人闲聊,正在说谢家与皇家的婚事。

“你们说,这谢家的姑娘是不是有些邪门,自从她跟二皇子定亲以后,皇家就接连出事,大长公主遇刺,惠王夫妇半夜会火烧死,这不是邪门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容瑕:谁说我是君子?

第64章

班婳真没有想到,出来吃碗汤面,也能听到这些闲话。遥想当初,谢宛谕讥讽她被退婚三次克夫之类的行为,恐怕谢宛谕自己也没有想到,她也有被人这么无端猜测的一天。

这事情竟然还牵扯到她祖母遇刺一事,班婳皱了皱眉。

附近隔间的人说得绘声绘色,时不时还有人跟着添油加醋,说什么谢宛谕出生的时候,天带不祥之兆,又说她八字有多硬,当年老忠平伯夫妇都是被她克死的,证据就是她出生三年后,老忠平伯夫妇就先后病亡。

出生三年又不是出生三天,这跟谢宛谕有什么关系?班婳觉得他们这种想法很奇怪,奇怪得处处是漏洞,偏偏所有起哄的人都有志一同的忽略了这些漏洞。

“两位贵客,你们的面来了。”

因为不能放大油,连原本的汤底也不能用,厨子费尽心思才做出两碗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青菜面。

班婳尝了尝,味道虽然不算好,但是比她在府中吃的那些东西也不差了。她也明白汤面的汤底最重要,熬的肉汤底不能用,这面的味道就会被毁一半。

容瑕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道:“抱歉,本来我想让你出来吃点东西,哪知道汤底换了,味道便不好了。”

“不,这面很劲道,”班婳摇了摇头,“做面的师傅应该用了巧劲儿。”

容瑕闻言笑了,“这家汤面馆,汤与面是拿手绝活,听说是从薛州那边搬进京城的百年老店。”

“薛州?”班婳觉得这个地方有些耳熟,但也仅仅是耳熟了,她连薛州在东南西北哪个方向都没有弄清楚。

“对,薛州盛产麦子,很多薛州人都擅长做面,这家传承了几百年的做面手艺,自然比我们京城的面地道。”容瑕见班婳喜欢店里配的小菜,便让杜九去叫堂倌,让他们再送两碟上来。

“所以说女人嘛,生辰八字不好,还有个克夫克家人的命,就该去尼姑庵里好好待着,何必留在家里祸害人。”说谢宛谕闲话的人,似乎被其他几个起哄的人吹捧得有些得意忘形,竟是忘了谢家在京城中的地位,连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班婳把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扔,解下腰间的马鞭,起身便拉开了附近那个隔间的屏风。

屏风拉开以后,她看到说话的是几个二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这些男人作书生打扮,身上袍子浆洗得半旧不新,他们面前的桌上除了几碗清汤面以外,没有摆配任何的小菜。

班婳冷笑:“我还以为是哪几个了不起的朝中重臣在此处高谈阔论,原不过是几个穷酸书生在夸夸其谈。既然你们是读书人,自然应该明白何为礼,何为德。古人有言,君子不避人之美,不言人之恶。你们在此处拿女子的事情说笑,无读书人之才,亦无做人之德,难怪也只能坐在这个地方说说酸话,不能为陛下分忧,不能为百姓解惑。”

几个书生见班婳一个女人竟然把屏风都拉开了,还嘲笑他们是穷酸书生,当即又羞又恼,尤其是刚才高谈阔论的人,他起身冷声道:“我们读书人的事,你一个粗鄙女人知道什么,我乃当朝秀才,你还不快快向我们赔罪?”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担得起我向你赔罪?!”班婳一鞭子抽在桌子上,木桌表面顿时出现一道深深地痕迹。几个书生吓了一大跳,离班婳最近的一个读书人缓过神来,就要伸手去夺鞭子。

班婳冷颜斥责道:“这是当今陛下送给我的鞭子,我看你们谁敢过来?”

过来夺鞭子的书生顿时吓得动也不敢动,他们见这个小姑娘身上穿着不显,连脂粉都没用,所以方才并没有觉得这个小姑娘身份有多了不起。

现在再细看,又觉得这个小姑娘处处不简单,而且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言自己鞭子乃皇上所赠,连赏这个字都没用,可见此女的身份不简单。

几位书生心里暗暗后悔,他们都是京城的落第秀才,平日里无所事事,手中的银钱又不宽裕,便聚在一块说说闲话打发时间,哪知道会遇上贵人。看这位贵人的态度,似乎与谢家有交情,这可如何是好?

“不知姑娘乃哪家贵人?”一个看起来相貌最为周正的年轻秀才站出来,朝班婳行了一个大礼,这会儿他们也不觉得女人如何了,便是行礼也是行得极为谦恭,唯恐得罪班婳半分。

“我是哪家的与你们有何干,我见世间大多读书人都是饱读诗书,知礼仁善的君子,为何尔等也是读书人,言语却如此刻薄,读书人的颜面,都被你们这些人给败坏了干净。”班婳虽然极不喜欢谢宛谕,但这并不代表她喜欢听这种话。

说这些话的人,与当初说她克夫的人,只怕是同样一群人。他们以嘲笑女人为乐,仿佛这样就能显得他们更高贵,也能显出他们的不凡来。

围在四周看热闹的人中也有一些读书人,他们之前还觉得班婳对读书人有些无礼,但是听到班婳夸了世间大多数读书人以后,又觉得这个女子恩怨分明,果敢大气,是一位值得称道的奇女子。

读书人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没多少人明白。

“这位姑娘说得好,”一个穿着干净,戴着方巾的读书人从人群中站出来,高声道,“我等读书人,理应学诗书伦理,为臣之道,岂可说女子闲话,此非君子之举。”

有一个人站出来,便有更多人的附和,谁不想做正人君子呢?即便这些人中,有些人也曾说过其他人的闲话,这个时候也要站出来,以示自己品德高尚,不屑与这几个人说女子闲话的读书人为伍。

见事态变成了这样,几个说闲话的读书人有些尴尬。尤其是刚才说女人八字不好应该去尼姑庵的读书人,一张脸红得犹如滴血,他又恼又气,冲动之下竟对班婳道:“我们说话不妥当,我们愿意自省。但你身为女子,不在家侍奉父母,却来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又岂是女子之道?”

其他几个同伴此刻恨不得捂住他的嘴,这位姑娘可不是普通人,这种话说出来,那真是要命了。

“啪!”

班婳懒得跟这种执迷不悟的人说废话,一鞭子甩在这个书生身上,这个书生惨叫一声,顿时倒在了地上哀嚎。见他这样,班婳更加瞧他不起,当初沈钰挨了她两鞭子,也不像这个读书人这般,又哭又嚎还在地上打滚。

这也叫读书人?真是可笑。

众人被班婳的举动惊呆了,谁也没有想到她竟然说挥鞭子就挥鞭子,他们看热闹的都还没反应过来。不过有些人看到班婳这个举动后,似乎想起了什么,顿时面上带了几分敬畏之色。

“我的祖母历经三代皇帝,她老人家从小擅骑射,又使得一手好鞭法,但是三位陛下都夸她乃是巾帼英雄,可没有谁说她应该在家侍奉父母,不然就是不守女子之道。”班婳扬了扬下巴,“你难道比陛下还要厉害么?”

“婳婳何必与这样的人多言?”容瑕走到班婳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在地上哀嚎的读书人,“像这般不知礼仪的读书人,这辈子都不该有功名。”

其他几个书生听到班婳有个历经三代皇帝,并且擅骑射擅鞭法的祖母,便隐隐猜到了班婳的身份。此刻的他们已经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唯盼班婳出了这个门,就能能把他们当做空气给忘了。

看了看这几个长得像歪瓜裂枣的读书人,再看了看容瑕,班婳心里的火气少了一半,她收回鞭子,小声哼哼道:“这算什么读书人。”

“这种人自然不算读书人,他不过是庸庸碌碌的小人,有幸得了一个功名罢了。等下我让人记下这个读书人的名字与籍贯,再把此事禀告陛下,夺去他的功名,免得他毁了读书人的名声,这种人即便是为官,也不过给我朝增添一名昏官而已。”

认识容瑕的人这才发现他,顿时就想围过来与他见礼,可是见容瑕身边带着一个会使鞭子的年轻女子,他们又不好离得太近,只好遥遥朝容瑕拱了拱手。

没过一会儿,一部分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用惊讶的目光看着班婳,仿佛看到什么千年难得一见的异像。

据传容伯爷早已经与一位贵女定亲,但是这位贵女是哪家的姑娘,成安伯府一直没有传出消息,所以其他人也不知道,只是京城有不少女儿家碎了一颗芳心。

这位敢拿鞭子抽人的姑娘,应该是大长公主的孙女福乐郡主吧?这位郡主娘娘,连当朝探花都敢打,还让陛下革了沈探花的功名与官职,一个小小的秀才又算得什么?

这是脑子生了重病还不要命的人,才敢去得罪这位主儿。

不对,容伯爷怎么会与福乐郡主走在一起,难道福乐郡主……就是容伯爷的未婚妻?

众位读书人看着被班婳捏在手中的鞭子,默默倒吸一口气,容伯爷日后若是挨了鞭子,可怎生是好?京城里那么多好姑娘,成安伯是有多想不通,才与这么一个彪悍郡主定亲?

谢启临沉默地走出汤面馆,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本来在刚才那个读书人越说越难听后,他准备站出去与之理论,没有想到先他一步站出来的竟然是班婳,与妹妹极为不合的班婳。

原来……她竟是这样的女子。

想到当年那些过往,谢启临摸了摸自己的左脸上的银色面具,离开的步伐加快,连头也不敢回。

容瑕对诸位书生拱了拱手,回头朝面馆门口看了一眼后,带着班婳与面馆的众人告别,顺便还给面馆赔了三倍的桌子钱。

看到容瑕掏钱,班婳有些不自在的低头把鞭子系回腰上,她刚才挥鞭子的模样有点彪,不知道有没有吓到她的美人未婚夫?

“你刚才挥鞭子的样子,好看极了,”容瑕走出面馆,对班婳道,“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让人看了便移不开视线。”

班婳扭头看他,表情十分复杂:“你认真的?”

容瑕点头:“当然。”

“可是母孔雀很丑,又不能开屏,尾巴光秃秃的,没有哪一处能称得上好看。”

“……”

作者有话要说:容瑕:这个天聊不下去了……

第65章

容瑕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片刻,但也只是眨眼的时间,他惊讶地问:“原来那些最漂亮的孔雀不是母孔雀吗?这是我的过错,每次看到你,我总是想到那些漂亮孔雀高傲悠闲的模样。”

“没事,不知道漂亮孔雀都是公的也不是什么大事,”班婳善解人意的安慰容瑕,“我们家别苑里养了几只孔雀,下次我带你去看。”

“好,”容瑕感慨道,“前有一字之师,今有婳婳做我一问之师。”

他对班婳行了一个学生礼:“多谢婳婳先生。”

班婳掩嘴轻笑,连眉梢都染上了笑意,阳光洒在她的发间,她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容瑕含笑看着她,眼神一点点温柔起来。

忠平伯府,谢启临刚走到门口,便看到皇后宫中的太监总管带着几个小太监出来。他停下步子,向对方问好。

“谢二公子安好,”太监总管笑容温和道,“杂家替皇后娘娘跑腿,给谢小姐送些礼物来。”

“多谢皇后娘娘,有劳公公了。”谢启临向太监道了一声谢,想要塞给太监一块玉佩,不过被他拒绝了。

“谢二公子太客气了,”太监总管笑道,“杂家还等着喝贵府的喜酒呢。”

谢启临与太监总管客气几句,等太监总管骑上马背以后,才转身进了谢府大门。走进正院,妹妹与母亲正在看皇后送来的礼,脸上的笑容他隔着老远都能看见。

“启临,你回来了?”谢母见到儿子回来,放下手里的珍珠,招呼着他坐下,“皇后娘娘赏下今年的新茶,我让下人泡来给你尝尝。”

谢启临看着母亲与妹妹兴高采烈的模样,没有提自己在外面听到的那些闲言碎语,淡淡道:“既是皇后娘娘赏的东西,自然是好东西,儿子也不是什么讲究人,便不用特意给我泡了。”

谢母见儿子脸色不太好看,以为他还不能接受坏了一只眼睛的事实,便道:“胡说,茶叶就是让人喝的,什么讲究不讲究,喝着高兴就好。”

谢宛谕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走到谢启临身边坐下,“二哥,你怎么了?”

“我没事,”谢启临勉强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谢宛谕的额头,“你与二皇子殿下的婚事就在下个月,这些日子就不要出去了。京城人心复杂,我担心有人对你做不利的事情。”

“放心吧二哥,最近我天天都要宫里派来的嬷嬷学规矩,整日忙得晕头转向,哪还有时间去外面跟其他人聚会,”谢宛谕是个心思有些敏感的人,她见谢启临脸色不对,猜到他可能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哥,你是不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

谢启临笑了笑:“没事,你想多了。”

“二哥,你别骗我了,一定是有什么事,”谢宛谕从小跟谢启临感情极好,所以对方若是撒谎,她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跟我有关,所以你才不愿意说?”

“跟你没关系,”谢启临摇头,“我今天在外面遇到福乐郡主了。”

“她?”谢宛谕表情有些复杂,她原本极其讨厌班婳,现在虽然仍旧讨厌,但是却还不至于有除之后快的那种想法。

她真正不喜班婳,是从她与二哥定亲的时候。那时候总是有人在她耳边暗示,班婳配不上她二哥,二哥与班婳在一起,她与二哥的感情一定会冷淡下来。

那时候是谁呢?

谢宛谕摇了摇头,怎么也想不清那些脸,或许……不止一个人对她说过?

想到二哥与班婳曾是未婚夫妻的关系,难怪二哥看到她以后,会有所失态。她下意识便开口道,“哥,你以后还是离她远着些,外面都传,是她八字不好,克了你……”

“宛谕,”谢启临皱着眉打断妹妹的话,“那不过是街头巷尾无知愚昧之人说的闲话,我不曾放在心上,你也不必当真,更何况……更何况我当年与福乐郡主有婚约的时候,并未发生过任何不好的的事情。”

想到外面说妹妹的闲话,班婳会站出来斥责他们,而自己的妹妹却仍旧怨着班婳,谢启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是他们谢家对不起福乐郡主。惟愿两别之后,福乐郡主能够余生欢喜,容君珀待她体贴真心,不要像他立场不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什么街头巷尾,便是贵女之间也有很多人这么说她,”谢宛谕嘟着嘴道,“你不会因为她跟你有过婚约,便帮着她说话吧?”

“宛谕,够了,以后你就要成为二皇子妃,这些克不克的话是皇家禁忌,你若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早晚给你招来祸事。”谢启临眉头皱得更紧,“当年先帝身边的林妃,便是前车之鉴。”

“我只是在家里说说而已,”谢宛谕被谢启临说得有些害怕,小声道,“大不了我以后不说了。”

“好了,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谢母站出来打圆场,“午时都已经过了,准备用饭吧。”

“婳婳,听说你今天跟容君珀出去了?”班淮见班婳午饭用得不多,放下筷子以后,终于把藏在心里整整一中午的话问了出来,“好玩吗?”

班婳仔细回想很久,肯定地点头:“他这个人挺有意思的。”

班淮肩膀瞬间耸拉了下来,看起来竟有些可怜,“哦。”

“不过我最期待的还是父亲您带我去泡温泉,”班婳一脸期待地看着班淮,“我们什么时候能去啊?”

“再过几日吧,我已经让下人去把温泉庄子收拾好了,”班淮耸拉下的肩膀顿时又变得精神起来,“这几日天气还不太好,去山上容易受寒。”

“嗯!”班婳重重一点头,开始于班淮商量起去温泉庄子要带什么东西,庄子里修的大温泉池子适不适合游泳,父女俩很快便把容瑕忘在了脑后。

班恒默默地看了班淮一眼,父亲,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其实他真的很想知道,姐姐跟容伯爷究竟玩得怎么样了?

“伯爷,披风洗好了,要派人给福乐郡主送回去吗?”一位嬷嬷小心翼翼托着一件披风站在容瑕面前,仿佛自己手里托着的是一件难得的珍宝。

“不了,”容瑕伸出手轻轻摩挲着披风,浅笑道,“待她孝期过后,我送她更漂亮的披风,这件就留在府里。”

嬷嬷心领神会,捧着披风退了下去。

他回到书房,从隐秘的角落里抽出了《中诚论》,翻开了其中一页。

《中诚论》仅仅不是教人为臣之道,为君之道,这本书里还写了许多秘闻,只是记载的方式十分复杂,一般人就算看了也看不懂里面潜藏的信息。

他虽知道这本书里暗藏着许多有用的讯息,然而私下派人查找很久也一无所获,没有想到最后这本书竟是被人轻轻松松送到了他的手上。

藏着前朝无数秘密,甚至还记录着前朝藏宝之地的书籍,就这么躺在他手里。

又翻了一页,他再次看到了那只憨态可掬的小乌龟,想着班婳百无聊赖拿着笔在上面画乌龟的模样,容瑕竟忍不住笑出了声。

“伯爷,”一个声音在门外道,“王曲求见。”

容瑕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把书放回原位,“进来。”

走进门的是个穿着伯府采买衣服的中年男人,他看到容瑕就要行跪拜大礼,被容瑕亲手扶住了:“王先生不必如此多礼。”

“伯爷,属下无能,竟是费了一年的时间,才查到石崇海卖官卖爵的证据,”王曲掏出手里的信件,“石崇海为人十分谨慎,几乎从不与人来往信件,即便有信件也是用代号,甚至连字迹也特意变化过。”

“这次若不是严晖失势,让他一时得意忘了形,他仍不会露出马脚,”王曲想了想,有些不放心道,“伯爷,石崇海是只老狐狸,您一定要小心。”

“再狡猾的狐狸,也都长了尾巴,”容瑕接过信件,随后放进一本看起来极不起眼的书中,“王先生这一年辛苦了,先好好下去休息几日。”

“为伯爷采买喜爱的书画,乃是属下之责,不敢居功。”

容瑕让人带王曲下去沐浴更衣,又给他准备舒适的屋子,让王曲体会到回伯府的温暖。

夜色即将降临的时候,杜九匆匆赶回了府,见到容瑕行过礼后,第一句话便是:“伯爷,王曲回来了?”

容瑕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道:“撤回我们布置在谢家的人,谢家已经是日落西山之兆,随他们去吧。”

谢家两个儿子,一个废了官职,在牢中待了一两月,性情阴郁流连酒馆;一个伤了眼睛,暮气沉沉,就这般随他们反而是好事,若是打压太过,反而有可能引得狗发急跳出墙。

二月即将过去,三月即将到来,就在漫山遍野桃花盛开之时,京城里的贵族男女都骑上马儿去郊外踏青,石飞仙作为才貌双全的贵女,自然也与一些才女结了诗社,闲暇之余便在一起作诗评画,她与另外几个颇有才名的贵女,又被京城读书人封了一个雅号,那便是竹林六仙子。

因为她们的诗社就建在一片竹林中,所以这个雅号便由此而来。

本来这次聚会,仍旧是她们这些姑娘自娱自乐的好时光,但不知哪家不懂事的贵女,说出了一句让全场气氛都僵硬下来的话。

“你们知道成安伯的未婚妻是谁吗?”

作者有话要说:石飞仙:不,我不想知道!

第66章

石飞仙下笔的手一歪,梅花枝头便多了一条丑陋的枝丫,她放下笔,接过婢女递来的手绢擦了擦手,淡淡开口道:“今日本是我们姐妹之间的小聚,何必提及不相干的人。”

“是、是啊,管他是谁,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一位依附于石家的贵女笑着打圆场,“还有两盏茶时间,你们的画若是还没作出来,当心受罚哦。”

“哎呀,你们谁拿了我的笔,我的笔去哪儿了?”

“我的颜料呢?”

贵女们顿时都慌张起来,似乎真的担心她们手里的画不能完成,因此受罚般。

一个站在角落里的小姑娘小弧度地翻了个白眼,石飞仙这会儿装得这般清高,心里指不定恨成什么样子,谁不知道她对成安伯有意思?

连她一个刚进京不久的人都知道她对成安伯有意,在场其他人又岂能不知?

不过都是在故作不知罢了,早知聚会这般没意思,她今天就不来了。

任你觉得自己美若天仙还是才华过人,别人不喜欢就不喜欢,难不成还能逼着人娶?若是别人便罢了,成安伯是他们石家能够随意拿捏的么?

“姚小姐,你画的这是什么?”一位姑娘凑过来看了一眼,有些不解地问,“斗鸡?你怎么画这个?”最奇怪的是,这只鸡的毛还乱七八糟,就像是被斗败了般。

“随便画着玩儿,”姚菱眼睛就像两枚杏子,看起来有些娇憨,“你不觉得这个也挺有意思?”

她的同伴不解地摇了摇头,对姚菱这种奇怪审美无言以对。

姚菱是她们这些人中年龄最小的,她的父亲乃户部尚书姚培吉,所以即便她之前一直养在外祖母家,最近才回京城,也没有多少人敢给她脸色看。加上姚培吉本是擅画之人,姚菱继承了他几分风采,所以年仅十四的她,最近在京中已经有了几分名气。

“什么花啊草的,都是死物,什么出尘灵透都是我们这些庸人自己附加给它们的,”姚菱在斗鸡身边增添了几片飘落在地的羽毛,顿时这只鸡便更加鲜活了,“我爱画活物,犹爱鲜活的人。”

“罢了罢了,你这满嘴的道理,我横竖是说不过你。”

姚菱笑了笑,没有再多言。

石飞仙偏头看了眼姚菱,微微垂下眼睑,掩饰了眼底的阴霾。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太喜欢这个姚家的小姑娘,姚菱虽是姚府嫡出小姐,但是说话做事却更像是乡野小地来的人,毫无世家贵女气度,若不是父亲现在还需要姚培吉的支持,她根本没法与这种人待在一起。

因心情烦躁,她作画的时候也难免带出了几分,所以画出的梅花便显得有些阴暗。

离石飞仙比较近的李小如往旁边躲了躲,偷偷让墨汁溅落在自己画好的梅花上,让这幅画看起来不那么好看以后,才在心底暗暗松一口气。

“嘎!”

一只肥硕的麻雀忽然从林中掉落,在诸位贵女还在愣神中时,两位护卫从林子里跑了出来,捡起了地上的麻雀。

守在亭外的护卫们警惕地看着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手放在了刀柄上。

气氛一度变得很紧张,直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走出来,守在亭外的护卫们才松了口气。

“看见没有?小屁孩,我就说你技术不行,你还跟我犟嘴,”班婳拿过护卫手里的麻雀塞给身后的小孩,“这才叫准头,懂不懂?没有准头就拿着伤人的东西出来乱晃,这是要挨揍的。”

李小如看清班婳身后站着的小男孩长相后,扔下画笔就朝班婳跑去。

“见过福乐郡主,”李小如小心翼翼地挡在小男孩身前,“舍弟不懂事,给郡主您添麻烦了。”

“可不是添麻烦了么,”班婳单手叉腰,“这小屁孩拿着弹弓四处乱射,差点惊了我的马,若不是我反应快,就要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啊?”李小如一脸绝望地看着自家弟弟,弟啊,你这是走了什么霉运,才招惹上这位煞神?

“这小破孩儿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神射手,”班婳得意地看着李小郎君,伸手在他额头上点啊点,“喏,我已经办到了,你该履行承诺了。”

李望从小在李家娇惯着长大,要星星就绝不要月亮的主,这会儿任由班婳戳来戳去也不吭声。

李小如惊讶地看着自家弟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半晌,李望才哼哼唧唧地小声道:“老大!”

“大声点,我没听见!”班婳双手环胸,丝毫没有自己在欺负小孩的罪恶感。

“老大!”李望从李小如身后走出来,脸红红地站到班婳面前:“愿赌服输,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小弟。”

李小如:……

“见过郡主,”石飞仙走了过来,低头温柔地用手绢擦了擦李望被班婳戳过的额头,对班婳行了一个福礼,“郡主,李小郎君年纪还小不懂事,若是有什么误会我代他向你道歉,看在他还是个小孩子的份上,恳请郡主不要跟他计较了。”

李望看了眼班婳,见她脸色不好,于是往旁边挪了挪,离石飞仙远了些。

“孩子?”班婳挑眉,“若是他今天用弹弓伤到人,难道别人就会因为他是孩子,不会怪罪到李家?”

李小如捏了捏裙角,小声道:“福乐郡主教训得是。”

石飞仙偏头看了李小如一眼,沉着脸没有说话。

“我知道石小姐温柔善良,只是我这会儿在教自己的小弟,怎么算欺负?”班婳把李望拎到自己身边,对他抬了抬下巴,“来,你来跟石小姐说说,大姐与小弟是什么关系?”

“做了大姐的小弟,要替大姐牵马、提裙、跑腿,并且要风雨无阻,无怨无悔。”李望挺了挺胸脯,“我是男子汉,说话肯定算话。”

李小如内心几近崩溃,弟弟啊,你不要看这位班郡主长得漂亮,就觉得她是天仙,人家可是连探花说抽就抽的人,你毛都没有长齐,做什么男子汉。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弟弟第一次露出这般有担当的模样,李小如竟是一句反对的话都没有说出来。或许在她的内心里,班婳并不是一个蛮横不讲理的女人,弟弟跟着她受点磋磨,也许……也许是好事呢。

石飞仙本是想帮着李家姐弟说话,谁知道大的胆小如鼠,小的蠢笨如猪,甚至还害得她丢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脸。她看了眼李家姐弟,笑容有些淡淡,“既然李小郎君是自愿受班郡主欺负,那便是我多管闲事了。”

“大姐教训小弟,那算欺负么?”班婳最不爱听别人绵里藏针的话,一般这种时候,她就会直接的反驳对方。

“不算!”李望耿直地摇头,“这叫磨练。”

石飞仙笑容变冷,李家怎么教的孩子,这般不识趣?

“郡主,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石飞仙看了眼身后的小姐妹们,“难道郡主也对诗画起了兴趣?”

班婳今天约好跟容瑕一起去别庄看孔雀,哪知半道上遇到这个拿着弹弓乱弹乱射的小屁孩,就出手让这小屁孩见识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弹弓神技,这会儿容瑕还在林子外等她呢。

“石小姐就不要取笑我了,在座诸位谁不知道我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不通,”班婳把李望拎回李小如身边,“这孩子我还给你了,回去好好教,别让他惹事,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后悔也来不及了。”

“谢郡主提醒。”李小如真心实意地朝班婳行礼致谢,“待回去以后,我与家人一定会好好教他。”

“那行,话已经说了,我也该走了。”班婳转头刚走了没两步,容瑕就从外面走了过来。她以为是自己让容瑕等得太久,才让他来找自己,心中有点小愧疚,竟让美人苦等,实在是罪过。

当然,半月前她还心安理得的让容瑕等她小半个时辰的事情,被她自动忽略了。

再美的人,也不能影响她睡美容觉,除开这个时候,她对美人还是很怜惜的。

容瑕见班婳向自己跑过来,担心她被地上新长出的竹笋绊倒,加快步伐走到班婳面前,“时辰还早,我们不急。”

班婳朝他展颜一笑。

“容伯爷?”石飞仙震惊地看着容瑕,又看了看他面前的班婳,脸上的笑容再也绷不住,表情惊骇的瞪大眼,仿佛不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是真的。

“石小姐。”容瑕表情淡然地与石飞仙见了一个礼,低头看了眼身边的班婳,笑着道,“在下与未婚妻打扰了诸位的雅兴,请各位小姐见谅,我们这便告辞。”

“未婚妻……班婳?”石飞仙指甲掐进肉里,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显得格外地怪异,“原来容伯爷的未婚妻,竟是班……福乐郡主,不知二人何时定下的婚事,小女子之前竟是半点不知情。”

“我与容伯爷的婚事,为何要让你知情?”班婳扭头看她,“这与你有何干?”

这是要当着她的面挖墙脚?

“我问的不是你,”石飞仙冷笑,“郡主你不必如此在意。”

班婳挑眉,以看智障的眼神看着石飞仙,“你问我跟容伯爷何时订的亲,又说不是问我,难道是当着我的面,问我的未婚夫?”

正在作画的贵女们纷纷放下手里的笔,好奇地看着亭子外的一幕。

“哒!”一滴墨水溅在纸上,毁坏了整幅画的意境,但是姚菱却半点都不在意,她一双眼睛犹如被定住了般,愣愣地看向外面。

好美的人,她以前见过的那些男男女女竟都是浊物,唯有眼前这个人,才是天上的皎月,人间的尤物,若是能时常见到这个人,并为其作画,便是给她万金,她也不愿换。

“姚姑娘,姚姑娘。”旁边的女子拉了拉姚菱,见她脸上竟露出痴痴地笑意,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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