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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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了一个小丫头的点心吃,算不算好事。”容瑕擦干净手,拿了一本书躺靠在软榻上,“去告诉厨房,晚膳少备些。”

“是。”小厮心里犯疑,他们家伯爷现在是怎么了,连小姑娘的点心也抢,这要是传出去,可怎么办哟?

大业朝会规矩是三日小朝会,五日大朝会,像静亭侯这种领了一个闲差,连点卯都不愿意去的吃干饭份子,只有大朝会的时,才去朝会上现现身,站在人堆里凑个人数。

不过今日的大朝会他却格外的精神抖擞,不仅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就连腰板都挺得直直的。

他走进人群,看到忠平伯以后,朝他飞了一个鄙夷的眼神,转头与另外几位闲散侯爷站在一块。

忠平伯被静亭侯这么瞥了一眼,却又不能瞥回去,更不能打他,整个人憋屈无比。没过一会儿,他又看到班淮与几个朝中蝗虫叽叽咕咕说着什么,还时不时往他这边瞅来瞅去,忠平伯心中怒火更甚,这些不事生产,整日游手好闲的蝗虫有什么资格说他的坏话?

“哎,听说没有,王大人家的小妾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哎哟,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不注意身体,啧啧啧。”

“这算什么,那个平时总是义正言辞的李御史,前两天还去逛妓院,被我家小厮看得清清楚楚。”

“你家小厮去那种烟花之地干什么?”

“那百花苑的酒好喝,我让小厮给我买几坛子回来不行?”

“水清啊,听说你最近入手了不少好东西,尊夫人不管着你了?”

“我家夫人最是温柔不过,什么时候管过我了?”

几位闲散侯爷本是在聊一些八卦,但是在忠平伯看来,他们一会说一会笑的样子,就是在说他坏话,他把手里的板笏死死捏着,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冲过去给班淮一板子。

“静!”一个太监走了进来,击掌道,“诸位大人,陛下驾临。”

大堂上顿时安静下来,诸位朝臣按序排位,再不见刚才的半点闲散。

朝会进行到一半后,站在皇帝身边的王德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班淮一只脚跨了出去,可是有其他人动作比他更快。

“陛下,臣有事启奏。”站出来的是那个前几天去过妓馆的李御史。

“臣要参忠平伯长子谢重锦在平州任职期间,徇私舞弊,纵容下属鱼肉百姓,无为官之德,实乃朝中蛀虫。”

班淮原本不太待见这位李御史,觉得他长得尖嘴猴腮,一副刻薄相。现在听到他参了谢家人,觉得他那尖下巴是才睿智,那不太好看的腮帮子,也是智慧,连整个人都顺眼了起来。

“陛下,此事微臣也有所耳闻。身为大业的官员,微臣祈求皇上彻查此事。”

这一次站出来的,是当朝左相严晖。

虽然陛下更信任石右相,但是这件事连严晖都站了出来,只怕不查也要查了。

班淮搓了搓手,勉强压制着心底的激动之情,这可真是一场好戏,既热闹又精彩。

作者有话要说:班淮:撕,撕得再响些。

第21章 崩溃

“陛下,犬子虽无经世之才,但也一心为民,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等受天下人唾骂之事,请陛下明鉴!”

“你倒是想得美,天下有几人知道你谢家人的名讳?”班淮阴阳怪气道,“便是想要天下人都骂你,你还没那能耐呢。”

“班水清!”忠平伯忍无可忍地怒道,“我已经忍你多时,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而已,忠平伯不必如此动怒,”班淮叹口气,“罢了,我也不愿意跟你计较这等小事。谢家大郎誉满天下,世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就对了吧?”

“你、你……”忠平伯觉得班淮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在羞辱他谢家,气急之下,竟扬起板笏冲了上去。

“忠平伯,使不得!”

有个文臣叫了一声,朝堂上顿时乱了起来,还是其中一个人动作比较快,拦在了班淮面前,只是此人手臂被重重挨了一下子。

“天子脚下,你竟敢在朝堂之上动手,究竟有没有把陛下放在眼里?!”班淮连忙把拦在自己面前的成安伯往后拉了拉,免得忠平伯继续发疯伤人。

旁边站着的武将上前将忠平伯反手一扭,就把他摁在了地上。

“忠平伯,得罪了。”

武将看了眼班淮与忠平伯,板着一张脸退回了原位。

“成安伯,你的手臂没事吧?”班淮见忠平伯已经趴在了地上,转头看着容瑕又是愧疚又是感激,“这事我连累了你,实在是抱歉。”

“侯爷言重,”容瑕看了眼忠平伯,朝他作揖道,“忠平伯,你与静亭侯同朝为官,有什么误会说出来就好。如此动怒,恐伤身心!”

“哼!”坐在上首的云庆帝沉着脸重重一拍御座,“以朕看,他这是恼羞成怒,不把朕放在眼里。”

“陛下,臣无意冒犯天颜,只是静亭侯实在欺人太甚,整日找微臣的麻烦,微臣实在忍受不了,才一时冲动犯下如此大错,请陛下明察。”忠平伯被武将往地上一摔,已经清醒过来,听到陛下动怒,他心中后悔不已,也更加恨整日与他过不去的班淮。

云庆帝知道两家的恩怨,在他看来,班婳是个讨人喜欢的晚辈,虽然他不会让自己儿子去娶,但这并不代表他能看着其他人下了班婳的面子。班婳是谁,他的表侄女,大长公主的孙女,与皇家沾亲带故,嫁给谢家嫡次子,那叫低嫁。

哪知道谢家嫡次子竟然跟烟花女子私奔,这不仅是打了班婳的脸,也打了他的脸。

满朝上下谁不知道他宠爱班婳,但是他宠爱的后辈却被人逃婚了,这是不把他看在眼里,还是嘲笑他没眼光,宠爱一个被男人逃婚的小姑娘?

班淮作为班婳的父亲,讽刺他几句又怎么了,他儿子逃婚的时候没见他这么激动,这会儿听了几句闲话,便要当朝殴打一个爵位比他高的侯爷,简直藐视朝堂。

云庆帝不高兴了,有小情绪了,所以忠平伯所说的话,在他心里都成了废话。

他看也不看忠平伯一眼,对左相严晖道:“既如此,便由你彻查此事,大理寺与刑部协助。早案子没有查出来之前,谢重锦暂时关押进天牢,不得让人探视!”

“陛下!”

忠平伯颓然地跪在了大殿上,声音颤抖道:“陛下,犬子冤枉啊!”

“冤不冤枉,只有等事情查清楚了才知道。”云庆帝不耐地站起身,“退朝!”

“恭送陛下。”

忠平伯茫然地跪坐在地,早知道会这样,他便不该把长子调回京城。次子坏了一只眼睛,长子又要被关押进天牢,他们谢家究竟招惹了哪路邪神?

“忠平伯,你还不走?”

忠平伯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眼跟他说话的武将,茫然地往殿外走去。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这个武将:“如果我没有记错,曹将军似乎是静亭公旧部?”

曹将军摸一摸下巴上的胡茬,“早年末将确实是大长公主驸马的旧部,忠平伯问这些做什么?”

“我当你们这些武将,对静亭公有这样的后人感到失望透顶,没有想到……”忠平伯摇了摇头,“你们这些武将倒是有情有义。”

曹将军莫名其妙地看着忠平伯:“你在说啥?”

忠平伯看他这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难道是他想多了?

“容伯爷,小心台阶。”班淮一路把容瑕送回了成安伯府,等擅长跌打损伤的太医来了以后,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侯爷,在下并没有受什么伤。”容瑕把袖子挽起来,上面有一大团淤青,看起来有些吓人。

“都青了这么大一块,还没受伤?”班淮扭头看向太医,“太医,你快帮着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据传容伯爷擅丹青书法,甚至能够两手同时书写,若真是伤了手,他良心可怎么过得去?

“班侯爷放心,容伯爷只是皮外伤,擦上药膏过几日就能好。”太医心里有些惊诧,容伯爷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怎么跟班侯爷这样的老纨绔凑在一块的?

莫不是……

他看了眼班淮,班家千金美貌倾城,难道这两家要做亲?

只是班郡主美则美矣,但是与容伯爷在一起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此时的静亭侯府中,班婳正在督促班恒练拳脚功夫,班恒嗷嗷地叫苦,却不敢往地上坐,他怕他姐手上的鞭子。

“姐,一刻钟到了没有?”

“还早着呢,”班婳盯着他头顶上的碗,“你别抖,再抖水就溢出碗了,小心我抽你。”

班恒咬牙切齿道:“姐,我大业第一美人的亲姐姐,你让我缓口气好不好,就缓一口。”

班婳幽幽地看着班恒:“恒弟,你若是不好好锻炼身体,待日后父母老迈,你拿什么护住他们?”

“你不擅诗词,日后做不了文人。”

班恒膝盖软了软。

“不擅丹青,卖不了画。”

班恒膝盖再软。

“不擅算术,做不了账房先生。”

班恒膝盖软得不能再软。

“还不擅骑射,也做不了猎户。”

班恒快要给他姐跪下了。

“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会种地,唯一能做的,就是锻炼出一把子力气,靠着力气赚钱过日子。就算日后不会这么清苦,但至少你有副好身体,才能让歹人不敢动你。”

班恒终于噗通一声跪下了。

“姐!我错了。”

班婳拿出手帕擦去他脸上的水,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脑袋:“明白就好,去换身干衣服,然后回来继续。”

“是。”班恒恹恹地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眼地上摔碎的碗,开始在脑子计算,等几年以后,他要在码头扛几袋子货物,才能买这么一个细瓷碗?

当天下午,他就去管家那里打听了一下,他摔坏的碗由官窑出产,一只碗的价格大约在二十两左右,够一户普通农家一年的花销还有剩余。码头扛货工人扛一袋货可以得到五文钱,这还需要运气好,遇到的工头为人厚道。

一两银子换一千文,二十两银子就是两万文,所以他要扛五千袋货物才能买一只他现在用的碗?

“姐!”班恒鬼哭狼嚎地冲进班婳的院子,“咱们还是去埋银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班恒:这样沉重的未来,我承受不来!

第22章 废物点心

“咋咋呼呼的,你干什么呢?”班婳正躺在软榻上让丫鬟给她按摩头部,班恒这又哭又嚎的冲进来,吓得这个丫鬟手一重,把班婳的头发揪下几根来。

“郡主。”小丫鬟吓得脸色都白了,她慌慌张张地看向班婳,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你们都下去吧,”班婳扭头看了眼小丫鬟,“没事,这不怪你。”

“谢郡主。”小丫鬟跟着其他人退出去的时候,手都在抖。她低头看着手掌中的几根头发,只觉得自家郡主人美心善,无一缺点。

“玉竹,你都在郡主身边伺候一两年了,胆子怎么还这么小?”跟她交好的小丫头挽住她的手腕,小声笑道,“看来等会儿郡主又要跟世子斗嘴了。”

“你可别胡说,主人的事情,哪有我们下人私下乱说的理?”玉竹忙扯了扯她的手腕,“若是让管家听见了,定会扣掉你的月银。”

小丫头忙住了嘴,扭头朝四周看了好几眼,没有看到管家的身影以后,才放心下来。

院子里,班婳从贵妃榻上坐直身子,把披散着的头发拢到身后,“上次被容伯爷发现以后,你不是说再也不干这种傻事了?”

“又不是每次都能被容伯爷发现,”班恒厚着脸皮道,“我说话有几个时候当真,你就别放在心上了。姐,我们明天一早就去埋银子好不好?”

“你自己去,”班婳趴回贵妃榻,“早上那么冷,我不想起床。”

“那要不……我们晚上去,明天晚上咱们就宿在郊外的别庄里,不回城了,”班恒想了想,“晚上出门不太安全,我们傍晚去,如果赶不上宵禁,就在别庄住一晚,你看怎么样?”

班婳沉默片刻:“你去把守在外面的丫鬟给我叫进来。”

“叫她们做什么?”班恒不解。

“不叫她们你给我梳头发?”班婳站起身,“我等下去给母亲说一声。”

“好!”班恒高兴地点了点头,转身把丫鬟们叫了进来,“姐,那我去收拾收拾。”

班婳没有理他,只是坐在软塌上,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九转缠绕白玉镯叹了口气,她担心以她弟的脑子,五年后会忘记自己把东西埋在了哪儿。

丫鬟们鱼贯而入,伺候着班婳梳头换衣。一件又一件耗费绣娘月余时间才能做好的裙衫,一支支普通人家一辈子都买不起的发簪,玉佩、手镯,珍珠仿佛废弃不要的石头随意放在盒子的角落里,等待着主人偶尔的临幸。

班婳用指腹轻轻地点了口脂在自己的唇上,抿了抿唇,见自己的唇变得艳丽又水润后,她满意的站起身,朝主院走去。

虽然连累了成安伯受伤,让班淮有些愧疚,但总的说来,班淮心情还是很好的。他走进二门,看到娇俏鲜活的女儿,脸上的笑容顿时又灿烂了几分:“婳婳。”

“父亲,”班婳朝班淮福了福身,便小跑着走到他面前,“您笑得这么开心,是发生了什么事?”

班淮在女儿面前向来藏不住什么话,便把今天在朝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班婳,末了还感慨一句:“成安伯真是个厚道人啊。”

“你是说谢重锦被打入了大牢?”班婳心情有些复杂,难道以后造反的人真是谢重锦,可是他哪来的本事造反?在文人中才名不如容伯爷,在武将中更是没有多少威望,总不能学前人那般,弄些什么神迹,说自己是天命所归,忽悠老百姓跟着他一起打仗吧?

班淮见女儿好半晌没有说话,不解的看着女儿:“乖女,你怎么不说话了?”

“父亲,你说……我们要不要弄死他。”班婳幽幽地看着班淮,声音轻飘飘的,听起来有些渗人。

“弄、弄死谁?”班淮被女儿这话吓了一跳,“乖女,你跟谢家大郎有仇?”

“没有。”班婳小声道,“我就担心他是那个人。”

“不能吧,”班淮不敢置信,“就谢金科那个德行,能养出一个干大事的儿子?”

班婳无言以对,她敲了敲脑袋:“都怪我,记不住事儿。”

“没事,你爹我也记不住事儿,你这点随我。”班淮安慰地拍了拍班婳的头顶,“走,我们找你母亲去。”

“父亲,您回来了?”班恒见班淮进来,从椅子上站起身,“母亲正在担心你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呢。”

“嗨,今天在朝堂上遇到了一些事,”班淮又跟妻儿说了一遍朝上发生的事情,“也怪我不够谨慎,竟然连累到了成安伯。夫人,你看我们送些什么谢礼过去才好?”

阴氏细细思索过后道:“你放心吧,这事交给我来安排。”

成安伯府中,容瑕看着自己青了一大块的手臂,放下袖子掩盖住那股浓烈的药味,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对面前站着的蓝衣护卫道,“明日秋色正好,正是爬山好时节。”

“是。”

容瑕拿起桌上的书,还没看上一页,管家疾步走了过来。

“伯爷,静亭侯府送了谢礼过来。”

“谢礼?”容瑕没有想到静亭侯府的人竟然如此客气,他放下书拿过礼单一看,里面是各种补品,还有几盒上好的伤药,以及……绿芙御前龙井糕一盒?

管家从身后的小厮手里拿过一个食盒,表情有些微妙:“静亭侯府派来送礼的人说,这盒里的东西不能久放。”

“拿过来我看看。”

管家把食盒端到容瑕面前,容瑕揭开食盒盖子,里面放着一个荷叶绿瓷盏,盏内整整齐齐放着十二个浅绿色糕点,糕点浅绿中透着晶莹,软乎乎地十分可爱,似乎还散发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

容瑕看到这十二个点心,忍不住轻笑出声,对管家道:“你去亲自谢过送礼过来的人,不要怠慢了。”

“是。”管家觉得这静亭侯府的人有些不着调,哪家给人送礼送这些小点心的,遇上小心眼的人家,还不得以为他们是在瞧不起人,连一碟子点心都用不起了。

这次的点心与上次的味道没有任何差别,不过可能因为没人明明舍不得还故作大方的看着自己,容瑕觉得不如上次的美味可口。吃了两块以后,容瑕便放下了筷子,转头继续看起书来。

第二天一早,班恒便早早醒来了,他东收收,西捡捡,找了些银子与值钱却不占地方的小东西放进伪装的沙袋里。多亏了近来他姐每日的折腾,他觉得自己终于能够一口气把这两个加起来有几十斤重的沙袋扛上山了。

现在扛一次沙袋,可以让以后少扛很多沙袋,他撑得住!

“郡主,今天上午世子来问了好几次您有没有起身,”如意伺候着班婳洗漱,有些忍俊不禁道,“要不要奴婢这会儿派人告诉世子一声?”

“不用,”班婳擦干净手,“他的性子也该磨一磨了。”

“是。”如意笑着应下,让其他丫鬟把水端出去,“您今日梳什么头发?”

“我今日要出门,今晚要与父亲宿在别庄,你与吉祥她们帮我收拾收拾。”班婳坐到铜镜前,端详自己在镜中的脸。金秋时节,额间花钿还是描成艳红色最好。

用过午饭以后,班淮就以带儿女去郊外别庄玩耍的理由带班恒与班婳出了门。

班婳骑在马背上,途径一家成衣铺的时候,与走出铺子的男人不期而遇。

这个男人长得十分出众,长身玉立,锦衣加身,一头青丝用玉冠束好,既端方又精神。美中不足的是男人脸上戴了一个银色面具,刚好遮住了他的左脸上半部分。

看到班婳,男人停下了脚步,脸上的表情似踌躇,似愧疚,还有些逃避。

一个出众的,戴着面具的男人,在人群中总是显眼的。他看见了班婳,班婳自然也看到了他。

两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什么话可说。

两年前他们还是即将成婚的未婚夫妻,但是谢启临为了一个烟花柳巷女子逃婚,让她受尽世人嘲笑,这是班婳这辈子中最大的耻辱。

哦,当时她是怎么骂的?

她说:她长得这么美,这个男人是瞎了眼,才跟一个所谓的花魁头牌私奔?

看来她两年前骂得对,这个男人果然瞎眼了。

“驾!”班婳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了眼这个男人,毫不犹豫地骑马而去。

当初那么深情,最后为什么还是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了那个可怜的风尘女子?因为受不了世人的唾骂,忍受不了没有仆妇成群的奢侈生活?可怜那个花魁,以为自己找到了一生的依靠,哪知她找到的不过是个没有担当的废物点心。

所以世间大多的男人啊,花前月下时他可以做天下最英勇的英雄,但也仅仅是花前月下时的英雄了。

谢启临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白马上的紫衣女子,抚了抚自己脸颊上的银面具,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班婳:啊呸,废物点心!要来何用!

第23章 一言难尽

太阳西沉,夜幕将临未临之时,班家三口带着几个忠仆爬上了山。这座山离别庄不太远,但是因为近年这个地方总是闹鬼,所以到了傍晚时分,便没有人敢出现在这个地方。

“姐,你说这里……”班恒蹭到班婳身边,小声道,“会不会真有不干净的东西?”

山上草木茂盛,地面积攒了很多落叶,踩在脚底发出唰唰的声响。

“姐,我觉得这里好像开始冷了,”班恒抱着肩膀,拽住班婳衣角,“要不我们明天中午再来吧。”

“这都快要入夜了,肯定会变冷。”班婳看了眼四周,因为树木很多,林子看起来有些阴森,时不时还有几声不知道什么品种的鸟鸣声传过来。

“往这边走,”班婳看了眼缩在自己身后的弟弟,还有时不时左顾右盼的父亲,把袖子从班恒手里拉了出来,对班恒道:“好好走路。”

班恒觉得手里不拽着点什么东西,心里十分不踏实,最后凑到班淮身边,拉住了他的衣角。

父子两对看一眼,互相拽住了对方的袖子。

“父亲,恒弟,把地方记下来,”找好地方以后,班婳指使着班恒挖坑,“回去后我给你们画一幅图,以后若是记不住了,就照着图来找。”

“我们记不住不是还有你吗?”班恒挖了半天,也只挖出一个不大十寸深的浅坑,“没钱大家一起过苦日子,有钱也一起花。有个人记住就行了,我跟父亲还费这个力气干嘛?”

“那万一……万一我也记不住怎么办?”班婳见班恒半天也没挖出多少,满脸嫌弃地拉开他,“你起开,让我来。”

班恒乐得躲懒,他往旁边让了让:“要不咱们多埋几个地方,总有个地方能记住。再说了,你画画的那水平,就算让我对着图找,我也找不到地儿啊。”

“我画画水平怎么了?”班婳斜眼看他,“你行你来画。”

“那我也不行啊。”

“不行就闭嘴,一个大老爷们话这么多,上哪儿讨媳妇儿去?”班婳抖了抖身上的土,把一个成人巴掌大的盒子扔了进去,撒上一层土再埋上几块碎石,就这么一层土一层石头,最后终于把坑给填平了,她还特意挖了一块草皮放在上面踩了踩。

“姐,不全部埋里面吗?”班恒跟在班婳身后,看她又换了一个地方挖坑,“你这也太费劲儿了。”

“狡兔三窟听说过没有?”班婳喘了几口气,“要么你现在闭嘴,要么你来挖。”

班恒默默地拿了一个小锄头,跑到十步开外的地方自己挖,结果挖了没多久,锄头就挖到了一块巨石,反弹回来的劲儿弄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唉,”在另外一个小角落挖坑的班淮见状,感慨地摇了摇头:“咱们班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班恒默默地抹了一把脸,他们家现在有资格说这种话的,唯有祖母一人而已,父亲……男人么,有点自信也是好的。

天色一点点黯了下来,班恒与班淮终于挖好了一个坑,各自埋了一盒珠宝与一盒金条进去,转头见班婳已经把剩下的两个盒子全都埋好了。

“有女如此,父已无所求,”班淮颇有些得意道,“咱们家,你姐才是最像你祖父的人。”

十年前,祖父去世的时候,班恒只有五岁,记忆里祖父是个十分慈祥的老人,有时候还会把他放在脖子上骑坐着全,然后带着他去逛街,给他买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儿。

不过他印象最深刻的还是祖父没事就爱带着他姐练练拳脚,带着他姐去外面骑小马。

“好了,”班婳搬好最后一块石头,拍了拍手掌心上的泥土,“天已经黑了,我们下山。”

班家父子看了眼黑漆漆的山头,收拾东西的速度加快,恨不得立刻长出一对翅膀飞下山头。

“姐,你有没有听见脚步声?”忽然,班恒停下手里的动作,惊惶地往四周张望,“你们仔细听。”

“我们快走,”班婳捡起地上的小锄头,“还听什么听!”

话本里早就写过,但凡发现点响动,还好奇去看的人,一般都死得早。

班家三人匆匆往外走,班婳跑了几步,想起了他们扔在地上的沙袋,于是回头看了一眼,此时密林里刚好有几个人走了出来。

“谁在那?!”对方的声音里带着肃杀,班婳还听到了利刃出鞘的声音。

“谁在这儿装神弄鬼的吓本郡主?”班婳握紧手里的锄头,“给我站出来!”

夜风起,吹得人手心发凉,班恒与班淮跑回班婳身边,班淮把一对儿女挡在身后,班家带来的几个死忠护卫也都拔刀出鞘,防备着对方突然发难。

不知道为什么,在班婳自称郡主过后,那边就再无动静。似乎听到班婳这边刀剑出了鞘,那边走出一个人,说话的语气十分客气:“请问……是班郡主吗?在下是成安伯府的护卫杜九,请郡主不要惊慌,我等只是路过。”

可能是为了取信班婳,那位护卫取下了身上的佩刀,走得离班家人更近了一些,“惊扰到郡主,请郡主见谅。”

“原来是容伯爷的护卫,”班婳拍了拍胸口,“我还以为真闹鬼了呢。”

杜九抱拳道:“郡主不要害怕,我等可以护送您下山。”

“那怎么好意思,”班婳看了眼四周,脸上有几分惧意,但还是拒绝了杜九的好意,“我跟父亲也带了护卫来,怎么还好麻烦你们。”

“原来班侯爷也在,”杜九忙朝班淮行了一个礼,“我等刚好也要下山,侯爷与郡主无需客气,人多也可以热闹一些。”

“那、那好吧,”班婳不好意一笑,“那就有劳了。”

杜九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郡主这话便是折煞我等兄弟了。”

随着班婳一行人的离开,山林再度恢复寂静。容瑕从阴影处走了出来,拉了拉身上的暗色披风,表情有些复杂。

“他们在这里待了多久?”

“伯爷,属下无能,并不知道班郡主何时出现在了这里。”

“不怪你,”容瑕绕着班婳刚才站的地方走了一圈,“别人家做事尚有迹可循,唯有班家……随心所欲,做事毫无逻辑可言。”

半个时辰后,杜九带着护卫回来了。

“伯爷,”杜九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属下已经打听到了班家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了。”

“嗯?”容瑕走到一块石头旁边,微抬下巴,“说。”

“班世子听说这里闹鬼,所以拉着郡主来这里埋宝,说是……等有缘人,班侯爷觉得有意思,就跟着一起来了。”杜九觉得这个理由实在太荒谬,荒谬得他觉得就算撒谎,也不会撒这种谎。

容瑕指了指手边的一块石头:“把这下边挖开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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