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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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事上算聪明,但细节小事上就有点糊涂。其实是不在意,经常忘记这里是古代,异时空大唐。像背上这种“隐私”部位,春大山是不能看的,即使他是亲生父亲。
说到这个,春荼蘼就有些奇怪:她的癸水已经有了,春氏父子全是男人,那么是谁教给本尊这些女性的生理卫生知识的呢?难道是徐氏?她嫁过来也快一年了,算算时间倒对得上。不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因为徐氏别说母亲了,连点姐姐的感觉也没有,比那没见过面的方娘子还要生疏些。
第十九章 爹,安好
一夜无话。
第二天才巳时中(上午十点),春荼蘼就照样换上男装胡服,打算去县衙了。虽然要晚衙才开审春大山一案的第三堂,但她忍不住有些心急。毕竟进城还需要一点时间,到镇上后还可以先四处打听打听。
可没想到才出屋子,就见徐氏和小琴已经打扮停当,站在内门前。徐氏的装扮不可谓不华丽,黄罗银泥裙,樱草色衫子,银红色帔子,头上戴了帷帽,看不见发式和首饰。一边的小琴一身竹青,衣衫窄窄,衬出玲珑腰身,也戴着帷帽。那做派不像丫头,倒像是春大山的妾。指不定,她心里正有这种想法。
其实徐氏的五官长得还不错,但她身材扁平,肤色偏黑黄,不适合鲜艳的颜色。但这时代好像流行这种风格,春荼蘼也不好多做评价。只是从这二位的姿态上,她知道这是要和她一起去县衙呢。
“太太,您这是?”她明知故问。
“你不是说,你爹今天就能被还以清白么?”徐氏略掀开帷帽上垂着的轻纱,“身为他的妻子,我自然要亲自接他回来。”
“大堂秽气,县衙外又人来人往,事多且杂,太太身子不好,再让人冲撞了可怎么办?不如您在家等着,我去接我爹。”
“不,我要去!”徐氏突然声音变大,还上前一步,肢体动作表现得十分坚决,“如果大事不好,至不济……我还能见他一面。”说着,声音又有些哽咽。
春荼蘼差点当场发火,好不容易才压下心绪,抬头看了看太阳,冷冷地道,“太阳这么老大的,太太可别说丧气话,多不吉利。”
什么叫大事不好?什么叫见他一面?难不成她家美貌老爹是要上刑场砍头不成!
“我是想,总不能叫你一个未嫁的姑娘出头露面。等你爹回家,非要怪我这个当母亲的不担事不可。”徐氏缓了语气,“前两天你辛苦了,跑来跑去的。我听说,一直是临水楼的伙计听你使唤,今天不如你在家好好等着,也歇歇,让他赶车带我过去。”
春荼蘼明显感到身边的过儿绷直了身子,那意思就得打嘴仗,连忙以眼神示意过儿不要开口,然后无所谓的笑笑道,“好啊,那劳烦太太了,我就在家坐等好消息。”说完,拉着过儿就进了屋。
徐氏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就答应,倒是愣住。
身边的小琴凑过来,小声道,“太太,咱快走,免得小姐回过神来,又不肯了。自从老爷下了狱,太太日日担惊受怕,吃不香、睡不着、求着佛祖保佑。就是诚心感天,老爷才能顺利从牢里出来。小姐天天往外跑,看着好像上下奔走,可谁知道太太的心意和苦楚?老爷本来就疼小姐,若再让小姐这孝女模样感动了,以后太太在老爷心中的位置,就更不及小姐了。”
这话说得,前半段让徐氏非常舒服,因为证明她对春大山出狱很有贡献。后半段又提醒了她,不能让春荼蘼更得脸。于是她立即点了点头,打开内门,叫老周头去叫小九哥了。
其实她有这种想法就很糊涂了,春大山与她是夫妻之义,与春荼蘼是父女之情,疼女儿和爱老婆并不冲突。她若做得好,在男人不在家时能顶家立户,至不济能稳住男人的后院,让男人没有后顾之忧,又争得什么宠呢?
小九哥知道春荼蘼会心急,所以早早套好了车,只是见出来的是徐氏和小琴,并没有春大小姐主仆,即不敢明着拒绝,又不敢擅作主张,就借着整饬马车的机会,低低求了老周头进去禀明情况。
老周头也纳闷着,于是进了内院,但就站在当院里,高声问春荼蘼。
“马车小,坐不了四个人。”春荼蘼打开窗子说,“就让太太去吧,我在家等着就好。”
老周头得了准话儿,尽管也很不愿意,却只能去外面传信。
春荼蘼关好窗子,回身就撞上过儿气鼓鼓的模样,不禁笑道,“唉唉,小小年纪,肝火这么旺,当心脸上长斑点。”
“小姐您也真是的!”过儿不服气,“怎么就应了太太呢?太太可倒好,先前躲在屋里不管事,然后又叫了她那不省心的娘来捣乱。好不容易,老爷要回家了,她又来抢功了。”
“你也知道她来抢功,小姐我能不知道吗?”春荼蘼点了下过儿光洁的额头,“可我若不退让一步,她能哭哭啼啼的跟我耗上几个时辰,牛皮糖似的,甩也甩不脱。烦人就还算了,耽误了去衙门接我爹可怎么办?”
“那就让太太掐尖拔上,净捡好果子吃呀。”
“我只要我爹好,他念不念我的情都无所谓。反正我救他,是因为他是我爹,又不是让他感激我。”春荼蘼很想得开,“再者,我爹虽然心软,不愿意伤人心的时候就和稀泥,但他不是糊涂人,心里明白着呢。他难道不知道自家媳妇是个不顶事的吗?你没瞧见啊,我去牢里看他时,我在堂上为他辩护时,他看着我的时候,多心疼啊。若不是我用自个儿的名声吓唬他,他死也不肯让我上堂的。”
过儿想了想,气儿顺了,但仍然有点不甘心,“可外人不知道,会以为太太卖力救夫。太太指不定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小姐不管,可就成全她了。”
“我管外人做什么呢?”春荼蘼干脆倚在塌上,又把那本《大唐律》拿出来看,“我心里有底限,那就是我爹平安。只要他没事,别的东西我都无视之。”
“那……小姐不去盯着,第三堂不会有变故吧?”过儿又换了个题目担心。
春荼蘼也是心不安,但她强迫自己冷静,“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即便有,我在场也没有办法,还得回来再想招儿。对了,你出去关大门时,悄悄叫小九哥细细看审,回来再细细讲给我听。然后,咱们耐心等吧。”
而这一等,就到了申时。任春荼蘼再做心理建议,也有点坐不住了,过儿更是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屋里院子的四处乱转。还好,老周头一脸喜色的跑回家报信。
“老爷平安回来了!”老周头喜极而泣,“不过到了咱们这片,好多军中的同僚都来拦车道贺,耽误了时间。老爷怕小姐担心,特地叫老奴回来,先说一声。”
过儿在一边已经念了好几遍上天保佑,闻言又来表示不满,“头几天家里着急的时候,一个个当缩头乌龟,没有半个人上门帮忙,哪怕跑个腿儿呢,这时候来装什么好人?”
“不要心生怨气,没落井下石的,基本就算好人。”春荼蘼笑嘻嘻地道,“谁都要先保护自己和家人啊对不对?难道别人有难,你希望我爹舍了一家子的安危,先去仗义救人?所以我才认为,当游侠儿的人,最好是家中没有牵挂的。自个儿落了好名声,却牵连的家人的,都不算好汉。也所以你别怪别人,凡事更不要依赖别人帮你,要知道人家帮是情义,不帮是本分,虽说我爹这案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帮一把手也害不到自家身上,但人家又不欠你的,又不是亲朋好友,只是邻居和同僚而已,你平常心看待就好。”
“正是这个理呢。”老周头拍拍过儿的头,“跟小姐学学吧,这才叫大度,才叫大家子气派。”
“知道啦,知道啦,全家就我是坏人行了吧?”过儿其实心里是服气的,但面上却还嘟着嘴。在她看来,小姐真的是变了,说出来的话,让人的心都宽敞了好多。
“快快,老周叔,麻烦您打开大门,扫干净门前。过儿,煮热水,煮茶,做饭。我爹回来得洗洗身上的秽气,还得吃口热乎的。”春荼蘼一连气儿的吩咐,“我去预备个火盆,我爹进门前要跨过去,把霉运统统挡在咱们春家大门外!”
她的高兴劲儿,感染得老周头和过儿也满心明朗,各自忙活起来。而这一等又是半个多时辰,春大山才到了自家门口,对前呼后拥的人团团缉了一礼,说了好些场面客气话,这才跨过火盆,进了院门。
春荼蘼就在内院门那儿等着,见到春大山的身影,忍不住就无声地笑了。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和幸福,简直是语言难以形容的。
她可以保护家人!她坚信!
春大山看着女儿,穿着半旧衫子和裤子,头发梳成一根大辫子,穿着线鞋。那小模样说不出的古怪,说不出的家居随意,又说不出的俏丽,心中不禁一热,眼睛也跟着涌上热流。不知为什么,他又想起女儿才出生时的模样,躺在他手心里,心脏在他手指下微微地跳着。
她是他第一个孩子,也是惟一的一个,当时他想不通,这样的小东西怎么会长大,会不会活下去?可现在,女儿真的长大了,大到可以保护他了,怎么不让他心情大慰。
“爹,安好。”春荼蘼甜甜脆脆地问。
春大山觉得嗓子堵着,说不出话,只点了点头。他伸出手,想摸摸女儿的头发,又忽然意识到女儿是大姑娘了,他当爹的也不能随意对待,立即赶为轻拍女儿的肩膀。
不巧,春荼蘼正上前要搀扶春大山,这一巴掌正好拍在她的背上,力量不大,却也疼得她吸溜一声。
春大山吓了一大跳,问,“你怎么啦?”
徐氏和小琴本来挤开过儿和老周头,紧跟在春大山后面,听到这句问话,双双白了脸。
第二十章 情绪污染者
“进屋再说吧?”徐氏这次的反应倒快。
可春大山担心女儿的伤,虽然依言进了屋,却是直接到了春荼蘼的西屋,急着问,“伤在哪儿?怎么伤的?”
春荼蘼还没说话,紧跟进来的过儿就道,“是亲家老太太给打的。”
春大山简直难以相信!之后就是暴怒,眼珠子红了。再之后就是有气没地儿撒,拳头捏得咯咯的响,额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他能怎么办呢?老徐氏占着辈分的便宜,他又不能打回去。虽然,他很想。
“爹,其实没那么严重啦。”本来春荼蘼还想利用这件事,但现在看到春大山的神情,不禁有几分害怕。她不怕别的,就怕春大山生气伤心。
很多时候,有的人能伤害我们,不是因为我们无能,而是因为我们有在意和深爱的人。
“过儿这丫头一向心性直,嘴巴利,她说了徐家老太太不爱听的话。徐家老太太本来要教训她,可爹知道,她和我情同手足,我舍不嘛,于是就一挡……”春荼蘼尽量轻描淡写,但春大山却红了眼圈。
不用说,他都能想象当时的场景。他那位岳母大人借着他被诬陷的事耀武扬威,好像没有她,他就一定得死在牢里似的。过儿那丫头是个倔性的,定忍不住出言顶撞。那老妖婆在家霸道惯了,哪讲什么规矩,也不会以为手伸到亲戚家实在是过分,于是女儿才受了伤。
他的独生女儿啊,从小到大,他连她一根头发都舍不得碰,何况让外人打?
“爹!爹!”心中正纠结,旁边有人呼唤,却是春荼蘼看到他眼晴死死盯着桌子,咬牙切齿的不知想些什么,便伸手拉他。
“爹没事,等会儿就摆饭吧,爹饿了。”春大山说着,转向就出去了,直奔东屋。
徐氏和小琴早把春荼蘼挨打这件事给忘记了,反正疼的又不是她们,刚才突然被揭穿,这会子正噤若寒蝉。见春大山阴沉着脸进来,赶紧迎上去。
“老爷,洗澡水已经烧好了,您要不要现在沐浴?”徐氏殷勤地问。
但春大山没说话,只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家里总共就这么几个人,徐氏、小琴一直跟在他身边,不用说就知道活是谁干的。他不介意有没有人接他回家,他只是不想女儿做粗活。
徐氏主仆见春大山面色不善,也不敢多说话。好在春大山并没有发作,直接进了屏风后面去沐浴。春家的宅子不错,但远远不是高门大户的豪宅,没有专门的浴房。而且春大山也不习惯由人侍候着洗浴,自己动作又快,不到一盏茶时间就出来了。
在这段时间内,徐氏和小琴不敢说话,却一直眼神交流,都非常忐忑,不知道若春大山问起春荼蘼挨打的事,要如何应对。总归,西屋的那二位一定会说出实情,指不定还添油加醋来着,可打人的徐老太太已经走了,她们要怎么办?
但是当春大山一走出屏风,两个人的心思就不在正事上了,眼睛就像粘在春大山身上似的。
春大山本就生得俊美,因为年已而立,就更有一番少年人没有的成熟感。加上他长年不是务农,就是练兵,还要习武,身材锻炼得极好。此时墨发温润,随意垂在脸侧,粗布中衣半敞着,浑身散发着又柔和、又雄健的美感来。
徐氏见自家男人如此俊逸,不禁又是得意,又是满足,连忙上前,拿着布巾给春大山把洗过的头发擦干。一边的小琴面色晕红,更是忙前忙后的递热茶、拿梳子、打下手,反正就是不离左右。
“老爷,现在摆饭吗?”两女正沉醉之时,门外传来过儿煞风景的问话。
春大山犹豫了一下道,“摆吧。不过先弄一盆炭火,你家小姐一贯怕冷的,如今身上还有伤,不能冻着。”说着,看了看小琴,皱眉道,“你别在这儿忤着了,跟着去帮忙。”
小琴没料到春大山的态度这样生硬,要知道老爷一向很温和的呀,眼里不禁闪过泪影。但她终究不敢造次,低着头去了。在她看来,春荼蘼受伤是老徐氏的错,要怪也该怪太太。如果老爷一赌气,能睡在她房里才好呢,现在为什么拿她撒气?
而徐氏,却又有另一番不高兴,心想:老爷只想着荼蘼怕冷,打从一入秋,我也冻得离不得屋,他却没点嘘寒问暖。
她倒忘了,身为当家主母,这些事本应该她记着的呀。
春大山心里有事,没注意妻子的神情,趁着小琴离开的空儿,抓住徐氏的手。徐氏还以为是夫妻间的亲昵,正含羞带怯、欲擒故纵地要把手缩回,春大山的声音就响起了,“以后,别总叫你娘过来了。”
“什么?”徐氏一惊,呆呆地看着春大山。
“她是长辈,哪有经常来看晚辈的道理。”春大山神情认真,绝不是开玩笑,“若你三不五时的想回娘家,我送你回去就是。”
“老爷,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春大山打断徐氏的话,“你既然嫁给我,就是我春家妇,别什么事都把娘家扯进来。”
“我嫁给了你,也是我娘的女儿,我娘来看看我,有什么打紧?”徐氏想着这一切只是为了春荼蘼,觉得丈夫为了女儿,不顾老婆,不禁犯了焉倔之性,“你也说我娘是长辈,难不成她要来,我还能赶她走?我知道你是嫌我娘凡事要插手,了不起……了不起以后我拦着她就是。”
“不行,这事没得商量!”春大山有点火了。
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在军中好歹管着五十个人,很有点威望的。只是他不愿意伤了女人的心,这才处处容忍,多多迁就。有时候明明心里不愿意,也只有先忍了。可这,也是有底限的。老徐氏,就是触犯了他的底限。
“我若不答应呢?”徐氏戗声道。
“简单。”春大山站起来,自己随手挽上发髻。
他在军中九年,每年年底十一、十二月还要集中兵训,他还当了鳏夫这么多年,女儿都养成一朵花了,生活很能自理,并不用人侍候。
“若你娘再来,我不会做赶她出去的事。只是……”他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心软,“当她离开春家的时候,你也跟着一起走吧。并且,别再回来!”
一句话扔在这儿,徐氏呆若木鸡。
这就是说……如果她娘再来春家多事,丈夫就要休了她!在她的记忆里,春大山做事从没这么绝过。看来春荼蘼受伤,根本就是掳了他的虎须。眼睛见春大山说出这话后,头也不回地去正屋正厅了,想甩脸子不跟上去,又生怕春大山真的恼了。为了嫁给他,她可是费了不少心机,还和娘寻死觅活的才有今日,怎么能惹毛了他?只好咬着牙,硬着头皮跟上。
此时的正屋正厅,已经摆好了饭。
春家人吃饭,没摆谱到要下人侍候,但也没随便到主仆一桌吃饭。所以过儿和小琴摆了饭后,自去厨房吃,老周头的饭就送到外间。因为今天算是给春大山的洗尘宴,很是丰盛。不过毕竟是蓬门小户,没有什么精致美食,所谓大宴也就是猪肉、鸡肉俱全,加上一条鱼和比较贵的羊肉,或炸或烤,鱼用蒸的,典型的北方吃法。然后还有一盆子菹齑,主食是胡饼。
菹齑是一种腌制的蔬菜,因为价格低廉,普通百姓们也吃得起,故又也称为百岁羹。春家今天的这道菜主用材料为芹菜,也就是芹齑,中间加了荠菜、蒜泥、还有一点非常昂贵的笋和藕,拌起来吃,非常清爽可口。
春荼蘼在现代时就是个滋深吃货,在她看来,食物不是精致才美味,这种民间的家常大锅菜也非常好吃,而且若是一家人围坐而食,会更加心情愉快了。
只可惜今天她能感觉到饭桌上的低气压,尽管春大山卖力地说笑,调节气氛,但徐氏板死着一张脸,瞎子也能看出来她在表达情绪。春荼蘼最恨这种情绪污染者,大家在饭桌上,也算家庭的公共场合,摆脸子明显就是让全家人不痛快。有什么事,就不能私下说吗?有什么不高兴的,不能饭后再解决吗?这徐氏,做事如此不大方、没规矩,可怎么配得上自家老爹啊。
为了表达庆贺之意,过儿还准备了酒。普通的黄酒,但在这个年代,黄酒颜色发红,看起来有些混浊,酒劲儿也大。春大山心里有事,几杯下肚就有了醉意,有怀里摸了摸,拿出个红布包裹的物事来。
“十月初十是你的生辰,爹打这根簪子就是想做你的生辰礼。”春大山带着几分讨好的样子,把红布包往前推了推,“县大人今天堂审时,把那个抢我东西的小乞丐也拿到了,簪子就还了我。你要是不嫌弃它沾了案子的秽气,就收下吧,也别等正日子了。”
第二十一章 爬了床
春荼蘼不懂古代首饰,但因为是父亲的一份心意,打开看了看,自然喜欢得不得了。而徐氏见那银簪虽不值什么,可是花样新奇,簪头上是一只小虫落在一朵莲花上,小虫的须子卷成两个小卷儿,颤颤巍巍的,看起来别致又俏皮。
她想到春大山有好东西只想着女儿,却不想着自己,不禁又怨恨了几分,恨不能春荼蘼立即消失,却没听到春大山说这是生辰礼。她这个当继母的,连继女的生辰都没留意,更忘记春大山之前动用私房银子,送过她那价值超过此银簪的玉镯子了。
说到底,她就是被老徐氏娇惯出的小家子气。嫁了男人,身为主母,不想着怎么操持这个家,而是把自己和春大山的家人放在对立的位置上,时时只想着争宠,不想爱家人,只想被宠爱着,所以才会诸多别扭。
晚饭后,春大山就回屋躺下了。一来是有了酒意,头晕晕的。二来这几日在牢里,精神压抑又紧张,体力消耗很大。三来,明天一早还要到军府去。虽说府中的上官们已经知道他为何缺席兵训,他自己也是要亲自去回报一下才行。顺道,他还得去谢谢临水楼的方娘子。
他这么倒霉,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人家方娘子一直不遗余力的帮忙。纵然两人平日里关系不错,这份人情却是欠下了。
还有,他心中搁着事,愁思之下,难免困意更盛。张五娘为什么要陷害他?之前居然特意设了局,显然是有目的的。若不是女儿机敏、善辩,他绝对是有嘴说不清。他甚至不记得见过张五娘,难道是他无意中招惹了什么人、什么事吗?他一时想不通,头大无比,直到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但临进入梦乡前,他还发誓绝不再让女儿做这种抛头露面上公堂的事。
而徐氏见春大山睡了,并没有在一边侍候,而是在外间点了灯,连忙的给娘家写信,叫老徐氏最近别再踏进春家的大门。小琴本来在一边侍候着笔墨,但眼睛总往内间飘,徐氏看得有气,干脆赶了小琴出去。
到底,春大山真发火的时候,徐氏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她心里倒也明白,她娘多事,看到春大山出狱,说不定又会借着送吃送喝的机会来指手画脚。她好不容易才嫁了这个男人,不能让娘闹出乱子来。
至于说她娘看到她的信会不会不高兴?老徐氏只有她一个女儿,气不了多久。等春荼蘼嫁了人,春大山的火气也会下去,春徐两家自然可以长来长往了。最好,再让娘给寻一户远点的人家给春荼蘼,只要条件够好,她再慢慢劝说说,春大山想必也不会不答应吧。
写完了信,想好明天一早就托人送回娘家,徐氏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春大山没有儿子,只要她能生出来,她就是春家的功臣,以后就会成为春大山心尖上的人了。春荼蘼到底是女儿,过几年嫁了人,她就能熬出头,所以就先忍忍吧。
她这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西屋里,过儿正从窗缝中看着东屋的烛火,还有窗纸上映着的徐氏身影,撇了撇嘴,不屑地道,“太太这是干吗?要做针线不会去小东屋和小琴凑一起啊。老爷好几天没睡好,才躺下,她还用烛火照着,能睡踏实嘛!”
春荼蘼心里也有点不乐意,虽然东屋的内外间有屏风相隔,到底睡眠的时候还是黑沉沉的才好,只是父亲房里的事,她当女儿的怎么好开口?但徐氏不怎么体贴,总归是个问题。
说起徐氏入门,那真是一部通俗剧。千百年来,这种剧情无数回的重复,却仍然狗血淋头。
春大山英雄气概,可英雄么,总跟救美两个字联系到一起。一年前春大山带几个人到涞水县公干,恰巧遇到徐氏上山进香,因为老徐氏爱显摆自家的富贵,所以,徐家人早就被人盯上了。七八个无赖冒充落草为寇的贼人先是劫了财,之后见还有色能奉送,就想顺手笑纳了。
春大山身为军官,哪能见之不理?为民除害的同时,也救了徐氏的清白。而他长相英伟魁梧,瞬间就俘获了徐氏的芳心。于是她再不理会老徐氏要帮她寻一门富贵好亲的想法,非要嫁给春大山不可。为此,母女两个闹得不可开交。徐氏虽然是个蔫巴人,说话办事从不会痛痛快快的,让人起火,偏对着她娘是又敢说又敢做。
可老徐氏也强势惯了,喜欢操纵别人,自己的宝贝女儿被救,在她看来,不过多谢几两银子就是。穷军户,小武官,所图也不过如此吧?她的女儿,是要嫁到高门富户里,去做正房太太的,哪能给个带着个女儿的鳏夫做填房?
不过她再有攀高枝的决心,也架不住女儿在此事上胆大妄为。事实上,谁也没注意到会咬人的狗果然不叫,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摆出大家闺秀样子的徐氏,居然夤夜里跑去春大山落脚的客栈……那个……爬了床。
偏春大山当天办好了公务事,心情愉快之下喝了不少酒,意志薄弱。而他是正常而身体健康的成年男人,再加上他当了鳏夫十几年,洁身自好,从不在外面胡来,实在是憋得狠了。于是,他犯了男人们经常会犯的错误……
老徐氏看到女儿自主自动的成为了人家的人,除了嫁给春大山外再无他法,气得差点吐血三升。她感觉被算计了,根本忽略是她的好女儿很没有廉耻地阴了别人,所以从筹办婚事到正式婚娶之后,总对春家诸多挑剔和不满。骨子里,还总觉得女儿下嫁了,对春家很是轻蔑。她却不想想,徐家是商户,社会地位也没多高。但春家虽是军户,到底春大山是武官,将来若有军功,经兵部尚书批准,是可以脱户,转为良籍的。
后来,又因为春荼蘼的穿越事件,春大山放出狠话说,如果女儿有个三长两短,就要休了徐氏。徐氏惊吓之中,小产了。
要知道,当时她是身上不爽利,才带着春荼蘼的前身回的娘家啊,居然没找大夫看看,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有了身孕。其实那孩子没了,谁知道是不是她恰好吃坏了东西,早就落下隐了患呢?最后却连带着春大山心疼好不容易才有的孩子,又对她很是愧疚。
其实这些秘事,本不该春荼蘼一个未嫁的小姑娘知道,但老徐氏闹腾的时候,很有些不顾脸面,虽然对外封口,但却不断责备敲打春大山,好像那是多么光荣的事,也不管她自己痛快了嘴,却让她女儿在春家抬得起头来吗?但若非有这个把柄,春荼蘼今天也拿捏不住她。
这,就是所谓因果吧。
“别管东屋的事了,说说,跟老周叔打听到什么了?”春荼蘼换了个话题,“你刚才饭都没好好吃,想必问个仔细吧?”
过儿到底年幼,立即就转移了注意力,眉飞色舞的道,“老周叔说,幸好小姐没有亲自去接老爷,不然,指不定就给人拦在外头了。小姐代父申冤的事,已经传得全县皆知,今天县大人审第三堂,看审的人把衙门的入口都堵死了呢。太太和小琴就没敢下车,还拉着老周头保护她们。”说到这儿,过儿啐了一口,“自从她们进了春家门,什么都抢,连风头也抢。”
春荼蘼心情复杂,但确实有点冒汗。
能出名,对一个讼师来说是好事。而且,也意味着她一出手就是巨大成功。可是……她祖父和父亲是不会允许她继续当讼师的,那么这名声就可能是坏事了。
“奴婢一听老周叔这样说,立即明白奴婢去找孙秀才要定金银子时,他说话为什么那样酸溜溜的惹人厌烦了。”过儿继续说,一脸的骄傲,都不忍心让人打断她,“小姐不知,当时那孙秀才还银子倒还痛快,只是一个劲儿套奴婢的话,问奴婢,是不是欧阳主典告诉了小姐什么案子的关窍。他不相信是小姐为老爷打赢了这场官司,说小姐必有高人指导。切,他以为没有他不行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家小姐就比他强好多。有这么……这么大!”过儿尽力伸开纤细的双臂,表示自家小姐有多强大。那可爱的样子,逗得春荼蘼很想笑,心头却软软的。
“堂上呢,是什么情况?”她问。
“张五娘认了罪。”过儿咬着小牙道,“但张糊涂问她,为什么要陷害老爷时,她却什么也不说。张糊涂要动刑,结果她当堂晕了过去,请了仵作来看,她居然有了……身孕!”说到最后两个字,就算过儿一向泼辣改言,也不禁红了脸,声音更是低了下去。
毕竟,张五娘是寡妇,怎么会怀孕?
春荼蘼皱紧了眉,一个念头敏锐的闪过脑海:难道,张五娘的身孕,与她陷害春大山有关吗?她当然不怀疑自家老爹经手了这个孩子,但,其中有什么情况是被她忽略的呢?
第二十二章 天潢贵胄
“明天去县衙打听,张五娘现在如何了?”张五娘有了身孕,按律连刑罚也暂时免除。产子后一段时间,才再追补受罚。但她如果交得起赎铜,杖刑也是可以抵掉的。
不过寡妇有孕,各方会如何反应呢?在宋明那种礼教森严的年代,张五娘得被浸猪笼,但是这个异时空大唐民风开放,应该不至于付出生命的代价,可是肯定也不会好过的。家族的宗法、邻里乡间的轻蔑、亲朋好友疏远……在这种情况下,她的奸*夫会不会露出马脚呢?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令张五娘死也不肯说出他是谁。
这一夜,春荼蘼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猜测张五娘要面临什么。但大唐人民显然比她想象的办事速度还要快,态度还要果决。张五娘把春大山告官后,他夫家当然有人去听审,并把最后那匪夷所思的结果报告给了族长。
族长一听张氏不贞,大叫:这还了得!气得像得了帕金森综合症似的,抖了半天。又觉得他们虽然不是高门大族,到底也是有脸面有礼法的人家,于是连夜召唤族中有分量的人开了个紧急会,第二天一早就把张五娘从族谱中除名,让她至死也不能玷污自家名声。
张五娘不在族谱,相当于被休弃,从此不再是夫家的人。那么她所住和所租的房舍,自然就要收回。她娘家也觉得丢人万分,不愿意把她接回家里,只有她的娘家亲哥哥带了足额的赎铜,把她从牢里接了出来。又给了她一笔钱,麻利的收拾了细软,在邻居还等着看淫*妇的时候,就赶着让她远走他乡。
春大山九月十八日被诬陷,二十二日无罪释放,二十三日一早去了军府办事。然而,当他晚上回家时,春荼蘼得到的消息是:张五娘那边居然连人影都没了,简直是神速度。这不能不让春荼蘼感觉怪异,甚至隐隐中嗅到了平静下的危险气息,可她对此又毫无办法。
她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家里没权没势,更没有几个得用的人,她有劲儿也使不出。老周头奔波了一整天,得到这些消息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不可能再有精力做别的。其实,在这么短的时间,张五娘就算离了范阳县,也不会走太远。只要能追上、盯死,她相信一定会找出蛛丝马迹的。
但是现在,她只能长叹一声,然后只有不断提醒自己以后要小心提防。
“爹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晚饭后,春大山拉着女儿在正厅说话时,春荼蘼问。
“我也只当半天就能回的,哪想到这事惊动了折冲府的都尉韩大人。我为兵九年,韩都尉调任咱们范阳也有一年多,我还没和他说过话呢,今天倒被他问了个仔细。”春大山一拍大腿。
“他责骂爹了吗?”春荼蘼关切地又问。
“那倒没有。”春大山摇头,“本来我还担心此事会影响我在军府中的职位,可别看韩都尉年纪轻,却是个明事理的,知道我被冤枉,还着实的安慰了我两句。他说我带队练兵不错,武艺又好,但以后要提防小人。”
“那他这个人还算是个好上司。”
“韩都尉的出身贵不可言,很是见过世面,不好糊弄,也当然看得出爹为人正派,又有能力,是个可堪重用的人物。”春大山难免有些骄傲,“你别看他现在只是个从四品下的折冲府都尉,其实前途不可限量。幽州的罗大都督年迈,而韩都尉才二十一岁,早晚那位置他的。若能得他的赏识,爹的前程也可期待。若将来有军功好立,怎么着也得让咱家脱了军户。那时就算你嫁了人,在婆家腰杆也能挺直些。”说着,春大山情不自禁的就摸摸女儿的头发,一脸爱怜和愧疚。
他仿佛在女儿身上看到前妻白氏的影子,两张甜美可爱的脸,重叠了起来。他郑重答应过白氏,一定尽全力,让女儿过上他所能提供的最好生活。
一念及此,忍不住眼睛有些湿润,连忙藉由按额头的机会,顺手按了按眼睛。不过春荼蘼却没注意这些,想起当今国姓为韩,不禁问道,“难道韩都尉还是皇亲国戚?”
对于她来说,军户虽然地位不及良民,但好歹不是贱户,种田还可以免税,也不是半分好处没有,因而她没有迫切要改户籍的愿望。如果她的生活还算苦,那其他贫困的军户呢?还有那些连籍也不得入的、牲口般的贱民们呢?
当然若有机会,她也会让春家脱离军籍,毕竟这是祖父和父亲的愿望。而且父亲年轻,早晚会有儿子的。因为军户是父子相传,不得分家,一想到弟弟一出生就注定将来得参军,她这还没当上的姐姐就已经心疼了。
“正是,还是我家荼蘼聪明,一想就明白。”春大山笑道,“韩都尉是正经的贤王世子,将来要承王爵的。”
“贤王?”春荼蘼发现她对这个时代还是不了解啊。
“今上的亲弟弟,一奶同胞。据说,皇上和贤王的感情自幼深厚,如今也是如此。”
“哦,皇上的亲侄子嘛。”春荼蘼没什么敬畏感地说。
反正生活圈子不一样,就算爹升官了,他们之间没什么交集,所以那姓韩的如何,与她不相干。未来的韩大都督说是现在官职低,可到底也是从四品下,她爹却是从九品下,差到哪里去了?倒是大都督这个名号怪好听的,一提这两个字,她就想起周瑜。
传说中周瑜是大帅哥,韩都尉不可能也是吧?她家美貌老爹嘛,应该算得上是中年版。
她眯着眼睛看春大山,露出了骄傲的笑容。春大山见到女儿高兴,就有意说些外面的新鲜事,哄她开心,“对了对了,咱们范阳这几天还来了一位大人物呢,也是年轻才俊,天潢贵胄。”
“谁啊?”果然,春荼蘼对亲子时间很是重视,八卦之魂不断刷新。
“代天巡视天下的大理寺丞康正源。”春大山怕春荼蘼不懂,耐心解释,“大唐虽是在马上得的天下,皇上即位前也是带兵的常胜将军,但登位后却以仁礼治国,特别重视狱政,每年都派官员到各地州府县去录囚,防止冤狱和淹狱。所以这个人选,一般是皇上信任的臣子,职位不高,但权利很大,说的话,又是皇上愿意采信的。而且,这位康大人今年才及弱冠,论年龄比韩大人还小一岁呢。说起来这二位还有亲,康大人是皇上的外甥,大长公主的儿子。”
吼吼,金光闪闪的两位**、皇二代!全大唐地位最高的两个年轻人!
春荼蘼惊叹。但,也只是惊叹而已。
因为她不在乎,倒也没太兴奋,而且思维马上转到另一边:那天老徐氏请人去找本县的刑官们为春大山一案说情,她急忙叫人去拦。也幸好是上官要看卷宗,全县衙的人都忙着整理文档,这才叫她的人拦截成功。这么说来,那位康正源,倒是无意中帮了忙呢。
“您今天没去感谢临水楼的方娘子吗?”她突然想起一事。
“在军府耗了一天,只好明天再去了。”春大山叹了口气,但马上又精神起来,“不然明天爹带你一起去吧?你知道的,临水楼最出名的菜是那道芙蓉鱼汤,方娘子亲自下厨房,秘法不传外人的。旁人若吃,哪怕是高官巨贾。也必要提前预订。但咱们关系与她不同,自然可以随时去的。”
听春大山这么说,春荼蘼飞快的瞄了自家老爹一眼。见春大山脸上有点甜蜜之色,但这甜蜜和小小得意却如此坦荡,没有半分遮掩,不禁对春大山与方菲方娘子的关系感到分外好奇。
真是红颜知己吗?
似乎是没有私情,可就是让人感觉即暧昧又勾结,偏偏还很大方。她没继承原主的全部记忆,但就算继承了,连她这种现代人都理解不了的感情,哪能指望原来的春荼蘼?
“很贵吧?我说那鱼汤?”她刺探了一句。
“你吃的话,她怎么肯收钱?”春大山瞪大一双漂亮又精神的丹凤眼,“不用担心,那菜的原料不贵,关键是手法。也只有她,能把腌鱼做得比鲜鱼还鲜,而且不腥气,明明没有掺着花瓣和香料,却美味无比,还杂着浓郁的花香。那可是临水楼的招牌菜,连你这丫头一向不爱吃鱼的,也很喜欢芙蓉鱼汤呢。”
“这就是说,贵得有道理。”春荼蘼用力点头,“好,明儿我和爹一起去。咱们就赶在中午的饭点儿到,厚脸皮蹭吃就是。”
她说得耍赖,神情却俏皮,看得春大山心头软软,而她却也真想见见传说中的范阳两位奇女子之一的方娘子。等回屋后,她还特地叫过儿搬出衣箱里一匹料子,打算明天送给方娘子。
那料子是她的前身受重伤身死时,徐家心虚之下送的,看起来挺贵重。春荼蘼打着不要白不要之心,在替换了灵魂之后,阻止祖父一怒之下要还回去的意思,硬留下来。
这不,就用上了。
若她不张罗,她家那时时犯一下傻的老爹,说不定空手去道谢,上下嘴唇一碰,然后还大吃人家一顿。虽说熟不拘理吧,虽说方娘子为人豪爽吧,但到底是女人,还是哄着点好。
……
注:古代的仵作不指验尸,还会验伤和验身。事关妇女,有时候是产婆等人担当。有的仵作还有一定的医学知识。
赎铜,是大唐律法的一条重要内容,类似于现代法律的罚金。不算严惩的罪行,是可以以赎铜来抵折刑罚。
第二十三章 美人风姿
第二天中午,父女二人收拾妥当,咬着牙无视徐氏摆出的哀怨神情,带着过儿离开家。
春大山穿的是军装便服,可以说制服非常衬他的身材,显得英姿飒飒,惹得大姑娘小媳妇乱丢秋天的菠菜(秋波)。有他在身边保护,春荼蘼和过儿也没穿男装胡服,而是女装打扮。
过儿是葱绿色的袄服,在上衣和裙子的下摆,绣了一串串小黄花,头上梳着丫髻,戴了两朵桃花样的绢花,端得是豆蔻年华、青春逼人。
春荼蘼则是妃色的襦裙,外面配着牙白色绣着银朱色花纹的半臂,还搭了一条银朱色的披帛。她梳的是螺髻,因为喜欢它简单。她不爱弄好多假发顶在头上,搞得那么华丽。而既然春大山急性子的没等她生辰就送了银簪子,她也性急得没等正日子就戴上了,旁边配了个翠玉花钿,看起来就像一只银色小虫趴在一片绿叶上似的,显得格外俏皮可爱。
春大山看在眼里,心中满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幸福感。随后又觉得这种幸福不能让所有人都欣赏,非得逼着春荼蘼和过儿戴上帷帽不可。
九月已经是冬季,地里除了翻翻土外,农活不多,这也就是为什么每年年底集中兵训两个月的原因。而因为养马比较费钱,春大山的职位又低,所以他并没有配马,平时上军府或者去兵训,都和普通卫士一样,是拿腿走的。但他心疼女儿走远路,特别向隔壁何嫂子家借了牛车。
春荼蘼见状,突然动了要买匹马养养的念头。反正春大山如果能升到队长,怎么也得骑马出行才够威风。只是那样一来,家里的负担就有点重,除非春氏父子允许她来出银子。但,要想个什么办法,让父亲和祖父同意呢?
一路上她都在纠结这个问题,直到春大山招呼她下车,说已经到了地方,她也没想出好办法来。
抬头望去,第一次见到这身子的亲生娘亲白氏留下的产业,每年出息三十五两,祖父和父亲两个人的俸禄加起来也才顶其三分之二的临水楼。
楼面在县城最热闹的一条街上,两层高。据目测,每层都有个三百来平方。这样算算,古代的房价和租金还真是便宜得令人各种的羡慕妒忌恨。
再看临水楼的门面,收拾得簇新干净,门粱上挂着大大的惹眼招牌,门前人来人往的。此时正是中午的饭点,但又不及晚饭时人流多,上座率大概有个六七成,很不错的业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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