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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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老爷忙慌里慌张的捡扇子遮住脸。
方承宇看的饶有兴趣,君小姐神情平静微微一笑。
“原来是这样啊。”她说道。
她没有说自己不知道这件事,又没有说自己知道的多清楚,这一句话就概括了前因后果省却了你说我问。
严老夫人点点头,不知道是应答她这一句话,还是赞叹她这巧妙的回答。
严老夫人虽然依旧大嗓门看上去粗俗泼辣,但神情又肃重了几分。
“没错,就是这样,他要买了这个地,得知你这个房主回来,他就犯了混了。”她说道,“我也不说对不起你,事情做了就是做了,我不是来求你原谅的,我就是来弥补过错的,房子怎么砸到,就怎么给你修起来,这块地我也买下来送给你…”
她的话说到这里,胡贵跳了出来。
“不行,这块地我不卖给你们家,我要送给君小姐。”他急急说道,“这地契本就是该是君小姐的,是我们家当时违了约,就是错的。”
要是让你们买下地送给君小姐,那我成啥了,我可没这么傻,现在还想着挣钱,钱挣了,但在这汝南城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再说钱这东西早晚会花完,得不偿失。
看着这两人争抢,围观的民众再次哄声笑起来。
事情的起因经过民众们都心里清楚,虽然畏惧世事艰难不敢开口言,不敢质问,但谁心里也都有善恶之分。
此时看着原本欺负孤女的两人不得不低头认错,抢着讨好这孤女,就跟那说书唱戏中好人好报,坏人恶报,在好人面前低头一般让人心情畅快。
哪怕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也是喜闻乐见的,毕竟老天有眼,恶行有报应,是证明这个世上有公道,有公道活着才有希望。
再苦再累再难的日子,只要有希望就能活下去。
“这严家的怪不得为汝南大户乡绅,当真是能屈能伸,会做人会做事,虽然看起来丢了脸,但却也得个知错能改大丈夫的形象,还能与蓁蓁化解纠葛,真是一举两得。”
方老太太说道,端起茶碗。
“还好他们聪明。”
不像某些人家,比如近在眼前的北留宁家,还有城里这些女孩子,可是被君蓁蓁好好的教训了一通吃了亏才安稳下来。
因为宋大掌柜伏诛,苏氏自尽,宋大掌柜埋下的各路奸细都已经在方家被清除,所以方承宇的行踪在方家也不再是秘密。
有关方承宇的消息不断的被送回来。
汝南城房子被推,草棚开药铺的事自然也不例外,且在传回的书信中描述的极其精彩。
元氏更是将信念的抑扬顿挫,简直跟说书一般。
“可不是我说的像说书,这上面说了,汝南城茶楼酒馆真的在说这一段书了。”她笑道,“就叫做君九龄初归旧地,严老三夜推山房。”
这叫什么跟什么啊。
屋子里的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第三十章 来和去的建议
不过笑归笑,仔细想一想这也是君蓁蓁的一向做派。
“别说在汝南能说这一回书,蓁蓁在咱们阳城的事最少能说三回了。”元氏笑道,伸出三根手指。
大家再次笑了起来,只不过这笑容里多了几分感慨。
“还好这严家的明事理,不像宁家。”方云绣说道。
方玉绣擦着嘴。
“还好她厉害,要不然严家可不会这样做。”她说道。
是啊,这一次能镇住严家,在汝南城一举成名站稳脚,时机,钱,以及高超的医术,缺一不可。
“这世上人有钱有势久了,总会有些不明事理。”元氏跟着笑道,“需要打个雷惊醒惊醒。”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君小姐表现出震慑的能力,严家也不会这么痛快的认输。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温情,做个事真是难。
方云绣明白了,笑了笑又叹口气不再言语。
“承宇怎么样?”方大太太在一旁问道。
当听到方老太太说方承宇和君蓁蓁并不是被藏在别院,而是早就离开了阳城,出了山西,越过两府去往汝南时,方大太太当场就昏厥了。
那么远,她都没走过那么远的路,她的承宇可怎么受得了。
还好一日一日传来的都是好消息。
“少爷已经能自己拄着拐走路,不用人搀扶了。”站在厅内一脸风尘仆仆的小厮说道,“少奶奶说,再过些时日,少爷就能自己走了。”
方大太太激动的站起来。
“当真?”她问道。
“少奶奶说,她不打诳语。”小厮说道。“药到病除妙手回春,如有虚假,请砸了九龄堂的牌子。”
元氏噗嗤笑了。
其他人也都笑起来,方大太太擦了擦眼角。
“是,虽然我一直未曾多么信她。”她说道,“但她真的没有失言。”
她说方承宇是中毒,说方家三代男丁不是天灾是人祸。她说能治好方承宇。说能揪出幕后的凶手。
到现在这些都实现了。
方老太太放下手里的茶碗。
“现在家里也安稳了,承宇也大好了,让他们回来吧。”她说道。“等他们回来,官府对宋运平的问斩判决也下来,到时候让全县的民众都知道我们方家是被奸人所害,我们方家不是有罪被天谴。”
屋子里的人都站起来齐声的应是。
走出方老太太这边。方云绣还是一脸的激动和感叹。
“原来她家的医术这么厉害啊。”她说道。
方玉绣笑了。
“我觉得是她的医术厉害,不是她家。”她想了想说道。
方云绣不解看着她。
“你是说君家的医术不厉害?”她问道。“她不是继承家族的医术吗?”
“如果君家的医术那么厉害,她回去的时候,房子就不会被人推到了。”方玉绣认真的说道,“人要是欺负人。是觉得能被欺负,要不然明知是石头,却还要拿着鸡蛋去碰。那就不是欺负人,是寻死了。”
很显然严家不是那种寻死的人家。
方云绣明白了。但也更加不解。
“那她?”她说道。
“她应该是另有名师。”方玉绣想了想说道。
这样啊,这就对了,方云绣恍然点点头,不管是家中医术还是另有名师,都是令人高兴的事。
“对了,这件事告诉那个柳儿吧。”她想到什么说道,“让她也高兴高兴。”
柳儿还留在方家,并没有因为小姐不在而不自在,依旧过的大爷一般。
方玉绣笑了笑没有反对。
但小丫头很快又回来了。
“柳儿姑娘没在屋子,不知道去哪里了。”她说道。
柳儿姑娘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没人敢过问,更没人敢阻拦。
她伸手推开门,就被屋子里的味道呛得后退一步。
“喂,三小姐,你还没死吧?”她伸手捏着鼻子说道,一面走进去,将窗户打开。
夏日里的风立刻冲进来卷走了湿闷。
柳儿吐口气松开手,看到原来是桌子上摆着的茶点馊了,顿时又恼火。
“三小姐,你别不识好人心啊,你要是不吃,以后我就不给你送了。”她说道。
不管她怎么说话,屋子里始终安静无声,柳儿走进内室,看到在炕上坐着的方锦绣。
方锦绣靠着墙抱着膝头看着窗外,整个人瘦了一圈,原本圆润的脸已经变的尖尖,越发显得眼大,但这一双大眼此时却是灰暗无神。
柳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方锦绣可是恶人生的女儿,她来嘲笑唾弃很拿手,安慰什么的实在是为难她了。
“算了。”她摆摆手说道,“你就逃出去吧,别在这里呆着了。”
这是个好主意。
柳儿越想越觉得。
“你收拾一下,我给你多装点钱。”
“人都说祸害活千年,你出去肯定能过好。”
“不管你过的好还是不好,我都眼不见心不烦了。”
她嘀嘀咕咕的在屋子里转,还没转几圈,就被从炕上跳下来的方锦绣拎住一把推了出去。
“滚。”
柳儿猝不及防摔倒在门外,再看门已经被关上。
“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她气的跳起来骂道,“我可是仁至义尽了,我不管了。”
说罢蹬蹬的跑开了。
屋子里方锦绣靠着门板坐下来,神情木然,大眼里滚下眼泪。
“我不走,我还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喃喃说道。
她一直以方家为己任,一直要当方家的英雄,但却发现自己不是英雄,而且她的母亲还是害方家的主力。
她顶着的天立着的地,都塌了。
…
五月末的汝南天气有些多变,一阵风吹过,几声闷雷雨就落了下来。
“今日天不好,我们九龄堂暂且休息一日吧。”方承宇说道,拄着拐站在门口看着细细的雨。
现在他们已经不在了草棚里了,严家要替他们盖房子,并且赠与了一个门面让他们暂住。
君小姐没有推辞,坦然的住了进来,九龄堂的牌子暂时就悬挂在这里。
“我不是来结仇的,我只是来打九龄堂名气的。”她说道,仰头看着门上的匾额,“其他的事一切都是辅助,都是无关紧要。”
她又看向方承宇。
“来这里这么久,休息一日也好。”她说道。
“不知道汝南有什么好玩的。”方承宇说道,兴致勃勃的拄着拐走过来两步。
“汝南啊,我也不知道,小时候小,又好久没来过。”君小姐说道。
其实是从来没来过。
她的话音才落,门外就有人探头。
“君小姐,我带你们逛逛,我知道哪里有好玩的好吃的。”
胡贵一脸讨好的说道。
第三十一章 有关过去的记忆
自从那日在草棚外跪下认错,又哭着喊着求着把地契给君小姐,君小姐收了地契却给了他一大笔钱,胡贵百般推脱不过,干脆就缠在君小姐这里。
“我又没钱,也没店铺赠与你。”胡贵抹泪说道,“君小姐你大人大量不计较,但我做了错事心里过不去,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让我尽尽心意。”
君小姐无所谓,方承宇更不在意,一行人便关了门坐了车沿街慢行。
雨不大,街上人不多,夏日花红柳绿,一路走来很是赏心悦目。
胡贵言语风趣将汝南的旧事典故讲的妙趣横生,君小姐也不时的露出笑意,方承宇也松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君小姐这几日心情有些不好,常常对着日历发呆,方承宇探头看过,那日历翻在六月二十八。
六月二十八,是什么日子?
他这些日子接触票号的生意,一面查着君小姐的一切事。
以前他不想知道她的任何事,更不会关心她的来历过往,但现在他想要知道更多。
六月二十八,不是大姑姑大姑父的生辰忌日,也不是她的生辰,甚至连她祖父曾祖父等人都跟这个日子无关。
或者这个日子是她很私人的事,比如这个日子让她悲伤,或者欢喜,或者发生了某个难忘的事,见过某个难忘的人。
方承宇突然想知道宁云钊的事,但又觉得自己这样想有些不太好。
他低下头抠着自己的手指。
“九龄。”他忽的又喊道。
君小姐嗯了声转过头来。
她很喜欢这个名字,喊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总是很快的应声,就好像她一直叫的是这个名字一般。
随着在一起时间越来越长,他对她就越来越了解,所以还有更的多事也能了解。
“我看到票号的账册,这几个月京城那边流水特别大。”方承宇说道。
“明年要大考了,各地的学子们都进京,随身携带的银票开始兑出花销了。”君小姐说道。
方承宇点点头。
“我发现通过这些账册,还能看到很多当地的变化。”他说道。“蛮有意思。”
票号钱庄,店铺生意,南北流通的不止是金钱货物,还有很多消息。
所以锦衣卫在很多生意中都安插人手。
她之所以留在方家。搭上方家这艘船,除了需要足够的钱,还看中德胜昌票号的无所不在。
君小姐笑了笑。
“是吗,我看不懂账册,还真发现不了。”她说道。
“你不用看懂的。我看懂就好了,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就行。”方承宇笑着说道。
“好啊。”君小姐点点头,“那我就不费心了。”
方承宇笑着点头。
“不知道京城什么样。”他又换了话题,带着几分憧憬,“要是去看看就好了。”
说到这里又笑了。
“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才学会走就要跑。”
君小姐笑着摇头。
“这有什么贪心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她说道。
而且京城,她是很快就要去的。
六月二十八。
是她的生辰,也是她和陆云旗成亲的日子。
锦衣卫的那些人说陆云旗将和九黎公主成亲的时间定在了六月,虽然他们没有说具体的日子,但君小姐觉得。或许会是六月二十八。
真是令人恶心。
这日子会让姐姐多难过。
这是让姐姐记着她是怎么死的吗?警告以及威胁吗?
不过这也并不算什么恶心,对于她们姐妹来说,这件事本身就是恶心,不在乎一个特定的日子。
君小姐垂下视线。
希望姐姐不知道这件事。
这也是为什么她独自一人进宫报仇,成功了也就成功了,失败了的话尽可能的不牵涉到九黎和九褣身上。
想到这里又苦笑一下。
这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她们这个身份,不管做什么不做什么,不管知道还是不知道,都是有罪的被防备的,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
这种日子太苦了。
她有时候想让九黎她们知道事情的真相。毕竟这是血海深仇,但又不想让她们知道。
不知道或者能活的轻松一些。
九黎跟自己可不一样,一直被养在深宫养尊处优胆小怕事的,自己爬个树她都能嚷破天。偷吃一颗糖在她眼里自己就立刻死了一般。
小时候的九黎简直跟个老妈妈似的烦人了。
君小姐不由抿嘴笑了笑,后来她离开了皇宫,一年回来一次,也不知道是生分了还是九黎长大了,倒没有那么大惊小怪的烦人,越发的温柔端庄。
面对父母双亡。九黎一直很坚强,还很看得开,告诉他们姐弟要向前看,不要为他人的看法而困扰。
也多亏了她,九褣这些年依旧过得开开心心。
也许让他们永远这样开开心心的也好。
君小姐抬起头让酸胀的眼舒缓。
方承宇伸手轻轻的拉了拉她的衣袖。
“九龄,我饿了。”他说道。
君小姐掩下胡思乱想看向方承宇,方承宇却没有看她,而是眼睛亮亮满是好奇的看着车外。
车外有一处酒楼,悬挂着漂亮的旗子,写着驴肉。
“我还没吃过驴肉呢。”他扶着车窗说道。
“少爷你可是有眼光,这是我们汝南最好的吃食。”车外的胡贵立刻说道,“俗话说天上龙肉地上驴肉,那是一等一的好吃。”
君小姐笑着下车。
“那就在这里吃吧。”她说道。
雷中莲将方承宇扶下车,胡贵已经先一步进去定位子了,不知道说了什么酒楼里的老板伙计都跑出来迎接。
君小姐才要进去,听得路边有人说话。
“不行不行,那棋局我破不了,输了十个钱。”
“我就不信了,真那么厉害,我也去试试。”
棋局?钱?
有人也摆残局挣钱吗?
君小姐不由看过去,那两个路人已经向对面走去。
对面是一间茶楼,此时围着不少人。
看到君小姐的视线,胡贵又窜回来。
“那是有个人在摆残局,骗钱呢。”他说道,“已经两三天了。”
君小姐笑了。
“怎么能叫骗钱呢,解不了就是解不了嘛。”她说道。
胡贵嘿嘿笑了。
“我也不懂这个,反正就是没人能解开嘛,大家都说有古怪。”他说道,“这家伙赢了不少钱了呢。”
不少钱?能有多少钱?见过玩一次十两银子,赢了就有五千两的吗?
雷中莲在后心里说道。
骗钱,棋局骗钱的祖宗就在你眼前呢。
棋局让君小姐也想到一些旧事,但是些不太愉悦的旧事,不提不想也罢。
君小姐没有再说话笑了笑扶着方承宇迈进去,刚进去就听得其内有人笑起来。
“什么不少钱,这玩一次几个钱,能赢多少钱?我告诉你们我见过阳城的一次棋局。”
一个男声朗笑。
阳城,棋局?
已经传到这里了?
君小姐脚步一顿,雷中莲也看过去。
此时不是吃饭的时候,所以酒楼里人不多,大厅里只有三桌客人,其中一个桌子只有一个人,独坐一个玄色布衫的年轻男子。
他背对门口大马金刀的坐着,看不清他的样子,只看到他肩宽腰窄,端坐如松,跟另外两桌客人说话,说的似乎很高兴,将手在桌子上一拍。
“那个摆棋局的才是天上地下少见的二货。”他大笑说道。
二货?
君小姐脸色微变,雷中莲有些僵硬。
“二货倒不是我们这里的土话。”胡贵机敏的凑过来解说,“这是北地的俗语,我听那边来的商人说过,就是说一个人傻呆蠢的意思。”
说着又笑起来,不放过讨好拍马屁的机会补充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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